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慶華,李曉蘭(河池學院 外語學院, 廣西 宜州 546300)
董秋斯文學翻譯思想研究
汪慶華,李曉蘭
(河池學院 外語學院, 廣西 宜州 546300)
董秋斯是我國著名的文學翻譯家。他曾提出許多見解獨到內(nèi)涵深刻的思想觀點,比如:忠實于原作是文學翻譯的唯一標準;直譯是文學翻譯的主要方法;立足本土,借鑒西方建設(shè)我國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文學翻譯的過程必須是再創(chuàng)造;譯者修養(yǎng)是判斷間接翻譯和直接翻譯二者優(yōu)劣高下的重要尺度;文學作品的可譯性是一個相對的命題。通過對董秋斯翻譯思想的爬梳和研究,不難發(fā)現(xiàn)其翻譯思想雖不具備完整的理論形態(tài),卻已有了相當?shù)捏w系性和科學性。
董秋斯;文學翻譯思想
翻譯家思想研究是中國翻譯思想研究的核心內(nèi)容。我國有文字記載的翻譯史有兩千余年,其間出現(xiàn)了很多優(yōu)秀的翻譯家。他們不僅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的翻譯佳作,而且還積累了寶貴的翻譯思想,為中國翻譯思想的傳承與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梳理研究我國有史以來的翻譯家思想,對于把握中國翻譯思想的發(fā)展脈絡(luò)具有重要價值和意義。在眾多翻譯家中,董秋斯不愧為重要代表之一。
董秋斯(1899-1969),河北靜??h(今天津市)人,原名董紹明,另有筆名求實、求思等。董秋斯自上世紀20年代末開始從事翻譯,畢生譯作頗多,主要代表作有革拉特珂夫的《士敏土》、托爾斯泰的《戰(zhàn)爭與和平》、狄更斯的《大衛(wèi)·科波菲爾》等等。曾任《翻譯通報》、《翻譯》月刊等刊物主編、上海譯協(xié)主席、中國作協(xié)編審等職務(wù)。董秋斯在翻譯思想研究方面也有不凡建樹。其翻譯思想在1950年前后成熟,內(nèi)涵豐富深刻,涉及面十分廣泛,對我國翻譯思想的傳承和創(chuàng)新所做的貢獻很大。
我國自漢代佛經(jīng)翻譯活動開始到現(xiàn)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對翻譯標準有著不同的詮釋。比如,佛經(jīng)翻譯時期的“文”、“質(zhì)”觀;19世紀末嚴復(fù)的“信”、“達”、“雅”;20世紀初魯迅的“寧信而不順”;20世紀中期傅雷的“神似”、錢鐘書的“化境”等。
上世紀40年代,董秋斯在對比分析英國語言學家泰特勒和我國嚴復(fù)二人翻譯標準思想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自己的理論觀點。泰特勒在其著作《翻譯的原則》(1790)中提出了三句話翻譯標準:1.翻譯應(yīng)充分傳達原著的思想;2.翻譯的風格和癖好應(yīng)與原著具有一樣的性質(zhì);3.譯作應(yīng)具有原作所有的流暢。一百年后,嚴復(fù)在為其譯作《天演論》(1898)寫的“譯例言”中提出了“信、達、雅”三個字翻譯標準。董秋斯指出:第一,泰特勒和嚴復(fù)的觀點看似相同,實際上除第一點外兩者并不一樣。嚴復(fù)的“達”和“雅”是針對譯文而言,即不管原文如何,譯文一定是典雅可誦的中國古文。泰特勒的后兩個標準是對第一個標準的補充和發(fā)展,進一步強調(diào)了譯文要忠實于原作,與原作完全切合。第二,“雅”不適合作為文學翻譯的標準。嚴復(fù)用中國古文翻譯,以“雅”為標準,是“他所處的時代使然”,是“他翻譯理論書的文體使然”。而文學作品的翻譯,原作雅則譯作雅,原作俗則譯作俗,譯者無權(quán)改變原作的風格。第三,翻譯的標準“應(yīng)當有理論文與文學文的區(qū)別”。理論文“重心在所表達的思想,不大關(guān)心文字的巧拙”。文學書既重思想,也重表達技巧。嚴復(fù)的標準主要針對理論文體,而泰特勒的標準主要針對文學文體。也就是說,理論文等科學體裁當以“忠實”、“通順”為翻譯標準;而文學體裁當以“忠實”為翻譯的唯一標準。[1]
董秋斯是一個開明的翻譯思想家。嚴復(fù)的“信、達、雅”標準當時被我國很多譯界人士視作最具權(quán)威性的翻譯標準。董秋斯沒有盲從“權(quán)威”。他首先鞭辟入里地分析了嚴復(fù)和泰特勒二人的思想。然后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了他自己的兩個重要觀點:1.牢固樹立忠實于原著的翻譯標準;2.文體不同標準有異,即:文學文體的翻譯標準只有“忠實”,其它文體的標準是既要“忠實”又要“通順”。40年代,國內(nèi)外譯界關(guān)于翻譯標準的探討基本上還是停留在語言領(lǐng)域信息對等的層面,董秋斯能從文體類型的視角探討翻譯的標準問題具有世界領(lǐng)先水平。
在董秋斯看來,文學作品的翻譯標準只有“忠實”二字。因此,他一直主張文學翻譯要以直譯為主。他也因之被劃歸為“形似派”的代表。[2]董秋斯認為,翻譯與寫作不同;寫作是寫自己的話,翻譯是寫別人的話。寫別人的話,在詞匯和語法方面,都比寫自己的話受著更大的限制,幾乎沒有多少選擇的自由。而這個別人又是外國人,外國的語法與中文的語法差異很大。如要把別人的意思和風格表達得好,也就是要忠實于原作,就不免要遷就原文的語法。[3]
董秋斯主張“忠實”的“直譯”,并把這一方法切實貫徹到自己的翻譯實踐中。以下是選自《大衛(wèi)·科波菲爾》的幾個譯例。
例1:①A profound impression was made upon me, ② I remember, ③by the roar of voices in the schoolroom suddenly becoming hushed as death ④when Mr. Creakle entered after breakfast ⑤and stood in the doorway ⑥looking round upon us ⑦like a giant in a story-book surveying his captives.[4]83
譯文:②我記得,③課堂中亂哄哄的聲音突然變得死一般寂靜,①給我留下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④這時克里古爾先生在早餐以后進來了,⑤站在門口上,⑦像故事當中的巨人俯瞰他的俘虜一般⑥查看我們。[5]105
董秋斯的譯文基本做到了與原文形式上的對等。原文是一個長句,譯文也是一個長句。而且,也沒有依照漢語按時間、因果邏輯順序行文的方式重新鋪排,較為忠實地保留了原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和切分方式。
例2:It completely conveyed the idea of a man who had been born, not to say with a silver spoon, but with a scaling-ladder, and had gone on mounting all the heights of life.[4]310
譯文:這神氣把一個人的出身完全表達出來,這人降生時不必說帶來一個銀羹勺,又帶來一個云梯,既將一級一級地爬過人生各種高度。[5]436
“To be born with a silver spoon in one’s mouth”是英語中的一個隱喻,意思是“出生富貴”。董秋斯采用直譯的方法將其譯為“降生時不必說帶來一個銀羹勺”,成功地保留了原文的文化意象。雖說漢語沒有“含著銀羹勺出生”這一表現(xiàn)形式,但漢語讀者都知道“銀子是貴重金屬”,再結(jié)合具體語境,就不難明白含著“貴重金屬”出生所蘊涵的意思了。
有必要指出的是,董秋斯雖然主張“直譯”,可是并未堅持絕對的“直譯”或者說是“硬譯”。他說過,翻譯不同于抄書;兩國語文的構(gòu)造不同(漢文與歐文間的差異格外大),各國作家的風格和癖性不同;同樣一句話,可以有無數(shù)種譯法;有時應(yīng)當直譯,有時應(yīng)當意譯,運用失當,則貌合神離。離合得失之間,沒有一種呆板的法則可以遵循。[6]12顯然,董秋斯并沒有排斥意譯,而且在翻譯實踐中也沒有一味地使用直譯法,追求“絕對”的忠實。拜讀董秋斯的譯作,可以看到,在完全直譯行不通的時候,他會借助意譯。比如本文的譯例1,董秋斯在語序上酌情做了一定的變通,沒有“逐字逐句”地硬譯。又如:
例3: Ham Peggoty, who went to the national school, and was a very dragon at his catechism ……[4]21
譯文:海穆·辟果提(他入過免費小學,長于課堂答問)……[5]15
董秋斯把 “a very dragon at his catechism”譯成“長于課堂問答”,而非“回答問題時的一條龍”。我們知道 “回答問題時的一條龍” 即便是現(xiàn)在也很難為漢語讀者所接受。董秋斯考慮到了漢語讀者的接受能力,采用了意譯法。
董秋斯把翻譯概括成“單純模仿”和“再創(chuàng)作”兩種形式。他認為單純的模仿是“照著葫蘆畫瓢”,大致像油漆匠的工作;畫錯了固然要不得,畫對了也不過“徒具形似”,沒有神采,沒有生命。翻譯不是一種單憑模仿可以能完成的技術(shù)性工作?!澳7隆背鰜淼奈膶W作品不能算作文學作品。因此,他提出翻譯工作者(尤其是文學翻譯工作者)的目標,斷乎不能以“模仿”為限;必須要“再創(chuàng)作”。[6]12什么是再創(chuàng)作呢?董秋斯認為:再創(chuàng)作就是一個譯者,在翻譯一部文學作品的時候,不但摸熟這部書的思想和風格,也摸熟作者的為人和他寫作這部書的意圖以及有關(guān)的種種條件。能做到這一步,這個譯者在翻譯的時候,他所面對的不再是單純的文字,而是文字后面的具體形象了。因此,他的工作不再是把一種文字譯成另一種文字,而是用本國文字把那些具體形象表現(xiàn)出來。進一步說,就好像作者本人用他所通曉的另一種文字來寫作一樣。但是,這些具體想象是由作者組織起來的,表現(xiàn)的方式也是屬于作者的,盡管一個譯者,如泰特勒所說,“取得了作者的靈魂”,他的工作也只能說是“再創(chuàng)作”。[6]12
顯然,在董秋斯看來,文學作品的翻譯無法依靠單純的模仿完成,必須要發(fā)揮譯者的創(chuàng)作能力。但是,創(chuàng)作是自由的,作者可以隨心所欲地寫;而翻譯要面臨原作語言文化、內(nèi)容、形式、作者、讀者、出版者等諸多因素的制約,譯者受到很大的約束。因此,他提出文學翻譯必須是“再創(chuàng)作”,而不是“創(chuàng)作”。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百業(yè)待興。翻譯界很快提出了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建設(shè)的問題。最初在這方面發(fā)表看法較多、較深刻的,當屬董秋斯。[7]董秋斯當時在北京擔任《翻譯通報》主編,發(fā)表了多篇論文,一邊大力呼吁開展翻譯批評工作,一邊強調(diào)加強翻譯理論建設(shè)。
1950年7月,董秋斯在《略談翻譯工作的缺點》一文中,指出我國翻譯工作存在的四個缺點:選擇不精、辨別不明、態(tài)度不嚴肅、工作不認真。他認為,要克服這些缺點,有待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體系的建立。同年8月,在《怎樣建立翻譯界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一文中,董秋斯就如何開展翻譯批評工作提出了七條意見:分清對象、找到重點、掌握原則、推薦成功經(jīng)驗、注重作風問題、建立正確理論、講求說話態(tài)度。兩個月后,董秋斯又發(fā)表了《翻譯批評的標準和重點》,呼吁廣泛調(diào)查研究、全面整理總結(jié)我國歷代的翻譯論述,從而建設(shè)一個完整的翻譯理論體系。他認為有了完整的理論體系,翻譯批評工作也就有了可靠的理論依據(jù)。
1951年4月,董秋斯發(fā)表長篇論文《論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文中指出:“翻譯工作并不是神妙莫測的,它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現(xiàn)象,有它自身的發(fā)展法則可尋,因而可以構(gòu)成一種科學。說是一種科學,表明它是從客觀法則出發(fā)的,不是憑空想出來的……正如一切科學理論,翻譯理論有它的普遍性,也有它的特殊性。它的建設(shè)一方面要符合時代特征和地域特征。它要參考前人和別國的理論和經(jīng)驗,但絕對不是抄襲?!痹谶@篇論文中,董秋斯詳盡地論述了建設(shè)翻譯理論體系的步驟。
第一步,就翻譯工作中一些比較重要的問題,如直譯和意譯問題,審校制度問題,譯文的標準問題等等,在短期內(nèi)制成一個方案,提交全國翻譯工作會議討論通過,作為翻譯工作者臨時的“共同綱領(lǐng)”,以便據(jù)以進行翻譯計劃中所規(guī)定的工作。
第二步,由中央人民政府有關(guān)翻譯工作的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組織專家,從事下列各項工作:
1. 編著《中國翻譯史》,用正確的歷史觀點,總結(jié)東漢以來一千幾百年的翻譯經(jīng)驗,從發(fā)展的過程中,把握正確的方向和法則。
2. 搜集東西各國有關(guān)翻譯理論和翻譯制度的專書和論文,加以編譯,作為我們建設(shè)理論和制度的借鏡。
3.依照斯大林的語言學觀,用科學的語言學方法,比較中外語文的特點和發(fā)展方向,指出當前譯文應(yīng)當遵守的范圍和“歐化”的限度。
4. 加強翻譯批評工作,提供時間和力量,廣泛地尋找典型,優(yōu)良的加以推薦,粗濫的加以批評,這樣,不但提高了翻譯工作者的積極性,也給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提供了豐富的實例。
5. 號召負責翻譯和審校的人,把總結(jié)經(jīng)驗作為自身工作的一部分,隨時提供心得,與同工者觀摩切磋,既可以提高業(yè)務(wù)的水準,也有助于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
6. 辦好翻譯工作的機關(guān)刊物,使散居各地的翻譯工作者,能夠隨時互通消息,交換意見和心得,發(fā)表研究的成果。[8]
綜觀董秋斯對于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建設(shè)的論述,有三個觀點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第一,中國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不能靠“憑空”想象,必須立足于對我國一千幾百年實踐經(jīng)驗的總結(jié);第二,中國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不能盲目地排外,而是應(yīng)該借鑒西方各國的成功經(jīng)驗和理論;第三,翻譯是一種科學。翻譯理論研究要采用科學的方法,特別是采用語言學、對比語言學以及其它學科的研究方法。早在50年代初期,董秋斯高瞻遠矚地提出立足本土、借鑒西方,運用語言學等各種學科的科學方法建設(shè)適合我國國情的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體系,并且就如何開展相關(guān)研究的問題,提出了明確的方向和科學的方法,實屬不易。遺憾的是,由于歷史原因,董秋斯的這些觀點在當時沒能受到應(yīng)有的重視和支持。但不可否認,從50年代至今,我國的翻譯批評和翻譯理論建設(shè),基本上就如同董秋斯所設(shè)想的一樣在不斷發(fā)展。
上世紀30至50年代,我國文學翻譯十分活躍。當時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很多人不直接從原文本翻譯,而是通過另一種外語(媒介語)的譯作轉(zhuǎn)譯?,F(xiàn)今許多經(jīng)典名著品都是當時通過英語或日語作為媒介語翻譯到我國的。這一時期,譯者們還就直接翻譯與間接翻譯的問題展開了比較熱烈的討論。比如,梁實秋說過,轉(zhuǎn)譯是為了就易避難,因為英文名著不僅文字難,成語、俗語、典故等更難。[9]盡管許多人反對,但支持的人也不少。魯迅就認為,如果沒有間接翻譯,將只能看見英美和日本的文學作品,不但沒有伊卜生,沒有伊本涅支,連通行的安徒生童話等作品,也無從看見了。直接翻譯或間接翻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譯作質(zhì)量。[10]
針對直接翻譯和間接翻譯的問題,董秋斯1946年在《讀書與出版》第8期上發(fā)表了《關(guān)于間接翻譯》一文,具體闡述了個人觀點。他指出,要翻譯一本書,但不懂原著的文字,只能根據(jù)所懂文字的另一種譯本來譯,便是間接翻譯。作品經(jīng)過翻譯,必然損失其神采。間接翻譯使原著遭受兩重損失。譯本不如原著好,自然無可非議。多譯一道,使原著多受一道損失,也是毫無疑問。問題只在間接譯本是否絕對要不得。凡以為直接翻譯斷然好于間接翻譯的人,多不大關(guān)心語文以外的條件。決定譯品好壞的,是各種條件(通曉語文之外,還要有對原著的理解力和國文的表達力和認真的工作態(tài)度)的聯(lián)合。在這一方面,直接翻譯和間接翻譯是要受同一尺度來考察的。直接翻譯與間接翻譯的顯著不同在于,前者是一個人對原著負責,后者卻是兩個人。假如前者的修養(yǎng)深于后者兩人的修養(yǎng),不待言,直接翻譯比間接翻譯好。假如前者和后者的修養(yǎng)恰好相等,依舊可以說,直接翻譯比間接翻譯好。但是,反過來說,假如前者的修養(yǎng)不如后者,那么,直接翻譯便不能成為必要的保證,而間接翻譯卻可以比直接翻譯好。
顯然,在董秋斯看來,判斷間接翻譯和直接翻譯二者優(yōu)劣高下的關(guān)鍵尺度不是間接翻譯和直接翻譯本身的問題,而是翻譯者的修養(yǎng)問題。董秋斯特別強調(diào)譯者的修養(yǎng)。在《譯者的修養(yǎng)》、《翻譯的價值》、《關(guān)于間接翻譯》等幾篇文章中,他都從不同的角度反復(fù)加以重申。在他看來,一個有修養(yǎng)的譯者應(yīng)該具有至少三個方面的條件:一、扎實的雙語知識。外語的修養(yǎng)要達到可以辨別原著風格和癖性的程度,母語的修養(yǎng)要達到曲折變化運用如意的程度;二、良好的專業(yè)知識。譯文學要懂得文學,譯科學要懂得科學,譯某一本書要懂得某一本書;三、認真的態(tài)度。要專一于翻譯,把翻譯當作一種藝術(shù)來做,當作一種終身事業(yè)來做,絲毫不存茍且敷衍的念頭。[11]
文學翻譯是所有翻譯中最難操作的。關(guān)于文學翻譯的可譯性問題歷來多有討論。上世紀50年代初,我國文化界對翻譯的可譯性問題有兩種極端的見解。一種認為,好的作品,尤其是文學作品,根本不能翻譯。與其費力不討好,不如干脆不譯。另一種認為,翻譯只是語言問題,懂得某種語言,便可以翻譯用那種語言寫的書。只需開辦語言學校,不消一年半載,就可以訓(xùn)練出大批翻譯人才,于是一切書就都能譯了。
董秋斯指出,第一種見解過度強調(diào)了翻譯面臨的諸如語言文化差異、譯者修養(yǎng)等問題。假如過度強調(diào)這些困難,不但文學作品的翻譯成為不可能,文學作品的欣賞也將成為不可能。譯者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素養(yǎng)。人類對客觀事物的認識只能是漸近線的關(guān)系。譯作雖然要力求完全忠實于原作,但是永遠也不可能做到與原作吻合無間。[6]12董秋斯說:“文學作品是可以翻譯的。如果譯者的譯筆夠得上標準,他的譯本可以算得上是文學作品。退一步說,就是過去那些不大好的譯本,對中國新文學的建設(shè),也起有一定的滋養(yǎng)作用,不能一筆抹殺。說文學作品不能翻譯是不對的?!彼J為第一種看法從根本上否定了翻譯工作,已經(jīng)越出翻譯問題之外。[6]13
至于第二種見解,董秋斯認為完全是忽視了語言以外的修養(yǎng),把翻譯看得像抄寫一樣容易,實際上也是絕對行不通的。任何作品,都可以將之翻譯成另一種語言。但不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僅憑掌握了兩種語言就可以把原文的信息百分之百地轉(zhuǎn)換到譯文中去那么簡單。無論譯者的修養(yǎng)(包括語言)有多高,都無法使譯作與原作完全相等。部分信息不可避免地會在翻譯過程中蒸發(fā)消失。
顯而易見,在董秋斯看來,文學作品既不是完全不可以翻譯,也不是可以完全翻譯。文學作品的可譯性問題是一個相對的命題。
董秋斯翻譯思想雖然散見于他寫的《怎樣建立翻譯界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翻譯批評的標準和重點》、《論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翻譯工作中的漢語規(guī)范化問題》、《關(guān)于間接翻譯》、《論翻譯原則》等文章、譯作序言后記、親朋故舊的有關(guān)記述等,但是通過本文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到,其翻譯思想具有很強的體系性和科學性。董秋斯不愧為一位名副其實的文學翻譯思想家。在我國翻譯思想史上占有不可忽視的重要一頁。由于歷史原因,董秋斯遭受到“無情打擊”,1969年不幸離世。1978年平反之后,我國譯界對其作為文學翻譯思想家這一方面的研究仍然欠缺。因此,希望本文能夠促進譯界同人進一步挖掘、整理其翻譯思想的各方各面,加深我們對翻譯思想家董秋斯的認識,進而推動中國翻譯思想史研究的進一步繁榮發(fā)展。
[1] 董秋斯.論翻譯的原則[J].新文化,1946 (11-12):25.
[2] 鄭慶珠.文學翻譯中“形似”“神似”說的解構(gòu)與重釋[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 2011(2):81.
[3] 董秋斯. 翻譯工作中的漢語規(guī)范化問題[M]∥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問題學術(shù)會議秘書處. 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問題學術(shù)會議文件匯編.北京: 科學出版社,1956:200.
[4] Dickens,Charles.David Copperfield [M]. England:Penguin Books,1994.
[5] 狄更斯.大衛(wèi)·科波菲爾[M].董秋斯,譯.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6]董秋斯.文學作品是可以翻譯的[J].進步青年,1951(240).
[7] 陳???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359.
[8] 董秋斯.論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J].翻譯通報,1951(4):5-6.
[9] 梁實秋. 翻譯[J].新月,1928(10):4.
[10] 魯迅.非有復(fù)譯不可[M]∥魯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276.
[11] 董秋斯.論翻譯的原則[J].新文化,1946(11-12):26.
(責任編輯:李莉)
AStudyofDongQiusi’sLiteraryTranslationIdeas
WANG Qing-hua, LI Xiao-lan
(DepartmentofForeignLanguagesandLiterature,HechiUniversity,Yuzhou546300,China)
Dong Qiusi is a famous literary translation theorist who has put forward many original and profound translation ideas, for instance, faithfulness to the original work is the sole standard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translation criticism and theory should be based on the theories and experience of our own country besides making use of those of other countries; literal translation is the major method for the translation of literary works; literary translation is recreation; the translator’s cultivation is a key measurement to determine whether direct translation is better than indirect translation or vice versa; and translatability of literary works is a relative proposition. This paper finds Dong’s translation idea quite systematic and scientific, though not presented in a complete form.
Dong Qiusi; literary translation ideas
本文系廣西哲學社會科學2013 年度立項課題“董秋斯對中國翻譯思想在二十世紀中葉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研究”(13FYY010) 的階段性成果
2013-05-15
汪慶華(1973-),女,遼寧撫順人,河池學院副教授,華東師范大學外語學院博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李曉蘭(1967- ) , 女, 廣西貴港人, 河池學院副教授, 研究方向: 英語語言學、教學法。
H059
A
1674-5310(2014)-07-01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