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托尼﹒莫里森的處女作《最藍的眼睛》自發(fā)表以來,吸引了國內(nèi)外學(xué)者不同角度的分析和解讀。本文將從后殖民女性主義角度剖析白人文化霸權(quán)對黑人女性造成的不同程度的影響,得出在白人主流文化面前,建立黑人女性的自我身份認同和主體性的重要性。
關(guān)鍵詞:《最藍的眼睛》;后殖民女性主義;白人文化霸權(quán);身份認同;主體性
作者簡介:張文艷 (1990-),女,漢族,陜西榆林人,西安外國語大學(xué)英語語言文學(xué)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xu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0--02
一、引語
在美國這個多元社會中,黑人作為一種少數(shù)族群,一直在夾縫中探索者,尋求出路。繼哈萊姆文藝復(fù)興,二戰(zhàn)以及美國民權(quán)運動之后,美國的少數(shù)族裔婦女,特別是黑人女性,致力于爭取合法權(quán)利。在文化領(lǐng)域,非裔美國女性用女性獨特的經(jīng)歷書寫。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憑借《寵兒》成為第一位黑人女性諾獎得主。其處女作《最藍的眼睛》敘述了主人公黑人女孩佩科拉對自己的“黑的丑陋”深信不疑,渴望擁有一雙白人那樣的藍眼睛而最終精神失常的故事。廣義上,后殖民主義批評關(guān)注的是與寬泛的與國家歷史和命運有關(guān)的文化認同的問題和在殖民統(tǒng)治下,殖民地人民所受的不平等對待。在后殖民時代,黑人女性或多或少地受到“至高無上”的白人和白人文化的影響,讓她們迷失自我,失去自我甚至是生命?!啊黧w性大致包含了政治和公共的力量,與性別、種族以及民族有關(guān),也是一種自我心理結(jié)構(gòu)”(Selden, Peter Widdowsom, and Peter Brooker 8)。在泛濫的崇白洪水中,民族身份認同感和女性主體性的培養(yǎng)尤其重要。一味地模仿、崇拜白人,法農(nóng)在《黑皮膚﹒白面具》中指出,“黑人無論怎樣模仿白人,都不可能被白人世界接受為與他們平等的人”(58)。黑人女性要抵制白人文化的沖擊,既要接受黑人不同于白人的現(xiàn)實,也繼承和發(fā)揚優(yōu)秀的黑人文化傳統(tǒng)。
本文將從后殖民女性主義角度出發(fā),通過細讀《最藍的眼睛》,來分析在后殖民主義時代,黑人女性面對白人文化霸權(quán)迥然不同的態(tài)度和所受到的不同程度的影響,倡導(dǎo)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要認識到自我身份和主體性,從而抵制白人文化的沖擊,追求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和自由。
二、棄黑崇白的悲劇
在小說中,作者塑造了黑人小女孩佩科拉,認為自己是黑人而感到恐懼,最終為了一雙“藍眼睛” 而發(fā)瘋。她生活在一個以白為美,越接近白越美的環(huán)境中。在一個世界觀、價值觀,甚至是審美觀均由白人導(dǎo)向的社會里,黑人女孩是不可能被認為是美麗的。可憐的佩科拉既沒有得到同樣是黑人的母親的疼愛,從白人社會里又能期望得到什么。小說揭露了通過各種媒介傳播的白人主流審美觀和價值觀,影響黑人的審美判斷。在一個只有白皮膚、金頭發(fā)、藍眼睛才是美麗的標準的社會里,這種審美觀通過廣告、報紙、電影等媒體,甚至是食品的包裝的大肆傳播,等滲入了黑人的生活和血液之中,使他們失去了正確的價值判斷,乃至生命。例如,印在杯子上的棕色頭發(fā),藍眼睛和白皮膚的秀蘭﹒鄧波,掛在電影院海報上的貝蒂﹒嘉寶,愛麗絲和杰瑞漫游奇境的小人書,以及印著瑪麗﹒珍頭像的糖果包裝紙等都在影響著佩科拉對美的判斷和對自己的判斷與認可。她發(fā)瘋似的喜歡瑪麗﹒珍在她買了糖果之后,她盯著糖果看,認為“吃了糖果也就是吃了眼睛,吃了瑪麗﹒珍。 喜歡瑪麗﹒珍。成為瑪麗﹒珍”( Morrison 39)。除了白人文化霸權(quán)和種族主義對其毀滅性的影響之外,黑人同胞將佩科拉推向了悲劇的邊緣。在學(xué)校,同學(xué)叫她“小黑鬼”,“她是班上唯一單獨使用雙人課桌的人。老師…總是避免看她,只有當全班人人都必須回答問題時才叫她”(46)。在家里,父母吵架、父親酗酒、母親整日投身于白人雇主家,哥哥離家出走,沒有家的溫暖。父親對她扭曲的愛導(dǎo)致他醉酒強暴了佩科拉。除了克勞迪婭姐妹對她表示同情之外,整個社區(qū)里的黑人感到“厭惡、可笑、驚訝、憤恨甚至興奮”。當她生下一個死嬰后,心智失常,還曾在幻覺中覺得自己有了一雙無與倫比的藍眼睛,還與它“竊竊私語”。佩科拉的這種悲劇不僅是在白人文化沖擊下的自我迷失,更是一個扭曲的社會環(huán)境的犧牲品。12歲,一個價值觀、人生觀等還未成熟的年紀,佩科拉對事物的一切觀念都會受到外界的直接影響,很難認識到自我身份認同的重要性,佩科拉在一個白人至上的社會完全迷失了自我,更不用說主體性的建構(gòu)。
佩科拉的母親波莉,一個成年人在白人的世界里迷失了自我,討厭自己的女兒,對自己的家庭失去責(zé)任感,熱愛白人的家庭,疼愛白人雇主的孩子勝過自己的孩子,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傾注在白人雇主家。這也是白人文化霸權(quán)侵蝕,自我主體意識淡薄的結(jié)果。從南方到北方尋找天堂,這里的白人并不那么友好,黑人女性都嘲笑她那“過時的發(fā)型”。 沒有歸屬感,她去電影院—白人文化的宣傳機器,尋找快樂。她渴望得到白人的認可,將白人的價值觀奉為至上,“把自己的發(fā)型弄得和雜志上的電影演員一樣”(90),完全沒有自我審美判斷。更甚的是她生女兒時,白人醫(yī)生和護士對她的嘲笑和蔑視讓她的自我意識大廈徹底崩塌,對自己身為黑人和自己的“丑陋的”女兒痛恨無比。在黑人自我意識和女性的主體意識淡化的情況下,她對自己白人雇主費舍爾一家唯命是從,“小心翼翼”地照顧著白人小孩,將這視為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過程,對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則越來越默然。例如佩科拉不小心打破了她剛做好的漿果餡餅,滾燙的糖漿澆在自己身上,疼的她跳起來。但是波莉當時卻只顧責(zé)罵女兒弄臟了地板,并沒有去關(guān)心女兒。波莉這種嚴重扭曲的心理讓女兒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母愛,更不用說她的家庭責(zé)任感和民族的身份認同感。
三、黑白之間的游離
后殖民時代的到來,殖民主義時期顯性的統(tǒng)治政策雖然不存在,但是它作為一種意識觀念已經(jīng)滲透進被殖民者的生活中。隨著殖民地的獨立,民族認同感和自豪感的提高,部分黑人意識到了自己民族的獨特性,各民族間的平等性。但他們還是沒能完全擺脫白人文化霸權(quán)的陰影,游離于黑白之間。小說中的杰拉爾丁上過公立學(xué)校,受過系統(tǒng)的白人文化教育,依照白人的要求“小心謹慎地培養(yǎng)勤儉、耐心、有道德、有禮貌等品德。 總之要學(xué)會拋棄純真簡樸的本色,可怕的純真情感,自然大方,以及一切人類感情都該拋棄”(68)。 她認為“有色人干凈、安靜; 而黑鬼骯臟、吵鬧”(67),稱自己為“有色人種”,高黑人一等,不屑于跟黑人交流。極力遠離他們,索性嗜“潔”成癖。當她看到佩科拉時,看到的并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只“蒼蠅”。不只如此,她對自己的家人的感情也是讓人匪夷所思。她認為只要把兒子打扮的干凈就好,沒有絲毫的母愛可言;對于丈夫,她無法享受與丈夫的性愛,認為那是一件“骯臟齷齪”的事情。轉(zhuǎn)而她將自己的感情都傾注在了自己的那只“藍眼睛”的貓身上。這只“藍眼睛”貓是她一直向往的白人社會的代表。婆娑貓來帶給自己心靈的快感,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心態(tài)。沒有黑人民族認同感的家庭中,女性的主體性也沒有理性地建立。就是這樣有知識地崇拜,才顯得那么悲哀,她擁有的知識未變成一種力量,卻變成了束縛。也許這正是白人文化教育想要達到的目的。她及許多像她一樣的處在中間地帶的游離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劇。
四、是黑即黑的存在
在小說中,作者還為我們塑造了另外一組給予我們希望的女性麥克蒂爾一家和三位特立獨行的黑人妓女。她們同樣生活在白人和男性至上的環(huán)境中,不同的是保留了自己的民族自尊心和文化認同感,不以黑為丑,不懼怕白人的文化霸權(quán),勇于活出自我。首先,麥克蒂爾太太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她對于女兒和家庭的愛絲毫不減,與波莉形成鮮明對比。同時,也有很強的社區(qū)責(zé)任感。當佩科拉懷著孩子無家可歸時,她們把她接到了自己家,對其細心照料,關(guān)愛有加。其次,麥克蒂爾太太還會布魯斯。“這種具有黑人傳統(tǒng)的文化形式,具有凈化心靈和治療心靈創(chuàng)傷的作用。它代表了黑人的精神之源,代表著黑人對祖先文化和自己膚色的接納”(左金梅, 申富英14)??藙诘蠇I曾回憶道母親的歌聲將他們心中的痛苦“抹去”,具有治愈的功效??藙诘蠇I姐妹,雖然小,但是也沒有被白人文化霸權(quán)所侵蝕。她們以自己的方式抗拒白人文化,將大人在圣誕節(jié)送給自己的洋娃娃—粉皮膚、黃頭發(fā)、藍眼睛—肢解,因為她們對其感到厭惡和恐懼。她沒有盲目地將白人的文化信條強加于自己,相反的,她試著去肢解這個洋娃娃,去探索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最后發(fā)現(xiàn)也就是“普通的”填充物。這同時也暗合了白人與黑人在某一層面是一樣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另外三個黑人女性,特殊的工作讓她們處于一個弱勢的地位。但她們沒有完全被奴役。中國,波蘭,馬其諾防線,三個特別的名字,對應(yīng)著二戰(zhàn)時的歷史背景,這三個國家恰恰是頑強,面對敵人和侵略者毫不畏懼的代表。 “這三個女人都仇恨男人,所有的男……黑人,白人…… 都是她們惱怒的對象。她們從欺騙男人中得到快樂”(Morrison 44)。同時,她們對佩科拉的態(tài)度也是截然不同的,陪她玩、給她東西吃。佩科拉覺得那里比任何地方都溫暖、幸福。這三位女性處在白人和男性的雙重壓迫之下,要過上一種體面、尊嚴的生活是何等艱難。但是她們沒有放棄自己,沒有厭惡黑人同胞,只是選擇了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她們以及所有黑人女性追求獨立、有尊嚴的生活的這條路還很長,需要的是不放棄自己的民族認同和女性的主體性。
五、結(jié)語
自奴隸貿(mào)易時代起,黑人一直被歧視、貶低、奴役。在通向民族獨立,解放的道路上有人迷失了方向。一部分人堅持自己的黑人傳統(tǒng),民族身份認同感強,頑強地在白人文化大潮流的沖擊下求得了生存,保住了自己的黑人文化;但是有的人在這個過程中毫無方向感,迷失了自己,“黑白不分”;而有的人在黑白之間徘徊不定,對白人和白人文化盲目地追求,對自己的同胞和文化則是嫌棄至極,處在一種尷尬的處境。尤其是黑人女性必須要客觀對待白人文化,抵制白人文化侵蝕,認識到黑人民族文化認同和建立自己的主體性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Morrison, Toni. The Bluest Eye【M】. New York: Washington Square Press, 1972.
[2]Selden, Raman, Peter Widdowsom, Peter Brooker. 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 4th.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4.
[3]佛朗茲﹒法農(nóng). 黑皮膚﹒白面具【M】. 南京: 譯林出版社, 2005.
[4]左金梅, 申富英. 西方女性主義文學(xué)批評【M】. 青島:中國海洋大學(xué)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