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尚書》學(xué)研究?

董廣偉

(曲阜師范大學(xué)信息技術(shù)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日照276826)

一、班固《尚書》學(xué)承傳問題

班固《漢書》稱引《尚書》，今文、古文兼采，很好地體現(xiàn)了東漢《書》教傳統(tǒng)的兼通特色。考之文獻(xiàn)，班固《尚書》學(xué)的承師淵源頗為紛雜，當(dāng)有家學(xué)遠(yuǎn)承之于西漢時期的班伯。

（一）班伯《尚書》學(xué)承師問題

班伯，班況長子，生卒年不詳，享年三十八歲，當(dāng)為前漢成帝世扶風(fēng)安陵人，兼通《詩》、《書》。其《尚書》學(xué)兼治大、小夏侯學(xué)兩家，分別受學(xué)于小夏侯學(xué)者鄭寬中、大夏侯學(xué)者許商。

《漢書·敘傳》說：

況生三子：伯、斿、穉。伯少受《詩》于師丹。大將軍王鳳薦伯宜勸學(xué)，召見宴昵殿，······拜為中常侍。時上方向?qū)W，鄭寬中、張禹朝夕入說《尚書》《論語》①金華殿授經(jīng)，張禹本傳說：“禹任《論語》?！编崒捴袨樾∠暮畈┦?，其任《尚書》無疑。于金華殿中，詔伯受焉。既通大義，又講異同于許商，遷奉車都尉。數(shù)年，金華之業(yè)絕，出與王、許子弟為群，在于綺襦紈绔之間，非其好也[1]4198。

鄭寬中以小夏侯《尚書》為學(xué)，張禹以《論語》為學(xué)，由此可知，班伯當(dāng)在金華殿中曾受《尚書》小夏侯業(yè)，師事博士鄭寬中無疑，且能通其大義，能與大夏侯學(xué)者講異同?！稊鳌酚终f：

是時許商為少府，師丹為光祿勛，上于是引商、丹入為光祿大夫，伯遷水衡都尉，與兩師②如淳注說：“兩師，許商、師丹?！辈⑹讨衃1]4202。

班伯少受《詩》于師丹，此云“兩師”，則另一師指許商無疑，許商為《尚書》大夏侯博士，則知班伯亦治《尚書》大夏侯學(xué)，曾師事許商。再者，許商弟子庚齒、學(xué)望均視班伯為先進(jìn)，曾與班伯講論異同，亦可證班伯曾師事許商。再者，在金華殿中，班伯通小夏侯學(xué)大義后，曾講異同于許商，自然要涉獵大夏侯之學(xué)無疑，或自此便稱許商為師。

班伯《尚書》學(xué)，下授不詳。程元敏《尚書學(xué)史》認(rèn)為班伯：

庭以授固，孟堅(jiān)因兼通二夏侯兩宗之學(xué)焉[2]。

其說不確。班伯早卒，享年僅三十八歲，為前漢成帝世人，班固生于公元三二年，成帝卒年在公元前七年，二者相距四十余年，故班伯“庭以授固”實(shí)不可能，其說不符合史實(shí)。揣測之，班伯與班固之間當(dāng)有家學(xué)相承傳，班固非親炙于班伯無疑。

（二）班固承傳《尚書》諸學(xué)問題

班固，字孟堅(jiān)，班伯弟班穉之孫，班彪之子，生于公元三二年，卒于公元九二年，享年六十一歲，后漢扶風(fēng)安陵人。班固博貫載籍，九流百家之言無不窮究，所學(xué)無常師，不為章句，舉大義而已?！逗鬂h書》盧植本傳說：

中興以來，通儒達(dá)士班固、賈逵、鄭興父子[3]2116。

范氏以班固為后漢初期三通儒之一，其說正體現(xiàn)了班孟堅(jiān)之學(xué)的總特點(diǎn)。班固撰作不朽斷代史著《漢書》，撰集囊括諸家之義的《白虎通義》，二著均體現(xiàn)了其上述治學(xué)特色。《漢書·敘傳》說：

班彪有子曰固。······永平中為郎，典校秘書，專篤志于博學(xué)，以著述為業(yè)?！ぁぁぁぁぁす桃詾樘朴萑?，《詩》《書》所及，世有典籍，故雖堯舜之盛，必有典、謨之篇，然后揚(yáng)名于后世，冠德于百王?！ぁぁぁぁぁh紹堯運(yùn)，以建帝業(yè)，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紀(jì)，編于百王之末，廁于秦、項(xiàng)之列。太初以后，缺而不錄。故探篡前記，綴輯所聞，以述《漢書》。······綜其行事，旁其五經(jīng)，上下洽通，為春秋考紀(jì)、表、志、傳，凡百篇[1]4235。

班固撰作《漢書》實(shí)為承續(xù)《尚書》記史之例。《后漢書·班彪傳》又說：

天子合諸儒講論五經(jīng)，作《白虎通德論》，令固撰集其事[3]1373。

撰集工作，非簡單記述而已，自有抉擇、編次、兼顧等逐項(xiàng)內(nèi)容，更需要有很強(qiáng)的判斷能力，非兼通諸學(xué)諸派的學(xué)者不能擔(dān)承此任。令班固撰集諸儒所論，正說明班固具有全面掌控諸學(xué)的能力。

班孟堅(jiān)本傳言其“學(xué)無常師”，這可以從其所撰《漢書》稱引《尚書》學(xué)的情況窺探出大概。其《漢書》引前漢《尚書》學(xué)者，除大、小兩夏侯外，又有歐陽學(xué)者，偶更引伏生弟子晁錯說，又不棄古文說。其所撰集《白虎通義》、《尚書大傳》、《古文尚書》、歐陽學(xué)、兩夏侯學(xué)等皆兼而引之，正體現(xiàn)了其“所學(xué)無常師”的特點(diǎn)。

班固《尚書》學(xué)，不為繁細(xì)章句，說經(jīng)舉大義而已。班固所體現(xiàn)的此一學(xué)風(fēng)，是針對前漢末后漢初《尚書》今文章句流于繁文浮辭、叢碎無用的弊端而進(jìn)行的求變之舉。

二、《漢書》稱引《尚書》研究

《漢書》稱說《尚書》情況較為復(fù)雜，在前人已有研究基礎(chǔ)上，試考述如下：

（一）《漢書》稱說《尚書》篇目、體例問題

班固曾典校祕書，當(dāng)能見到中祕所藏《尚書》各種傳本及其傳記。據(jù)筆者統(tǒng)計(jì)，《漢書》直接或間接稱引《尚書》本經(jīng)或說義者，涉及伏生今文二十九篇中的二十四篇，即《堯典》、《皋陶謨》、《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高宗肜日》、《微子》、《牧誓》、《洪范》、《金縢》、《大誥》、《康誥》、《召誥》、《洛誥》、《無逸》、《君奭》、《多方》、《立政》、《顧命》、《康王之誥》、《呂刑》、《文侯之命》、《秦誓》，僅有《西伯戡黎》、《酒誥》、《梓材》、《多士》、《費(fèi)誓》五篇未見稱引。逸《書》十六篇見引《漢書》者，有《伊訓(xùn)》、《泰誓》、《武成》、《嘉禾》四篇，其余十二篇不見稱引。此外，還多次稱引《書序》。

《漢書》引用《尚書》本經(jīng)或說義之體例，前人多有論述。今概而論之，計(jì)為如下七條：

一為照錄《尚書》本經(jīng)原文。如《漢書》照錄《洪范》全經(jīng)入《五行志》，幾盡錄《禹貢》全經(jīng)入《地理志》等?！妒池浿尽菲鹗渍f：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1]1117。

此為直引《尚書·洪范》本經(jīng)以明作《食貨志》之所本?！督检胫尽菲鹗渍f：

《洪范》八政，三曰祀[1]1189。

此為引《尚書·洪范》本經(jīng)以明作《郊祀志》之所本?！抖Y樂志》引《尚書·堯典》說：

故帝舜命夔曰：“女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八音克諧”，此之謂也[1]1038。

《禮樂志》又直引《尚書·堯典》本經(jīng)“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文。

二為用訓(xùn)詁字改《尚書》經(jīng)字。如《郊祀志》引《堯典》將“肆覲東后”改為“遂見東后”；《律歷志》引《堯典》將“庶績咸熙”改為“眾功皆美”；《地理志》引《禹貢》將“濟(jì)、河惟兗州”改為“泲、河惟兗州”，將“達(dá)于濟(jì)”改為“達(dá)于泲”，將“厥篚織文”改作“厥棐織文”。等等。

三為用意譯法改寫《尚書》經(jīng)文。如《百官公卿表》說：

唐、虞之際，命羲和四子順天文，授民時[1]721。

此實(shí)系用意譯法改寫《堯典》經(jīng)文“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再如《刑法志》說：

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時作刑，以詰四方[1]1093。

實(shí)系用意譯法改寫《呂刑》本經(jīng)“惟呂命，王享國百年，?；模欢茸餍桃栽懰姆健?。

四為在引文中增插注釋。如《堯典》有“岱宗”、“南岳”、“西岳”、“北岳”，《郊祀志》注釋說：“岱宗，泰山也”；“南岳，衡山也”；“西岳，華山也”；“北岳，恒山也”。

五為出己意解經(jīng)，舉大義而已。如《食貨志》曰：

禹平洪水，定九州，制土田，各因所生遠(yuǎn)近，賦入貢棐，楙遷有無，萬國作乂[1]1117。

此為班固稱說《尚書·禹貢》義以明賦貢、貿(mào)易之要。禹定九州，根據(jù)各州土壤肥瘠、生產(chǎn)貢物品類多寡而制賦貢，并非各以所生遠(yuǎn)近貢輸。

六為以特定術(shù)語代指《尚書》事。如《禮樂志》云：

國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學(xué)歌九德[1]1038。

“九德”出自《尚書·皋陶謨》本經(jīng)，此處用“九德”代指五帝之樂教。

七為在稱引中刪減《尚書》本經(jīng)。如《禹貢》有“厥土黑墳，厥草維繇，厥木惟條”，《地理志》減并，稱引為：

厥土黑墳，屮繇木條[1]1525。

《禹貢》有“蓧蕩既敷，厥草惟夭，厥木惟喬”，《地理志》減并后二句為：

屮夭木喬[1]1528。

（二）班固著史多稱引今文《尚書》，偶爾兼

用古文經(jīng)問題

班固所撰《漢書》各傳引《尚書》多用今文經(jīng)。《漢書·劉向傳》說：“毋若殷王紂。”段玉裁《古文尚書撰異》說：

無作毋、受作紂者，今文《尚書》然也。凡《古文尚書》受字，《今文》皆作紂；古文不言紂，今文不言受[4]。

由此可知，班氏此處用《尚書》今文。《漢書·車千秋傳》說：

毋偏毋黨[1]2885。

《漢書·谷永傳》說：

毋逸于游田[1]3445。

漢石經(jīng)用《尚書》今文本，漢石經(jīng)《尚書》殘字有：“毋逸于逰田。”毋，今文也；無，古文也。作毋者為今文本，故可知，班固此處用今文。

三、班固《尚書》學(xué)說研究

班固《尚書》學(xué)說，主要體現(xiàn)在其所撰《漢書》稱說《尚書》學(xué)的具體內(nèi)容中。班固為東漢大儒，其《尚書》學(xué)說的核心內(nèi)容最能代表東漢《書》教傳統(tǒng)的核心主張，特別是其在《五行志》中所表述的“洪范五行”思想，不僅是東漢《書》教活動中最為流行的主張，而且對其后影響甚巨，較好地體現(xiàn)了《尚書》學(xué)說的特色。

（一）班固撰史兼用今古文說義問題

班固撰作《地理志》，多引《古文尚書》家義，兼存今文家說?！兜乩碇尽烽_卷說：

水土既平，更制九州，列五服，任土作《貢》[1]1523。

此為班氏據(jù)《禹貢》之《書序》“禹別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并參《皋陶謨》本經(jīng)“弼成五服”，以及《禹貢》本經(jīng)“九州服貢”文義，以明作《地理志》之所本。

《地理志》直引《禹貢》本經(jīng)“禹敷土，······錫圭告成”全文后，更記本朝行政區(qū)域，說：

漢興，······至武帝······南置交阯，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梁，改梁曰益，凡十三部，置刺史。先王之跡既遠(yuǎn)，地名又?jǐn)?shù)改易，是以采獲舊聞，考跡《詩》《書》，推表山川，以綴《禹貢》《周官》《春秋》，下及戰(zhàn)國、秦、漢焉[1]1543。

此為班氏考之《詩》《書》所載，綴緝《禹貢》、《周禮》、《春秋》經(jīng)傳所著之古地望①《地理志》以《禹貢》考證今古山川之名，比《詩》、《禮》、《春秋》要多，成蓉鏡《禹貢班義述自序》說：“欲言《禹貢》，當(dāng)先明班氏之例，《志》稱《禹貢》者凡三十有八，稱禹治者凡一?！庇?jì)三十九條。，以考征今古山川之名及其改易之沿革。

穎川郡：崈高，班固自注說：

古文以崇高為外方山也[1]1560。

班氏自注所稱“古文”②王國維《觀堂集林》卷七《漢書所謂古文說》說：“六藝于書籍中為最尊，而古文于六藝中又自為一派，于是古文二字，遂由書體之名而變?yōu)閷W(xué)派之名。故《地理志》于《古文尚書》家說，亦單謂之古文······所謂古文，非以文字言，以學(xué)派言也?！逼湔f為是。者，為漢《古文尚書》家的《禹貢》說義。陳壽祺說：

其稱“古文以為”者，必古文先師說無疑；古文家相傳述莫得其主名，故不能如桑欽杜林之直書其人也。不言《尚書》若《禹貢》者，上有所承省文也[5]。

《地理志》引《古文尚書》家桑欽說六事，杜林說一事，均直書其人。桑欽說六事為：上黨郡屯留下引桑欽言絳水，平原郡高唐下引桑欽言漯水，泰山郡萊蕪下引桑欽言汶水，丹陽郡陵陽下引桑欽言淮水，張掖郡刪丹下引桑欽言弱水，中山國北新成下引桑欽言易水。敦煌郡敦煌下引杜林以為古瓜州地，此為杜伯山說《古文尚書》語，特為珍貴。

班氏著史多用《尚書》今文說。其撰寫《五行志》之體例，最能體現(xiàn)這一特色，《五行志》每大節(jié)首引“《經(jīng)》曰”，即《尚書·洪范》本經(jīng)，緊下引“《傳》曰”，即今文伏生《洪范五行傳》，《傳》后即引“《說》曰”，即張生、夏侯始昌、夏侯都尉等今文家說伏《傳》之文。“《說》曰”后雜陳當(dāng)世多位《洪范》陰陽五行學(xué)說。班固所撰集的《白虎通義》，更是全用《尚書》今文說，無一例古文說。

（二）《漢書》繩繼《尚書》作意問題

班孟堅(jiān)推尊《尚書》為信史，曾作《典引》一篇，以續(xù)《尚書·堯典》。《后漢書·班彪傳》說：

固又作《典引》篇，述敘漢德[3]1375。

李賢注說：

《典》謂《堯典》，引猶續(xù)也。漢承堯后，故述漢德以續(xù)《堯典》[3]1375。

由此一例，可見《尚書》對班固影響之甚。其實(shí)，最能體現(xiàn)班固之繩繼《尚書》者，非其不朽之作《漢書》莫屬。

班固撰著《漢書》，其意首在繩續(xù)《尚書》之記政史。章學(xué)誠說“六經(jīng)皆史也”。然六經(jīng)中，《尚書》最為純壹無雜之史籍。故班固《漢書·藝文志》說：

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舉必書，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帝王靡不同之[1]1715。

帝王靡不同之，其暗含之意，謂漢室也應(yīng)如古代帝王，設(shè)史官以記史。

班孟堅(jiān)著《漢書》，其意又在紹繼《尚書》之作意?！稘h書·儒林傳》說：

古之儒者，博學(xué)乎六藝之文。六藝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至治之成法也[1]3589。

致至治之成法，六經(jīng)皆不如《尚書》記上古事為可信。五經(jīng)群籍，九流百家，其言雖多，然皆不如《尚書》唐虞盛世二《典》、三《謨》之史篇。班固以《尚書》最為寫史之成法，故他說：

《書》之所起遠(yuǎn)矣，至孔子纂焉，上斷于堯，下訖于秦，凡百篇[1]1706。

又說：

六藝之文，《書》以廣聽，知之術(shù)也[1]1723。

廣聽，實(shí)依據(jù)《禮記·經(jīng)解》“其為人也，疏通知遠(yuǎn)，《書》教也”之義。廣聽，意謂遠(yuǎn)知古帝王之政教，以周知現(xiàn)今國家之施政。班固撰作《漢書》，目的正在資政垂教也，與孔子纂次《尚書》同。

（三）班固與《書序》問題

班固曾親見中祕《書序》，并首言孔子作《書序》。《漢書·藝文志》著錄有《尚書》古文經(jīng)四十六卷，又自注今文說“《尚書》歐陽經(jīng)三十二卷”，四十六卷、三十二卷皆各含總作一卷之《書序》。班固《藝文志》<后敘>最早提出孔子撰作百篇《書序》一事。其文說：

《書》之所起遠(yuǎn)矣，至孔子纂焉，······凡百篇，而為之《序》，言其作意[1]1706。

班固直接引《書序》以證史。

班固撰《漢書·敘傳》及其論紀(jì)、表、志、傳之所以作，體式仿《書序》?！稘h書》卷一百下“敘傳”說：

······為春秋考紀(jì)、表、志、傳，凡百篇，其敘曰：‘皇矣漢祖，······述《高帝紀(jì)》第一?！ぁぁぁぁぁさ诙！ぁぁぁぁぁ1]4235

自“皇矣漢祖”以下諸敘，皆班固自論撰《漢書》意，司馬遷之?dāng)⒛吭茷槟呈伦髂潮炯o(jì)、某列傳，班固不言“作”而改言“述”，蓋避“作者之謂圣”，而取“述者之謂明”之義?！笆龈撸ǖ郏┘o(jì)”，即作《高帝紀(jì)》，同《書序》“作《堯典》······作《文侯之命》”等同義?！笆觥鄙稀盎室訚h祖······赫赫明明”，述作此目之事由，亦猶《書序·堯典》上“昔在帝堯······讓于虞舜”等?！稘h書》敘其八表、敘十志、敘七十列傳，亦遠(yuǎn)紹《書序》體例。

（四）班固善論《洪范》五行察變諸說問題

班固集前漢以“洪范五行”察變之大成。其說多見于《五行志》五卷中，謹(jǐn)考班氏論“洪范五行”察變數(shù)例于下：

班固依伏生《洪范五行傳》論災(zāi)異。伏生《洪范五行傳》說：

言之不從，是謂不艾，厥咎僭，厥罰恒陽，厥極憂。時則有詩妖，時則有介蟲之孽，時則有犬?dāng)?，時則有口舌之痾，時則有白眚白祥；惟沴金[6]。

班固說：

言上號令不順民心，虛譁憒亂，則不能治海內(nèi)，失在過差，故其咎僭。僭，差也。刑罰妄加，群陰不附，則陽氣勝，故其罰恒陽也。旱傷百谷，則有寇難，上下俱憂，故其極憂也。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柑口，則怨謗之氣發(fā)于謌謠，故有詩妖。介蟲孽者，謂小蟲有甲飛揚(yáng)之類，陽氣所生也，于《春秋》為螽，今謂之蝗，皆其類也。于《易·兌》為口，犬以吠守，而不可信，言氣毀故有犬?dāng)?。一曰，旱歲犬多狂死及為怪，亦是也。及人，則多病口喉閡者，故有口舌痾。金色白，故有白眚白祥。凡言傷者，病金氣；金氣病，則木沴之。其極憂者，順之，其福曰康寧[1]1376。

《漢書·五行志七中之上》說：

《史記》：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金震，木動之也。是時周室衰微，刑重而虐，號令不從，以亂金氣。鼎者，宗廟之寶器也。宗廟將廢，寶鼎將遷，故震動也。九鼎之震，木沴金，失眾甚！[1]1401

此班氏舉周災(zāi)異事，依伏生《洪范五行傳》而申證金沴木，為天行相克。號令不從，即伏生《洪范五行傳》之“言之不從，是謂不艾”。

[1]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程元敏.尚書學(xué)史[M].臺北:五南圖書出版有限公司,2008:605.

[3]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

[4]段玉裁.古文尚書撰異[M].續(xù)修四庫全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40.

[5]陳壽祺.左海經(jīng)辨[M].續(xù)修四庫全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87-388.

[6]伏勝.尚書大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