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眼”字的隱喻性初探

湯平

【摘 要】隱喻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也是人類的一種認知現(xiàn)象。隱喻對“頭”的語義系統(tǒng)的形成和發(fā)展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通過分析“眼”的本義在隱喻機制的作用卜向具體域、空問域、時問域、抽象域的投射，對“眼”類詞語進行了轉(zhuǎn)喻分析，綜合描述了“眼”類詞語的詞義演變方式。

【關鍵詞】“眼”；隱喻；轉(zhuǎn)喻

一、隱 喻

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一自將隱喻歸于修辭學范疇，隱喻被認為是背離正常語言形式，尋求語言生動性、形象性的修辭手段。但是，近期的認知語言學和心理學研究表明：隱喻并小是脫離明喻而存在于文學語言中的獨立修辭工具，它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眼眼而而，不僅是語言想象，還是一種認知和思維眼式。隱喻指通過一事物理解和解釋另一事物，是把一個領域（來源域）的概念投射到另一領域（目標域）的認知眼式。人類在認識世界時，習慣把熟悉的、已知的、簡單的、具體的范疇投射到陌生的、未知的、復雜的、抽象的范疇中去，利用一個事物與另一個事物的相似性，通過隱喻和映射來認識客觀世界的新事物。例如：人們通過“金錢”這個相對具體的的領域去認識、理解相對抽象的“時間”?！敖疱X”與“時間”之所以能隱喻，是因為兩者存在“可轉(zhuǎn)移、可浪費、可節(jié)約”等相似點。

“眼”字便是有以上這些基礎，以其獨有的形狀被隱喻到各個眼面。

二、“眼”字類詞語的隱喻分析

《說文解字·目部》：“目也。從目聲?！薄把邸钡谋玖x就是身體部位頭部?！把邸痹凇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義項主要有：

名詞：1：泛指眼睛。2：眼力。3：耳目；眼線。4：見證。5：指孔；洞穴。6：任何網(wǎng)狀物的線間空隙。7：事物的關鍵所在。8：圍棋用語。

量詞：主要用于井的量詞。

總結“眼”的眾多義項，“眼”作為人體的一個部位具有如下幾個特征：1：是人體感受外界事物形狀、顏色的器官；2：是人體一個比較重要的感官；3：所占的面積不大，但是部位很關鍵。

（一）“眼”對具體意的投射

表示人體部位的詞最先應是投射到具體領域，被用來指稱具體物體的相似部位，這里“眼”分兩種情況。

1、形狀相似情況下的隱喻。“眼”的原始意義是人的眼睛，由于人類身體和動物身體上的相似性，“眼”這一范疇很自然地被用于描述各種動物的視覺感受器官，如“狗眼、牛眼”等。隨著認知的發(fā)展，人們用眼來描述那些類似于人眼、動物眼的其他事物，如“泉眼、針眼”等。

2、人類的眼睛位于人體外貌最重要的部位——頭部的上面，此外，眼睛又是頭部上面區(qū)別人的面貌的最重要的器官，所以，眼睛有擔負著一個人面部區(qū)別特征的重要作用。因此，人們常常使用“眼”來比擬一個事物上面最有區(qū)別特征的部位，比如“窟窿眼、字眼、有板有眼”。因為被指代的部位是一個物體上面有區(qū)別特征的部位，所以，一個質(zhì)地比較均勻的物體一般不用“…眼”來指代。

（二）“眼”對空間域的投射?！把邸痹诳臻g域也有其投射，最常見的是“眼底”，此時的隱喻是從人觀察世界的視角出發(fā)，以眼睛是人們觀察世界的感官為依托，將眼睛作為立足點，描述客觀事物的位置。如站在高處時，人們往往會將觀察到的事物形容為“盡收眼底”等。

（三）“眼”對時間域的投射。“眼”對時間域的投射最常見的是“眼前”，這點可以說是從空間域的投射引申過來的，因為人們此處是用事物的位置來描述事物發(fā)生的時間。“眼前”是說當下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同樣是將眼睛作為立足點，描述客觀事物的位置，但是又由位置引申為時間，將眼前的事物引申為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從“眼前”又有“眼前虧、眼前歡”等詞組，更加證明了此處的“眼前”實際上是指時間。

（四）“眼”對抽象域的投射。由于認知、思維和表達的需要，人類將表示身體部位的詞投射到具體域、空間域和時間域之后，又將其投射到一些抽象概念的表達上。

1、性質(zhì)。眼在人體感官中處于比較重要的地位，同時，眼在區(qū)別人的外觀特征方面地位也十分重要，所以，漢語中常用眼表示關鍵的部位，比如“心眼、節(jié)骨眼、眼界”等，此處的“眼”用以指代一個具體的或者抽象的事物上面的最重要或者最有區(qū)別性的部位。

2、形狀?！把邸背擞袑嶓w意義之外，還有意義比較虛化的量詞，一般是用來指代“井”和“泉水”的，比如：“一眼井”“一眼泉水”。此處的量詞的隱喻機制是由于眼的體積小，同時，眼還具有“深邃”、“里面有液體”的特性，所以，這兩點用以指代出口小而一般里面有水的井或者泉水。同時，泉水出水部分也叫做“泉眼”。此外，在圍棋中，“眼”是一個術語，表示一方子中所留的空兒，在這個空兒中對方不能下成活期。此處的“眼”也是模擬了眼的形狀，用其作為隱喻。

3、作用。宏觀：眼睛的作用是對外界事物進行感知和認識，所以眼睛的作用可以抽象為“見識”類的詞語，意味著對事物的看法，比如“眼光（眼光遠大）”、“眼界（眼界開闊）”，此處的隱喻一般都是對宏觀事物的看法，而不是對微觀事物的察覺。微觀：眼睛作用的隱喻也可以立足在小的方面，即最普通的看，如“眼線”、“眼熟”，此時的看有“觀察”的意思，這時的隱喻一般都是對普通事物的觀察，而不是宏觀世界的認識。

三、“眼”字類詞語的轉(zhuǎn)喻分析

我國傳統(tǒng)修辭學一般把轉(zhuǎn)喻看成是一種修辭現(xiàn)象，并將其歸入借代辭格，但在認知隱喻理論中，轉(zhuǎn)喻被看作是隱喻原型的變體，仍屬于隱喻。轉(zhuǎn)喻和隱喻一樣，也是人類認知事物的一種重要方式。轉(zhuǎn)喻與隱喻的小同之處在于：隱喻是小同認知域之間的投射，來源域與目標域之間要存在相似點。轉(zhuǎn)喻則是接近或相關聯(lián)的兩個認知域之間的替代，如部分轉(zhuǎn)喻整體、整體轉(zhuǎn)喻部分、容器轉(zhuǎn)喻部分、器官轉(zhuǎn)喻功能、地點轉(zhuǎn)喻事件等，其來源域與目標域要相關。眼，作為最重要的身體器官，理所當然可以通過轉(zhuǎn)喻替代一些其他的事物。

1、“眼”指代“心智”。人類是由眼睛觀察認知世界的，所以常常用“眼”來指代人的內(nèi)心思想，比如“明眼人”這個詞語并不是說人的眼睛的外觀多么明亮，也不是說人的視力多么好，而是說這個人的明智。同樣，“蒙蔽雙眼”這個短語也不是按照字面意思說人的眼睛被遮蓋住了，而是說人的內(nèi)心世界被蠱惑了。這幾個例子都是由人的觀察世界的器官——眼睛，來轉(zhuǎn)喻為人類的思想。

2、“眼”指代“視力”。由于眼睛的最大作用還是觀察世界，所以“眼”也指代人們眼睛視力的高低，這一類的詞語諸如“眼神”、“眼力”，此時的意義不是指對世界的認知，而是單純的指代人們的眼睛視力的高低。

3、“眼”指代“表情”。由于眼睛也是人們思想的傳達器官，所以人們通常使用眼睛的動作來表達各種思想，諸如“眉目傳情”。這類詞語諸如“眼色”，這通常是將眼睛作為一個單獨的器官來描述，同眼睛的作用、視力等等要素無關。

四、結語

隱喻不但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而且是人類認知、理解周圍世界的一種方式。人類由近及遠、又實體到非實體、由簡單到復雜、由具體到抽象的認知規(guī)律，決定著人體器官的認知過程中的重要作用。運用隱喻理論對“眼”的現(xiàn)代漢語語義系統(tǒng)進行了粗略的考察，使我們對“眼”類詞語可能的演變路徑有了一個簡單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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