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科 馮 浩
淺析維希昂與替爾斯的社會工作思想
——兼論其對中國社會工作本土化的方法論
高建科 馮 浩
約翰?亨利希?維希昂與漢斯?替爾斯對社會工作發(fā)展都做出了重要探索,但他們的思想都受到所處社會制度和文化的深刻影響。二人思想有一脈相承之處,但也有區(qū)別。本文對維希昂和替爾斯的社會工作思想進行了辨析,并提出在社會工作的本土化過程中,理論引入應跳出“借鑒”和“局限”的兩分法,而遵循“共性”與“特殊性”相結合的分析視角和方法論。
維希昂 替爾斯 社會工作理論 本土化 方法論
高建科、馮 浩,四川大學社會學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四川成都 610065)。
作為神學領域和哲學領域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托馬斯·馮·阿奎那(Thomas Von Aquinas)開啟了社會工作理論的源流,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于窮人和濟貧開始有專門的論述(張威,2012a)。他認為仁慈、行善和幫助窮人是一種宗教義務,通過這樣的行為,富人可以打通天堂的道路①圣經認為,貧窮是進入天堂的基本條件,故富人較難進入天堂,他們只有通過幫助他人,才有可能走向通往天堂的道路(參見《圣經》路18:24-25)。。對于如何救濟窮人,他區(qū)分了身體和精神兩個方面,強調要物質供給、知識教育、祈禱三個措施共同實施(張威,2012b)。但是,作為歐洲中世紀經院哲學的最偉大代表,阿奎那是為“上帝”服務的(張志偉,2004)。從阿奎那開始,早期社會工作理論家的作品中大多都帶有深厚的神學色彩,如袁·路易斯·維韋斯(Juan Luis Vives)、約翰·海因里希·裴斯塔洛齊(Johann Heinrich Pestalozzi)、約翰·亨利希·維希昂(Johann Hinrich Wichern)等(張威,2012b)。這其中的維希昂,則邁出了走下“神壇”的堅實的步伐。這里所說的走下“神壇”,在于強調社會工作理論將關注的重點從“神說”變?yōu)椤叭恕钡纳钍澜?,在于社會工作的理論更加關注現(xiàn)實中人的需求,并將這種需求置于現(xiàn)實世界中進行分析。從維希昂到漢斯·替爾斯(Hans Thiersch),社會工作落腳點逐漸深入到個人的日常生活(張威,2012a),實現(xiàn)完全世俗化。維希昂與替爾斯關注現(xiàn)實世界的環(huán)境與個體的互動、尊重個體等思想,對德國乃至于全世界社會工作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國內學界目前對英美社會工作思想介紹較多,涉及歐洲大陸的則很少。本文試圖介紹和分析二人思想,并以二人思想的引入為例探討外來思想本土化過程中的方法論問題。
維希昂(1808~1881)生活于普魯士自強并統(tǒng)一德意志帝國時期,此時德國工業(yè)革命開始,各種社會矛盾凸顯,而這一切給兒童和青少年群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由此他開始了以兒童和青少年群體為主要對象的社會工作、社會教育實踐與理論的探索。
(一)維希昂的社會工作思想
維希昂積極倡導和實踐“向內福傳”的思想,開辦“兒童青少年拯救所”(rettungshaus),提出教會應同國家合作、國家承擔監(jiān)護職責的教會國家合作救助模式。
1“.向內福傳”
“向內福傳”指的是信仰入世,服務現(xiàn)實。具體而言,指在教會內部宣傳信仰入世和服務;闡明基督教傳教和服務具有一致性;強調既要語言更要有行動;要協(xié)助國家對于社會的治理(張威,2012a)。該思想源于維希昂對新教的捍衛(wèi)。黑格爾之后,其左派信徒即青年黑格爾派中,產生了一個激烈反對流行宗教和思想文化潮流的運動,他們攻擊天主教、基督教和正統(tǒng)路德教虔敬派(丁健弘,李霞,2003)。各類思想展開激烈斗爭,如果宗教對此仍舊束之高閣,會面臨崩潰的危險,惟有走出“教堂”,宗教才有發(fā)展的空間。維希昂“向內福傳”的思想,奠定了教會社會工作實踐的基礎,從此以后,新教教會成立了自己的社會服務機構;“向內福傳”也為西方國家與教會之間的合作模式奠定了理論基礎。
2“.兒童青少年拯救所”
教會對貧困群體的救助,起源于基督教博愛的教義。在紛繁的戰(zhàn)亂和疾病的爆發(fā)的中世紀,教會的救助對于社會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起了巨大的作用。但是教會救助往往集中于特定的時期,比如戰(zhàn)亂期、疾病流行期。教士和神父仿佛醫(yī)生一般,當社會有了巨大的問題,他們去“醫(yī)治”,社會穩(wěn)定下來,他們便又回到自己精神世界中。并且此時的救助,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受助者,對他們未有區(qū)別對待。工業(yè)革命帶來一系列負面的影響,兒童和少年群體成為最大的受害者。如何有效地照顧、教育、保護兒童和青少年,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維希昂開辦“兒童青少年拯救所”,在解決這類問題上作出了積極努力。
(1)“兒童青少年拯救所”的理念。維希昂開辦“兒童青少年拯救所”,認為每一個孩子是獨一無二的和自由的,要個別化對待,要用基督教的思想教導他們做善人。這個機構有著一系列制度化的措施:1)接收原則是自愿進入;2)目的在于使孩子從被社會忽視的狀態(tài)中解救出來,遠離他們的環(huán)境,并促使其自食其力;3)儀式化的入所活動:通過洗澡、換衣、保持緘默,促使入所者產生洗心革面的思想;通過演講,表達機構的愛和接納,同時表明機構無限制措施,尊重個體的自由選擇權,使入所者產生歸屬感;4)具體的內容:教授讀書、寫字;職業(yè)培訓,主要是對一些工廠生產技能的培訓;讀圣經,并做祈禱;營造“家庭”(每10至12個人組成一個家庭,在這個家庭中個體各自扮演家庭角色),讓孩子感受家的氛圍;制作監(jiān)督報告,考量孩子的進步與退步情況,由工作人員填寫;強調孩子的自律,拒絕外部監(jiān)督;允許懲罰,但有節(jié)制。維希昂對兒童、少年的教養(yǎng)理念和實踐,成為社會教育學的開端(張威,2012b)。
(2)“兒童青少年拯救所”的特點:鮮明的機構管理色彩。對兒童和少年進行機構管理開始于約翰·海因里?!づ崴顾妪R開辦的貧民孩子教育機構。維希昂繼承了他的一些思想:一是將孩子問題的產生歸責于家庭出身和社會背景,而非孩子自身;二是認為家庭和愛是教育的基礎;三是強調“幫助我自己做”的思想;四是濃烈的宗教思想。但是維希昂更加強調組織的制度化措施,更加尊重作為個體的孩子的意志。尤其是“兒童青少年拯救所”出入自由原則,體現(xiàn)了啟蒙思想中個體自由、獨立、理性思考的思想。從裴斯塔洛齊遵從自然到維希昂遵從孩子自身的意愿,事實上體現(xiàn)出社會工作理論思想的個體化傾向。然而面對一個遵從自己意志的行動者,如何有效地進行管理,從而實現(xiàn)有效的照顧和教育呢?維希昂分析了兒童和少年游蕩街頭產生犯罪的直接原因——家庭教育的缺失,進而發(fā)現(xiàn)社會原因——貧困社區(qū)容易形成貧困文化從而固化貧困思想。由此,他建立獨立于外界的機構——“兒童青少年拯救所”,同時在機構里面模擬家庭環(huán)境,努力使孩子們回到家庭的照顧中,并教給他們技能,期望這樣能使他們徹底擺脫貧困文化的束縛??梢哉f,維希昂為社會教育學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3.教會同國家合作
在中世紀的歐洲,教會與國家為爭奪對世俗世界的控制權,爭斗不斷,但是二者都利用宗教進行社會控制。當資產階級思想不斷擴散,新興的資產階級政治權力越來越大,逐漸將宗教思想從政治、經濟、社會生活中剝離出來,教會已經難以在世俗社會實現(xiàn)有效控制,如何打破世俗權力的封鎖,繼續(xù)傳播教義,成為神學家思考的重要難題。
維希昂提出教會要主動與國家合作,指出國家在法律上應該認可教會的救濟行為,并提供相應的物質支持。這就打破了之前教會、國家對立的局面,給雙方共同解決社會問題提供了平臺;同時國家給了教會以合法的身份,這也成為了合作主義的雛形(張威,2012b)。同國家合作有以下現(xiàn)實的原因:德國工業(yè)革命和工業(yè)現(xiàn)代化,帶來巨大的財富積累;德國的統(tǒng)一和國家權力的增強;普魯士政府干預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傳統(tǒng)。但是兩者合作并非一帆風順,1871年,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k)在《十字架報》上發(fā)表文章,對天主教“宣戰(zhàn)”,掀起長達七年的“文化斗爭”。統(tǒng)一的民族國家在宗教政策上依然采取“鐵血政策”,給教會以沉重的打擊,最后以國家和教會相互退讓得以解決(丁健弘,2002)。這從側面體現(xiàn)出教會與國家的合作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可見,今天西方國家普遍存在的教會與國家合作的模式,源遠流長,經歷了歷史性的磨合與發(fā)展。由此觀察,西方國家社會服務機構大多擁有宗教背景這一現(xiàn)象,便較易理解了。
(二)維希昂社會工作思想評析
維希昂生活于19世紀,此時工業(yè)革命和資產階級民族革命在德國逐步推開,宗教思想受到沖擊,但維希昂依然站在極力維護宗教的立場上推行社會工作實踐。維希昂認為內在的貧困是外在墮落的原因,貧困是人們信仰解體的結果(張威,2012b),這是在極力推銷他的宗教產品。他行動的目的乃至于整個的思想都在于宣傳宗教:進入“拯救所”的儀式非常類似于入教時的“洗禮”;定期讀《圣經》和祈禱活動,在于讓“上帝”進入孩子們的內心,讓他們慚悔自己的過錯,虔誠于“上帝”。事實上,這個機構是一個思維的清洗場所,經過一系列的規(guī)訓與懲罰,維希昂將進去的孩子變成了自己想要的“產品”。??拢?012)尖銳地指出這類機構深層的控制結果:“在被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種有意識的和持續(xù)的可見狀態(tài),從而確保權力自動地發(fā)揮作用。這樣安排為的是,監(jiān)視具有持續(xù)的效果,即使監(jiān)視在實際上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這種權力的完善應趨向于使其實際運用不再必要;這種建筑應該成為一個創(chuàng)造和維系一種獨立于權力行使者的權力關系的機制……”
另外,這樣將有問題的孩子集中教養(yǎng),事實上給他們明白無誤地貼上了“問題孩子”的標簽。人們對于一個孩子曾經是否犯過錯,以前持懷疑態(tài)度,一旦進入他的機構以后,便可以確信。當這樣的管理機制上升為社會制度,對偏差行為的兒童和少年可能產生極大負面影響:內部形成偏差行為的認同,進而形成亞文化;外部形成刻板印象,使孩子在社會生活中忍受強烈的社會壓力。
維希昂神學家和社會教育學家的身份,透露出他在社會工作理論建設上矛盾的思想。社會工作的思想要求介入社會問題以達成問題的解決,但是介入的過程中,社會教育學給予一種制度上的保障,使得在家庭和學校之外能夠出現(xiàn)一種新的教育形式去容納那些難以進入傳統(tǒng)教育體制的孩子,讓他們得到照顧,受到教育。同時,在這樣的教育中,應該遵從孩子們的天性。然而應不應該給孩子們價值觀的引導呢?什么樣的引導才是適合的呢,什么樣程度的引導才是恰當?shù)哪兀烤S希昂認為應當給以神學的引導,上帝才是價值的制定者和評判者,每一個人自我祈禱和懺悔的程度,決定了靠近和實現(xiàn)價值的程度。當然,維希昂用他的神學統(tǒng)領了社會教育,并協(xié)調了其中的矛盾。
盡管有以上局限,但維希昂對社會教育學的影響持續(xù)至今,院舍式的教養(yǎng)方式比如SOS兒童村或其它集體教養(yǎng)機構,都受其“兒童青少年拯救所”理念的影響(鄒廣華,2007)。
漢斯·替爾斯是“圖賓根學派”的代表人物,面對二戰(zhàn)以后德國爆發(fā)出的各類社會問題,他提出“以生活世界”為本的社會工作理論,試圖通過理解日常的生活方式和背后的意義,去理解社會工作的任務和意義。
(一)主要觀點
替爾斯的理論有五個中心要素(張威,2012a)。(1)社會工作首先要以服務對象日常生活的正?;癁槌霭l(fā)點,其次才是個人所遇到的困難。(2)社會工作的社會功能定位于人的日常生活領域。社會工作機構有雙重職能(doppelte mandat),即服務與監(jiān)督;需要完成雙重委托,即國家委托與幫助個人。機構要在這兩種職能之間去發(fā)現(xiàn)工作的空間;社會工作者應當參與到社會政策的制定中,謀求自身專業(yè)性與發(fā)展,改變服務對象的生活環(huán)境。(3)社會工作要組織化和機構化,這樣便于在社區(qū)中尋找,同時要降低門檻以便需求者尋求幫助。(4)有效的職業(yè)化行為與能力。專業(yè)化產生距離,并制造權力,這事實上是一種“殖民化”,要在現(xiàn)有世界生活中激發(fā)服務對象的學習能力和自立能力,自我解決困難的能力。(5)社會工作科學體系的主體是教育學,但是必須依托社會科學成為應用性、批判性的行為科學。
替爾斯認為社會工作的工作對象不是服務對象,而是服務對象的生活世界。他將生活世界分為兩個領域:作為自然的生活世界和作為任務的生活世界。自然的生活世界就是人們生活的自然環(huán)境;作為任務的生活世界有兩極特征——機會和挑戰(zhàn)并存,具體而言,人們的生活方式是多樣化和個體化的,但是當遇到生活節(jié)點和突發(fā)事件時,會造成原有秩序混亂,進而導致個體手足無措,失去平衡。以生活世界為本的社會工作有五大特征:尊重服務對象的生活特征,發(fā)掘其社會網絡,并利用于工作中;立足于兩種力量之間,既順其自然,又力求改變;工作過程是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商談”的過程;工作目的是創(chuàng)造一個穩(wěn)定可靠、清晰可見的生活空間;難點在于找到尊重與改變的平衡點。同時他提出了五個行為準則:預防為主,創(chuàng)造良好、穩(wěn)定的環(huán)境;機構分布要非集中化;接近日常生活;服務項目的正?;?;服務對象的參與權包括自愿權、發(fā)言權和自助權(張威,2012a)。
(二)替爾斯思想的評論
如果說維希昂邁出了社會工作從教會走向世俗生活的關鍵性步伐,替爾斯則完全實現(xiàn)了社會工作的世俗化——關注個體的日常生活世界。他不再顧及“上帝”關心什么,而是專注世俗人的需求。日常生活的世界不是依靠祈禱“上帝”便能夠順從人們心意的,對于這個世界的理解應該置于矛盾重重的社會中。而一切矛盾的源頭,不是“上帝”的安排,而是社會制度和社會生活方式造成的資源、機會占有的不同。
替爾斯生活于二戰(zhàn)及戰(zhàn)后的德國,這期間德國社會震蕩,對他的思想產生了深遠影響。為什么會出現(xiàn)希特勒以及“法西斯”極權主義的德國?為什么20世紀60年代德國爆發(fā)了大學生運動?外籍勞工問題如何解決?生態(tài)主義運動意味著什么?這些都要放在歷史的環(huán)境中分析,這個歷史不僅僅是一些重大戰(zhàn)役和國家改革,更重要的是組成這個國家最重要的部分—人民—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生活方式和文化,這些隱藏在歷史課本下面的歷史,才是造成這些問題的真正原因。
“貫穿大部分歷史過程的大多數(shù)從屬階級極少能從事公開的、有組織的政治行動,那對于他們來說過于奢侈……我能想到的這些相對弱勢群體的日常武器有:偷懶、裝糊涂、開小差、假裝順從、偷盜、裝傻賣呆、誹謗、縱火、暗中破壞等等。這些布萊希特式—或帥克式—的階級斗爭形式有其共同特點。它們幾乎不需要協(xié)調或計劃,它們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絡,通常變現(xiàn)為一種個體的自助形式,它們避免直接地、象征性的與權威對抗……”(詹姆斯?C?斯科特,2007)斯科特通過對農民日??範幍挠^察和分析,了解到真正推動歷史前進的是這樣一些被隱藏的運動。事實上,不僅僅是農民,每一個個體都對自己生活的政治進行著抗爭,這樣的抗爭源于替爾斯所說的任務世界的兩級特征。當生活的世界出現(xiàn)混亂,人們可能采取一些自己的反抗,就像斯科特所分析的農民一樣,或者直接躲避這個世界,要么是身體上的要么是精神上的,或者二者兼有。身體的躲避通常表現(xiàn)為個體將自己封閉于一個時空中,比如當前社會所謂“宅”的行為,也可能通過某種高負荷的體力勞動來麻痹自己,比如被稱之為“工作狂”的。精神的躲避主要在于將自己的精神封閉起來,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比如回憶、自閉。二者同時躲避,表現(xiàn)為進入宗教世界(如佛家的“出家”)或自殺等。這些行為或多或少被認為同正常世界是有差別的,也就很容易被社會判斷為偏差行為。然而,這些行為植根于人們生活的世界,人們時常忽略這個隨時可感知的環(huán)境。替爾斯立足于日常生活世界的社會工作思想,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如果將斯科特和替爾斯主要作品出版的時間作一個對比,就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二人幾乎是同一個時期得出相似的觀點。替爾斯在社會工作過程中強調“商談”的介入方法,同時期也有類似的人類學專著《代溝》誕生(瑪格麗特?米德,1988),而法蘭克福學派的哈貝馬斯(Juergen Habermas)也在此時提出溝通行動理論(侯鈞生,2006)。代溝探討的一個核心問題之一,便是20紀60、70年代為什么美國爆發(fā)了規(guī)模宏大的學生運動。這樣的運動在德國也發(fā)生了,替爾斯也親眼目睹。當面對相似或者相同問題的時候,學者或許會從各自學科出發(fā)進行理解和闡釋,但是有一些之前被人們忽略的領域在各個學科都會關涉起來,各學科之間亦會有相互的影響。當然,這些都植根于共同的時代背景。
替爾斯的思想對當今社會工作、社會教育學的最大影響和貢獻在于:社會工作的目標是確保服務對象日常生活的正?;瑸榇诵枰獙⑸鐣ぷ鳌罢;奔疵鎸γ總€人服務,而不只是弱勢群體;為此需要將社會工作的重點由介入轉向預防。這一點,對中國的社會工作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性意義。
維希昂與替爾斯都是德國近現(xiàn)代著名的社會工作理論家,維希昂生活于19世紀,替爾斯生活于20世紀,在思想上,二者有一脈相承之處,也有各自的區(qū)別。
(一)替爾斯對維希昂的繼承
一脈相承指的是二者在社會工作思想上有相同點,這些相同點既是源于二者一些相似的生活經歷,又基于二者相同的國家社會背景。二者思想形成以下共同點:第一,社會環(huán)境對個體有重要影響,即二人皆認為個人的問題應該放在宏觀社會環(huán)境下分析;第二,都關注服務對象日常生活,包括家庭的結構、學校的關系、社區(qū)的文化等方面;第三,價值理念堅持尊重、非批判、接納和個別化的原則。維希昂要求對進入“拯救所”的孩子保持緘默,認為每個孩子是獨一無二的,要個別化對待;替爾斯則反復強調職業(yè)化行為與能力的有效性,同時要求尊重服務對象的生活特征;第四,堅持自愿原則,即接受或者不接受服務遵從服務對象的個人意愿;第五,認可社會工作實踐中國家與社會力量,尤其是教會力量的共同參與,如今德國形成了六大頂級聯(lián)合會共同開展社會工作服務的局面。①這六大機構包括德國(天主教)慈善聯(lián)合會、德國新教服務聯(lián)合會、工人福利聯(lián)合會、德國平等福利聯(lián)合會、德國紅十字會、德國猶太人中央福利處。
(二)二人思想的差異
相較于維希昂為神學服務的期望,替爾斯的思想褪去了神學的色彩,受困的個體、家庭、群體(的日常生活世界)既是他的出發(fā)點,又是他的落腳點。二人不同點可以通過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區(qū)別(參見表1):
表1 維希昂與替爾斯思想的區(qū)別
不難看出,替爾斯從社會工作的各個要素——服務對象、社會工作者、價值觀、助人活動、專業(yè)方法將宗教信仰剝離開來,使其成為純粹的社會工作。替爾斯的社會工作不再關心上帝的言說,而是關心人們日常生活世界狀態(tài)的平衡。服務對象不再是一個內心墮落背負“原罪”的人,而是一個在變化莫測的世界中尋求平穩(wěn)的普通人。工作者也不再是一個“神父”來接受犯過錯孩子的懺悔的形象,而是一個朋友傾聽、了解問題并共同協(xié)商解決問題的形象。這樣,由“神說”變成“人說”、由“原罪”變成“無罪”、由“神父”變成“朋友”,替爾斯實現(xiàn)了社會工作的完全世俗化。
二人畢竟生活于不同的時代,國家、社會、家庭與個人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社會理念也日益多元,維希昂時代倡導的理性、文明、進步,在20世紀開始受到反思和批判。替爾斯對維希昂的繼承大多停留于基本的理念,比如環(huán)境與個體相互的影響、價值理念等。維希昂為德國社會工作的開展打開了新的領域,替爾斯在此領域進一步挖掘,最后走向了維希昂的反面。社會工作的理念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替爾斯對維希昂以及其他人的思想進行了批判和繼承,使德國的社會工作步入新的時代。
自1980年代大陸恢復社會工作學科以來,學界便開始探求社會工作的本土化,主要是從介入模式(鐘桂男,2006)、文化(王思斌,2001;楊笑思,2005;何雪松,2009)和專業(yè)使命(陳濤,2011)三個方面進行論述。另外宗教學(安希孟,2005)、社會學(費孝通,2005)、心理學(楊國樞,1988;楊中芳,1992;翟學偉,2001;黃光國,2006;何友暉等,2007)、社會福利學(徐月賓、張秀蘭,2005)等學科理論的本土化探討對社會工作的理論建構亦有啟示意義。
社會工作本土化面臨著諸多困境,文軍列出當代中國社會工作發(fā)展的十大挑戰(zhàn),首當其沖便是社會工作的理論建設(何雪松,2007)。當前中國尚沒有本土化的社會工作理論,并且主流趨勢是采用美國的實用型社會工作理論。這樣的情境下,斷絕外界的社會工作思想希圖單純依靠自身力量閉門造車是不可行的,引入更多的理論并中國化依然是一個現(xiàn)實可行的辦法,只是當前的視角應該更多轉向歐洲大陸。維希昂和替爾斯的社會工作思想對我國有啟示意義。
通常在引入外來理論的時候,學者習慣使用“借鑒”和“局限”兩分法對其進行評價。這本身就陷入了一種思維模式之中——這些理論的主體或者至少部分是可以直接拿來用在中國的,因為當評價是否值得借鑒之時,便已經思考如何操作了。但是我們不是在引入理論之前就思考理論的可行性,卻是在操作之后才開始反思,接著發(fā)現(xiàn)理論在中國行不通。任何一個思想都是時代和環(huán)境的產物,它適用于當時當?shù)氐那榫?,簡單地評價“借鑒”和“局限”是欠妥當?shù)摹斒紫葘ふ乙恍┚哂泄餐缘臇|西;然后在特殊性的內容上尋找該思想的邏輯性,并分析產生的時代背景,從而在思維邏輯和具體內容篩選上實現(xiàn)中國化。因此筆者將從共性(普遍性)和特殊性兩個方面來論述兩人思想在中國實施的環(huán)境。
(一)本土化方法論之共性分析
維希昂與替爾斯都是德國人,因此共性事實上主要體現(xiàn)在德國和中國制度背景上。共性背景共分為以下四點。
1.強大的國家政權和中央政府。經由統(tǒng)一戰(zhàn)爭建立起來的德國,自成立之后便有保守主義強政府形象;而中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國家,沿襲了社會主義國家中央集權及強政府的特點。在現(xiàn)實中二者對于社會組織的干涉都比較多,社會組織對于國家的依賴也比較強。維希昂指出社會服務需要政府的參與,社會服務組織應當同政府合作,共同推動社會服務的發(fā)展,這是一種現(xiàn)實的選擇。替爾斯所說社會工作機構在兩種力量之間生存,也是面對強大的國家政權而進行的論述。中國的社會工作機構常常面臨著各種維穩(wěn)的任務,尤其是大量機構由政府出錢購買服務,在經濟上和政治上受到政府的制約,欠缺獨立性。替爾斯指出:完成政府和服務對象的要求,是社會工作者和社會工作機構的雙重職能。此觀點符合國內社會工作現(xiàn)實的發(fā)展狀況,如果單純追求以構建公民社會來發(fā)展社會工作,是很難行得通的。張威(2012)認為強大的國家性和國家職能是中國本土社會工作學者需要反思的重點:目前中國大陸社會工作各個方面都受到了英美流派的深遠影響,尤其是操作模式上。但是,美國恰恰是一個國家性相對較弱的國家,其第三領域的組織與發(fā)展遵循“志愿性原則”,而非歐洲大陸國家的“公益性原則”,因此民間慈善組織的發(fā)展較為強大,而國家性控制較弱,這也是在美國“公民社會”被過度強調的原因所在。
2.國家經濟的快速增長和社會矛盾的不斷凸顯,社會矛盾日趨激化明顯。無論是維希昂所處的工業(yè)革命時期還是替爾斯所處的二戰(zhàn)后的德國,都處于經濟的高速上升時期,但是社會矛盾日益紛繁復雜。工業(yè)革命導致失業(yè)、貧困、犯罪、勞資沖突、兒童和少年的教養(yǎng)問題等,二戰(zhàn)后德國的學生潮、生態(tài)主義運動、女性主義運動等,這些問題在經濟快速發(fā)展的時期迸發(fā)出來。經過改革開放,中國經濟高速發(fā)展,但也面臨著失業(yè)、貧困、犯罪、勞資沖突、兒童和少年的教養(yǎng)問題、生態(tài)問題等。經濟的快速發(fā)展造成了威廉·奧格本(1989)所說的“文化墮距”現(xiàn)象,但是也提供了物質財富來解決這些社會問題。在面對一些特殊的群體時,可以采用一些特別的手段實施救助。維希昂的“社會拯救所”在家庭、學校的教養(yǎng)功能缺失時,是可以采取的社會教養(yǎng)方法,至少其保證了兒童和少年基本的生存權、受教育權。
3.國家在國際上地位不斷上升,但面臨著老牌強國的威脅。維希昂時代,德國實現(xiàn)統(tǒng)一并成長為歐洲最強大的國家之一;替爾斯生活的時期,德國從二戰(zhàn)后一片廢墟中重新確立了其在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中的重要地位。中國經濟、政治、軍事力量的發(fā)展,使得國際地位日益上升。但是德國面臨著法、英、美、蘇等國的制約;中國也面臨著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制約。
(二)本土化方法論之特殊性分析
特殊性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學者和服務對象本身的際遇和思想教育的差異。雖然維希昂和替爾斯都接受過神學教育,但維希昂的觀點有明顯的神學色彩,替爾斯卻基本沒有。中國內地的學者成長于社會主義教育環(huán)境,很少接受宗教教育,基本無宗教信仰;而我國港澳臺地區(qū)受到歐美文化沖擊較大,形成傳統(tǒng)的宗教信仰與基督教、天主教等宗教并立的局面,宗教力量在社會工作實踐中舉重若輕。成元君、陳錦棠(2010)指出,香港民間信仰類型社會組織在教育、醫(yī)療服務方面占51%和45%,在社會福利方面也占16%。通過宗教進行救濟是歐洲社會工作的發(fā)源,但是在中國,主體看來,宗教救濟的情形較少,人們在面對困難的時候多是家庭或者家族內部的自救以及鄰里之間的互助。中國傳統(tǒng)的教育奉行的是關系教育,以自己為中心同他人的交往奉行“差序格局”(費孝通,2008)。將社會工作“嵌入”中國的人際交往圈之中,是打開中國社會工作本土化的鑰匙(唐詠,2009)。
2.社會政治經濟制度的差異。一個很明顯的特征是中國是社會主義的國家,走的是中國特色的道路,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而德國是資產階級議會制國家,是典型的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不同的政治經濟制度,控制資源和機會的人群是不同的,利益集團利益不同,對立的情形不同。
3.文化思想的差異。德國的文化思想呈多元化,最主要的便是普魯士精神和文化,而自黑格爾開始的辯證思維,是德國思想的一個重要特征。中國主要是受儒釋道三家思想的影響,儒家主要在官方和民間精英分子之間產生影響,道家主要在沒落的精英分子或者民間精英分子之間產生影響,佛家主要對底層百姓產生影響。三種思想交互作用,形成中國獨特的思維模式——對立統(tǒng)一而中庸。日常生活的文本,記錄這些思想文化影響下的個體行動和思想變化,便于我們理解這些文化思想。
4.重要事件的不同影響。一戰(zhàn)促使德國在戰(zhàn)后出臺《青少年法庭法》和《帝國青少年福利法》,并于20世紀20年代中期成立了青少年事務局、衛(wèi)生局和福利局;對中國來說其社會工作的發(fā)展常常受到重大自然災害的影響,比如汶川大地震之后,四川省的社會組織數(shù)量已經躍居全國第三,西部第一(羅顯澤、周前進,2010)。
5.學者對社會政策的影響力的差異。維希昂和替爾斯的貢獻與成就是當代中國社會工作者所難以企及的,二人可以直接擔任政府或者學術界重要的職務,對社會政策產生重要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這或許也是中國社會工作發(fā)展緩慢的一個潛在因素:沒有專業(yè)人士在擁有強大權力的政府體制內任職,并影響社會政策的制定和施行。這一點應是幾個因素中最容易改變的,當然得依靠學人的努力。
社會工作的本土化還要考慮其他的境況。從處于轉型的中國的特點來看,鄧正來(2006)指出,中國當前置身于第一現(xiàn)代世界和第二現(xiàn)代世界這兩個世界帶來的雙重強制中,這構成了國家和個體的生存境況?!八^第一現(xiàn)代世界,主要是指資本主義工業(yè)——民主社會在全球化時代的擴展過程,而其主要表現(xiàn)形式,是經濟、規(guī)則、制度和文化方面以跨越國家邊界的方式在全球的展開。所謂第二現(xiàn)代世界,則主要是指烏爾里希?貝克(Ulrich Beck)等學者所說的‘風險社會’或‘生態(tài)社會’”。從中國社會個體層面來看,閻云翔(2009)指出,試圖通過集體化與大躍進使農民將其忠誠對象從家庭轉移到集體乃至于國家的社會主義國家,摧毀了舊的社會等級與家庭結構,將農民從家庭忠誠的成員變?yōu)樵踊墓?,促使農民主體性以及高度自我中心的個人崛起。在日益?zhèn)€體化的社會中,維希昂提出尊重個體的選擇,哪怕是少年甚至兒童,并期望個體通過機構的教養(yǎng)實現(xiàn)自助。而替爾斯更加關注個體化的生活世界,從機構安置的位置、工作的理念、服務對象問題的產生和介入的策略順序進行論述。個體化已經成為中國社會一個新興的趨勢,維希昂和替爾斯個體化的工作方法也成為可以探尋的路徑。
上述社會工作思想本土化中的共性與特殊性的區(qū)分法,可以推廣至整個社會工作思想乃至于整個外來思想的引入。國內“局限性”、“借鑒性”的兩分法的評價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去除糟粕,留下精華”的口號的影響。在雙重世界和風險社會交織的時代,堅持惟一的且?guī)в小罢巍鄙实姆椒ㄕ?,會使我們在引入理論的時候陷入困境,新的方法論應可以提供新的視角。
維希昂制定了一整套細致的操作程序,雖然他宣稱“兒童青少年拯救所”的大門隨時為服務對象敞開,但是該機構隱藏著嚴苛的權力壓制。而替爾斯論述了日常生活視角下社會工作分析和介入的視角,更多的是宏觀理論的建構,缺少了具體的操作方法,尤其是在社會工作者如何同服務對象交流溝通方面論述較少。二人似乎走向了兩種極端,其實正好體現(xiàn)了歐洲社會工作日趨個體化、生活化的脈絡:從“神”走向人;從微觀操作走向宏觀理論構建。從維希昂到替爾斯,社會工作從“神壇”走下來用了一百多年時間,這直觀地告訴我們,一種本土化理論真正地誕生是需要相當長時間的沉淀。中國的社會工作本土化不能急功近利,應當循序漸進,遵循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相信中國的本土化的社會工作理論在學界的努力下,一定會誕生并推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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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楊恪鑒
C916
A
1672-4828(2014)03-0069-10
10.3969/j.issn.1672-4828.2014.03.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