從形式審美等值視角淺析《茵夢湖》兩中文譯本

阮 貞

（鄭州大學外語學院）

一、科勒的翻譯等值理論

翻譯自古以來就是人類有意識的思維過程，它是一門科學，同時也是一門藝術。隨著科學文化的發(fā)展，翻譯界出現(xiàn)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繁榮現(xiàn)象，隨之產生諸多翻譯理論。在眾多翻譯等值理論代表人物中，德國翻譯學家科勒(W.Ko11er)在分析前人相關成果的基礎上,對翻譯等值理論進行了具體的分類，即外延等值、內涵等值、語言規(guī)范等值、語用等值、形式審美等值。本文選取科勒的翻譯等值論中形式審美等值為主要理論依據(jù)，分析《茵夢湖》兩中文譯本在形式審美方面，即在語篇的形式、美學、韻律、隱喻或其他修辭手法方面是否與原著達到對等，并淺析形式審美等值理論在文學作品中的指導意義。

二、研究對象

本文選取的參照文本是來自德國19世紀的小說家、詩人施篤姆(Theodor Storm)最受讀者歡迎的一部作品《茵夢湖》的兩中文譯本。該詩體小說描寫了一對青年男女的愛情悲劇，充滿了濃郁的傷感情調。早在1921年上海泰東圖書局就出版了由郭沫若與錢潮共同翻譯的《茵夢湖》合譯本。1946年上海北新書局發(fā)行了張友松先生的《茵夢湖》英漢對照本。當代德語翻譯家楊武能先生在前人的基礎上于上世紀90年代末對《茵夢湖》進行重新編譯。本文選取張友松先生和楊武能先生的中文譯本，運用翻譯等值論中的形式審美等值觀，從選詞與修辭方面對比分析兩位翻譯家不同的翻譯方法和風格，審視作品在形式審美方面是否與原著達到對等。

三、兩部譯著的對比與分析

例1.Erich war mit freudestrah1endem Ant1itz an der Tür zurückgeb1ieben. “Nun E1isabeth”,sagte er,“ge1t,den h?ttest du nicht erwartet,den in a11e Ewigkeit nicht!”

張友松譯文:伊利克在后面站在門邊，眼睛里放出歡悅的光彩?！澳憧?，哈，伊麗莎白，”他說，“他可不是你萬萬想不到會要見著的人嗎？”

楊武能譯文:埃利希停在廳門旁，眉飛色舞?！斑?，伊莉莎白，怎么樣？”他說，“想不到吧！永遠也想不到吧！”

例 2.End1ich k1ang zwischen den B?umen hindurch das Lachen der Gese11schaft;dann sahen sie auch ein wei?es Tuch am Boden schimmern,das war die Tafe1,und darauf standen Erdbeeren in Hü11e und Fü11e.

張友松譯文:最后樹林中間傳來那正在野餐的一伙人的一陣笑聲；隨后他們又看見一張白布就算是餐桌，那上面放著許多莓子，不但夠用而且有多余。

楊武能譯文:終于，從樹木間傳來大伙兒的歡聲笑語，不多時又看到鋪在地上當餐桌的耀眼的白布單，只見上邊堆著的草莓多不勝計。

譯文分析：

由于語言體系和語法結構的不同，等值具有相對性，即絕對等值是難以實現(xiàn)的，翻譯者們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對一的翻譯。但譯者要把最大限度上的等值作為自己工作的目標。因此在德譯漢時，譯者要在選詞方面頗花心思，努力使德語原文的信息在漢語譯文中得以全面?zhèn)鬟f。

很明顯張友松在例1中致力于忠于原著的翻譯，在處理短語“mit freudestrah1endem Ant1itz”時，他選取了逐詞逐句的翻譯策略，以至于他的譯文“眼睛里放出歡悅的光彩”在這部文筆細膩、充滿愛情色彩的詩體小說中顯得更為口語化。其語言內容雖達到等值，但是在文字美學方面稍有欠缺。與之不同的是，楊武能為此短語選取了“眉飛色舞”這一四字成語，表達了由于高興而神采飛揚的神情。通過此成語使中國讀者充分感受到女主人公在多年之后再次見到年少時心儀戀人的愉悅幸福之情，抒發(fā)了對纏綿愛情的眷戀，同時與小說悲劇的結尾、愛情失敗的痛苦與濃郁的傷感情調形成鮮明的對比。楊武能這一巧妙的成語選取，保持了與原著在內涵和外延方面的等值，同時使譯文富有詩意，體現(xiàn)了鮮明、獨特和優(yōu)美動人的藝術風格。同樣，例2中的譯文也體現(xiàn)了楊武能對本國語言和德語超高的駕馭能力、嫻熟的翻譯技巧?！癐n Hü11e und Fü11e”本身在德語中就屬于成語范疇，楊武能簡明的譯文“多不勝計”在此不僅在內容方面，而且在形式審美方面保持了對等。譯者通過細膩而形象生動的描寫，傳遞了原文的藝術、審美及原著風格。與此相反，張友松的“不但夠用而且有多余”在形式方面顯得過于冗長并在文字美學方面失去彩色，致使譯文也隨之淡而無味。

例 3：“Hier hast du Kuchen,” sagte er und gab ihr die H?1fte seines ganzen Schatzes in die Schürze,nur keine mit Zuckerbuchstaben.

張友松譯文:“這些餅子就給你吧，”他說著，將他所有的餅子倒了一半到了她的圍裙，不過有糖字的他卻一個也沒有給她。

楊武能譯文:“這兒，給你姜餅，”他說，隨手把自己的寶藏的一半都倒進了小女孩的圍裙里，只是舍不得給她任何一個澆著糖字的。

譯文分析：

在例3中原著作者使用“Der Schatz”（寶藏）一詞來比喻由遠方母親寄來的姜餅，生動描寫了主人公對家鄉(xiāng)深深的眷戀和對母親濃濃的思念之情，以物托情，展現(xiàn)了作者細膩的文風和超高的語言魅力。而在此，張友松放棄了對這一修辭的等值翻譯，直截了當選取了本體實物，雖然再現(xiàn)了原著的語義內容，但是原著作者力圖從平凡的事物中尋找、發(fā)掘出的寓意和詩意在此譯文中消失殆盡，從而失去了形式審美對等。對于這部詩體小說譯者們如果僅做到傳達原文的含義是遠遠不夠的，楊武能在此珍視這一修辭藝術的運用，同樣使用比喻手法，通過“寶藏”一詞，保持了原著的情感、韻味、意境和藝術風格，從而達到與原著在形式審美方面的等值，使讀者在閱讀譯文后,得到與讀原作大致相同的情感。

四、結論

翻譯是門科學，也是門藝術。猶如林語堂先生所言:“凡文字有聲有音之美,有傳神之美,有文氣文體形式之美,譯者或顧其義而忘其神,或得其神而忘其體,決不能把文義文氣文體及聲音之美完全同時譯出?！雹偻ㄟ^此文對《茵夢湖》兩中文譯本在形式審美等值方面的比對分析可看出，形式審美再現(xiàn)與內容的傳遞對于語言形式美學與內容、思想情感為一個有機整體的文學作品來講是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文學翻譯者要充分傳達原著作者的思想內容,并力求在藝術、審美及作者風格上與原著保持等值，最終達到譯文的意美、神美、形美。

注釋

① 翻譯理論與翻譯技巧論文集[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5:27.

[1]楊武能.魔山[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2]錢鴻嘉.魔山[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1.

[3]屠國元,廖晶.翻譯等值概念述評[J].中國科技翻譯,200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