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莜面

李元歲

上世紀90年代，我寫了一篇題為《別了，莜面兒》的文章，在《呼和浩特晚報》上發(fā)表了。寫的是現(xiàn)在生活好了，告別了吃二莜面的艱苦歲月了。今天，我再以《二莜面》為題，寫二莜面的故事，卻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十幾年前，回了一趟老家。回來時，母親給裝了兩碗二莜面，說：帶回去吃頓稀罕。又說：別說你們吃稀罕，這些年，我們吃一頓也挺稀罕……

二莜面為何物？當?shù)厝藭缘?，外地人就不大明白了。實際上也很好解釋：“莜面”為莜麥磨制出的面粉做成的食品，在“莜面”前加個“二”字，顧名思義，就不為“單質(zhì)”了，是什么呢？是莜麥與高粱的混合物。比例構(gòu)成有二八、三七、四六，莜麥的比例大，蒸出來的顏色就發(fā)粉，吃起來口感就發(fā)柔；反之，則發(fā)紅，發(fā)僵，吃起來就很不順口了。

那年頭，口糧算得上是個吃緊的問題了，每年一家能分兩三斗莜麥也得逢好年景呢！因而，莜麥與高粱混合而做成的二莜面的比例一般家庭大都為二八，能上三七的，那就算相當不錯的家庭了。我們土默特左旗這一帶，把莜面稱作“大莜面”，“二莜面”嘛，權(quán)當算作“大莜面”的“弟弟”了。雖能稱兄道弟，相差卻是天壤地別。村里的女人們，為了調(diào)換胃口，也能把二莜面做成好些花樣，除了一般的搓魚魚外，也能推刨褶子，還能壓饸烙，還能烙烙餅……不管花樣怎么翻新，總而言之，根本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只夠著解決“吃飽”的檔次，離“好吃”都相差的遠。

和我一樣，妻子也是吃二莜面長大的，因此，做起來也是行家里手，兩手搓八根魚魚兒不影響聊天。從老家?guī)Щ貋矶娴漠斕?，妻子就跟女兒說：媽給你吃頓稀罕飯……于是，一邊做二莜面，一邊給好奇的女兒講有關(guān)二莜面的故事。

妻子說，她做姑娘的時候，給家里人做二莜面吃，把握不準水和面的比例，和軟了，往進擱一碗面；又硬了，再往進舀半瓢水，如此反復調(diào)來配去，結(jié)果蒸出幾大籠，三天都沒吃完。

妻子專門割了一斤豬肉，再切點山藥條兒，豆腐條，熬成肉臊子，準備調(diào)二莜面吃。

蒸熟了，女兒高興地說比餃子都好吃，便往碗里多占。獨生子嘛，更何況她是第一次吃這樣的“好東西”。

妻子說：好吃？讓你每天不變樣地吃——就像你爸和媽小時候，用白開水化鹽湯調(diào)著吃，看你能吃得下去！

女兒問：為什么你和爸那時候不用肉臊子調(diào)著吃？我和妻子只是相視而笑。

正吃得香甜，來了老鄉(xiāng)，便一起吃。邊吃邊拉呱往事。

老鄉(xiāng)說：你忘沒忘咱們當年為這二莜面編的順口溜？

我說：怎能不記得，打死我也不會忘記！于是便在女兒面前“夸耀”我們編的順口溜——

二莜面顏色真紅，

吃在肚子里燒心……

赤腳醫(yī)生醫(yī)術(shù)高明，

配了兩片阿司匹林……

我們一起笑。笑聲中，兩籠屜二莜面吃了個精光，還略顯不足。

一頓二莜面吃的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童年的家鄉(xiāng)，更想起母親說的話：別說你們吃稀罕，這些年，我們吃一頓也挺稀罕……

前些年，在呼和浩特的街頭，也能看到一些專門烹飪二莜面的飯館，有的還很火爆。我還專門去吃過一回，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吃得上……

二莜面，這一極普通的食品，也記錄了呼和浩特的一段發(fā)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