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宋詞》存詞多達一百九十余首,詠物詞作二十余首。從數(shù)目來說,可謂創(chuàng)作頗豐。但是,黃庭堅詠物詞作與北宋中后期詞追求雅致的取向大相徑庭,走上世俗化的道路。本文將就黃庭堅的詞學特點進行研究。
關鍵詞:黃庭堅;詠物詞;世俗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7-0-01
一、窮形盡相,體物不言志
劉熙載《藝概》云:“昔人詞詠古詠物,隱然只是詠懷,蓋其中有我在也?!币簿褪钦f詠物目的并非簡單地將所詠之物呈現(xiàn)眼前,而是取物寄慨,物只是寄慨的一種方式,而非作者之旨所在。換言之,詠物體裁的行文邏輯就是作者充分運用形象思維,賦予物個性化,典型化,把對客觀事物的觀照與社會人生結合起來,把事物自身的特性和作者所賦予的人性很好結合,表面看去,仍是所詠之物,實則又超然于物外。正所謂“體物肖形,傳神寫意”,“不沾不脫,不即不離”。
然而,黃庭堅的詠物詞卻并非如此,他雖用或精細或簡略的筆調(diào)描摹物之形態(tài),物之形態(tài)也被他繪制的極美。但黃庭堅并沒有以己度物,他筆下之物,決看不出這就是屬于其獨有之“物”,別人所無。這與傳統(tǒng)所追求的物我相融,物我合一的宗旨相悖,也與詠物必然興寄的雅致模式不同。
二、描摹物態(tài),窮形盡相
畫鼓催春,蠻歌走鉤。雨前一焙誰爭長。低株摘到高株,株株別是問溪樣。碾破春風,香凝午帳。銀瓶雪滾翻成浪。今宵無睡酒醒時,摩圍影在秋江上。(《踏莎行》)
黔中桃李可尋芳。摘茶人自忙。月團犀胯斗圓方。研膏入培香。青籌裹, 絳紗囊。品高聞外江。酒闌傳碗舞紅裳。都濡春味長。(《阮郎歸》)
摘山初制小龍團。色和香味全。碾聲初斷夜將闌。烹時鶴避煙。消滯思,解塵煩。金甄雪浪翻。只愁吸罷水流天。徐清攪夜眠。(《阮郎歸·茶詞》)
“畫鼓催春,蠻歌走晌”寫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開茶儀式,“黔中桃李可尋芳,摘茶人自忙”寫春日摘茶的農(nóng)事活動,“低株摘到高株”,狀采茶之態(tài);“月團犀胯斗圓方”、“碾聲初斷夜將闌”寫制茶的過程;“銀瓶雪滾翻成浪”、“金匝雪浪翻”,描摹點茶煮茶的細節(jié);“無睡酒醒”、“濡春味長”、“徐清攪夜眠”,茶之功效也。黃庭堅詠茶, 體物工細,在茶的形態(tài),茶藝,茶功等制作茶的過程方面著力。
王士禎《花草蒙拾》云:“黃集詠茶詩最多,最工?!?但黃庭堅仿佛只是用詞家之筆窮形盡相,將茶寫的有聲有色,但絲毫不見黃庭堅個人情志。由此來看,山谷雖然體物,但并非是以詞家姿態(tài),把自己置身其中,創(chuàng)造物中有我的境界來,反倒是站在物象之外,冷眼旁觀。
三、大筆勾勒,恰如其分,取物不寄慨
宋人尚梅,詠物詞中梅花可謂冠壓群雄了。據(jù)《全宋詞》,從仁宗慶歷初到徽宗宣和末的80多年,共有詠物詞395首(實為392首,有3首兩計),詠梅詞133首,占去詠物詞數(shù)目三分之一之多,已成為詠物詞最大的題材類型。其實宋人的嗜梅情結,恰是文人士大夫們的情志追求與梅花被賦予的高潔品質(zhì)的契合,所以詠梅詞難免要寄托梅花更多文人的情思。但黃庭堅的詠梅詞卻是個中例外。在此,選擇同一時期詠物詞創(chuàng)作佼佼者蘇軾,周邦彥與黃庭堅的詠梅詞作簡略比較。
好睡慵開莫厭遲。自憐冰臉不時宜。偶作小紅桃杏色,閑雅,尚馀孤瘦雪霜姿。
休把閑心隨物態(tài),何事,酒生微暈沁瑤肌。詩老不知梅格在,吟詠,更看綠葉與青枝。(蘇軾《定風波》)
粉墻低,梅花照眼,依然舊風味。露痕輕綴。疑凈洗鉛華,無限佳麗。去年勝賞曾孤倚。冰盤同宴喜。更可惜、雪中高樹,香篝熏素被。
今年對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飛墜。相將見、翠丸薦酒,人正在、空江煙浪里。但夢想、一枝瀟灑,黃昏斜照水。(周邦彥《花犯·梅花》)
小院一枝梅。沖破曉寒開。晚到芳園游戲,滿袖帶香回。
玉酒覆銀杯。盡醉去、猶待重來。東鄰何事,驚吹怨笛,雪片成堆。(黃庭堅《繡帶子·張寬夫園賞梅》)
蘇詞借梅冷若冰霜、傲然挺立的獨特品格,寄托達觀超脫的襟懷和不愿隨波逐流的傲骨?!掇@詞評》評周邦彥的《花犯·梅花》云:“總是見官跡無常,情懷落寞耳,忽借梅花以寫,意超而思永。言梅猶是舊風情,而人則離合無常;去年與梅共安冷淡,今年梅正開而人欲遠別,梅似含愁悴之意而飛墜;梅子將圓,而人在空江之中,時夢想梅影而已?!边@兩種都是梅花作為詠物對象最為常見的文化理想。
黃庭堅的詠梅詞則異于二人之作,上片小院梅花盛開,晚間游賞之時,梅花香味盈袖,這只是對梅花客觀的描繪。下片寫賞梅宴飲時,眾人大醉,客人中吹起笛子,雪花飄落。這似乎是一幅精心布局的宴飲畫,人,物雖盡在其中,但只是描繪輪廓,講述宴飲中的故事梗概。全詞寫梅,提及梅卻而不見梅被賦予的文化意蘊,梅花只是這幅畫中雅集宴飲場面的陪襯。
文人雅士托筆下之物,抒發(fā)胸中塊壘,含蓄蘊藉傳情達意,這就要求文藝追求雅致的格調(diào),而且所詠之物還被他們放在廣闊的視角和文人特有的情懷下去關注真實的社會人生,物就不僅是物本身,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與情感。但是黃庭堅的詠物詞作寫物狀物,卻不傳物之神,更不借其言志。所以,黃庭堅詠物詞并非寫的文人雅士眼中所見之物,而是世俗之人眼中皆可見之物,無關其他,物的本身就是審美的主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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