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 倩
(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早期國民黨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因素研究*
邢 倩
(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上,資產階級革命派是中國最早介紹并研究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流派之一。他們作為資產階級革命派的代表,以救亡圖存為己任,在尋求救國真理的過程中研究并宣傳了馬克思主義,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開辟了道路。他們傳播馬克思主義主要是從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到第一次國共合作初期。早期國民黨人宣傳馬克思主義,既有客觀因素,如國內外的政治局勢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受到日本影響等;也有主觀因素,主要是為三民主義尋找理論依據、早期國民黨人充滿革命進取精神以及孫中山對馬克思主義的高度評價。早期國民黨人對馬克思主義的介紹和宣傳給當時處于迷茫狀態(tài)的中國人民以重大啟發(fā),客觀上有利于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
早期國民黨人;資產階級革命派;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邢 倩.早期國民黨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因素研究[J].西南石油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16(5):95-100.
研究早期國民黨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因素,首先要確定“早期”的范圍。我們認為,早期國民黨人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時間是從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到第一次國共合作初期(“國民黨一大”到1925年孫中山逝世)這段歷史時期。這樣分段的理由如下:
首先,就上限來說,清朝末年,伴隨著西學東漸的浪潮和洋務運動的興起,馬克思主義理論傳入中國。資產階級改良派代表梁啟超是中國第一位向國內介紹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學者,他于1902年在《新民叢報》上發(fā)表《進化論革命者頡德之學說》一文,稱馬克思為社會主義之泰斗。隨后,辛亥革命前期同盟會骨干,即早期國民黨人成為介紹馬克思主義的一支重要力量。馬君武作為早期國民黨人的代表,早在1903年便發(fā)表《社會主義與進化論比較》一文,開早期國民黨人論述馬克思主義原理之先河,介紹了法國空想社會主義及科學社會主義學說,指出“馬克思者,唯物論解歷史學之人也,馬氏嘗謂:階級競爭為歷史之鑰?!倍笥兄靾?zhí)信、宋教仁、廖仲愷、胡漢民等人介紹并研究馬克思主義。其中,朱執(zhí)信于1905年在《民報》上發(fā)表《德意志革命家列傳》一文,提出“當世之人以不知馬克思之名為恥”,反映出國民黨人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視。宋教仁于1906年在《人民報》上發(fā)表譯文《萬國社會黨略史》,介紹了階級和階級斗爭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地位。同年廖仲愷也發(fā)表譯文《社會主義史綱》和《無政府主義與社會主義》,介紹了馬克思主義的起源及其與無政府主義的區(qū)別。這里要重點介紹胡漢民對馬克思主義傳播所做的貢獻。1906年至1907年資產階級革命派和資產階級改良派針對社會革命進行了論戰(zhàn),爭論的焦點在走革命道路還是改良道路上,胡漢民作為孫中山的得力助手,在《民報》上撰文反駁梁啟超的“圓滿之社會革命”論,為馬克思主義的早期傳播奠定了基礎。
這些歷史事實都說明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對早期國民黨人產生了影響,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馬克思主義觀。
有學者認為孫中山作為國民黨的最高領袖,接觸馬克思主義并信仰社會主義遠早于馬君武,他們認為,早在1896年國父孫中山在“倫敦蒙難”期間就已經接受并研究馬克思主義。他們得出這一判斷的理由大致如下:第一,孫中山在大英圖書館閱讀了大量社會科學著作,必定涉及社會主義和馬克思理論;第二,后世學者的推論,如梁啟超說“孫逸仙提倡社會主義,以他為最先”;第三,孫中山曾在倫敦進行過考察,并接觸過俄國革命流亡者,這些經歷都使他關心社會革命運動和社會主義。這一判斷看似合理,但僅僅是推論,并無直接資料予以證明,試想,我們連孫中山當時是否接觸到馬克思主義都不得而知,更何況是孫中山的馬克思主義觀呢。由此,我們認為:早期國民黨人的馬克思主義觀是從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開始的,他們研究和介紹馬克思主義,并不是純學術目的,而是要把馬克思主義理論運用于中國的民主革命實踐之中。
其次,就下限來說,第一次國共合作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達到了高潮。這一時期統(tǒng)一戰(zhàn)線內部爭奪領導權的斗爭日益加劇,特別是1925年3月孫中山逝世后,國民黨右派篡奪領導權的活動日益猖獗,主要表現在: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被殺害;國民黨右派組織西山會議派形成,反對三大革命政策,進行反共活動,國民黨公開分裂;以戴季陶主義出現為發(fā)軔,以蔣介石、戴季陶為代表的新右派浮出水面,加深了國民黨內部的分裂。此時,戴季陶成為反共理論的第一創(chuàng)作人,他先后撰寫《孫文主義之哲學基礎》、《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以及《民生哲學系統(tǒng)表》等文章,構成了所謂的“戴季陶主義”。他一出爐,便得到了國民黨人的喝彩,這為國民黨右派反對孫中山,詆毀共產黨,否定馬克思主義提供了理論依據。隨后,國民黨右派發(fā)動了一系列反革命政變,迫害共產黨員,破壞統(tǒng)一戰(zhàn)線。
這里還要解釋一下國民黨人這一概念,我們知道,中國國民黨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資產階級政黨,亦是中華民國與亞洲歷史最悠久的政黨之一。國民黨的名稱在歷史上曾變換過,其前身最早為成立于1894年的“興中會”,而后分別改組為中國同盟會、中國國民黨及中華革命黨,1919年10月10日經孫中山改組后改為現名。本文所研究的國民黨人都未脫離過該組織,因此,在本文中統(tǒng)稱為國民黨人。
國內外的政治局勢是推動國民黨人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因素之一。
2.1 國際政治環(huán)境的影響
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生產和資本的高度集中,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先后過渡到壟斷資本主義階段,建立起資本主義世界市場體系,掀起瓜分全球狂潮,資本全球輸出。這一時期,資本主義國家貧富懸殊、階級沖突不斷、大量工人失業(yè)、經濟危機周期性發(fā)生等社會問題顯現。各國社會主義運動蓬勃發(fā)展,資本主義統(tǒng)治遭受極大的沖擊。孫中山、朱執(zhí)信等早期國民黨人在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過程中目睹了歐美資本主義社會矛盾的激烈和尖銳,認識到歐美社會雖然生產發(fā)達,但由于自由競爭和壟斷所帶來的資本和財富的過分集中,導致兩極分化嚴重,社會矛盾極為尖銳。早期國民黨人勇敢地揭露了資本家剝削無產階級的不平等現象,他們不滿于資本主義社會里的政治腐敗,對社會主義產生了向往,意識到社會革命即將到來。如孫中山在《民報》發(fā)刊詞中就指出,“歐美強矣,其民實困,觀大同盟罷工與無政府黨、社會黨之日熾、社會革命其將不遠”[1]。為了避免資本主義國家發(fā)展中的種種弊端,使未來中國不再重蹈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覆轍,以孫中山為首的早期國民黨人順應了時代潮流,認真分析了當時的各種社會流派,并最終選擇了傳播馬克思主義學說。
這一時期國際政治事件首推十月革命。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極大地促進了包括早期國民黨人在內的中國人民的覺醒,他們從中看到了社會主義革命的希望,更加渴望了解馬克思主義。毛澤東說,俄國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這是符合實際的。十月革命的勝利,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勝利。它昭示人們,資本主義制度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無產階級和其他勞動群眾一旦覺醒起來、組織起來,完全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創(chuàng)造出維護絕大多數人利益的嶄新社會制度。十月革命前,國民黨人可謂屢戰(zhàn)屢敗,辛亥革命后所建立的中華民國,根基淺,加之民族資產階級弱小,無法維護自身統(tǒng)治,導致革命果實被袁世凱竊取。隨后國民黨人進行了反袁斗爭,由于未發(fā)動廣大群眾,也以失敗告終。袁世凱下臺后,段祺瑞撕毀《中華民國臨時約法》,拒絕恢復國會。早期國民黨人在失敗中漸漸認識到了民眾的重要性,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取得勝利,引起了先進的國民黨人的高度關注,孫中山專門致函列寧表示祝賀。透過十月革命,早期國民黨人更加堅定了革命的信心。十月革命后的世界歷史舞臺上,民族運動高漲,工人運動蓬勃發(fā)展,革命潮流奔騰向前。中國革命也進入了嶄新的時代,反帝旗幟被舉起,早期國民黨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指出“歐戰(zhàn)告終,紀元新開,人民漸漸地覺悟了,認為世界進入了政治革命與社會革命并行的時代”。顯然,新的時代潮流對先進的國民黨人產生了深刻影響。
十月革命勝利,社會主義顯示出了強大的生命力,這讓國人看到了希望,切盼通過社會主義實現民族自救。與此同時,蘇俄發(fā)表的對華宣言受到了中國人民的擁護,這與帝國主義在華殘暴的剝削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由于對于蘇俄的擁護,自然對于社會主義也有了極大的熱情,認為馬克思主義是救國的良方。
總之,早期國民黨人受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是很大的,同時經過主觀努力,他們奠定了喚起工農、實行“扶助農工”政策和“聯俄”政策的比較堅實的思想基礎。
2.2 國內政治形勢的影響
首先,辛亥革命后國人思想得到解放,寬松的環(huán)境為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創(chuàng)造了條件,早期國民黨人更多地接觸到馬克思主義。
辛亥革命是一場深刻的思想啟蒙運動,它使民主共和觀念深入人心。自漢代董仲舒以來的中國政治思想中,君臣關系是“三綱五?!敝腥V之首,皇帝不僅是政治上的權威,也是文化中諸多價值觀念的重要依據與合法性的來源。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就在打破了帝制政治的價值觀和政治思想的同時,也對中國傳統(tǒng)以儒家為主的諸多價值觀的權威性產生沖擊,致使在其后的新文化運動中一度出現打倒孔孟、“全盤西化”等民族虛無主義思想。文化權威的消失,也造成這一代知識分子產生前所未有的焦慮感,因此如無政府主義、自由主義、三民主義、社會主義(尤以具有明確進程的共產主義)等具有完整系統(tǒng)的新價值體系,成為了大批中國知識分子的新信仰。
辛亥革命后,印刷傳媒業(yè)的發(fā)展為早期國民黨人宣傳馬克思主義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并提供了有利的思想和物質條件。國民黨人在其控制的地區(qū)倡導新聞自由,創(chuàng)建新的新聞體制。這充分體現出維護新聞自由的誠意與決心,更讓新聞界感受到了新聞風氣的鼓舞。在民主自由風氣高漲的熱潮中,中國的傳媒事業(yè)得到了一次短暫而飛速發(fā)展的機會。報紙數目有了很大增加,據統(tǒng)計,民國元年,全國報紙陡增至500家,總銷量達4200萬份,兩個數字均破歷史紀錄。印刷傳媒業(yè)的飛速發(fā)展也促進了報刊出版業(yè)的發(fā)展,據統(tǒng)計,五四運動后的一年內,全國出版的新刊物達400多種,其中宣傳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類的刊物就占了一半之多,除北京、上海等新文化運動發(fā)展較快的城市外,在文化比較落后的偏遠地區(qū)也出現了新刊物,其中又以宣傳民主、科學、社會主義為主,影響十分廣泛。始于1915年的新文化運動,經過五四學生愛國運動的推動更加活躍,尤其是西方政治、文化思想的傳播形成了社會潮流,馬克思主義就是作為其中的一種學說被介紹進來,并逐步引起眾人注意的,這些都為早期國民黨人馬克思主義觀形成創(chuàng)造了條件。
同時,20世紀初,我國興辦一批新式學堂培育了一批接受新式教育并樂于接受新思想、新觀念的青年學子。1901年9月14日,清政府頒布興學詔書,下令全國各地書院分別改為大中小學堂,指出:“人才為政事之本,作育人才,端在修明學術……除京師已設大學堂,應行切實整頓外,著各省所有書院,于省城均改設大學堂,各府及直隸州均改設中學堂,各州縣均改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yǎng)學堂?!盵2]261各地紛紛響應清廷的興學詔書,新式學堂在新政時期如雨后春筍般獲得大發(fā)展。據統(tǒng)計,1903年有新式學堂769所,1904年猛增至4 476所,1905年達8 277所[2]267。當時,舊中國內憂外困的國情激發(fā)了人們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熱情,這些受過新式教育的青年后來就構成新思想傳播的群眾基礎,其中就包括戴季陶、朱執(zhí)信、胡漢民等早期國民黨人。
其次,“五四”運動的爆發(fā)。1919年巴黎和會上,中國政府代表提出廢除外國在華勢力范圍、撤退外國在華駐軍等7項希望,以及廢除日本強加的“二十一條”遭到拒絕。中國的民族資產階級一直寄望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希望建立一個和西方資本主義社會一樣強大的國家,但是巴黎和會讓中國人徹底喪失了對于西方資本主義的信心,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的失敗直接導致了國內五四運動的爆發(fā)。
五四運動作為一場徹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愛國運動,開啟了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新局面,馬克思主義著作被國人大量翻譯。五四運動前,日本是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主渠道;而五四運動后,又增加了西歐和俄國這兩條傳播路徑。赴歐洲勤工儉學的中國留學生成為這一時期西歐渠道的主要媒介,包括蔡和森、周恩來、趙世炎、李維漢等人,他們翻譯并介紹了馬克思主義,在《少年》、《赤光》雜志上登載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文章。此外,旅歐留學到俄國的先進知識分子在系統(tǒng)學習馬克思主義和俄國革命經驗后也成為介紹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力量,這些宣傳為早期國民黨人更全面地了解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條件。
五四運動使中國工人階級第一次作為獨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歷史舞臺,展示自己強大的能力,給正在困頓中的國民黨人以極大的觸動。當愛國學生運動遭到北洋政府的嚴厲鎮(zhèn)壓時,工人階級毅然出現在了歷史舞臺上,上海有7萬人為聲援學生運動舉行罷工。這場反帝愛國運動擴展到了20多個省市、100多個城市,工人階級在斗爭中第一次顯示了堅決、徹底的革命精神和有組織的力量,工人階級的出現也使“五四”運動具有了徹底的反帝反封建性質,讓人們看了奪取中國民族民主革命勝利的曙光。五四運動中工人階級的表現極大地鼓舞了早期國民黨人,他們看到了馬克思主義的偉大力量,從而更加努力地研究馬克思主義。
最后,國共第一次合作。第一次國共合作初期,隨著工農運動蓬勃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得到更大范圍的傳播,中國共產黨將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國民黨內部也開始發(fā)生分化,其中有些人逆歷史潮流而動,逐漸成為國民黨右派,開始反對革命。但孫中山和國民黨左派代表廖仲愷等人“適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與時俱進,積極接受共產國際的幫助,與中國共產黨合作,改組了國民黨,用“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解釋三民主義,把舊三民主義發(fā)展為新三民主義。開始逐漸向馬克思主義者靠攏,推動了中國革命高潮的到來,客觀上也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更加廣泛的傳播。
3.1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為早期國民黨人接觸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造了條件
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中國,各種新思想不斷傳入中國,包括君主立憲、民主共和、馬克思列寧主義思想等。馬克思的名字和他的社會主義思想第一次在中國出現要追溯到1899年,這一年,《萬國公報》第121期刊載了李提摩太節(jié)譯、蔡爾康撰寫的《大同學》,書中提到:“間亦有圖泄其忿者,合眾小工而成一大力,往往停工多日,挾制富室,富室竟一籌莫展。似此舉動,較之用槍鳴炮尤為猛厲。其以百工領袖著名者,英人馬克思也。馬克思之言曰:糾股辦事之人,其權籠罩五洲。突過于君相之范圍一國。吾儕若不早為之所,任其蔓延日廣,誠恐遍地球之財幣,必將盡入其手。然萬一到此時勢,當即系富家權盡之時。何也?窮黎既至其時,實已計無復之,不得不出其自有之權,用以安民而救世?!盵3]盡管這篇文章對馬克思的介紹存在諸多不足,如將社會主義表達為安民新學,但它確是中國最早介紹馬克思的文章。隨后,以康有為、梁啟超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也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介紹,如梁啟超于1902年發(fā)表《進化論革命者頡德之學說》中談到:“進化論之功在天壤,有識者所同認矣。雖然,以斯賓塞之睿智,創(chuàng)綜合哲學,自謂借生物學之原理以定人類之原理,而其于人類將來乏進化當由何途,當以何為歸宿,竟不能確實指明。而世界第一大問題競虛懸而無薄。故麥喀士(日耳曼人社會主義之泰斗也)嘲之曰:‘今世學者以科學破宗教,謂人類乃由下等動物變化而來。然其變化之律,以人類為極點乎?抑人類之上更有他日進化之一階級乎?彼等無以應也’”。[4]資產階級改良派的介紹為早期國民黨人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打下了基礎,此外,20世紀初出現的譯書潮也為早期國民黨人認識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有利條件。自1898年嚴復翻譯《天演論》開始,中國譯書業(yè)空前發(fā)展,僅1903年就翻譯外國書籍20余種,因此被稱為“哲學年”。
3.2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某些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相契合,使早期國民黨人更容易接受馬克思主義
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誕生于歐洲工業(yè)文明時代,是現代文明的產物。然而,20世紀初的中國是政治、經濟、文化相當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早期國民黨人能在諸多社會流派中選擇馬克思主義并傳播之,除了馬克思主義本身的強大生命力、沖擊力和感染力以外,離不開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
正如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所提到的“社會群體鑒別一個政治制度是否合法的依據,是看它的價值取向如何和它們相吻合”[5]。中國傳統(tǒng)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所包含的均平思想與馬克思主義設想的未來理想社會有相似之處。早期國民黨人接受并傳播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密切關系。
均平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中的一種,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諸子百家就形成了各自的平均思想。如道家代表人物老子提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君,樂其俗”[6]的要求。墨家墨子主張“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zhí)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敖賤,詐不欺愚”[7]。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則描繪了理想社會:“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8]正如吳雁南所說:“儒家的大同思想,以天下國家為己任的追求,講求群體的觀念以及道家無為而治的理想等,都從不同的層面折射出社會主義的因素,盡管這些因素是空想的、主觀的,乃至宗教性的。這些思想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中國先進知識分子接受科學社會主義的認知障礙,奠定了他們接受科學社會主義的心理基礎?!盵9]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我們民族發(fā)展的內在動力,是中華民族的精神支柱。孫中山、朱執(zhí)信、胡漢民、戴季陶、馬君武等早期共產黨人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他們極為贊同儒家的均平思想,認為其中蘊含社會主義精神,孫中山甚至將社會主義等同于大同主義,傳統(tǒng)文化對早期國民黨人理解馬克思主義的深刻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3.3 日本研究馬克思主義的高潮為早期國民黨人了解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方便
日本自明治維新開始便積極向西方學習,歐洲的社會主義運動對日本思想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1901年幸德秋水等人組織成立了社會民主黨,1904年《平民新聞》發(fā)表了《共產黨宣言》的前兩章。這一時期涌現出了一大批具有較高水平的社會主義學者,諸如山川均、河上肇、佐野學等,他們發(fā)表了大量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山川均的《勞動組合運動和階級斗爭》、河上肇的《馬克思唯物史觀》、《俄羅斯革命和唯物史觀》、《馬克思主義上所謂“過渡期”》、佐野學的《中間階級的社會主義論》。馬克思主義在日本的影響不斷擴大。
1901年初清政府頒布“獎勵游學”的政令,激發(fā)了青年學子的游學熱情。此外,當時日本從自身利益出發(fā),為中國留學生提供了諸多便利,并對中國革命者持寬容態(tài)度,這一時期一批留日學生和革命者聚集日本。據統(tǒng)計,1900年至1920年間,中國有50 000余人留學日本,部分早期國民黨人包含其中:如胡漢民和朱執(zhí)信1904年留學日本,分別在日本法政大學研習政治學和經濟學;戴季陶于1905年在東京日本大學法科學習;孫中山等人也曾在日本流亡,以日本作為基地,繼續(xù)進行革命斗爭。
由于中日兩國地緣接近,文化交流可謂源遠流長,中日兩國語境上的同一性使得日文版馬克思主義學說更容易被中國人接受,因此,日本成為國民黨人接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渠道之一,這為留學日本的早期國民黨人了解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造了條件。
首先,為三民主義尋找依據。早在1905年,孫中山就在《〈民報〉發(fā)刊詞》中提出了他的民主革命綱領,即三民主義,但尚未形成一套完整與系統(tǒng)的民生史觀。以孫中山為代表的早期國民黨人認為,民生主義就是社會主義,強調中國的發(fā)展要預防資本主義的流弊,避免重蹈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覆轍,期望中國通過民生主義跨越資本主義階段,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在他們看來,社會主義是民生主義的理論依據,為此早期國民黨人曾吸收了當時世界上流行的社會主義家學說,其中包括馬克思主義。
辛亥革命時期,早已在歐美流行的馬克思主義,尤其是其中的唯物史觀引起了孫中山等國民黨人的關注,他們將唯物史觀當做分析與解決問題的方法加以研究。此外,作為民族資產階級的政治代表,他們主張在中國發(fā)展資本主義,建立起獨立、民主的資本主義國家,反對阻礙中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封建主義,馬克思主義關于階級斗爭的學說有利于他們反對封建主義和改良主義,宣傳革命思想,對他們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大有裨益。因此,他們對馬克思主義持歡迎態(tài)度,開始介紹、研究馬克思主義。
其次,早期國民黨人屬于新型知識分子,他們曾接受過新式教育,如孫中山、胡漢民、朱執(zhí)信、馬君武等人都有過海外求學經歷,可謂集舊學與新學、知識分子與政治家于一身。他們的思想更敏銳、視野更寬闊、學識更淵博、頭腦較一般人開放,因此更容易接受新理論。以孫中山、朱執(zhí)信等為代表的早期國民黨人充滿革命進取精神,他們在一定程度上能與時俱進,順應社會主義這個時代潮流,接受并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
最后,孫中山在一定時期對馬克思主義的高度評價,也推動了國民黨人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孫中山作為早期國民黨人的代表,在國民黨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朱執(zhí)信、戴季陶、胡漢民、馬君武、廖仲愷等人都是其忠實的追隨者,雖然在孫中山晚年他們中部分人偏離了孫中山所倡導的思想,甚至完全背離,這里不再述及,但早期他們是非常忠誠的。“孫中山在早年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真理時,已經感受到西方國家固有的種種弊病,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使他更加認識到資本主義的罪惡,因此在制定救國方略時力圖避免這一弊病,并對強烈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馬克思主義發(fā)生了興趣。他對馬克思主義切實解決問題的實際精神,給予了充分肯定,在馬克思的學說沒有發(fā)表之前,世界上講社會主義的都是一種陳義甚高的理論,離事實太遠。而馬克思從事實與歷史方面用功,原原本本把社會問題的經濟變遷,闡發(fā)無遺。孫中山這一崇拜馬克思學問的思想傾向,對朱執(zhí)信、胡漢民、戴季陶等人有較大的影響,也推動了他們宣傳和研究馬克思主義。”[10]
1840年,以英國為首的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強行打開了中國的大門,自鴉片戰(zhàn)爭始,苦難的中國人民飽嘗帝國主義的侵害。然而,勇敢的中華兒女并未屈從于列強的侵略,他們不惜用生命進行抗衡。早期國民黨人作為當時的先進知識分子,受當時國內外政治、文化等因素的影響,也加入到救亡圖存的行列中,他們在探索救國途徑的過程中發(fā)現了馬克思主義,并以贊賞的態(tài)度對待馬克思主義。孫中山、朱執(zhí)信、戴季陶、胡漢民、馬君武等人通過撰寫論文的方式,大量介紹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其內容的全面性為當時各黨派之最。早期國民黨人在介紹馬克思主義的同時,還試圖利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中國的歷史和社會問題。早期國民黨人所做的這些努力沒有白費,他們對馬克思主義的介紹和宣傳給當時處于迷茫狀態(tài)的中國人民以重大啟發(fā),尤其對早期共產黨人的馬克思主義觀產生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客觀上有利于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其偉大功績將永載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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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luencing Factors on Early Kuomintang Members Propagation of Marxism
XING Qian
(School of Marxism,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China)
In the history of sinicization of Marxism, the bourgeoisie was one of the revolutionary parties that introduced and studied Marxism in China. As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bourgeoisie at the early stage, Kuomintang, making it its mission to salvage China from subjugation, studied and propagated Marxism in search of the correct way of saving the nation, so as to blazed the trail in the spread of Marxism in China,
Kuomintang-Communist Party cooperation. There were objective factors for Kuomintang’s spreading Marxism, such as political situation at home and abroad, the early spread of Marxism in China,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Japanese culture; there were also subjective factors included, such as seeking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Three People’s Principles, the revolutionary initiative of the early Kuomintang members, and Sun Yat-sen’s highly evaluation of Marxism. Kuomintang’s introduction and propagation of Marxism enlightened the confused Chinese people at that time, beneficial to the spread of Marxism in China in the objective sense..
Kuomintang at the early stage; the bourgeoisie; Marxism; Marxism sinicization
10.11885/j.issn.1674-5094.20137596
1674-5094(2014)05-009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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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編 輯:鐘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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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07
邢 倩(1990-),女(漢族),山東章丘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