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與自我的相互構(gòu)建——評《他者之鏡：中國當代文學中的日本》

◎楊鳳嬌

（湖南大學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由于文學中他者形象的形成更大程度上是注視者自身主觀和客觀、情感和理智綜合之下而建構(gòu)的，因而他者形象也傳遞著注視者本身的某些形象。分析日本形象在中國文學中的演變可以使我們從外在于自己的角度，更加清醒地認識自己，進而我們也可以對中日關(guān)系以及中日文學關(guān)系做出一個理性的梳理和分析。2004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文學中日本形象研究》和2007年出版的《比較文學形象學理論與實踐：以中國文學中的日本形象為例》添補了中國古代和近現(xiàn)代文學中日本形象研究的空白，但對于中國當代文學中的日本形象，卻沒有涉及。與今天中日關(guān)系的重要性、復雜性相比，這不能不使人感到遺憾。所幸的是《他者之鏡：中國當代文學中的日本》（劉舸著,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出版,以下簡稱《他者之鏡》）的出版,填補了這項研究的空白。盡管該書標明為研究中國當代文學中的日本，但是其研究的范圍不僅是局限于中國文學作品中的小說、詩歌，還包括紀實性游記和報告文學，甚至還涉獵到大眾媒體中的電影和漫畫，因而跨文化和跨學科也成了本書的一大特色。除去在研究范圍上該書與同類型的書籍有很大優(yōu)勢之外。在研究方法上該書不僅運用了比較文學學科常用的研究方法——平行研究、影響研究、傳播研究、闡發(fā)研究等，該書還透過民族主義視野和意識形態(tài)視野來對中國當代文學的日本形象進行具體分析。在全球化的今天，每個民族都不再是孤立的存在，了解他民族文化成為歷史必然，中華民族也不例外，因此該書契合了時代、社會的需要。

該書的學術(shù)價值還體現(xiàn)在作者不僅為我們分析解讀了中國當代文學中日本形象的演變過程和建構(gòu)背景，還第一次對兩岸三地的日本形象作出了對比研究和跨學科、跨文化的探討，揭示出了這不同形象的背后所蘊涵的深層次的文化和歷史原因，使我們得以更為全面地認識中國文學。作者指出，臺灣被日本殖民了五十年，在臺灣文學中呈現(xiàn)的是不同于祖國大陸的日本形象，也不僅與兩岸的社會體制、意識形態(tài)有關(guān)，更重要的是與臺灣被日本殖民五十年的歷史有關(guān)。以此為中心，作者重點論述了臺灣文學中體現(xiàn)的殖民歷史給涉日臺灣文學造成的深遠影響，以及臺、港文學中的日本情感比較。在臺灣光復后，一批反映臺灣被日本殖民時期的文學作品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以強烈的民族意識為核心的反殖民文學，另一類則是所謂的“皇名文學”。前者較之大陸抗日文學對于日本軍人形象的描述少一些“魔鬼化”而多了些作為人的真實。臺灣作家筆下的日本軍人有兇殘的一面，但一些作者對于日本軍人則會表示出同情和憐憫甚至喜愛，這是在內(nèi)地作家的作品中看不到的。后者所謂的“皇民文學”則是極力貶低自己的民族特性，肯定和宣揚日本的一切，他們以能夠成為日本人為榮?！盎拭裎膶W”是日本軍國主義體制在臺灣實行殖民統(tǒng)治的一部分，而臺灣光復后“皇民文學”在臺灣掀起的復辟潮流則是臺灣右翼分子為了“臺獨”目的而煽動的。因此臺灣的日本情結(jié)是復雜的，日本形象在臺灣文學中也是復雜的。而同樣被日本殖民過的香港其文學中日本形象較之臺灣則簡單得多。由于日本在戰(zhàn)爭時期對于香港是瘋狂的剝削和蹂躪，因此香港對于戰(zhàn)時日本的記憶是簡單的仇恨，日本形象在香港的文學中是殘忍、血腥和暴力的。這種研究超越了單純的文學范疇，涉及到了政治文化領(lǐng)域，是一種較為成功的學術(shù)延伸。

該書的最后一章，如同電影最后的彩蛋一樣，給了讀者一個驚喜。該章主要探討的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日本戰(zhàn)爭文學中對于中國和日本形象的書寫，作者通過對比中日文學中日本形象的不同，揭示出日本“筆部隊”在日本意識形態(tài)的強大影響下嚴重背離正常文學軌跡的丑陋面孔以及日本人對中日戰(zhàn)爭認知心理軌跡和態(tài)度的微妙變化。通讀全書，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該書的基調(diào)就是警醒時下遠離戰(zhàn)爭已久的國人不要忘記歷史，不要被時下中日友好的價值觀念和糖衣所裹挾。正如作者所言“寬大為懷如果以犧牲正義的立場為代價，就是在縱容罪惡。記住不該遺忘的歷史，絕不是要記住仇恨，而是要記住自己”。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作者無聲的“吶喊”。

《他者之鏡》為我們了解中國當代文學中的日本形象提供了豐富、翔實的資料。通讀全書，發(fā)現(xiàn)該書絕不像一般性的專著那樣側(cè)重“厚、廣、全”，而是緊扣題目研究的范圍，靈活采用論證方法。真正做到了資料詳實，論證有據(jù)，不拖沓，濃縮成了一部既適合普通大眾閱讀又適合專業(yè)人士參詳?shù)臅＝馃o赤足，在閱讀這本書時，一方面作者所羅列的豐富、翔實的有關(guān)中國當代文學中描寫日本形象的第一手資料令人嘆服；另一方面，每章較短的余論總令人感到不能滿足。但瑕不掩瑜，該書以形象學為出發(fā)點為我們揭開了中國當代文學中日本形象的面紗，透過這層面紗我們看到的是日本作為一個“他者”，一個“想象出來的政治社群”在中國當代文學中的不同建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