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明代西南土家族國家認同的再認知

廖 小 波 李 禹 階

(1．重慶師范大學 發(fā)展規(guī)劃處;2．重慶師范大學，重慶 401331)

土家族是我國“西南夷”中的一支人口眾多的少數(shù)民族，有著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從元到清雍正改土歸流，這一帶主要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眾多土司政權(quán)。在中華民族的歷史長河中，西南部的土家民族，為維護中央政權(quán)、穩(wěn)定國家局勢，抵御外敵侵略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國家認同上表現(xiàn)出高度的服從。

一

西南土家族的國家認同，決定于當時期土家族所處的地理位置。

從全國版圖來看，西南土家族處于國家版圖的中心地帶，加上我國古代交通的大動脈——長江橫穿其中，使得西南土家族既與漢族地區(qū)相交又與中原地區(qū)相隔較近。獨特的區(qū)域環(huán)境使得土家族易于接受漢文化影響，同時，封建王朝對土家族土司的統(tǒng)治和控制相對容易一些。從內(nèi)部地理環(huán)境看，土家族地處渝、湘、鄂、黔四省多山地帶，內(nèi)部交通極為不便，這使得外部勢力難以深入到土家族地區(qū)內(nèi)部，這也阻礙了土家族內(nèi)部的整合與兼并。連綿不絕的大山地貌，為各土司政權(quán)提供了良好的地理庇護。因此，從秦漢至清，封建中央政權(quán)更迭不窮，而土家族地區(qū)大大小小眾多的土司政權(quán)卻頑強的維持了下去。

土家族地區(qū)是古代中原進入西南的重要通道，又與漢族地區(qū)直接相連，這決定了明代中央政權(quán)對土家族土司十分重視和關注;但是，由于該地區(qū)地形復雜、氣候多變、物產(chǎn)貧乏，又決定了明代中央政權(quán)沒有對該地區(qū)進行軍事占領和經(jīng)濟獲取的意向，而僅僅是要求各個土司政權(quán)對中央政權(quán)“臣服”與朝貢，這些大大小小的土司政權(quán)“雖受天朝爵號，實自王其地”［1］卷311，列傳第199，四川土司1，8001。反之，人口眾多、物產(chǎn)豐富、經(jīng)濟發(fā)達的中原地區(qū)，對土家族具有天然的吸引力，眾多的土家族土司政權(quán)均企圖利用明王朝冊封、賞賜與支持來擴大自身勢力。因此，這為明王朝與土家族土司雙方的相互支持、良好互動關系奠定了基礎。

二

西南土家族的國家認同，決定于土家族文化自身的特質(zhì)與心理。土家族土司政權(quán)所處的地區(qū)山川險峻，交通不便，加上物質(zhì)貧乏，這些造就了土家族克己盡忠、堅韌勇敢的民族文化特征和心理。

在環(huán)境惡劣、物產(chǎn)貧乏的生存環(huán)境中，土家族磨礪出了強悍剛烈的精神特質(zhì)。由于地處多山地帶，因此狩獵活動成為了土家族人的主要副業(yè)，這也練就了土家族人的彪悍與剛烈，史稱“剛悍生其方，風謠尚其武”［2］卷69，重慶府，1077。史載:巴氏首領廩君務相去世后，“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3］卷86，南蠻西南夷列傳第76，2840因而巴人最崇拜百獸之王的“虎”。這種對“虎”的崇拜，衍生出的是一種剛強堅毅的民族品德，日常生活中表現(xiàn)為在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下吃苦耐勞的堅韌精神，軍事生活中表現(xiàn)為在血肉橫濺的戰(zhàn)場中勇猛頑強的無畏精神，政治生活中表現(xiàn)為在風雨飄搖的變局中忠君愛國的優(yōu)秀品質(zhì)。

土家族人在夏商周時期就已經(jīng)與中原政權(quán)有了密切聯(lián)系，并一直臣服于中央王朝?！爸芪渫醴ゼq，實得巴蜀之師，著乎《尚書》。巴師勇銳，歌舞以凌，殷人倒戈”［4］卷1，3，故被封為周朝宗姬之國，賜巴國君子爵之位。秦滅巴后，以巴氏首領為“君長”。在漢時期，西南土家族也臣服于中央政權(quán)。

西南土家族土司還大多自稱其先輩是淵源于封建中央政權(quán)的官僚正統(tǒng)，如重慶酉陽石耶邑梅平茶地壩長官司土司稱其“楊氏四長官三千戶，皆祖唐誠州刺史楊再思，再思七傳而至再西，再西於宋興隆元年九月襲父職思州軍、沿邊等處萬戶都總管”［5］同治酉陽直隸州總志，卷15，土官志2，邑梅司，614;石柱土司馬氏自述“原籍陜之扶風縣，漢新息侯伏波將軍馬援裔。代有世職。宋高宗南渡，援裔馬定虎奉調(diào)領兵征服五溪諸蠻，遂授石柱安撫使司”［5］道光補輯石柱廳新志，754。這雖說有可能是土家大姓改譜而托名，但是也可從中看出土家族土司對中央政權(quán)的一種臣服與認同心理。

土家族效忠中央政權(quán)的心理意識，還可以從土家族土司的姓氏上得到佐證。從土家族土司所取的名字來看，土家族土司在世系前期所取的名字多帶有地方與少數(shù)民族色彩，如南渭州土司“什才”、“惹即送”，驢遲洞土司“爾莫踵”、“麥帖踵”，田家洞土司“麥依送”、“麥和送”、“梭亞西”，兩江口長官司“彭莫古送”、“大蟲可宜”，施南宣撫司“普諸”、“耳毛”、“川龍”，大旺安撫司“田驢蹄什用”，卯洞長官司“喇喏”、“那吾”、“大踵”，唐崖土司“覃啟外送”、“值什用”、“耳毛”等［6］30－68。在世系后期，隨著中央政權(quán)對西南土家族的影響和吸引越來越大，土司的取名開始漢化，轉(zhuǎn)而開始用含有表示臣服涵義的詞語。如湖南地區(qū)永順土司彭安國、彭明輔、彭宗漢，南渭州土司彭良臣、彭世忠，臘惹洞土司向忠，麥著洞土司黃世忠，驢遲洞土司向世臣，施溶溪洞土司汪忠、汪世忠，白巖洞土司張繼忠;保靖土司彭定國、彭良臣、彭藎臣，兩江口土司彭忠，桑植土司向忠和，上峒長官司土司向秉忠，下峒長官司土司向懷忠;湖北地區(qū)五峰石寶長官司土司張承忠，唐崖土司覃忠孝，司南土司覃良臣;重慶地區(qū)酉陽土司冉守忠、冉舜臣，石耶長官司楊廷忠;貴州地區(qū)沿河祐溪長官司張世臣、張存忠、張維藩，沿河祐溪副長官司冉國忠、冉朝佐、冉鼎臣、冉名臣等［6］29－81。這類“良臣”、“世臣”、“向忠”、“世忠”、“繼忠”、“定國”、“守忠”、“忠孝”等名字，無疑帶有各地土司向中央政權(quán)表示臣服和認同的心理意識，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土家族的忠君觀念。

三

西南土家族的國家認同，決定于明政府對土家族長期始終如一的懷柔政策與制度化管理，這種管理其實質(zhì)就是民族國家的差異化管理。

這種懷柔政策，首先表現(xiàn)在賦稅上。明時期，雖然中央政府重視對西南土家族土司的賦稅征收，但更多的是將之作為土司臣服中央王朝的重要標志和象征，其政治意義大于經(jīng)濟意義，并經(jīng)常減免土家族的賦稅。如成化二年(1446年)，“以保靖宣慰彭顯宗征蠻有功……五年，免保靖宣慰諸土司成化二年的稅糧 八 百 五 十 三 石”［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6;成 化 十 五 年 (公 元 1480 年)，“以 災 免 保 靖 租賦”［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6、“免永順賦”［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2;嘉靖二十一年(1542 年)，因地區(qū)災害，“免永順秋糧”［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3;嘉靖二十六年(1547 年)，因保靖土司彭藎臣之子彭守忠有功，“免保靖秋糧”［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8。

明中央政府的懷柔政策還表現(xiàn)在土司的承襲上。明太祖朱元璋在進入湖湘地區(qū)時，對于前來歸附的土家族土司采取安撫與懷柔政策:“洪武初，西南夷來歸者，即用原官授之?！詣诳冎喙?，分尊卑之等差，而府州縣之名亦往往有之。襲替必奉朝命，雖在萬里外，皆赴闕受職。”［1］卷310，列傳第198，土司，7982如湖廣安定宣撫向思明、酉陽容美洞宣撫使田光寶、湘西保靖安撫使彭世雄、永順宣慰使彭添寶，貴州思南宣慰司田仁智、思州宣撫司田仁厚，酉陽宣慰司冉如彪、石柱安撫使馬克用等先后得到了明政府的優(yōu)待，為土家族土司對中央封建王朝的認同開創(chuàng)了良好的局面。

此外，中央朝廷的懷柔政策還表現(xiàn)在對土司的處罰上。與流官相比，中央政府對土家族土司的懲罰往往較輕，并且一般不輕易剝奪土司的世襲官職。洪武中后期，隨著土家族土司政權(quán)進入穩(wěn)定期，有的土家族土司開始對外擴張活動，與以往動輒降職、撤司的處罰相反，明政府對此也持寬容態(tài)度。洪武十七年(1384年)，景川侯曹震上書請求對所轄容美、散毛土司的“劫掠”行為進行討伐，明太祖派遣使者說:“以利而動，非用兵之善，宜鎮(zhèn)靜以候，無輕舉也?！保?］卷163，2532不同意派兵討伐。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二十三年(1390年)湘鄂西地區(qū)爆發(fā)大規(guī)模的土司反抗活動，除酉陽石柱平茶施南思南永順保靖忠建土司外的其余土司政權(quán)均被廢除后，但隨著永樂定制和明政權(quán)對土司政權(quán)的日漸優(yōu)待，土家族土司政權(quán)又開始恢復起來，明王朝中央政權(quán)也得到了土家族的進一步認可與認同。

四

明代西南土家族的國家認同，決定于漢文化對土家族的影響，即文化認同。

明太祖非常重視土家族土司的文化教育，洪武元年(1368年)，他在向下屬闡釋如何治理“蠻夷”時說:“蠻夷之人性習雖殊，然其好生惡死之心未嘗不同。若撫之以安靖，待之以誠，諭之以道理，彼豈有不樂從化者哉?！保?］卷34，613

明初，明太祖就鼓勵土司子弟入國學。洪武十五年(1382年)，普定知府者額來朝，朱元璋命他“命諭其部眾，有子弟皆令入國學”［1］卷316，列傳第204，貴州土司，8186;洪武二十一年(1388 年)，播州宣慰使司并所屬宣撫司官“各遣其子來朝，請入太學，帝敕國子監(jiān)官善訓導之”［1］卷312，列傳第200，四川土司2，8040。洪武二十三年(1390 年)，四川建昌衛(wèi)土官安配“遣子僧保等四十二人入(國子)監(jiān)讀書［1］卷311，列傳第199，四川土司1，8017，隸屬于四川布政使司所轄的云南烏撒知府和烏蒙、芒部土官“各遣子弟入監(jiān)讀書”［1］卷311，列傳第199，四川土司1，8005。明政府對入學的土家子弟十分關照，除讓他們“觀光上國”［8］第735冊，蠻司合志卷2，357外，明太祖還特意下旨，稱“今西南夷各選土官子弟來朝，求入太學，因其慕義，特允其請。爾等善為教訓，俾有成就，庶不負遠人慕學之心”［7］卷202，3025。

明政府還鼓勵土家族土司仿照州縣學，在土家族地區(qū)興辦學校。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明太祖朱元璋諭禮部曰:“邊夷土官皆世襲其職，鮮知禮義，治之則激，縱之則玩，不預教之，何由能化?其云南、四川邊夷土官，皆設儒學，選其子孫弟侄之俊秀者以教之，使之知君臣父子之義，而無悖禮爭斗之事。”［7］卷239，3476洪武三十一年(公元 1398 年)，巴東長陽等地設立了學校［2］卷62，3824。永樂五年(1407 年)，酉陽土司冉興邦“遣部長龔俊等貢方物，并謝立儒學恩”［1］卷312，列傳第200，四川土司2，8057。弘治十年(1503 年)，明孝宗下令“以后土司應襲子弟，悉令入學……如不入學者，不準承襲”［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7。例如正德(1506—1521)年間，永順司彭明輔就學于辰州;萬歷(1573—1619)年間，永順司彭元錦、保靖司彭象乾就學于酉陽司學。這樣一來，在土家族土司中掀起了一場漢文化的學習運動，當彭元錦回鄉(xiāng)承襲了永順司宣慰使后，仿照酉陽司設立學校的辦法，在永順司建立若云書院。卯峝司安撫司向同廷也在司治及新江等地設立學校，并發(fā)布了《廣修學舍告示》，召集土司子弟就地讀書，并作《學校序》:“嘗思學校之設原以作育人才以備國家之用。……余因思人不學不如物，且士不通經(jīng)果不足用?！瓖d崗雖屬僻壤而人性善……法先王以立教也?！?(清)同治《來鳳縣志》卷30《藝文志·學校序》)。

通過對漢文化的學習，不僅提高了土家族土官階層的文化水平，促進了土家族地區(qū)的文化發(fā)展，更為重要的是，培養(yǎng)了土家族土司“三綱五常”、“忠孝仁義”等封建正統(tǒng)觀念，從心理上使得土家族潛移默化地認同了中央封建王朝與封建政權(quán)。因此，《南平軍學記》說:“四民迭居，寇婚相襲，耕桑被野，化為中華?！保?］卷69，重慶府，1077

作為大力發(fā)展?jié)h文化教育的結(jié)果，隨著永樂定制、土家族土司制度進入全盛時期，向明中央政權(quán)朝貢、響應征調(diào)就成為了土家族的主要活動內(nèi)容。

五

封建社會時期的政治認同就是對封建王朝政權(quán)的認同，這是國家認同的基礎。西南土家族對明中央封建中央王朝的認同，是以朝貢作為政治認同的標志。

自唐朝對土家族實施羈縻政策開始，到宋元時期，土家族為取得中央政權(quán)政治、經(jīng)濟上的支持，開始向中央政權(quán)朝貢，朝貢的物品多為方物，如竹雞、錦雞、土綢、溪布、土棉、丹砂、蜂蜜、黃臘、藥材甚至虎皮、麝香、犀角、駿馬等。到明時期，土司的朝貢次數(shù)趨于頻繁，朝貢隊伍規(guī)模擴大，朝貢的貢物更加名貴。

按照明朝對朝貢期限的要求，西南土司是三年一貢，“凡諸藩國及四夷土官等人，或三年一朝”，“九年，永順宣慰彭添保遣其弟義保等貢馬及方物，賜衣幣有差。自是，每三年一入貢”［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1。但是據(jù)學者統(tǒng)計，在《明實錄》中有確切記載的，自永樂年間(1403年)至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的163年間，鄂西土司共朝貢358次，年均2．2次。其中宣宗宣德十年里朝貢達82次，年均達到了8．2次［9］115。以至于明政府在宣德二年(1427 年)重申“令三年一朝貢如故事”［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87。即便如此，土家族土司仍紛紛擴大朝貢規(guī)模。

明永樂十六年(1418年)，永順土司彭源遣子彭仲率土官部長667人，向朝廷進貢名馬達六百多匹［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2。明正 德 十 年 (1516 年)，永 順 土 司 彭 世 麒 納 貢“大 木 三 十，次 者 二百”［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3。明正德十三年(1518 年)，永順土司彭世麒又納貢大楠木“四百七十，子明輔亦進大木備營建”［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3。而酉陽土司也分別于正德八年、正德二十年和萬歷十七年共向明政府進獻“大木”六十根［1］卷312，列傳第200，四川廣土司2，8058。

據(jù)史載，在嘉靖七年，容美土司、龍?zhí)锻了久看纬曣犖榈囊?guī)模已經(jīng)超過了千人［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89，甚至還出現(xiàn)了偽造公文到京朝貢以求得中央冊封與賞賜的事情。如嘉靖七年(1528年)，“忠孝安撫司把事田春者數(shù)十人稱入貢，偽造關文”。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臘壁洞長官司入貢，“禮部驗印文詐偽，詔革其賞”［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89。土家族土司如此熱衷于向明中央政權(quán)朝貢，一方面固然有求得大量封賞、壯大聲望之故，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土家族土司受漢族文化影響、向中央政權(quán)表示認同與臣服的心理意識。

六

有鑒于此，至明中葉開始，當明政府面臨內(nèi)部叛亂和外地入侵而征調(diào)少數(shù)民族武裝時，土家族往往積極主動參與到明政府的軍事活動中，以實際行動表達對國家主權(quán)的認同。與其他少數(shù)民族相比，中央政府對西南土家族的征調(diào)具有三個顯著特點。

一是土家族參與明王朝的征調(diào)，次數(shù)眾多。據(jù)載，從永樂十八年(1420年)到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奉調(diào)赴東北援遼，僅永順土司，就先后參加了大約三十余次征調(diào)。石柱土司也參加了十九次征調(diào)［10］125。特別是從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到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參加抗擊倭寇的土家族土司就有永順、保靖、桑植、容美、酉陽和九溪衛(wèi)土兵，而且人數(shù)眾多，魏源稱土司“往往私倍于官之數(shù)，如調(diào)三千輒以六千至，調(diào)兵五千輒以萬人至”［10］卷14，武事余記，549，表現(xiàn)出極強的主動性。

二是土家族在征調(diào)時往往是爺孫、父子或兄弟齊上陣，滿門忠烈，義無反顧。在抗擊倭寇的征調(diào)中，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朝廷征調(diào)永順土兵，宣慰司彭明輔年過六十，在喪子的情況下毅然與其年方十八的孫子彭翼南共赴前線，年齡差距達47歲;同年還有保靖土司彭藎臣彭守忠父子;此外，還有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與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容美土司田世爵與長子田九霄、次子田九章。在抗擊后金的援遼征調(diào)中，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酉陽土司子弟冉天胤、冉見龍、冉文煥兄弟，泰昌、天啟年間石柱土司秦良玉、馬祥麟母子、秦邦屏、秦民屏兄弟，均是將征調(diào)視為一種至高榮譽和恩典而前赴后繼、積極響應的。

三是戰(zhàn)爭中沖鋒陷陣，表現(xiàn)出頑強的、無畏犧牲的勇敢精神。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四月，永順、保靖土兵進攻新場(現(xiàn)上海市南匯縣西南)倭寇，保靖兵被誘入埋伏，永順土官田葘、田豐為援救保靖兵“爭入”，結(jié)果全部壯烈殉國［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4;在援遼戰(zhàn)爭中，土家兵的強項本來是步戰(zhàn)，絕少馬匹，既無騎兵，也無對付騎兵的經(jīng)驗，面對后金騎兵處于絕對弱勢，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其結(jié)果可想而知。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酉陽土兵參與遼東渾河戰(zhàn)役，死者上千，土司冉躍龍在派遣子弟萬里勤王后，又捐出黃金兩千兩購買軍備運抵山海關，朝廷贊之“忠義可嘉”［1］卷312，列傳第200，四川土司2，8058;石柱土司秦良玉的兩兄弟于天啟元年(1621年)在渾河戰(zhàn)役中一個戰(zhàn)死，一個負傷突圍，之后秦良玉率兒子馬祥麟死守榆關，馬祥麟眼睛中箭，奮勇不退［12］譜牒，馬氏家乘，331;萬歷四十八年(1620 年)，保靖土司彭象乾“遣其子侄率親兵出關，戰(zhàn)于渾河，全軍皆役”，朝廷贊之“以渾河之役一門殉戰(zhàn)，義烈為諸土司冠云”［1］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98。對此，兵部尚書張鶴鳴評論道:“渾河血殺，殺奴數(shù)千，皆石柱、酉陽二土司土兵之力?！保?3］卷13，673石柱女土司秦良玉因勤王有功，被明朝廷封為柱國光祿大夫、太保兼太子太保、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鎮(zhèn)東大將軍、忠貞侯，明熹宗還特賜匾“忠義可嘉”進行褒獎［12］譜牒，馬氏家乘，330。秦良玉還作為唯一女性被正式載入明正史將相列傳［1］卷270，列傳第158，秦良玉，6944。

不管是對內(nèi)平定其他土司的叛亂、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還是對外抗擊倭寇、馳援遼東，土家族土司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服從與認同，《明史》贊道:“每遇征伐，輒愿荷戈前驅(qū)，國家亦賴以跶伐……嘉、隆以還，征符四出，而湖南土司均備臂指矣?！保?］卷310，列傳第198，湖廣土司，7983

最后，筆者擬用清代對西南土家族石柱土司的大力褒揚，作為中國古代中央政權(quán)對西南土家族國家認同的蓋棺定論:“國家聲教遠訖，先后皆改土設流。石砫土官馬氏，歷世忠順。明季女官秦良玉，忠勇天下，載明史。故地雖改設直隸廳，猶世襲其后裔通判職，比他土司加厚焉。我國家顯忠遂良之典也。”［5］道光補輯石柱廳新志，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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