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東
(漢陽大學 人文學院,韓國 首爾133791)
對于燕昭王為招賢而設“黃金臺”一事,中國古人們有著一種集體認同,那就是它象征著君王的禮賢下士。相應的,他們在作詩運用這一典故時,不是歌頌君王的求賢之德,而是抒發(fā)詩人懷才不遇的憤懣以及對招才納賢的渴望[1]。同時,從東亞漢文化圈的整體視角來看,在素有“小中華”之稱的朝鮮,其文人們在作詩時也大量運用“黃金臺”的典故,如李文宬說:“昭王尚筑黃金臺,不信明時有棄才”[2],“田廬當日久低徊,專對方知一代才。秪好和歌燕市飲,不須揮涕上金臺”[3]等。在這些送別友人的詩句中我們看到了詩人對友人的激勵與自信的豪氣,但是在這種自信中也透露出了懷才不遇的牢騷??v觀朝鮮文人的“黃金臺”用典情況,大量的詩歌都是在抒發(fā)自己懷才不遇的情感。當困守蓬廬30 載,壯志未酬已頭發(fā)蒼白的權(quán)韠在得知好友即將遠赴燕都之時,囑托友人行過黃金臺時為其代吊燕昭王。
男兒墮地要遠游,李侯此行仍少年。
我守蓬廬三十霜,壯志索莫頭發(fā)蒼。
知君定過黃金臺,為我一吊燕昭王。[4]
這樣的離別表白無疑把自己當前“不遇”的情感表露了出來。曾有韓國學者對朝鮮前期的“黃金臺”相關詩文做過考證,認為這些詩文中的“黃金臺”體現(xiàn)的是對“厚禮招賢”盛事的懷念,有時也會“微諷”君王和表達“懷才不遇”的情感[5]。事實上,“黃金臺”的這種意象不僅在朝鮮前期,也在朝鮮后期文人詩歌中普遍存在。例如后期的徐命膺就寫道:
燕君重賢士,為筑黃金臺。
黃金非不寶,豈若賢士哉。
死骨一日市,生駿千里來。
功因士聚集,名與臺崔嵬。
嘆息冀北野,秪今荒草萊。[6]再如后期的宋相琦也說過:
千秋何處問金臺,往跡茫茫但草萊。
鄒子談天真誕說,樂生分國是英才。
從知汶水移篁烈,秪在涓人買骨回。
此道今來那復見。風前攬?zhí)橐槐?。?]
由此可見,表達“懷才不遇”的情感是當時朝鮮文人筆下“黃金臺”的主要意象。正所謂“千秋余舊址,長使后人哀”[8],因為有了當年燕昭王重金招賢之舉,故而有了后人運用這一典故來懷念昔日之盛事和抒發(fā)當今不遇的情感。對“黃金臺”的此種應用,可以說是中朝文人們的相通之處。
同時,朝鮮在經(jīng)歷了兩次倭亂與胡亂,國家政權(quán)幾近滅亡之后,當國家渴望實現(xiàn)中興時,人才的支撐顯得尤為重要。然而,朝鮮國內(nèi)殘酷的黨派斗爭,導致朝廷朋黨林立,互相傾軋,再加之“庶孽禁錮”制度的盛行,一批地位低微、無派士人的入仕之路被阻隔,國家的中興大業(yè)變得舉步維艱。在這種現(xiàn)實與理想相悖的矛盾面前,朝鮮士人們對國家與人才的問題進行了思考。當這種思考反映在他們的詩句中時,抒發(fā)的就不僅是個人的懷才不遇,更是體現(xiàn)對國家“招才納賢”的渴望。比如洪宇定的《次韻》一詩就是這樣:
燕昭昔筑黃金臺,雪恥大勛由此開。
欲有遠行從近始,如將秋獲必春栽。
區(qū)區(qū)未補千瘡漏,汲汲誰扶大廈頹。
袖手試看今日事,豈徒緣木后無災。[9]
他認為欲有遠行必從近始,要想扶住傾頹的大廈,就必須修補千瘡的漏洞。那么什么是“近”,什么又是“漏”呢?如果我們回顧他的首聯(lián)就會豁然開釋。燕昭王當年設黃金臺輸金招賢,燕國的雪恥復國大業(yè)自此而開。由此看來,“招賢”自然就是那個“近”與“漏”。所以,洪宇定在尾聯(lián)感嘆到當今之世,若再不像燕昭王那樣招賢納才,國家難免不會再次陷入災難。這種情感在趙緯韓的《黃金臺》一詩中表達的更為明確:
昭王當日筑金臺,厚禮招賢不愛財。
非為經(jīng)營耽樂地,只緣延訪濟時才。
圖齊要雪長城辱,自魏終看樂毅來。
千載無人傳盛事,遺墟寂寞夕陽哀。[10]
這首詩歌中的“濟時才”與“長城辱”二詞值得我們思考。表面上看起來這里的“時”是指燕昭王之時,“辱”是指齊國破燕之辱,實際上,二者分別暗指朝鮮當世之時與倭亂、胡亂中的國破之辱。燕昭王靠設黃金臺招賢納才,得大將樂毅掠齊國七十余城,報仇雪恨。而現(xiàn)在朝鮮的“時”與“辱”與當年燕昭王無異,只可惜當年的招賢納才盛事再也不見了,全詩的尾聯(lián)就表達出了這種失落與傷感之情,在此趙緯韓流露出此時的朝鮮要想血恥,國家就必須“招賢納才”的心聲。相比前面二位慷慨激昂、沉郁憂傷的語調(diào),姜再恒在《莫道》一詩中的抒發(fā)就顯得比較委婉與詼諧,他說:
馬頭一售燕王宮,臺上千金瑞彩濃。
莫道營丘扛得鼎,賢人從此不來東。[11]
“賢人”為什么不來朝鮮呢?姜再恒認為是因為燕昭王當年在黃金臺輸金納賢的緣故。這里詼諧的指出了朝鮮的現(xiàn)實問題,也暗含了朝鮮也應像燕昭王那樣招納人才的期望。國家既然要“招財納賢”,自然就離不開金錢的花費,對于這一點閔齊仁在《黃金臺》一詩中說到:
燕金一臺費,齊寶舉城來。
功大非身福,人亡乃國災。
誰能繼先志,不見舊臺頹。[12]
這里明確指出要不惜花費,招納人才,如果人才匱乏,國家就談不上中興,到頭來只能招來災難,所以閔齊仁高呼當今統(tǒng)治者能像燕昭王一樣,重視吸納人才。
通過以上對“黃金臺”典故的梳理,不難發(fā)現(xiàn)朝鮮文人在抒發(fā)對“厚禮招賢”盛事的追慕以及個人“懷才不遇”的憤懣以外,他們還將這些情感延伸到國家“招才納賢”的層面,這與中國文人運用的傳統(tǒng)也是一致的。以上朝鮮文人對“黃金臺”意象的運用,其實質(zhì)都是人才的知遇問題,這與“黃金臺”的原本內(nèi)涵并不相悖。但是在經(jīng)歷了明王清興這一歷史變局之后,朝鮮士人們又適時的賦予了“黃金臺”新的意象,這種意象顛覆了以往的認知,是朝鮮文人所獨有的。
丙子胡亂后,朝鮮與明朝脫離了宗藩關系,轉(zhuǎn)而向清朝稱臣。但是,由于受到“華夷”正統(tǒng)觀念的影響,朝鮮對被視為“夷虜”的清朝所散發(fā)出的“腥膻”顯然是嗤之以鼻的。加之,壬辰倭亂時明神宗派兵援助朝鮮,歷時7 年最終打敗關白豐臣秀吉的侵略,使得李氏王朝重新恢復對朝鮮半島的統(tǒng)治,朝鮮君臣一直感激明朝“再造藩邦”之宏恩。所以在明亡清興之后,朝鮮王朝受“正統(tǒng)觀”與“感恩意識”的影響,士人的基本文化心態(tài)是“尊明貶清”的[13]。在這樣一種特殊情感的支配下,就像“試傍金臺中夜望,析津星月盡胡天”[14]一句中所傳達的那樣,“黃金臺”典故在朝鮮文人的詩句中不再是訴說不遇的憂郁與落魄,而是對明亡的感慨與痛心,以及對清興的怨憤與無奈。如金堉在《次陳子昂感遇詩韻》一詩中寫到:
我從燕京路,行過黃金臺。
山河依昔時,古人安在哉。
煙塵暗東北,萬里陰風來。
何代乏英才,所恨無背嵬。
悽然念往事,陳跡惟蒿萊。[15]
1644 年清軍入關,明清交替,朝鮮使臣的朝賀地自然也從盛京(沈陽)改道燕京(北京),當金堉出使清朝路經(jīng)“黃金臺”遺址時,他感概到山河依昔而古人(明王朝)不在,他把清王朝的入主中原看做是“萬里陰風來”,心中憤憤說道當今之世不是沒有英雄,只恨沒有像岳家軍那樣的忠勇之士,試想當年燕昭王和郭隗立黃金臺共襄復燕之盛事,再看今朝那早已雜草叢生的陳跡,傷感之情油然而生。正所謂“華表柱邊空有鶴,黃金臺上更無人”[16],隨著這種情感的日積月累,朝鮮文人們對明朝的思慕與復國的渴望也就越來越強烈。如金載瓚在《玉田縣望無終山》中寫到:
金臺草沒士悲秋,燕市謳歌故國愁。
香火年年茅屋下,遺民尚祭望諸不。[17]
此詩借用望儲君樂毅助燕昭王克齊國70 余城而報仇雪恨,造就了燕國盛事的典故,通過“遺民尚祭望儲不”一句,道出了朝鮮人渴望中原人反抗清王朝,恢復明朝天下的心態(tài)。這類的詩歌還有很多,比如洪世泰的《贈金仁溥赴燕》:
金臺賓客散如云,易水悲歌不復聞。
我欲題詩射虎石,千秋喚起李將軍。[18]如吳天坡的《河間府見俠少獵歸喜而賦之》:
河間年少氣癲狂。白馬蒼鷹下夕陽。
踏盡平原狐兔穴。黃金臺上拜君王。[19]
不論是寄希望于千年前征服匈奴的李廣,還是幻想河間年少氣狂的打獵俠少,一句“踏盡平原狐兔穴”,無疑道出了朝鮮士人心中對于明朝復興的渴望。但是當這種渴望已經(jīng)背離現(xiàn)實時,他們的心情又是何等的感傷,這種感傷在朝鮮后期文人趙榮順的詩歌中更是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禮樂觀周異,衣裳適越同。
苞稂感曹什,蔓草想王風。
攬?zhí)榛呐_下,招魂古巿中。
前人俱不在,吾已發(fā)成翁。[20]
在他看來,當今的“禮樂”與“衣裳”都不是當年周公制禮時的模樣,簡直與南越那些“蠻人”無異,所以當他看到蔓草時(清朝)便會情不自禁的想到王風(明朝)。然而站在早已荒頹的“黃金臺”旁,看看早已白發(fā)蒼蒼的自己,再想想那遙不可及的“復興大業(yè)”,也只能是獨自“攬?zhí)辄S臺下”了。面對清王朝統(tǒng)治中原的現(xiàn)實,或許明朝的復興只能出現(xiàn)在夢里。朝鮮人安重觀曾作《識夢》一詩:
痛飲悲歌都市前,黃金臺古草連天。
昭王昌國猶生氣,擊筑諸豪莫浪傳。[21]256
這首詩的詩題下他旁注到:“曉夢乘使車入燕都,都已虛無人,問之則曰:真天子已都洛陽。余時自顧鬂髭半白仍覓其地,聞人惟得樂毅文山,覺而異之遂賦此”[21]256。安重觀對明朝的思慕可見一斑。然而當美夢醒來,一切回歸現(xiàn)實時,他的內(nèi)心又是苦悶的。眼前的實際情況是清王朝是不可能被推翻的,“黃金臺古草連天”一句通過對象征燕昭王復國大業(yè)的“黃金臺”變得荒蕪頹廢的現(xiàn)實,暗示了“反清復明”的不可能性。所以最后一句“擊筑諸豪莫浪傳”,實際是在“告誡”和他一樣有“妄想癥”的人們,空談的乏力與不切實際的幻想無疑只是一枕黃粱,正所謂“多少黃金臺下士,請纓誰為靖穹廬”[22]。
然而,清康熙年間的“三藩之亂”卻又讓朝鮮士人的“復明夢”再次被點燃。原本吳三桂引清兵入關,背棄了大明王朝,朝鮮士人對他的仇恨不亞于滿清。但是后來吳三桂在云南打著“恢復大明”旗號起兵的消息通過朝貢使團傳到朝鮮之后,對吳三桂的看法也開始發(fā)生轉(zhuǎn)變。這一切都讓本來就念念不忘明朝復國的朝鮮士人血脈膨脹、躍躍欲試,進而一些官員紛紛上疏,希望朝廷借此機會和吳三桂南北合力進軍以報仇雪恨,更有人根據(jù)星象推測的結(jié)果向國王斷言到:“明必興,胡必亡”[23]。然而,令他們難以接受的是吳三桂兵敗的結(jié)果,被點燃的“復明夢”最終還是破滅了。這種“希望”與“失望”交織的復雜情感被李敏敘反映在《偶題》一詩中:
天下紛紛海外驚,十年南北正交兵。
圣人未應焚香祝,星象空傳掃穢名。
志士聞雞多苦怨,幽人撫劍動寒聲。
黃金臺上留遺恨,碣石愁云萬古情。[24]
詩歌的首聯(lián)講的即是“三藩之亂”的情況,而頷聯(lián)表達了世人所流傳的“胡亡明興”的預言隨著吳三桂兵敗而擊破后的苦惱。頸聯(lián)與尾聯(lián)描寫的便是朝鮮士人在一切塵埃落定后的失望之情。此時“黃金臺”上留下的遺恨不再是個人的得失,而是對明朝復國失敗的無助與傷感。在以上諸例中,我們發(fā)現(xiàn)朝鮮文人們雖然都使用了“黃金臺”這一典故,然而由于經(jīng)歷了“明清交替”這個特殊的歷史變動時期,“黃金臺”所固有的抒發(fā)個人不遇情感的象征意義被“篡改”,燕昭王與望儲君(樂毅)破齊復燕的意義被放大,即“黃金臺”又被朝鮮文人賦予了“思明反清”的意象。
綜上可知,“黃金臺”典故常被中國文人們用于詩歌中以表達“懷才不遇”的情感以及對“招才納賢”的渴望,對于身處東亞漢文化圈的朝鮮來說,“黃金臺”的這種意象也是被士人們所接受并大量運用的。然而,在經(jīng)歷了“明亡清興”這一歷史變動之后,東亞的政治環(huán)境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一直自視為“小中華”的朝鮮臣服于滿是“腥膻”之氣的清王朝,這無疑是對朝鮮士人們的一次沉重打擊。在屈辱與復仇心態(tài)的交織下,“思明反清”自然就成為了后期朝鮮士人的基本文化心態(tài),為了表達這種情感,他們就賦予了“黃金臺”典故“思明反清”這一內(nèi)涵,這樣“黃金臺”的意象也就發(fā)生改變,從而形成獨特的朝鮮“黃金臺”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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