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嚴
明清時期,徽州出現(xiàn)了女祠,雖然規(guī)模不大,數(shù)量不多,形式也簡潔,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供奉男主的祠堂平分了秋色。名門望族的賢德者、貞女、才女,均可入主女祠。
有時候想,那個叫李蘋香的女人,如果不是命運多舛,以她的家世,以她的才華,以她的姿容,以她的賢良,足以讓我們在女祠中祭奠她的在天之靈,而不是找遍古籍,在詩行間尋覓她一生的蹤跡。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
謎一樣的桃花劫
1904年深秋的一個傍晚,上海英租界的四馬路上人流如潮。廣西巡撫王之春到金谷香菜館赴宴,他挺胸凸肚正要上樓,忽然有個書生模樣的人,掏出手槍,大義凜然地高喊:“賣國賊,我代表四萬萬同胞對你執(zhí)行槍決!”
王之春嚇得大呼救命,眾人嘩然,在這關(guān)鍵時刻,槍啞了,因為太舊。
這個書生名叫萬福華,合肥人,早年棄官,為支持戊戌變法四處奔波,這次精心策劃的刺殺行動,因一支生銹的槍而流產(chǎn)。
章士釗就是那個買槍的人,他通宵未眠,惦記著被抓進牢里的萬福華。第二天一大早,他通過關(guān)系找到巡捕房探望萬福華。巡捕是個老奸巨猾的人,三問兩不問的,竟套出許多機密,包括章士釗家的門牌號,結(jié)果章士釗、黃興等一干人被一網(wǎng)打盡。
好在不久,除了萬福華判了十年,他們都被釋放了。從牢房里一出來,章士釗就被接到棋盤街李蘋香的香巢中,她為他沐浴更衣,端茶倒酒,溫情款語體貼不盡。是夜,他就醉倒在李蘋香的溫柔鄉(xiāng)里。
幾天里,她彈琴作畫,唱小曲兒,盡心撫慰他受驚的靈魂,兩人耳鬢廝磨如膠似漆。晚間,在紅燭紗帳中,他們推心置腹說生平,李蘋香說起過去,不由得雙淚垂落,關(guān)鍵處更是泣不成聲。
大才子章士釗很快化名“鑠縷十一郎”為她寫了一個傳略,他在緒論中寫道:蘋香,妓女也,實才女也。蘋香既是才女,胡為妓女?蘋才厄于遇也。按章士釗寫的《李蘋香》里的敘述,李蘋香本姓黃,名叫黃箴,又名黃碧漪,入樂籍后曾先后化名李金蓮、李蘋香、謝文漪等。黃姓是徽州望族,她出身名門,先祖黃鉞是乾隆進士,曾官至禮部尚書,到父親時家道中落,父親只在縣衙里做刀筆吏,薪水不高,多少要靠岳丈家的補貼。后來移到黃母家住,估計是倒插門的形式。黃母是浙江嘉興人,大家閨秀,善詩,蘋香自幼得其母親的熏陶。據(jù)說,她8歲時作詩,有位名宿偶然看到她的詩作,拍案叫絕說:此種驚艷,當于古人遇之,至于今人,百年來無此手筆!
這樣的吹捧真肉麻,當時她祖父的官威尚存罷了,一個懵懂女童的詩,再好也不能這樣捧殺。她母親頗為得意,曾笑撫女兒的背說:吾家又出一狀元矣!
李蘋香兒時的確聰穎過人,而且喜歡讀書,她自幼體弱多病,常常一手藥罐一手書卷,她是浸在藥香與墨韻中長大的。到了及笄之年,她一下子蛻變成一個才貌無雙的美少女,一頭烏發(fā)自然彎曲如波浪,貼在兩鬢,潔白的額頭如一輪明月,她明眸皓齒,偶一微笑,便似曇花璀璨,加之詩名遠播,在當?shù)厮裏o疑是一等一的優(yōu)秀。上門求親的踏破了門檻,她的父母橫挑豎選,愣是挑花了眼,拒絕了一個又一個青年才俊,只恨沒個趙明誠蘇東坡之流的可嫁。
嘉興畢竟是一個小地方,找來找去,沒有可以配得上李蘋香的人,要么家世欠妥,要么品貌不佳,李蘋香母親漸漸生出要到大地方物色佳婿的想法。這一年,李蘋香父親遠游在外,她母親攜帶她并一位兄長,到上??囱笕速愸R,她以為能進賽馬場的,不是達官便是顯貴,暗暗希望能為女兒釣到金龜婿。事實證明,這是多么愚不可及的事。更讓人苦惱的還在后面,他們居然花光了行囊里的銀子,困在旅店里不敢聲張,住店錢都付不起,吃飯與回家的錢分文沒有。這里人生地不熟,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結(jié)果便宜了隔壁的蘇州潘某,潘某探出了事情的原委,主動解囊相助,對他們呵護有加。此人言語猥瑣相貌丑陋,若在過去,黃母瞧都不會瞧他一眼,可如今在落難之中,對這個老男人感激涕零,哪里還辨什么美丑。接著,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思議,潘某對他們大獻殷勤,好吃好喝供著,請他們在大上海玩了個盡興,最后露出狐貍尾巴,提出要娶她18歲的女兒,黃母與兄長居然答應(yīng)了,把一個如花似玉的黃花閨女推到潘某的床上。
災難如多米諾骨牌一樣接踵而來,那潘某原來是個無賴,家中早有妻兒,原配妻子不允許他們進門。潘某帶她流落到蘇州,如豬八戒啃人參果,好好享用了她如花的青春,一等盤纏用完了,轉(zhuǎn)身便把她賣到上海的妓院里,還是低等的末流妓院,后來她憑著滿腹詩書才進入長三堂子。
這樣的經(jīng)歷自然讓章士釗這個書生感慨萬千,聯(lián)想到自己報國無門,差不多是淚濕司馬青衫。他毫不猶豫地一氣呵成寫下傳記,那個時期文人喜歡給妓女寫傳,比如陳寅恪寫柳如是,劉半農(nóng)寫賽金花,那是文人的一種時尚。
不過,關(guān)于李蘋香這一段歷史,實在是漏洞百出,稍稍動點腦筋都不會盡信。就算第一次到上海,物價貴得離譜,做母親的不會不做計劃,任由錢花光了。就算錢花光了,潘某出手相幫,也不至于要嫁女還情。如果說她母親是個嫌貧愛富的粗人,還勉強能解釋得通。問題是她母親出身名門,大名程淑儀,精通詩書,亦是才女,何以庸俗至此?清末詩人冒鶴亭,冒辟疆的后人,曾經(jīng)與李蘋香的母親程淑儀詩賦唱和,可見她是一個清雅人,不俗也不傻。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誰也不清楚,這里面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命犯桃花劫已然不幸,這種不幸再蒙上一層神秘的迷霧,讓李蘋香的人生更加凄艷絕倫。
今宵別夢寒
偶然見過李蘋香的照片,19世紀60年代,上海已經(jīng)有了照相館。妓女總是敢為人先,不少人留下玉影。照片太陳舊了,看不清什么背景,李蘋香靜靜坐在木椅上,光線從側(cè)面柔和地照過去,面容清秀婉約,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她一襲月白色的素衫,腿與腳被兩盆看不清什么名堂的花遮住了,天足還是三寸金蓮,推測不出來。她一頭烏發(fā)綰起來,沒有什么頭飾,雪白的皓腕上一對鑲金玉鐲,一身的裝扮僅此而已,絲毫不染風塵。這張照片應(yīng)當是在照相館照的,背景有點生硬,只有一架長青藤垂落在側(cè),照片上是手寫的一行字:天韻閣主人小影。
“天韻閣”是她的居室名,她把天韻閣打造成了文藝沙龍,青樓中的文藝沙龍,別具一格。1901年李蘋香淪落風塵,時年21歲。由于才色俱佳,轉(zhuǎn)眼間成為青樓中的一流人物,來來往往都是富貴中人,可謂“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然而,李蘋香不同于尋常的庸脂俗粉,她厭惡與無知權(quán)貴交往,樂于與詩人雅士唱和,漸漸的顯出了天韻閣的不同凡響。最初天韻閣的座上賓是冒鶴亭,1901年他三訪李蘋香,并在天韻閣大擺酒宴,遠近風雅之士前來赴約,他們或吟詩或作畫或撫琴,李蘋香纖手執(zhí)壺,一面殷勤勸酒,一面輕啟朱唇應(yīng)對唱和。天韻閣里群賢畢至,熱鬧盈天,詩人陳子言曾寫詩描繪酒宴盛況,把李蘋香比作明代的李香君。冒鶴亭是名門之后,同時也是一個知名的高產(chǎn)詩人,交游很廣。后來,他為李蘋香介紹了著名的學者曹君直,并使她拜曹為師。所謂名師出高徒,冒鶴亭用心良苦,從師為虛,廣告為實,意在提升紅粉佳人的身價。
有了這一系列的鋪墊,青樓里的文藝沙龍活色生香起來。除了冒鶴亭,除了苦吟詩人陳子言,還有“清末四公子”之一吳保初,另外集戲劇、音樂、書畫才藝于一身的李叔同,國學大師章士釗等都成了她的座上嘉賓。發(fā)展到后來,天韻閣不僅吸引了男才子,也吸引了女才子,包括名動京城的呂碧城姊妹。
妓院引來狂蜂亂蝶一般的男人,這不奇怪,而能夠引來女人觀望,尤其是名媛才女們,放低了姿態(tài)前來妓院雅聚,不能不說,天韻閣的主人實在是與眾不同。
也許就是她的與眾不同,吸引了另外一個與眾不同的男人——李叔同,后來大名赫赫的弘一大師。林語堂評價李叔同說:他是最奇特的一個人,最遺世獨立的一個人。李叔同仿佛生下來就是要體驗人生的種種,他不放過每一種活法,別人活一世,他要活九十九世,他當過官、經(jīng)過商,成為津門巨富,他的書法繪畫音樂詩文無一不精,娶妻也是國內(nèi)一個國外一個。年輕時流連在煙花柳巷,沉醉在脂粉詩酒之中,到了不惑之年,真的就不惑了,突然皈依佛門,他的一中一外兩個妻,懷抱稚子,守在廟門外,哀哀跪求他不要出家,他依然不改初衷,我行我素,一人獨行不牽不掛。
李蘋香剛?cè)爰嗽翰痪?,年方二十的李叔同偶然認識了她。他們一個是粉苑奇葩,一個是美佳公子,兩人一見如故,李叔同當即留詩一首,訴說報國無門的一腔愁緒:《河滿》一聲驚掩面,可憐腸斷玉人簫。
初逢名妓,詩人墨客通常會寫一些頌贊花容玉顏的旖旎詩行,或者表達愛慕狎昵之情。李叔同不一樣,他當真是把她引為知己,才會贈寫這樣袒露心跡的詩句,特別的詩給特別的你??v然李蘋香后來識人千萬,想來,李叔同是她生命中最柔軟的痛了。因為他的才華無邊,也因為他的千古獨特。
李叔同是維新派,支持康有為們變法,漸漸成了當局的眼中釘肉中刺,人生處于低谷期。消沉之中他到勾欄里放浪形骸,與上海灘的名伶名妓情意綿綿,仿佛當年的柳永,時時醉唱:楊柳岸曉風殘月。與他討論文學藝術(shù)的妓女不止一個,但他對李蘋香是別樣的感情。
他來,她滿心歡喜,她將備好的酒水親手斟滿,他們席地而坐,以詩酒唱和,忘形處,他們常常會相視而笑,每每有稱心的詩詞,便會不約而同地擊掌歡歌。這樣的快樂分明是夢,卻又真實地存在著。李叔同之妻俞氏雖然端慧,相形之下,他更愿意到她這里,如水一樣自由自在地攤開來,悲時哭,樂時笑,郁悶時醉酒不醒,她會始終陪伴他,不離不棄。
李叔同到南洋公學學習時,除了上課,一有空便朝她的香閣飛奔而來,她靜坐在屋內(nèi)等他,花好,人美,月色也清亮。他們交往了六年,相知了六年,誰也不會說白頭偕老,他們珍惜相見時的你儂我儂,直到他母親因病故世。
李叔同母親的去世,似乎是一個分水嶺。從此,他的身影在青樓中徹底消失了,接著,他東渡日本,把所有的情愛丟下,讓李蘋香一個人去品味。他與她以詩相識,自然也要以詩訣別,他詩中寫:夢醒揚州狂杜牧,風塵辜負女相如。
他從醉生夢死中醒來,要去做正經(jīng)事了,便要遠游天涯,辜負眼前的癡情才女。辜負了便是辜負了,他的一頁情史翻過去就翻過去了,眨眼的工夫。不知道她能不能翻過去。
李蘋香回贈的詩有些凄迷:潮落江村客棹稀,紅桃吹滿釣魚磯。不知青帝心何忍,任爾飄零到處飛!
妓女的命運,注定是桃花流水的無情,不論她是否輕薄,不論她是否美艷,不論她是否才情滿懷。
浮生一夢
歲月如流水逝去,天韻閣依然車水馬龍,李蘋香少不得強作歡顏,不管是誰都得周旋一番,偶遇一二知音,花前燈下才可聊慰寂寞??上В娜颂?,她的寂寞無邊無涯。章士釗走了,他娶了名門閨秀吳弱男,兩人恩恩愛愛,雙雙遠赴英國而去;李叔同也走了,他走得最遠,一直走進佛境中。
李蘋香想淡出風塵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積蓄寥寥,長年與風流才子們往來,豐富了精神,貧困了物質(zhì)。她的首飾盒里空空如也,跟那個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沒法比,與青春鼎盛時的老鄉(xiāng)兼同行賽金花更是天壤之別。誰來救贖她?當年冒鶴亭對她關(guān)愛有加,為她置酒席辦詩會,為她引見名師,但也就這樣了。后來,章士釗為她寫傳,李叔同寫序,都是用筆名,一個鑠縷十一郎,另一個叫惜霜,遮遮掩掩的,猶抱琵琶半遮面,他們的憐香惜玉,僅此而已。彈指間,桃花沁紅,梨花一片白,紛紛揚揚,曾經(jīng)的葳蕤詩文,曾經(jīng)的旖旎情愛,該落的全落了,李蘋香環(huán)顧空空蕩蕩的溫柔鄉(xiāng),心里一片茫然悲寂:此生浮云一片,何處是可以停駐的故鄉(xiāng)?原指望過去往來唱和的才子們能夠援手相救,殊不知百無一用是書生。
幸好有一個女人愿意幫她。
男人幫女人,必定有個理由。女人幫女人,往往不需要理由。
這個女人名叫吳芝瑛,世間奇女子也。吳芝瑛生于富貴之家,是桐城才女,她詩畫俱佳,尤其工于書法,她的瘦金體峻勁清麗,冠絕一時,曾因此被慈禧召見。
吳芝瑛嫁得也不錯,丈夫廉泉與她琴瑟和鳴,后來廉泉做了京官,與秋瑾的丈夫同為清朝大臣,他們兩家住在一個胡同里,兩個奇女子來來往往中,有說不完的知心話,彼此惺惺相惜。她們相處不到一年時間,秋瑾厭倦了無聊透頂?shù)幕橐?,離婚后想去日本游學,吳芝瑛二話不說,掏空了口袋,資助秋瑾遠去東瀛。袁世凱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作為袁世凱的兒女親家,吳芝瑛一點不顧及情面,上萬言書痛斥袁世凱,成為京滬聞名的巾幗豪俠。1907年秋瑾就義,族人不敢收葬她,吳芝瑛在西子湖畔為她買下墓地,讓她入土為安。還有辦學、救助貧困家庭等等,不一而足,她雖然只是一個弱質(zhì)女流,骨子里比男人更男人。
京官沒做幾年,廉泉對時局頗為失望,吳芝瑛力勸丈夫辭官,到上海曹家渡筑小萬柳堂,半隱居起來,園內(nèi)花木扶疏,柳林深深,吸引了許多文化人。“萬柳夫人”吳芝瑛在園子里舉辦文藝沙龍,很是方便,一時詩人詞客紛至沓來,梁啟超與袁克文也是座上賓。
有一次,不知誰拿出李蘋香的一首《七絕》,讓大家傳閱,當吳芝瑛讀到“滿院月明涼似水,自鈔貝葉掩深關(guān)”兩句時,十分歡喜,得知是上海名妓李蘋香所作,絲毫沒有輕慢,托人去邀約李蘋香。 自此以后,李蘋香常常從自己的青樓文藝沙龍,走入小萬柳堂的詩苑。她把所有的詩篇送給吳芝瑛審閱,果然是篇篇雋永字字清新。吳芝瑛勸她結(jié)集印出來,熱心為她審定,1905年出版了《天韻閣詩存》。
隨著交往的深入,吳芝瑛了解到她的身世,很是同情,對她時常流露的痛楚,心疼也憐惜,這個著名俠女又一次熱血沸騰,她決心把李蘋香救出苦海??嗪o涯何為舟?李蘋香等啊等啊,她想等那曾經(jīng)如膠似漆的人,等那曾經(jīng)海誓山盟的人,結(jié)果,她連一個肯為花魁娘子贖身的賣油郎都沒有等來。紅綃帳里公子究竟情有多深,卻深不過一個女人的義薄云天。
吳芝瑛家里藏了一些古字畫,其中明代著名書畫家董其昌的手寫《史記》是絕版,她一直視若珍寶,平日里不舍得翻閱,如今也只好拿出去賣了應(yīng)急。這真是挖了她的心頭肉,她自幼臨摹董大師的書法,這本古籍見證了她的幸福人生,失去了它就會失去多少生活樂趣!為了李蘋香,她豁出去了,這本手寫《史記》賣得數(shù)千金,加上賣掉幾件首飾,終于贖出了李蘋香。
是吳芝瑛給了李蘋香平靜的下半輩子,沒有大富大貴,倒也能安寧度日。告別了燈紅酒綠,她決心自食其力,改名換姓為謝文漪女史,建了一個書畫室,以賣字畫為生。雖說情感上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她的生活并不寂寞。她不僅有吳芝瑛的傾心幫助,還有幾個知心的女友,包括呂碧城的姐姐呂美蓀。 呂美蓀在上海時,曾女扮男裝,同《大公報》的主編一起去天韻閣,拜訪過當時名噪一時的李蘋香。她們成了詩友,呂美蓀沒有看低她的樂籍,待她如姐妹,她們的友誼一直持續(xù)到老。
陪女人白頭到老的,往往還是女人。
堪嘆浮生如一夢,典衣沽酒臥深林。李蘋香的人生,雖然沒有善始,卻能善終;雖然沒有富貴,卻能歲月靜好,收梢還是不錯的。
中外書摘201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