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青少年閱讀面臨的四個困境

李新祥　王曉

閱讀精神需要在閱讀實踐中體現(xiàn)，前提就是要在操作層面強調閱讀的重要性，塑造閱讀風尚。全民閱讀在許多國家被當作“總統(tǒng)工程”，當作一項國家戰(zhàn)略。

日前出爐的2014年國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我國0—17周歲未成年人2013年圖書閱讀率為76.1%，人均圖書閱讀量為6.97本，較2012年提高了1.48本。相較于成年國民2013年人均圖書閱讀量4.77本，我國青少年閱讀的狀況似乎要好一些。那么我國青少年閱讀的狀況是否真的很樂觀呢？實際情況恐怕并非如此，一是青少年正值學習的黃金期，理應多讀書，76.1%的閱讀率和6.97本的人均圖書閱讀量與歐美國家相比是相當?shù)偷?；二是這兩個數(shù)據(jù)的計算是基于教材和教輔在內(nèi)而得的?？梢哉f，當下我國青少年閱讀狀況不容樂觀，面臨著諸多困境。筆者認為有四個方面值得大家關注。

精神無根，青少年閱讀如何成長

長期以來，我國社會的主流意識認為讀書是為了求仕進、求就業(yè)、求顯達。閱讀總體上停留在精英層面，并沒有形成全民閱讀的好傳統(tǒng)。上至焚書坑儒，到八股科舉，再到程朱理學，下至馬列主義，自古以來一元化的文化主導和“學而優(yōu)則仕”的功利性讀書訴求，限制了國民多元化的閱讀基因。上千年的農(nóng)業(yè)文明社會，大量的生產(chǎn)工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了人們在精神上的補給需求。集權制的政權管理方式，為達到精神的高度統(tǒng)一在文化上實行單一的教育模式磨滅了民眾獵取多樣知識的興趣。到了近現(xiàn)代，五四運動以及“文革”時期在文化上的打擊和覆滅不僅撕裂了文明大國在精神上的維系，更是傷害了一部分人對閱讀的熱情，以至于影響了他們對下一代的言傳身教。青少年文化取向與社會閱讀風氣和家庭文化環(huán)境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整個民族讀書少且窄的習慣成了制約青少年閱讀的遺傳性基因。在有普遍性宗教信仰的社會，兒童從小便開始接觸宗教閱讀，這不僅培養(yǎng)了青少年的閱讀興趣，而且為他們的閱讀注入了一種精神。有了精神和信仰的支撐，閱讀才得以持久。閱讀在本質上應該是幫助人成為具有獨立人格的人，而非為了“優(yōu)則仕”“顏如玉”或者“黃金屋”。

當下我國青少年閱讀面臨精神無根的困境本質上是德育的困境，是成人世界價值觀的困境。十八大報告用24個字，分別從國家、社會、公民三個層面，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積極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是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最新概括，反映了現(xiàn)階段全國人民價值觀層面的“最大公約數(shù)”。現(xiàn)在需要考慮青少年的年齡特點，分層體現(xiàn)，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尤其是公民層面的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具體化為生動的閱讀內(nèi)容，為青少年閱讀提供精神支撐。

閱讀精神需要在閱讀實踐中體現(xiàn)，前提就是要在操作層面強調閱讀的重要性，塑造閱讀風尚。全民閱讀在許多國家被當作“總統(tǒng)工程”，當作一項國家戰(zhàn)略。美法德日等國家都由元首領導出面倡導閱讀。英國政府撥款資助“閱讀起跑線”項目，還有“1英鎊購書計劃”等。值得欣慰的是，在部署2014年政府工作時，李克強總理要求發(fā)展文化藝術、新聞出版、廣播電影電視、檔案等事業(yè)，繁榮發(fā)展哲學社會科學，倡導全民閱讀。倡導全民閱讀被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在此形勢下，我國應加快建立健全一套由政府倡導、社會支持、媒體推動、相關機構成熟運作的青少年閱讀體制，從根本上提升青少年閱讀的數(shù)量和質量。

媒介缺責，閱讀的正能量在哪里

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青少年獲取信息的方式開始轉向依賴于網(wǎng)絡、游戲以及新鮮刺激的感官化體驗。青少年的專注力本來就相對較弱，新媒體的“魅力”分散了青少年閱讀的注意力。淺閱讀、泛閱讀、快餐閱讀興起，青少年對于深閱讀的興趣越來越弱，導致青少年一代“童年文化圈”的普遍缺失。疏遠名著、閱讀退化是當下青少年文化取向的突出表現(xiàn)，這和社會文化多樣化，大眾傳媒文化泛娛樂化有著緊密的關系。

媒體作為社會守望者，有著引導教育的功能，然而受到唯收視率、發(fā)行率主導的市場導向的影響，傾向于向青少年傳播娛樂信息，而忽略了成長教育和知識傳播。中央電視臺的讀書類欄目，由于收視率一再墊底，也面臨著夭折的尷尬境地?？v觀我國廣電媒體，商業(yè)氣息逐漸濃厚，娛樂化傾向非常明顯，購物節(jié)目堂而皇之地占據(jù)著少兒頻道的時間。而以電腦與手機為載體的閱讀內(nèi)容，低俗、玄幻乃至色情信息泛濫已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在倡導全民閱讀的過程中，利用好各種媒體營造閱讀氛圍、推廣科學讀書方法已成為非常迫切的問題。大眾媒體應當提高自身對全社會的責任意識，結合自身優(yōu)勢加強與學術機構和教育機構的合作，推出有針對性的讀書板塊或將知識獲取融入娛樂性的節(jié)目中。比如，廣播可通過廣播劇的方式，將書讀給受眾聽，將視覺閱讀變?yōu)槁犛X閱讀，既可以打破讀者的閱讀局限，利用好碎片化時間，還可以將資源循環(huán)利用；電視媒體可參考2013年中央電視臺舉辦漢字聽寫大會的經(jīng)驗，以讀書為主題開展全民閱讀大會，培養(yǎng)受眾的閱讀習慣等；大眾媒體應該學會正確使用“偶像崇拜”效應，在宣介文體明星的過程中，注意正能量的傳播。通過這類方法吸引學生和家長的關注度，培養(yǎng)青少年的閱讀興趣。

指導無方，青少年閱讀已成壓力

在當下人們討論的話題中，升學和就業(yè)已成了國民教育的重要主題。在強大的升學壓力面前，大多數(shù)家長并不鼓勵青少年閱讀“閑書”，認為閱讀課外書籍會占用大量的學習時間，青少年應該以應試所需的書本學習為主。閱讀被功利性地劃分為對考試有用的和與考試沒有直接關系的，這就很難使學生對純粹閱讀（相對于課本閱讀而言的課外閱讀）本身產(chǎn)生興趣。也有家長擔心青少年在讀課外書籍的過程中會接觸到不良信息，沉迷其中，于是就刻意限制青少年閱讀其他書籍的空間。與此同時，學校的課業(yè)量大，不少家長又安排各種才藝學習和輔導班，這也擠壓了青少年閱讀課外書籍的時間。另外，我國家庭藏書量和購書量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青少年的學習興趣。繁重的課業(yè)壓力和應試教育的枯燥性，使得一些青少年一見書就怕，更別提還要占用學習之外的休息時間來讀書。閱讀退化現(xiàn)象不僅危及青少年智力、品德與人文素質的發(fā)展，而且會導致社會精神文明和整個民族基礎文化素質的退化。有著濃厚閱讀氛圍的校園應是培養(yǎng)青少年閱讀習慣的主要場所，然而，越來越功利主義的教育教學也在一定程度影響了學生在閱讀方面的取舍。即使不少學校都在開展各種各樣的讀書活動，但純粹閱讀在校園里被邊緣化是一個基本事實。

上述問題反映了當下我國青少年閱讀面臨一個指導無方的困境。無論是家庭，還是學校，都沒有找到閱讀與教育之間的普遍規(guī)律，都缺乏科學的易操作的指導青少年閱讀的方法。學校和家庭必須正視青少年閱讀退化現(xiàn)象，不能只偏重課堂知識的單一學習。從長遠來看，日常知識的積累對于個人的性格性情培養(yǎng)起著重要的作用，學校和家庭應該以長遠眼光鼓勵青少年閱讀名著和優(yōu)秀文學作品，注重培養(yǎng)閱讀需要、閱讀興趣、閱讀能力和閱讀習慣等良好閱讀素養(yǎng)。具體而言，家長多與孩子共同閱讀，一起討論，或是在游樂過程中植入閱讀環(huán)節(jié)，引導孩子發(fā)現(xiàn)閱讀中的樂趣。在孩子開始接觸閱讀的時候，家長要給予適當?shù)囊龑?，培養(yǎng)兒童廣泛的閱讀興趣。當然，這并不是鼓勵家長盲目購書、隨便閱讀，而是學會選擇閱讀，這比學會閱讀方法更加重要。從教育系統(tǒng)來說，整體設計貫穿從幼兒教育至高等教育全程的閱讀指導課程已成為必要。要以分級閱讀為依托，調整好課內(nèi)閱讀和課外閱讀，使閱讀和課堂之間形成良性互動。閱讀指導應當從當前的課程體系中相對獨立出來，使之成為鏈接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橋梁，成為幫助青少年探究研究方法、培育獨立人格的重要載體?？傊彝ズ蛯W校應該聯(lián)合起來創(chuàng)造有益的閱讀環(huán)境，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興趣。

理論缺研，青少年閱讀誰來引導

清代學者張潮說，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這句話形象地說明了不同年齡段的讀者在讀書過程中對作品的理解程度有異，所以在各個年齡段應該有針對性地進行閱讀。一些發(fā)達國家實踐證明，分級閱讀是能夠科學提高閱讀能力的有效方法，提倡與實施分級制度已成為各國規(guī)范青少年閱讀的趨勢。

遺憾的是，目前我國針對兒童青少年心理生理特征的閱讀研究還很薄弱，國家督學、《人民教育》雜志總編輯傅國亮指出，人的精神發(fā)展史實際上就是他的閱讀史。閱讀理應根據(jù)不同的生理心理發(fā)展階段從小到大、由淺入深，分階段、分層次、分內(nèi)容進行分級閱讀。在我國分級閱讀概念雖然一直被提及，但是實踐中仍處于基礎研究階段，只有南方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和接力兒童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初步推出了各自的分級閱讀標準。然而，由于各方利益的互相牽扯，純粹公益性質、科學有針對性的分級閱讀制度推廣還有一定難度。分級閱讀的實踐目前主要是由國內(nèi)出版機構主導，技術還不夠成熟，圖書編排分類比較隨意。分級閱讀的實踐還需更加科學的標準，為青少年有針對性地量身定制，而不是只憑經(jīng)驗和盈利性目的做出簡單分類，將已有的圖書生硬地加蓋一個分級閱讀的標簽。不少專家批評，目前我國市場上的分級讀物離嚴格意義上的分級閱讀還有一定的距離。

搞好分級閱讀，調研很重要，而最重要的是在調研之前的科學研究?？茖W研究最基礎的是研究兒童心理學，研究人的認識是怎樣發(fā)展的。學術機構應提高研究理論的轉化，促使針對青少年閱讀的科學研究，包括心理學、兒童行為學、教育學、閱讀學、傳播學、新聞學、圖書館學等相關學科，達到有效融合。研究的最新理論和方法應找到合適的渠道轉化為切實有效的實踐指導，將科學的閱讀方法和理念應用于學校的教學方案和家長的指導觀念中。由政府出面早日推出更具權威性、科學合理性的，能夠被社會和市場需要并得到各界廣泛認可的中國本土青少年分級閱讀標準。國外分級閱讀大多由第三方來做，美國藍思是由一個叫MetaMetrics的美國教育測量和研究組織的著名心理測量小組開發(fā)出來的，它的測量和過程都是中立的，它可以幫助教師讀者和家長選書而不至于得罪出版商和反對圖書分級的作家中的任何一方。分級閱讀要做到真正的公益性，理應先建立在拒絕功利行為的基礎上。

近年來，全國各地正在興建各個等級配套的圖書館項目，省市級圖書館，更貼近群眾的社區(qū)圖書館，以及更加便利的移動圖書館，各地也都正在試圖打造強大的文化場所網(wǎng)，為青少年的文化環(huán)境提供硬件設施保證。但是很多圖書館里沒有分級閱讀閱覽室，或者分級不明顯。圖書館便利的資源優(yōu)勢有利于推廣多樣化的分級閱讀體驗。圖書館可根據(jù)青少年的年齡特點和閱讀需求，搜集整理、加工制作文字、圖像、音頻、視頻等各種載體的信息資源，通過合理挖掘并有效整合，加強對圖書館文獻資源的深層次開發(fā)與利用，建立特色資源庫，充分發(fā)揮其價值，并且以此為契機打造地方閱讀品牌。因此，圖書館應該首先培養(yǎng)分級閱讀的概念，創(chuàng)新推廣策劃方案，利用自身優(yōu)勢打造人性化的閱讀環(huán)境吸引青少年到圖書館中來享受閱讀的樂趣，培養(yǎng)青少年的“圖書館情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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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浙江傳媒學院，本文系浙江省中青年學科帶頭人學術攀登項目“PD2013301”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