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角下朱虹譯作研究*1

張鵬蓉，楊 健

(哈爾濱工程大學 外語系，黑龍江省 哈爾濱 150001)

一、引言

縱觀歷史，男尊女卑的事實總是在上演。而翻譯也總被認為低于原文一等，無論有多相近，總是不及原文。20世紀后半葉，女性主義為女性在很多領(lǐng)域爭得了社會地位。在語言領(lǐng)域，當女性主義翻譯擴大影響范圍到其他國家時，女性主義翻譯便登上了歷史舞臺。在不斷發(fā)展和反復實踐后，女性主義翻譯在翻譯界變得舉足輕重。西方社會女性主義翻譯已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但中國的女性主義翻譯還處于初級階段，相關(guān)學者們進行的是對翻譯理論的分析和淺顯的實踐。朱虹是中國女性主義翻譯的先驅(qū)，其譯作頗受關(guān)注，但學術(shù)界將朱虹譯作作為整體分析女性主義翻譯特點的論文并不多。本文將研究朱虹的多篇譯作，通過分析具體實例，總結(jié)朱虹整體翻譯特點，旨在彌補學術(shù)界在此方面的空白。

二、女性主義翻譯

女性主義翻譯在20世紀80年代形成于加拿大，并迅速引起西方的廣泛關(guān)注，取得巨大成就。中國相關(guān)學者直到21世紀初才真正關(guān)注女性主義翻譯。自此，中國學者從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對女性主義翻譯進行研究。

(一)女性主義翻譯理論 發(fā)生在20世紀80年代的文化轉(zhuǎn)向促使人們對翻譯進行語言層面之外更深層次的研究。“重點不在于提出翻譯理論家一貫問的傳統(tǒng)問題——‘我們應(yīng)該如何翻譯，什么是正確的翻譯？’——重點是用描述的方法：‘譯者是做什么的，他們?nèi)绾卧谑澜绶秶鷥?nèi)進行傳播并引起反響？’”[1]此次轉(zhuǎn)向為翻譯注入了許多新的內(nèi)涵，為人們提供了一次將翻譯與其他領(lǐng)域相結(jié)合的機會。當女性主義運動在政治領(lǐng)域取得突出成就時，女性主義者們意識到在翻譯領(lǐng)域還需要很多努力來維護女性的權(quán)利。女性主義翻譯家們開始質(zhì)疑由來已久的性別問題和翻譯原則：忠實原則，對等原則及譯者隱形原則。與此同時，翻譯家們致力于公開操縱那些違背女性主義思想的翻譯，拒絕扮演謙卑隱形的譯者，并且“將合適的女性主義角度引入原文本中”[2]，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就此形成。該理論主張女性值得受到應(yīng)有的關(guān)注，甚至應(yīng)在特定的領(lǐng)域占主導地位。女性主義翻譯家的目的是在知識與文化的傳播過程中顯示女性的存在，借此消除舊思想中的性別歧視，最大程度地提升女性在翻譯領(lǐng)域以及整個社會的地位。

著名的女性主義翻譯家代表人物有芭芭拉·戈達爾德(Barbara Godard) 、 蘇珊·羅賓涅爾·哈伍德(Susanne de Lotbiniere—Harwood)、謝莉·西蒙(Sherry Simon)、路易斯·馮·弗洛托(Luise von Flotow) 、羅莉·錢伯倫(Lori Chamberlain)和蘇珊娜·萊文(Suzanne Jill Levine)等?！芭灾髁x翻譯家以女性主義‘真理’的名義‘改正’她們所翻譯的文本”，并“認為有權(quán)從女性主義角度質(zhì)疑原文本”[3]。據(jù)此，路易斯·馮·弗洛托(Luise von Flotow) 提出了女性主義翻譯實踐中最主要的三種策略，即增補、加前言和腳注以及劫持。除了這幾種主要策略，創(chuàng)造新詞、改變詞匯的性別語法和省略等策略也常被使用。

(二)女性主義翻譯在中國的現(xiàn)狀 西方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在西方翻譯界影響甚廣，成就顯著。然而在中國，情況有所不同。歷史悠久的父權(quán)思想已經(jīng)深刻地植根于中國人的思想中，對男女平等的爭取也因為戰(zhàn)爭和大生產(chǎn)的狂熱一再耽擱。此種因素決定了在中國，女性主義運動無法像西方社會那樣成功、徹底地進行。受構(gòu)建和諧社會主張的影響，女性主義者傾向于采取非激進手段。雖然女性主義翻譯思想于20世紀80年代引進中國，但直到21世紀初才受到翻譯界的關(guān)注。女性主義翻譯研究成就甚少，態(tài)度溫和，目前還處于初級階段，停留在諸如介紹相關(guān)概念和從不同角度進行評論的階段。如許寶強，袁偉編和劉亞儒引入西方女性主義翻譯并對其進行分析；穆雷，張景華和蔣驍華等代表人物研究了女性主義對翻譯的影響。在實踐方面，研究側(cè)重于中國女性主義翻譯的整體特點。例如，朱宇博在《從女性主義角度看中國女性翻譯的特點》一文中總結(jié)：“中國女性翻譯家喜歡采取相對溫和，保守的翻譯態(tài)度，她們的翻譯有以下幾點特征：1)深受傳統(tǒng)翻譯原則的影響2)不自主地留露出女性意識3)譯作中無明顯的政治目的?！盵4]此外，許多學者選擇某一女性主義翻譯家的某部譯作進行研究。比如穆雷，梁春峰和王新分析評論了朱虹的單一譯作，它們是：《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城市》、《并非夢幻》、《今天沒有太陽》等等。

三、朱虹及其譯作

作為一名中國女性主義翻譯家的先驅(qū)者，朱虹將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引入中國，并率領(lǐng)大家在中國社會上傳播該理論，進行相關(guān)實踐。她的譯作是基于自己的理解和體會，用自己獨有的方式體現(xiàn)女性主義。

(一)朱虹及其女性主義翻譯思想 朱虹是波士頓大學的訪問教授，首次將西方女性主義翻譯思想引進中國，也是中國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家。朱虹于19世紀80年代被派至美國負責翻譯《美國文學簡史》的某些部分。朱虹深受美國女性主義的啟迪，發(fā)表了《美國女作家作品選》序，向人們展示女性主義運動下的美國文學。隨后，她出版了《美國女作家短篇小說選》。在序言中，朱虹簡單介紹了西方女性主義翻譯及其理論，為讀者和國內(nèi)一些女性翻譯家提供了新的研究領(lǐng)域。朱虹十分關(guān)心女性問題，她創(chuàng)作分析女性形象的文章同時也翻譯女性作家的作品。由于深受女性主義思想的影響，朱虹認為所有問題都可以從女性主義角度來考慮，并急切地希望外國讀者能了解中國女性的狀況。1988年后朱虹意識到她不能僅僅翻譯男性作者的作品，還要讓世界了解中國女性的處境，她們的困惑以及她們?nèi)绾慰创约?。無論翻譯什么，朱虹始終關(guān)注著女性。

(二)朱虹譯作 朱虹對譯作的選擇有兩個：作家是女性，作品寫女性。朱虹通過這種方式能夠更好地將她希望表達的內(nèi)容展現(xiàn)給西方社會。一般來說，女性主義翻譯家能夠更容易、更深刻地理解女性作家關(guān)于女性的作品并進行翻譯，因為她們更容易產(chǎn)生共鳴。女性主義翻譯家們基于其相似的感受與體會，與女性作者進行交流，進而能夠更加準確、細致地傳達作品中的感情。舉例來說，在一次訪談中，朱虹指出作為一名深刻理解中國女性艱苦經(jīng)歷的女性，她想要表達中國女性的痛苦、她們慣于犧牲的精神以及她們不懈的努力。在朱虹翻譯集《恬靜的白》中，她選擇了諸如宗璞、鮑川、谷應(yīng)等“一些沒有在國外介紹過的、邊緣的、外省的作家”，目的是“想讓外國讀者按我設(shè)想的方式了解中國，了解中國的改革開放，了解中國的女作家及其作品，了解中國的婦女狀況”[5]41-44。朱虹一方面深受傳統(tǒng)翻譯原則的影響，堅持忠誠原則。她不故意篡改原文，而是采用溫和的翻譯策略，進行字面對等翻譯。另一方面，她也像其他女性主義翻譯家一樣對原文進行操縱。她曾說：“我認為作為一名譯者，我操縱最多的是語調(diào)?！盵5]41-44

四、朱虹譯作中的女性主義翻譯策略

朱虹在譯作中主要采用五種翻譯策略來表現(xiàn)女性主義意識，分別為：劫持、增補、加前言和腳注、省略及強調(diào)。

(一)朱虹譯作中的劫持 劫持是由路易斯·馮·弗洛托(Luise von Flotow)命名的術(shù)語，意為“女性主義譯者對原文非女性主義進行的改動”[3]。換言之，劫持就是一種改變原文中不符合女性主義之處或是讓原文體現(xiàn)女性主義的方法。原文和譯文之間的不同展現(xiàn)了女性主義譯者的介入?！坝袝r候譯者[……]的入侵性很強，她們劫持原作者的作品，目的是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盵6]69-84在眾多女性主義翻譯策略中，劫持被認為是彰顯女性主義譯者介入最明顯、最有力的策略。與西方女性主義者相比，朱虹的劫持進行得很溫和，這一點在下面的例子中可見一斑。

例1

于是我無可奈何起來黑色幽默起來萬念俱灰起來……[7]359

And therefore I took refuge in frustration, took refuge in black humor, took refuge in despair…[7]363

這句話出自斯妤的《并非夢幻》。該文章描寫了生活在父權(quán)社會的女性的悲慘命運，向讀者講述了一個充滿暗喻和象征的荒誕故事?！拔摇贝砹松钤诟笝?quán)社會的女性，“我的兄弟們”象征了父權(quán)。這句話描述了“我”被“我”的兄弟們咒罵時的心情。原文中的“起來”本應(yīng)翻譯成“begin”或是“start”，但朱虹用了”take refuge in”這個短語，意為在危險或駭人的情況下尋求保護。朱虹通過改變翻譯對等詞語，為原文增加了含義。當人們需要”take refuge in”的時候，他們一定是身處十分危險的環(huán)境中。文中的“我”生活在父權(quán)社會里，受到“我”的兄弟責罵時當然會出于本能尋求保護。但是，“我”竟然在無可奈何、黑色幽默和萬念俱灰中尋求庇護，這暗示了“我”的處境比無可奈何、黑色幽默和萬念俱灰還要糟糕很多，也說明了女性在父權(quán)社會中的受壓抑、受迫害、消極絕望的生活。朱虹用這種方式展現(xiàn)了中國女性艱苦的生活，同時也間接地表達了男女平等刻不容緩。這種夸張的表現(xiàn)婦女處境的方式符合原作者的寫作意圖，使外國讀者能夠更深刻地理解，進而引起他們的深思。

例2

仔細想想，“男女都一樣”的口號曾鼓舞著許多婦女竭力地建樹了和男人一樣的豐功偉績。[7]243

Come to think of it, the slogan “women are as good as men” has spurred women on to achievements to challenge men’s.[7]245

這是陸星兒《女人的“一樣”和“不一樣”》中的一句話。文中作者警告人們被反復呼喊的口號如“女人撐起半邊天”，“男女都一樣”只不過是一種女人獲得平等的錯覺與幻象。實際上，女人從未受到與男人一樣的對待。原文中的“鼓舞”可以翻譯成“encourage”或“inspire”，但朱虹選擇了“spur”這個詞。這個詞除了有“鼓勵某人做某事”外，還有“用靴子上的馬刺讓馬走得更快”*“Spur.” The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6th ed. 2004.之意。朱虹通過精心選擇詞語，為原文增加了內(nèi)涵。這種口號就像馬刺，而女人正是馬。這樣的口號表面上似乎肯定女人的貢獻，確定她們平等的地位，是對女人的贊揚。但實際上，該口號不過是一種馬刺，它唯一的功能就是使馬走快些以便更好地服侍主人。朱虹增加這層含義，目的是揭露社會是如何以喊口號的形式對待女人的。如果是男性譯者翻譯，很可能不會如此深刻地分析這種社會現(xiàn)象，而將“鼓勵”按字面意思直接譯成“encourage”。此處我們可以看到朱虹是從女性角度考慮社會問題的。

例3

在女人早已停止發(fā)育的年齡還在盡情地生長，在女人早已憔悴的年齡卻越發(fā)的容光煥發(fā)，連皺紋都是魅力的象征。[7]340

They continue to grow when women have stopped developing; they are handsome when women are aged, even their wrinkles are considered distinguished.[7]347

“魅力的象征”本應(yīng)翻譯成“symbol of charm”，但譯文中沒有出現(xiàn)類似的短語。朱虹用“are considered distinguished”描述男人的皺紋。字典中“distinguished”有兩層含義，“十分重要，受人矚目”和“外表看起來十分重要，或令人羨慕，尊重”*“Distinguished.” The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6th ed. 2004.。原句稍帶諷刺，作者有意提高男人的地位，目的是引起男女不平等的共鳴。作為一位從女性角度進行思考的女性主義譯者，朱虹很好地抓住了作者的寫作意圖，并與此有同感。因此朱虹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意欲告訴讀者皺紋不僅讓男人更加有魅力，還讓他們受人尊重。這加強了男人和女人的對比，進而引起女性的憤慨與社會的關(guān)注。

(二)朱虹譯作中的前言和腳注 前言和腳注也是很常用的翻譯策略。女性主義譯者在前言和腳注中闡述翻譯意圖、翻譯方法和與女性主義翻譯相關(guān)的其他方面。這種方式能使讀者更好地理解原作者與譯者的表述。在穆雷對朱虹的一次采訪中，朱虹指出其翻譯意圖和所用方法。她說：“我譯這些作品的目的就是想讓外國讀者按我設(shè)想的方式了解中國，了解中國的改革開放，了解中國的女作家及其作品，了解中國的婦女狀況?！盵5]“我想讓外國讀者聽到中國婦女的各種聲音，讓他們了解中國婦女的生活狀況和她們的困惑。”[5]朱虹也重視原文的語氣，她曾提到：“我最明顯的操縱是語氣”，“(我)得通過遣詞造句把那種基調(diào)帶出來，如加副詞表示一種心情等。這里有我自己的感情因素。我覺得我完全能夠鉆到她們的心里，領(lǐng)會她們所要表達的感覺，跟作者認同?！盵5]

(三)朱虹譯作中的增補 “增補，有些理論家稱為補充，一直被認為是一種合理的翻譯方法?！盵1]女性主義譯者采取這種策略以便加入她們認為必要的內(nèi)容充實原文，以達到凸顯女性主義操縱的目的。

例4

你知道我一無可奈何一黑色幽默一萬念俱灰就要將在手的東西揉成團狠狠摔掉……[7]360

You know that the minute I am lost in frustration, lost in black humor, lost in despair, I will crumple whatever it is I am holding in my hand and throw it away.[7]363

這句話與例1出自同一篇文章，表達 “我”尋求庇護之后的心情。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原文沒有“迷失”的字眼，但是朱虹有意將這個詞補充了出來。從例1中，我們得知“我”困在無可奈何，黑色幽默，萬念俱灰中后竭力尋求保護。但結(jié)果是“我”卻迷失在無可奈何，黑色幽默，萬念俱灰之中。這表明“我”不僅沒能找到庇護與安慰，反而迷失了方向。兄弟們的殘忍對待使“我”處于一種極度槽糕的境地。這種表達稍帶夸張，卻表現(xiàn)了父權(quán)社會極其惡劣的殘忍和壓迫使女性受盡折磨。朱虹成功地表述了當時中國女性絕望的生活，表達了自己對父權(quán)制度強烈的譴責。

例5

就在我癡癡揣摩的當口，我聽見我的兄弟大踏步走動起來。[7]359

As I was painfully pondering this point, I heard my brothers moving about noisily.[7]362

“move about”足以表達“大踏步走動”，但朱虹增加了副詞“noisily”。這個簡單的詞語包含多層意思。首先，如果一個人走路的時候聲音很大，說明這個人很強壯或者精力旺盛。又瘦又小的人通常在正常走路的情況下不會發(fā)出太大的聲響。聲音顯示出代表父權(quán)制度的“兄弟們”十分高大，強壯，也暗示了父權(quán)的強大與不可戰(zhàn)勝，因此壓迫在所難免。其次，走路聲音大的人給人一種粗暴的感覺。讀者可以以此推斷這些“兄弟們”是粗魯?shù)?，進而聯(lián)想到父權(quán)也是同樣的粗暴、殘忍。最后，兄弟們制造的噪音進入了“我”的耳朵，無論愿意與否，“我”不得不去接受這個聲音，毫無選擇，無法拒絕。噪聲正像父權(quán)社會對我產(chǎn)生的消極的影響，“我”只能去忍受?！皀oisily”一詞表達了諸多含義，朱虹用此更好地展現(xiàn)了父權(quán)社會之中的女性的生活狀況。她增強了原文的主題，更好地喚起社會對女性問題的關(guān)注與思考。

例6

女人生來不是獨自個兒的，她竟有這樣奇異而痛苦的能力，便是由自身分離出生命。[7]341

Women are never just themselves alone, they are endowed with this miraculous and painful power, the power to separate and discharge a new life out of their own being.[7]349

原句中“分離出”的翻譯多了一個詞“discharge”。該詞的含義是對某事負責。增補的詞“discharge”表達了女人不僅僅給予孩子生命，還負責將他們養(yǎng)大。做了母親的女人是偉大的，她們本能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孩子幸福健康地成長。朱虹此處的增補贊揚了女性的偉大。

(四)朱虹譯作中的省略 省略也是朱虹常用的策略之一，即譯者有意省略原文中某些詞、短語甚至是句子。朱虹的省略的目的有這幾點：回避對女性的歧視，暗示女性的處境，表達附加含義等等。下面是幾處省略的例子。

例7

男人則被上天寵壞了，需比女人更多的母愛才能成熟；[7]340

Men, on the other hand, always have to be indulged: they need maternal love to mature;[7]347

顯然，原文的“上天”沒有對應(yīng)譯出，卻只有被動式“be indulged”，人們在看到被動式的時候會去想是誰發(fā)出的這個動作。而當人們思考“誰寵壞了男人？”時，答案并不唯一。讀者可能認為是上帝、社會、歷史或是文化給了男人諸多優(yōu)勢，但實際上，朱虹想告訴讀者是上帝和其他因素一起使男人高女人一等。朱虹敏銳的女性主義思想引導她探尋男人的優(yōu)勢從何而來，而后她批判了由自然和人類共同造成的男女的不平等。此處省略體現(xiàn)了朱虹的女性主義思想。

例8

由于生命的隔膜，對于愛情，男人與女人也拉開了距離。[7]342

Because of the barrier of the flesh, the distance between men and women is widened.[7]350

故事中男主人公有些害怕了，不愿為女友懷孕負責，因此拒絕與她結(jié)婚。而他的女友，即使被拋棄了也執(zhí)著她的愛情，決心將孩子生下來自己撫養(yǎng)。這句話是對此的評論。女人扮演著孕育生命的角色，但男人沒有。正因如此，故事中的男人逃脫了，繼續(xù)著他膚淺世俗的享受。而女人卻選擇迎接她身體里的新生命——他們愛的結(jié)晶，下定決心撫養(yǎng)孩子，無論要面對多少困難?！皩τ趷矍椤辈⑽醋g出，朱虹此處省略是為了表達男人與女人拉開距離的方面不僅僅局限于“對于愛情”。讀者體會到女人被自己身體里的生命教育，對于生命是什么，對人有什么意義，有著更深刻的理解。但男人不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因此無法同樣深刻理解一個新生命的重量。所以，在對生命的理解上，男人趕不上女人。此外，故事中的女人毅然決然地擔任起撫養(yǎng)孩子的重擔，而男人卻毫不猶豫地走開了。這個對比也表現(xiàn)了在承擔責任時男女的差異。朱虹巧妙地省略“對于愛情”，以致更好地傳達出言外之意，即男人和女人的距離不僅體現(xiàn)在愛情上，還在對生命的理解以及承擔責任上。

例9

可我又不是患的體腦全方位癱瘓癥，不是植物人，我究竟應(yīng)該如何對待自己老而多病之現(xiàn)狀？[7]118

But I am not a complete mental and physical wreck, so the question still remains what to do with my life.[7]125

這是黃宗英《我公然老啦》中的句子?！段夜焕侠病穼懙氖亲髡呷绾蜗硎芾夏晟畹男腋?。不難發(fā)現(xiàn)“老而多病之現(xiàn)狀”沒有譯成“aged condition with many diseases”或類似表達，而是僅譯成了“my life”。這樣的表達體現(xiàn)朱虹為女性的關(guān)懷。原文的基調(diào)是歡快、喜悅的，展現(xiàn)給讀者的是一位年紀已老卻樂在其中的女性樂觀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因此，朱虹要在譯文中塑造一位積極樂觀的主人公形象。而“老而多病之現(xiàn)狀”屬于消極的表達，按照朱虹對文章基調(diào)的理解應(yīng)該省略不譯?！癿y life”兩個簡單的詞便足以描述老人的狀況。前文中已經(jīng)交代主人公是有些疾病的，在這里不必再度強調(diào)疾病狀況，符合朱虹的女性主義思想。

(五)朱虹譯作中的強調(diào) 最后一種常用翻譯策略是強調(diào)，即在譯文中突出表現(xiàn)某些內(nèi)容。朱虹等女性主義譯者通過強調(diào)來凸顯自己對原文的女性主義干涉。

例10

“我不能匆匆忙忙為他生孩子、養(yǎng)孩子。把自己丟了，結(jié)果還是讓他瞧不起。我需要時間，我要漂亮，我要演戲。我要他離不開我!”[8]114-116

“I can’t rush into pregnancy and child raising at this moment．I’ll lose myself and he will lose interest in me．I need time．I must keep my good looks．I must succeed on stage．So that he can’t do without me.”[8]114-116

這段話出自女作家陸星兒的《今天沒有太陽》。女演員為了自己的事業(yè)和未來決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當有人問她為何墮胎時，她說了以上的話。她的回答體現(xiàn)了她在一個女性處于劣勢的社會中為了生活為了愛所做出的掙扎。“我要漂亮，我要演戲”沒有譯成“ I need my good looks. I need success on stage”，朱虹用“must”來強調(diào)女演員迫切地需要實現(xiàn)自我價值來贏得自己的人生和愛情。在翻譯“我要他離不開我”時，朱虹將原來的“I must… I must…”改為“so that he can’t do without me”。這種通過改變句子結(jié)構(gòu)來進行的強調(diào)凸顯了女演員獨立自主，積極為理想奮斗的決心。該處強調(diào)體現(xiàn)了女性積極地主導自己的生活，深化了主題。

例11

女人生下來就注定是受苦的，孤寂的，忍耐的，又是卑賤的。[7]341

Women are doomed to suffering, loneliness and endurance from birth.They are the lowly.[7]348

“又是卑賤的”用一個完整的句子予以強調(diào)，朱虹這樣安排的目的是表達人們對女性普遍的有偏見的看法。此處強調(diào)也起到了吸引讀者注意的作用。一方面，讀者了解了中國女性的地位；另一方面，他們也會去思考，女性主義譯者為何強調(diào)否定女性的地方，而答案很簡單，就是喚起人們對于性別歧視的反思。

五、結(jié)論

從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朱虹作為一名女性主義譯者，在其譯作中體現(xiàn)了她對中國女性的關(guān)心和理解。她首先抓住原文的基調(diào)，再將自己的女性主義思想融入譯文中。她主要采取5種翻譯策略，即劫持、增補、加前言和腳注、省略及強調(diào)，用以更加深刻地表現(xiàn)當時中國女性的處境，如她們受父權(quán)壓迫的生活，她們的掙扎與努力，她們在承擔責任時體現(xiàn)出的勇敢，她們對生活來者不拒的積極態(tài)度等等?？傮w來說，朱虹在忠實原文的基礎(chǔ)上，用相對溫和保守的操縱，通過回避某些貶義詞語，表現(xiàn)出自己對女性的理解與同情。此外，她還運用夸張的手法表達中國女性所處的環(huán)境。由于字數(shù)有限，本文無法將朱虹的女性主義翻譯逐一列出，但是朱虹充滿關(guān)愛的翻譯實踐為女性主義翻譯學者進行相關(guān)研究起到了引領(lǐng)作用。通過翻譯實踐，朱虹向世人展示了譯文中男女不平等的社會現(xiàn)象，并為消除這種不平等進行了有益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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