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個地球村,人類的生命基因已經(jīng)延續(xù)了若干萬年,為此我們要深深地感激養(yǎng)育了我們生命的家園——地球。我以為無論從物質的角度,還是從精神的角度,地球都給我們提供了豐富的滋養(yǎng),難怪在這個地球上不同的地域,許多民族都把地球和土地比喻成自己的母親。在不少民族的創(chuàng)世神話中,地球和土地就是一個特殊的隱喻和象征,它是早期人類原始思維中的一種符號,當我們追溯人類的生命源頭和精神源頭時,地球或者說土地,無疑都是我們最根性的母體。作為一個詩人,或者說在更多的時候,我是一個懷疑論者,對人類的未來充滿著極度的憂慮,但是盡管這樣,我仍然從未喪失過人類在面對各種困難和挑戰(zhàn)時的勇氣以及堅定的信心。特別是在今天,當我們從世界的四面八方來到這里,并將以詩歌的名義,來進行一次富有建設性的對話的時候,我相信,同大家一樣,我們都懷著一種共同的期待,那就是我們作為這個地球村不同地域和民族的代言人,我們將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保護我們共同的生命母體——地球的責任。從更廣闊的意義而言,我們是代表這個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和生靈來發(fā)言,我想無論它是動物還是植物。由此,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們這一次具有特殊意義的交流和對話,或許它最初發(fā)出的聲音還不太大,但它最終所形成匯聚成的道德力量卻將是無窮的。在全球化的今天,盡管反全球化的觀點很有道理,他們認為傳統(tǒng)、差異和當?shù)匦宰屛唤o了新自由主義經(jīng)濟范式所主導的全球資本主義,但是盡管如此,人類今天所面臨的危機,諸如資源的過度開發(fā)、生態(tài)災難、繁榮下的極端貧困等等,都需要我們這些作為社會動物和生物動物的人去加以解決。毫無疑問,我們是這個地球村真正的主人之一,我們將承擔起并肩負著保衛(wèi)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個蔚藍色星球的光榮職責。
列維-施特勞斯曾這樣感嘆:“今天人類沒有分別……人與他者直接接觸,他們的感覺、抱負、欲望和恐懼對安全和興旺毫無影響,那些曾經(jīng)認為物質進步代表著優(yōu)勢的人……那些所謂初民和古老民族……他們的存在消失了,他們以或快或慢的速度,融入了他們周遭的文明”,在這位杰出的人類學家眼里,全球化瓦解了原有的世界,模糊了自我和他者之間、“現(xiàn)代”與“原始”之間的差異,全球化已經(jīng)真實地顛覆了固有的國際政治、經(jīng)濟以及文化秩序,全球化讓我們這個時代處于一個斷裂的景象。作為土著民族的詩人和文化代言人,當我們身處這樣一個混淆了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資本和技術日益異化著我們的無序的現(xiàn)實世界,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把我們每一個民族偉大的文化傳統(tǒng)更完整地呈現(xiàn)給這個文化多元的世界,呈現(xiàn)給已經(jīng)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人類文明共同體,從而讓我們的文化創(chuàng)造成為人類共有的精神財富,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全球各民族都在經(jīng)歷的現(xiàn)代化過程中重塑自我,并且進一步高揚我們原始根性的文化意識,真正重構我們的身份認同,讓我們的作品成為人類歷史記憶中永遠不可分割、同樣也不可被替代的組成部分。2007年的聯(lián)合國宣言,是對土著民族集體權利更大范圍的承認,文化多樣性是一種歷史的進步,它使過去長時間處于社會的邊緣的土著民族被轉移到一個更為平等的位置。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原因,在今天我們才更強調一個詩人和作家的文化個性,或者說文化貢獻。我們的閱讀經(jīng)驗告訴我們,任何一個民族的偉大作家和詩人,首先是屬于他的民族的,當然同時他也是屬于這個世界和全人類的。偉大的詩人但丁、普希金、密茨凱維支、屈原、李白、杜甫等等,都是這方面最光輝的典范和代表。如果從當下全球四處都在大肆宣揚的直接性、壓縮、新奇、速度和技術這樣一些觀念和行為的影響來看,人類不同民族的古老傳統(tǒng)和文化價值體系,都將在所謂全球化的加速度狀態(tài)下步入衰落,甚至可能會無可挽回地走向消亡。歷史的規(guī)律已經(jīng)證明,我們的這個世界,是因包含了文化、集體和歷史的差異而豐富多彩。從生物多樣性和文化多樣性而言,我們這個地球家園中的任何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的消失,它包含了語言、文字、古老的哲學價值體系和文化少數(shù)族群的一切權利,無疑都將是全人類共同的不幸和災難。我想在目前全球化的語境內,規(guī)訓和消解原生文化的目的就是同質化、就是整齊劃一。偉大的馬提尼克詩人和政治活動家埃梅·塞澤爾呼吁以‘歷史權利’,來進一步關注土著民族的文化傳承,他所提出的‘黑人性’,無疑是非洲以及世界黑人文化復興運動的最為重要的理論基石。埃梅·塞澤爾給了我們一個寶貴的啟示,那就是我們必須找回屬于自己的‘歷史的權利’,為真正實現(xiàn)和保護我們地球家園文化多樣性而付諸行動。從二十一世紀開始以來,將多樣性當作一種現(xiàn)代性的象征來用已經(jīng)成了人類的普遍共識,或者說成了絕大多數(shù)人所認同的一種具有道德精神的基本原則??梢哉f,今天生活在世界不同地域的各個古老民族的存在和文化延續(xù),將是人類對自身的救贖,因為我們曾長時間缺乏對不同文化和傳統(tǒng)的理解和尊重。
在這里,我還要最后強調,任何一個土著民族的詩人,其實都具備著一個更為強大的精神和文化背景,我們的作品更能表現(xiàn)和反映出全球‘文明’和‘社會’嚴重錯位帶來的地緣政治和文化沖突。正是由于我們既是全球化過程中、一個日漸被所謂‘全球新秩序’反復考驗和擠壓的角色,同時又可能成為自由市場之外,被全球利益遺忘的另一種新的‘邊緣’,成為新的精神的放逐者,物質的貧困群體。總之,在這個新的世紀,我們唯一的體驗是,思想和肉體都時刻置身于一個碰撞、交叉、重構、加速的境況之中,由此,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在這樣一個充滿著激蕩、變化、失落、回憶、割舍、放逐的時代,作為人類永遠的良心,我們身處世界各地的土著民族詩人必將給人類奉獻出最偉大的、最富有人類情懷的詩篇。
欄目責編:閻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