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友,樊 艷
(重慶師范大學 政治學院,重慶 401331)
儒家學派創(chuàng)始人——孔子一直被無數(shù)學者推崇,他去世后,儒家學派主要分為八派,其中孟子學派對后來儒家文化的革新和發(fā)展所起作用最為巨大,尤其孟子吸取儒家思想的精華,以其理論為胚胎,通過剖析儒家倫理教育思想,構建了自己獨具特色的“性善論”道德教育體系,進而使其能夠屹立于先秦時期教育文化之林。
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是其整個倫理思想體系中的中心內(nèi)容之一,它作為一種倫理教育學說一直具有自己獨特的魅力。不過,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并非是偶然形成的,而是具有其深厚的理論基礎。
孟子在《告子上》中對“心”有“良心”和“本心”兩個特別涵義的界定。孟子認為:“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盵1]“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盵2]在孟子看來,仁義禮智之心既是良心的體現(xiàn),又是本心的體現(xiàn)。良心時刻存在于心中,需要進行不斷的滋養(yǎng)和教育。假如沒有仁義禮智之心,亦會導致良心的缺失,以至于最后良心得不到滋養(yǎng),善念也隨著時光而被磨滅。本心是人固有之,是人自己天生的意識存在。人內(nèi)心天生即具有潛在向善的可能性,道德根據(jù)就在心中,心善因為性善,性善因為心善。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3]。又說:“體有貴賤,有大小。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yǎng)其小者為小人,養(yǎng)其大者為大人”[4]。“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攘⒑跗浯笳撸瑒t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5]。在孟子看來,大人和小人在社會生活中是以仁、義、禮、智“四端”為區(qū)別,一個人從小就有仁義的良心、禮智的本心,保證赤子之心的存在,就能成為大人。良心、本心得到擴充,赤子之心得到保持,君子在言行上就能無愧于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6]。不愧于天、不怍于人,才能有“不葬其親”到“孝子仁人之掩其親”[7]的行為結果。一句話,赤子之心人人存在,做事才能無愧于心,盡于人心,這是君子在道德行為上對真善美的追求。
孟子曰:“有天爵有,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爵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8]。在孟子眼里,是“天”賜予人類“心”之物,即“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9]。心是天賦予的,心在于思,思在于得,得在于“四端”的修煉。人具有仁義禮智之心,這“四端”均是天賦予,具有自然之理。進一步說,仁義禮智的本心被擴張,就懂得了人的本性(即善性),懂得人善的本性,說明人自己道德本性被滋養(yǎng),也就懂得了天道。所以,“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也”[10]。而人一旦能夠“盡心、知性、知天”,就能做到“存心、養(yǎng)性、事天”。也就是說,一個人修養(yǎng)到了“天爵”,“人爵”會隨之而來,“天爵”和“人爵”相互一體,正是仁義禮智擴充的具體體現(xiàn)。
“性善論”學說一直為儒家所提倡。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庇终f:“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11]。在孟子看來,人的惻隱、羞恥、辭讓、是非之心相對應的是仁、義、禮、智之“四端”,而這“四端”亦正是其“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的題中要義。
從仁義禮智“四端”的順序來看,仁居首位。孟子曰:“仁,人心也”[12]。仁是人的心,是良心、本心的體現(xiàn),要發(fā)揮“仁”的教育主體作用,必須把握自己的良心本心,躬行踐履,求其放心。孟子始終把“仁”教的范圍限定到對心的修養(yǎng)和擴充上,固“圣人,與我同類”[13]。圣人和普通人是同類人,人與人也是同類人,因此“人皆可以為堯舜”。圣人有仁心,同理,人也有仁心。既然“仁”德根于心,那么道德善行的根據(jù)就在心中。正所謂:“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14]。又說:“仁,人之安宅也”[15]。在孟子眼里,“仁”就是人類安身立命的道德居所。誠如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16]“仁”是生長在道德智慧的土壤中,需要我們耐心的澆灌、培育?!胺蛉?,亦在乎熟之而已矣”[17]。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需要持久行仁,永存善性,并通過道德的自我內(nèi)化,外化到自覺的德行踐履中,進而達到由內(nèi)到外的氣質(zhì)變化。
尤其對于統(tǒng)治階級而言,“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去天下也以不仁。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酒”[18]。孟子認為,統(tǒng)治階層的“仁”和“不仁”,不僅關系著江山社稷的存亡,也是民眾道德品行的標桿,所謂“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由此,統(tǒng)治階級必須充分發(fā)揮自身道德教育的主體性,發(fā)掘和激發(fā)人內(nèi)在的“仁”道,才能把“仁”教形成的風尚推廣到社會,循序漸進,積善成德,達到以教立人,以德服人的效果。
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中,“義”教緊隨“仁”教之后。孟子曰:“義,人之正路也”[19]。“義”教是對人們進行道德教育的正確道路。那么,何為義呢?孟子的解釋是:“人皆有所不為,達之于與其所為,義也”[20]??梢?,孟子正是站在倫理道德的思想和治理國家的立場上,對孔子所說的“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21]進行了進一步發(fā)展和詮釋。在他看來,人的一生會碰見諸多事情,自然而然就會有對事情進行選擇的問題。人之所以為人,區(qū)別于禽獸,很大程度是因為人有“義”。特別是作為有道德的人,必須以行道為己任,志行高尚,并能對高尚的“義”進行擴充。正所謂:“人能充無穿逾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22]。就像他在拜見梁惠王期間,順著惠王以“利”為重的政治主張大做文章,宣傳“義”教時所言的:“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饜?!薄拔从辛x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23]很明顯,孟子在這里已經(jīng)把“義”教思想上升到了對整個國家思想教育的層面,而他的這種“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24]的氣概,在中國道德教育史上亦開辟了新的篇章。
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中,“仁”、“義”之后是為“禮”教。何為“禮”呢?《孟子·萬章下》講:“夫義,路也;禮,門也。唯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对姟吩疲骸艿廊绲?,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說視?!痹诿献涌磥?,義是大路,禮是大門。唯有君子在大路上行走,君子能從大路上行走,靠的是大門的進出,而大門正好是“禮”。不僅如此,孟子還認為,“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由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25]意思是說,樂道忘勢是弘揚讀書人的氣節(jié)和骨氣。只要你的道德修養(yǎng)達到了一定的層次,賢王也會對臣下以禮相待,進而對賢能之士禮數(shù)有加,并當成真正的朋友而平等對待。同理,領導人好善忘勢,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人才亦能樂道忘勢,不逢迎拍馬,屈從權貴。正所謂:“不信仁賢,則國空虛;無禮義,則上下亂”[26]。正是由于禮義的規(guī)范,才能使“仁”在道德思想教育實踐中更加具體化。否則,“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故曰,責難于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27]。一句話,如果沒有“禮義”之教,就不能有“仁”之“恭”、“義”之“敬”,也不能使之向善,便有了“賊”。這就要求我們在道德教育中,必須先修其身,君子“反求諸己”,心思結合,才能培養(yǎng)自身德行。
就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體系中的“四端”而言,仁是內(nèi)心的修養(yǎng),義是道路,禮是大門,智則是仁義道德修養(yǎng)的具體呈現(xiàn)。能為智者是人們所向往的,因此,必須正確使用智,不然就會陷入其他的偏頗之路,為人們所厭惡?!八鶒河谥钦?,為其鑿也”[28]。但是,究竟怎樣才能合理進行“智”教?怎樣才能合理發(fā)揮人之智呢?孟子認為:“智,譬則巧也”[29]。意思是,“智”教是順其人性的善之道,探取其中自然的規(guī)律,運用其中的技巧加以發(fā)揮。如古之賢人中,禹之“智”用于治水、武王之“智”用于平天下。不管是“大智”和“小智”,只要能適應“善道”,躬行踐履,都是真正的“智”。正所謂:“唯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30]。只有智者才能以小國的身份服事大國,進而安天下,王天下。至于說,在“智”教的榜樣的選擇上,孟子的要求是追尋古往今來的圣人的足跡,學習他們的詩歌,鉆研著作,“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31]。只有真正走進他們的內(nèi)心,了解他們的為人,才能吸取其中的智慧,以智教人,并不斷的踐履“仁義禮智”的統(tǒng)一性,努力提高自己的道德素質(zhì)文化。
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是一個由多因素、多層次、多子系統(tǒng)組成的思想體系,其重點闡述的仁、義、禮、智“四端”教化,在今天的現(xiàn)實生活中仍然有著十分重要的價值。
孟子在討論“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時,堅持認為:“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诐行,放淫辭,以承三圣者”[32]。又說:“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33]。人只有舍其“非禮之禮,非義之義”[34],才能做一名“以仁存心,以禮存心”[35]的君子。可見。在孟子眼里,以“仁”、“禮”存心,始終是人們對自我思想是否符合倫理要求而產(chǎn)生的評判標準,它通過是對人內(nèi)心本質(zhì)認識的挖掘,可以最大限度地擴充人們先天的德性和提升人們的道德水平。不僅如此,孟子還反復強調(diào)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是仁義禮智擴充的本源,其對應的“四端”人皆固有,并且此之“四端”作為人的一種自我監(jiān)督力量,可以端正人心,去惡向善,并激發(fā)人們從內(nèi)心建立從崇高的品質(zhì),使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心靈的感染和情操的陶冶,進而使人的思想感情發(fā)生變化,轉(zhuǎn)變原有的思想觀念并提高到新的道德認識水平[36]。
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而言,生存是每個人基本的,但是活著不僅僅只是為了單純的活著而活著,在道德情操上面還有更有價值的東西存在,“仁義”的大丈夫之心操守比生命更加重要?!吧辔宜?,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辭也”[37]。一個人有生的欲望,但是活著要更有尊嚴,務必以國家為重,以民族為重,以人民為重,以氣節(jié)為重。這種舍生取義是“大丈夫”的道德形象,正是“仁義禮智”在道德教育中人格完善的價值體現(xiàn),它表達了我們民族為正義而不畏犧牲的崇高個人價值取向和以國家為重的高尚的道德精神,也就是孟子所言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38]。
“仁義禮智”是道德的善端,人們心中的美德。孟子“性善論”道德教育思想肯定教育主體的認知性。也強調(diào)道德教育踐履,注重個人善言善行的統(tǒng)一。孟子認為:“言近而指遠者,善言也”[39]。言近旨遠是善言,善言是善心的流露,善言存于心,充分體現(xiàn)了個人德性、品性和修養(yǎng)。但善言充其量只是對“仁義禮智”道德教育思想的開端,善行才是完成“仁義禮智”四端的根本所在。善,表現(xiàn)為一種適當?shù)男袨椋坏峭庠谒龅囊欢ㄒ袃?nèi)心真誠的意愿和力量來配合才能叫做行善[40]。正如孟子所說:“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41]。善行乃是最高德行,心善才會有言善,言善才會有行善;善言是成于內(nèi),善行行于外,即善言必須見之于善行才能真正具有性善的德性。一句話,學以致用,學之思之、言之行之,善學善思、善言善行,才能集真、善、美于一身,培養(yǎng)人們優(yōu)秀的道德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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