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讓“失戀聯(lián)盟”墜入深淵

春玲

法學(xué)碩士與打工仔“同居”，

一個屋檐下兩個世界

2012年1月的一天，林強回到租住的公寓，發(fā)現(xiàn)他早上拖干凈的地板上多了幾枚黑乎乎的腳印，墻角有幾個被踩扁的煙頭，更令人惡心的是，垃圾桶里赫然扔著一只用過的安全套……林強皺起了眉頭：要不是為了省房租，他怎么也不愿意跟這兩個與自己完全不合拍的租客住到同一個屋檐下。

林強是云南昭通人，時年26歲，是廈門大學(xué)法律系的碩士研究生。女朋友唐琳是福州人，在當(dāng)?shù)氐囊凰嘤?xùn)學(xué)校當(dāng)老師。

林強本科畢業(yè)時，唐琳父母看不上家境普通的他，強烈反對兩人交往。為博得女友父母的歡心，林強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碩士畢業(yè)后，他應(yīng)聘到福州市一家房地產(chǎn)有限公司當(dāng)了一名法律顧問。

為了方便與女友約會，林強想在單位附近租套房，沒想到這個地段房源異常緊張，急于穩(wěn)定的林強只好咬牙以每月2000元的價格租了套兩室一廳。這套房子被房東裝修得很溫馨，家具家電也一應(yīng)俱全，唐琳對這個“臨時愛巢”很是滿意。

然而林強很快感到自己的工資頂不住這高昂的租金，而且他只使用了主臥，次臥一直空置也很可惜。于是，他想到找人合租。

他把求合租信息掛到了網(wǎng)上。剛掛出去，便有一個名叫夏長海的年輕男子打電話要求看房。從夏長海的談話中，林強得知他與自己同齡，是附近一家超市的送貨員，女友孫妙是鞋廠的質(zhì)檢員。孫妙不愿跟夏長海住在擁擠破爛的城中村，恰巧看到了林強掛出的合租信息，便讓男友聯(lián)系了林強。夏長海以每月900元的價格租下了次臥，客廳、廚房和衛(wèi)生間由雙方共同使用。

高昂的租金被分?jǐn)偭藢⒔话?，林強大大松了口氣。可這對租客住進(jìn)來后，林強很快就后悔了。

這套不大的房子，很快就被夏長海和孫妙給填滿了。廚房里擺滿了鍋碗瓢盆，衛(wèi)生間里塞滿了各種紙巾和衛(wèi)生巾，林強每次進(jìn)到這兩個地方，都感到誤闖進(jìn)了別人家。

夏長海的生活習(xí)慣，讓林強頭痛不已。他很想讓這兩位與自己極不合拍的租戶搬走，但當(dāng)初簽了一年的合同，如果提前毀約，作為出租方的他就要承擔(dān)違約金。更何況，夏長海畢竟分?jǐn)偭私话氲姆孔?，看在錢的份上，林強咬牙忍了下來。

其實，在林強忍受夏長海的豪放時，夏長海也在忍受著林強的沉悶。當(dāng)林強一再讓他不要發(fā)出太大響聲時，他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是活人就有響動！你出出進(jìn)進(jìn)跟貓似的，冷不丁冒出來，還經(jīng)常把我嚇一跳呢！”

幾次交鋒后，林強與夏長海幾乎同時意識到，他們不過因為要分?jǐn)偡孔獠抛〉搅送粋€屋檐下，時間一到就一拍兩散，沒必要鬧得不愉快。于是，雙方不約而同地采取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態(tài)度，雖然生活在同一套屋子里，但各過各的，幾乎從不交流。

同是天涯淪落人，

失戀的男人惺惺相惜

從2012年7月起，林強經(jīng)常聽到孫妙與夏長海吵架。原來，孫妙雖然出身于農(nóng)村，但長得漂亮，因此心高氣傲。但夏長海付了房租后，經(jīng)濟上捉襟見肘，連給孫妙買一盒化妝品都要磨嘰半天，因此孫妙吵鬧著要和他分手。

林強慶幸自己的女友唐琳沒有她那么物質(zhì)，但有時候他又感到，他與唐琳的愛情太冷靜了，倆人連親熱時都透著股理智的味道。

從9月初開始，夏長海每天很晚才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在屋里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砸東西，一會兒又大聲唱歌，嘴里還含混不清地嚷著：“孫妙！你沒良心！老子對你那么好……”林強明白：夏長海失戀了。

9月15日，林強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夏長海手里握著一瓶紅星二鍋頭，醉倒在馬桶上不省人事。林強發(fā)現(xiàn)他臉色發(fā)青，呼吸也十分急促，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夏長海被診斷為酒精中毒，幸而送醫(yī)及時才沒有發(fā)生更嚴(yán)重的后果。出院后，他對林強說：“哥們兒，這次多虧了你，謝謝??！”林強微微點頭。

看到夏長海如此傷心，林強不由得有些同情。但他也瞧不起這種發(fā)泄方式，失戀就失戀，何必要這樣尋死覓活的？要是我，寧愿一個人靜靜地舔傷口，才不會讓別人看我的笑話……仿佛一語成讖，半個月后，唐琳就向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兩個人都太冷靜了，她已經(jīng)遇到了一個能“點燃”自己的男孩。

這道“分手令”讓林強完全傻掉了。他苦苦哀求，甚至在唐琳家的樓下站了一夜，希望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但唐琳換掉了手機號，把他的QQ拉入黑名單，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

從那天起，這套房子里又多了個失戀的男人。林強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下班就鉆進(jìn)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即使天黑了也不開燈，就一個人默默地流淚到天亮。他在電腦前一遍遍地翻看他與唐琳幾年來的合影，淚流滿面……

在極度傷心之下，林強迅速消瘦，精神也萎靡不振。11月2日晚上，林強無精打采地回到家，正好夏長海也走了進(jìn)來，突然冒出了一句：“哥們兒，你也被女朋友甩了吧？”林強沒好氣地說：“關(guān)你什么事！”便又鉆進(jìn)了自己的小屋。

第二天是周六，林強躺在床上又是一天不吃也不喝。晚上7點多鐘，他的房門被人敲響。林強打開門一看，竟是夏長海。他說“哥們兒，走，跟我出去喝酒！”林強連忙擺手；“我不會，你自己去吧！”夏長海大聲說：“哪有男人不會喝酒的？走吧！出去喝點酒，鬧一鬧，天大的事都會忘記，我包你今晚能睡個好覺！”夏長海的最后一句話打動了林強。自從失戀后，他已經(jīng)連續(xù)半個月沒怎么睡覺了，頭發(fā)大把大把地脫落，他也感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點點頭，鎖上門與夏長海一起走了出去。

“失戀聯(lián)盟”同仇敵愾，

人性裂變開啟罪惡之門

夏長海開著自己送貨用的面包車，帶林強來到了南臺路附近的一個大排檔。他叫了一大堆烤肉串、炒田螺等菜和一瓶白酒、一件啤酒。見林強仍悶坐著一語不發(fā)，夏長海主動說：“哥們兒，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自己折磨自己。你應(yīng)該向哥學(xué)習(xí)，哥不也被女人給甩了嗎？那就把它吼出來、罵出來、唱出來！”林強并不認(rèn)可夏長海的這套發(fā)泄方式，他帶著幾分嘲諷說：“是不是還要向你學(xué)習(xí)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夏長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你。雖然你每天對我不理不睬，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留意著呢?？茨?，都瘦成啥了，來！多吃點菜……”夏長海的話讓林強鼻子一陣發(fā)酸。當(dāng)夏長海向他舉起酒杯時，他一口氣喝了下去。

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在體內(nèi)燃燒，林強不知不覺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他拉著夏長海開始痛訴心里的苦，幾度哽咽。受他的感染，夏長海也開始痛斥虛榮又物質(zhì)的前女友孫妙。

兩個醉漢的話，讓周圍坐著的女客們面面相覷，有人向他們投來了厭惡的眼光。一直坐在他們旁邊桌上的兩個女孩，看上去二十四五歲，早就聽到林強和夏長海一直在痛罵前女友，其中一個年紀(jì)稍長的女孩忍不住地說：“你罵誰呢？”夏長海借著酒勁，瞪著血紅的眼睛說：“說你呢，怎么著？”那女孩也不示弱，大聲說：“你才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要有本事，你女朋友能不要你？”被這個牙尖嘴利的女孩一頓搶白，夏長海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像一頭斗牛一樣瞪著她直喘粗氣。女孩的同伴見形勢不對，趕緊拉著她結(jié)賬走了。

夏長海望著女孩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今天老子非要給她點教訓(xùn)！”說完，他拉著林強，開著車緊跟著剛才那兩個女孩。

由于天黑，兩個女孩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輛面包車在跟蹤她們。走了大約300米遠(yuǎn)，倆人便分手了。夏長海一踩油門，直奔那個罵他的女孩而去。車開到她身邊，夏長海停下車，不等那女孩反應(yīng)過來，便一把將她拖進(jìn)了面包車。

林強驚呆了。夏長海不耐煩地說：“你不是會開車嗎？接著開?。　绷謴姷拇竽X一片空白，機械地坐上駕駛位，漫無目的地沿著南臺路向前開。

那個女孩被夏長海拽上車，兩人就撕扯起來，掙扎中，女孩的上衣被撩了起來，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肢。夏長海腦中殘存的理智喪失了，不顧女孩的哭喊將她強奸了！

此時，女孩因為暴力和驚嚇已經(jīng)昏了過去。夏長海搖晃著來到林強身邊說：“不是說有福同享嗎，哥享受完了，該你了?！绷謴姾攘瞬簧倬疲谶@狂亂的一夜，與夏長海交流了被女人拋棄的“經(jīng)驗”后，他本來就不平衡的心理更加嚴(yán)重失衡，迷迷糊糊中后座上的女孩變成了前女友唐琳，想起她給自己帶來的痛苦，林強把方向盤交給夏長海，不顧一切地?fù)淞松先ァ?/p>

夏長海將車開到黑暗的公路邊，將昏迷中的女孩扔下車，繼續(xù)開車向前晃去。沒走多遠(yuǎn)，他們又遇見了一個剛剛下夜班的女孩，面包車像幽靈一樣悄悄滑到女孩身邊，夏長海如法炮制，將第二個女孩也拽上了車，先打昏后強奸。當(dāng)他把全身赤裸的女孩扔到林強懷里時，已經(jīng)犯了一次錯的林強竟然熱血上涌，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征服感。在這個漆黑的夜里，他這個謙謙君子脫下了沉重的外衣，蛻變成一個對女人滿懷仇恨的惡魔……

林強與第二個女孩強行發(fā)生關(guān)系時，她已經(jīng)醒了過來，嚇得他來不及完成，便將女孩扔下了車，與夏長海溜之大吉。

當(dāng)天晚上回到住處，林強仍然一夜未眠。想起這一夜的荒唐，他悔得腸子都青了。然而世上沒有后悔藥。第二天上班時，西裝革履的林強被戴上一副冰涼的手銬，從單位被帶走。

原來，第二個受害女孩記下了面包車的車牌號并報警，福州警方很快找到了夏長海。他對所犯罪行供認(rèn)不諱，并交代了同案犯林強。

這起性質(zhì)惡劣的輪奸案真相大白后，人們無不驚訝、惋惜。林強對自己的行為也痛悔不已：如果不是因為失戀而錯誤地將所有女人當(dāng)做公敵，如果不與夏長海結(jié)成所謂的“失戀聯(lián)盟”，自己的人性也不會在那樣荒唐的一夜蛻變成惡魔，墮入人性的黑暗深淵……

（摘自《人生與伴侶》201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