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之變——洛夫詩中 “石”類意象探析

董正宇, 黃 慧

(1.懷化學(xué)院中文系,湖南懷化418008; 2.湖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湖南長沙410081)

大街上人群熙攘

都在搜尋一塊石頭,和它的門。

—— 《漂木.洛夫詩歌全集Ⅳ》 P397

臺灣詩人、詩評家簡政珍曾言:“所有文類中,詩最為仰賴意象的經(jīng)營”。[1](P100)詩的價值,因意象而存在。精彩紛呈的意象,是一首詩歌令人血脈賁張的最為顯在的依據(jù)。因此,在詩的創(chuàng)作中,成功的詩人均十分重視意象的塑造和經(jīng)營。“詩魔”洛夫就是個中翹楚。他是語言的歷險者,更是意象的魔法師。簡政珍認為:“以意象的經(jīng)營來說,洛夫是中國白話文學(xué)史上最有成就的詩人”[2](P426)李元洛也說 “洛夫的詩歌藝術(shù),最令人怦然心動的是意象經(jīng)營的藝術(shù)?！盵3](P268)洛夫?qū)σ庀蟮乃茉煲灿行牡?“詩人在創(chuàng)作時,首先心中出現(xiàn)一種 `視境',或稱為`心象',然后又用文字表現(xiàn)出來,這就成了意象,讀者欣賞一首詩時,必先通過意象,使詩人的`視境'在心中重現(xiàn),然后進而體悟出這一意象所含的詩情和詩意 ?！盵4](P6)

事實上,在長達60余年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中,洛夫不僅以萬花筒般的意象呈現(xiàn)帶給讀者諸多前所未有的閱讀體驗,更創(chuàng)造了一批現(xiàn)代詩的代表性意象,大大拓展了現(xiàn)代詩的疆土。其中,“石”類意象在洛夫詩中存續(xù)時間長 (從早期的《石室之死亡》至近期的《漂木》均頻繁運用,幾乎延續(xù)了60余年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數(shù)量種類繁多(在《洛夫詩歌全集》收錄的529首詩中,近三分之一出現(xiàn)了 “巨石”、 “石頭”、“青石”、“石子”、“石階”、“石柱”、“石壁”、“墓石”、“碑石”等“石”類意象),且內(nèi)涵豐富、形式翻新,成為具有鮮明洛夫標(biāo)志的獨特意象。

“石”在自然界中極為普通,粗糲的外表,冰冷的溫度,毫無思想和欲望,更不用說哲思和追求,然而在 “詩魔”洛夫百變的魔性之筆下,“石”不僅被賦予生命,更具有情感乃至思想,演繹出一出異乎尋常的“巨石之變”。

一、直抵靈魂的生命之石

在洛夫大量詩作中,《石室之死亡》是不能跳過的,因為這是洛夫的成名作。詩寫成于1963年,全詩共有六百多行,近半個世紀(jì)以來,其意象的繁復(fù),意境的沖擊力,讓它成為了超現(xiàn)實主義現(xiàn)代詩的代表作。在詩中,洛夫讓冰冷的無生命的石頭成為孕育生命的溫床:“我乃從一塊巨石中醒來……”。有意思的是,在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中有三部均與“石”有關(guān)。其中《西游記》的孫悟空為 “仙石”所生?！端疂G傳》 中有 “伏魔之殿” 上鎮(zhèn)壓妖魔的 “石碑”。而 《紅樓夢》中那塊著名的靈石,更是集天地精華而生,女媧補天之石。一塊生命的石頭被賦予生命靈性,從而進入文學(xué)的殿堂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不知洛夫的化“石”之舉是否受此啟發(fā)?通覽《石室之死亡》全詩,讀者更能感受的是由一組組“石”類意象所反復(fù)渲染的一種死亡的氛圍:

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掃過那座石壁

上面即鑿成兩道血槽

—— 《石室之死亡1·洛夫詩歌全集Ⅳ》 P26

“石壁”瞬間就鑿成了 “血槽”,直抵靈魂的考驗:面對戰(zhàn)爭中伴隨生命的消逝,鮮血沿著石壁緩緩滴下的恐怖情景,詩人怔在那里,仿佛死亡一步步逼近,內(nèi)心受到巨大的震撼,直到麻木。為什么說是麻木呢?且看:

我把頭顱擠在一堆長長的姓氏中

墓石如此謙遜

以冷冷的手握我

死亡的聲音如此溫婉

猶之孔雀的前額

—— 《石室之死亡12·洛夫詩歌全集Ⅳ》P37

墓石謙遜地以冷冷的手握我,死亡的聲音又是如此溫婉,但我面對死亡似乎已經(jīng)不怕了,或者說麻木了,因為,逃或者不逃,死神就在那里。在這里,“墓石”傳達出死亡的訊息,成為死亡的象征。這種死亡是溫婉的,謙遜的,又是震驚的。詩人究竟在表達什么呢?或許是一種親臨死亡的巨大感觸下對死亡的重新理解吧。

石室倒懸,便有一些暗影沿壁走下來

傾耳,聽空隙中一株太陽草地呼救

哦,這光。不知為何被鞭撻,而后車樂死

—— 《石室之死亡43·洛夫詩歌全集Ⅳ》P68

“石室倒懸”,在戰(zhàn)爭的搖晃中, “我”的世界顛覆了,有人走下來,雖然聽見生命的呼救,但是卻無能為力,最后車樂死,這里四處都是死亡。沒有生命的物體會死亡嗎?不會。但在洛夫的筆下,石室竟然會死亡,且“死亡的聲音”甚至“是如此溫婉”,詩人究竟是如何思考的呢?洛夫自己對詩歌創(chuàng)作原初狀況有一個客觀回憶:

一九五八年,金門發(fā)生激烈炮戰(zhàn),中外轟傳……一九五九年五月我有外語學(xué)校畢業(yè),七月派往金門占地擔(dān)任新聞聯(lián)絡(luò)官們負責(zé)接待來自世界各國的采訪記者。……最初我在一間石塊堆砌的房子里辦公,夜間則到附近另一個地下碉堡中睡覺,及到三個月之后才搬進一個貫穿太武山,長約兩百公尺的隧道中去住。……隧道內(nèi)經(jīng)常不發(fā)電,晚餐后大家除了在黑暗中聊聊天之外,便是睡覺。開始我很不習(xí)慣這種戰(zhàn)地生活,經(jīng)常失眠,在黑夜中瞪著眼睛胡思亂想,有時在極靜的時刻,各種意象紛至沓來,久而久之,在胸中醞釀成熟,便蠢蠢欲動,直到八月某日,我在辦公室寫下 《石室之死亡》的第一行:……[5]

可見,“石壁”、“墓石”、“石室” 等意象并不是隨意使用的,這與詩人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相關(guān)。作為非和平年代的軍人,洛夫?qū)⒆约簩ι娴捏w驗化入自己的詩歌之中,不得不面對死亡,而死亡也不會因為軍人的勇敢而回避。洛夫還回憶起當(dāng)初在地下室推敲 《石室之死亡》第一句時的情景:“正一面思索,一面斟字酌句的修改中,突然室外傳來一陣炮彈爆炸聲,震得石室一陣搖晃。坐在我對面的一位上尉軍官嚇得躲到辦公桌下去了”。而詩人面對死亡并不覺害怕,只意識到“如果以詩的形式來表現(xiàn),死亡會不會變得更為親切,甚至成為一件莊嚴(yán)而美的事物”,[5](P193-194)所以死亡的聲音竟然是“溫婉”的。在 《石室之死亡》 中,“石室” 是死亡發(fā)生的地方,也是詩人得以存活的地方,詩人與 “石室”一起見證了戰(zhàn)爭的殘酷,生命的渺小,從而心靈變得更強大。

二、外冷內(nèi)熱的自身之石

洛夫曾言:“我個人比較欣賞冷的詩,也就是觀照式的詩,何為觀照式的詩?就是詩人看這個世界時,心是熱的,眼睛卻是冷的;血是熱的,話卻是冷的”。[4]體現(xiàn)在詩歌表現(xiàn)形式上,意象的客觀化成為洛夫的自覺追求。這種表現(xiàn),在借“石”類意象來喻指孤寂的生命個體時開始顯露。且看:

所以說

你畢竟是一塊石頭

靜寂自內(nèi)部生長

自你的骨骼硬得無聲之后

—— 《石頭記·洛夫詩歌全集Ⅰ》 P365

當(dāng)然,更多的時候,冰冷的“石頭”卻可以化身為內(nèi)心熱切的 “欲望”,比如:

我在寺鐘懶散的回聲中

上了床,懷中

抱著一塊石頭呼呼入睡

石頭里藏有一把火

鼾聲中冒出燒烤的焦味

當(dāng)時我實在難以理解

……

清晨,和尚在打掃院子

木魚奪奪聲里

石頭漸漸溶化

我抹去一臉的淚水

天,就這么亮了

—— 《夜宿寒山寺·洛夫詩歌全集Ⅳ》 P490

洛夫在后記中夫子自道:“詩中所謂`石頭',乃是我個人的隱喻,暗指人潛意識中的欲念。夜幕中,千年寒山寺,晚鐘陣陣、木魚聲聲,潛藏塵世之火的“石頭”漸漸平息、最終 “溶化”。“石頭”見證了詩人悟道 (“天亮”)的艱難過程。

在當(dāng)下華語詩壇,洛夫地位尊崇,他不是一塊平常的凡石,而是一尊偉岸的“巨石”:

那滿山滾動的巨石

是我嗎?

我手中高舉的是一朵花嗎?

久久未曾一動

一動便占有峰頂?shù)娜糠轿?/p>

—— 《巨石之變3·洛夫詩歌全集Ⅰ》 P395

詩人在疑惑那“巨石”可是自己,也正是對生命的質(zhì)問,我是誰?誰是我?我若是我,我又該何去何從?所以詩人繼續(xù)寫到:

萬古長空,我形而上地潛伏

一朝風(fēng)月,我形而下地騷動

體內(nèi)的火胎久已成形

我在血中苦待一種慘痛的蛻變

我伸出雙臂

把空氣抱成白色

畢竟是一塊冷硬的石頭

我迷于一切風(fēng)暴,轟轟然的崩潰

我迷于神話中的那雙手,被推上山頂而后滾下

被砸碎為最初的粉末

—— 《巨石之變7·洛夫詩歌全集Ⅰ》 P399

“我”是一塊冷硬的石頭,在血中等待一種蛻變。這里詩人借用了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受懲罰的寓言。西西弗斯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于是他就不斷重復(fù)、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諸神認為再也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為嚴(yán)厲的懲罰了,而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這樣一件無效又無望的勞作當(dāng)中慢慢消耗殆盡。

除了《巨石之變》,詩人還在不少詩歌中以 “石”自呈。如:

只有你

深知我很喜歡焚過的溫柔

以及鎖在石頭里的東西

—— 《信·洛夫詩歌全集Ⅳ》 P299

再如:

石頭罵我

賊

我只不過從它內(nèi)部

偷了點個性

—— 《石頭罵我賊·洛夫詩歌全集Ⅳ》P541

于謙 《石灰吟》云:“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象征的正是詩人的錚錚鐵骨和堅定決心。石意味冷、孤絕、寂寞,而其內(nèi)藏酒、巖漿甚至火,這種外冷內(nèi)熱的特征正是洛夫的自身寫照。因此,在洛夫的詩中,在大量 “石”意象中,隱喻的正是一個外表或許冷漠、孤絕、巋然不動,但其內(nèi)心卻藏著巖漿、火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個體。

三、無盡無涯的鄉(xiāng)愁之石

有人說,湖湘文化的特質(zhì),可以用一個“蠻”字來概括,指的是湖南人所獨有的獨立不羈、不肯調(diào)和、不肯輕易服人、無所依傍、浩然獨立地精神特征。湖南人這種特質(zhì)與地理環(huán)境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錢基博分析:“湖南之為省,北阻大江,南薄五嶺,西接黔蜀,群苗所萃,蓋四塞之國,其地水少而山多,重山疊嶺,灘河峻激,而舟車不易為交通。頑石赭土,地質(zhì)剛堅,而民性多流于倔強。”[6](P1)湖湘人士多與“石”關(guān)聯(lián),如毛澤東的小名就是“石牙子”,彭德懷也被稱為“石和尚”等。表現(xiàn)在文學(xué)藝術(shù)上,峭硬、獨立、棱角分明的石頭往往用來表現(xiàn)倔強、桀驁不馴等特質(zhì),并成為作者不茍世俗的性格和傲然兀立的形象的寫照。屈原曾吟唱:“石磊磊兮葛蔓蔓”(《九歌·山鬼》),借石狀凄清,來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孤獨。

洛夫雖然長期游學(xué)于臺灣和海外,但在湖湘大地度過自己夢幻般童年和白馬般少年的洛夫有著深深的“湖湘情結(jié)”。他戲稱自己一生經(jīng)歷了 “兩度流放”:第一次是從大陸去臺灣,第二次是從臺灣去加拿大。然而不論是哪一次流放,詩人精神的故鄉(xiāng)未變,依然是中國——湖南——衡陽。也就是因為這樣,鄉(xiāng)愁成為洛夫詩歌的一個重要主題,而在不少鄉(xiāng)愁抒寫中,“石”類意象成為洛夫寓意鄉(xiāng)愁的載體。

冬夜

偷偷埋下一塊石頭

你說開了春

就會釀出酒來

那一年

差不多稻田都沒有懷孕

用雪堆積的童年

化得那么快啊

所幸我仍是

你手中握得發(fā)熱的一塊石頭

—— 《釀酒的石頭·洛夫詩歌全集Ⅱ》 P325

這首詩記錄了詩人童年的記憶,那時,人如此天真,小小的心希望埋下石頭可以釀出酒,只是世事哪能盡如人愿,最終許下的愿望也成為了泡影,“用雪堆積的童年”化得很快,久離故土,人也長大了,但所幸我仍是你手中握得發(fā)熱的一塊石頭,這里也是用石頭比成自己,一直從記憶中汲取能量的自己。

而《歲末無雪》中,詩人鄉(xiāng)愁也有所表露。

唯有一張白紙醒著

醒著而又空著

亦如他骨骼里間間無人看守的房屋他也曾關(guān)心水的變色

山的走向

植物如何衰老而不再懷孕

以及碑石在異鄉(xiāng)豎起時的惴惴

—— 《歲末無雪·洛夫詩歌全集Ⅱ》 P123

中國人都講究葉落歸根,詩人有感于自己的漂泊異鄉(xiāng),想起游子碑石豎起在異鄉(xiāng)的凄涼場景,不禁惴惴,鄉(xiāng)愁對于洛夫成為一種“嚴(yán)重的內(nèi)傷”,難以治愈。

再看下面這首,更是將鄉(xiāng)愁與歷史的滄桑結(jié)合起來了。

我奔馳于眾山與清空之間

俯首下望

指指點點

那是秦時圓過的月

那是漢時失去的關(guān)

那是荒草中的李陵碑?

那是昭君用琵琶彈出的一條青石路?

—— 《我在長城上·洛夫詩歌全集Ⅱ》P186

對于洛夫來說,長城這一想像中的故國壯觀,是精神寄托之所在,是民族認同的泉源之所在。這首詩寫于1979年,那時詩人漂泊孤島已三十年。重回長城,思緒萬千,王昌齡吟過的出塞,司馬遷筆下悲劇性的李陵,“獨留青冢向黃昏”的昭君一起涌向洛夫,家國之思令詩人情感沉郁而悲壯,把歷史的滄桑與個人的感受,濃縮在長城的遙想之中。

無獨有偶,不少當(dāng)代湖南詩人都鐘情于“石”類意象。胡丘陵在長詩《2008.汶川大地震》中寫道:“冷淡了那些低賤的青草 也就冷淡了母親 冷淡了那些平常的石頭 也就冷淡了父親”。另一位詩人李志高《生命的石頭與火焰》中也寫道:“我誕生的時刻不是我 一個人的時刻,一塊石頭落地”。[7](P68)詩人將自己的出生比喻為石頭著地,與洛夫的使用異曲同工。

四、溫婉柔情的愛情之石

成為一名優(yōu)秀詩人的必備條件之一,就是擁有創(chuàng)造語言的能力,在洛夫看來:“如何求得貼切的、鮮活的、或為表現(xiàn)某種特殊心象所需的語言,實為一個詩人最大的挑戰(zhàn)”。[8](P159)洛夫詩中大量的 “石” 類意象,不僅可喻生命乃至自身,也可隱含糾結(jié)的鄉(xiāng)愁情懷,更可展現(xiàn)或甜蜜或憂愁的愛情之果:

眾荷喧嘩

而你是挨我最近

最靜,最溫婉的一朵

要看,就看荷去吧

我就喜歡你撐著一把碧油傘

從水中升起

我向池心

輕輕扔過去一粒石子

你的臉

便嘩然紅了起來

—— 《眾荷喧嘩·洛夫詩歌全集Ⅰ》 P81

開篇即寫到“眾荷喧嘩,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靜、最溫婉的一朵”,愛情的甜美就可見了,而后詩人又直白地說“我就喜歡你撐著一把碧油傘”,更加明確那人便是我心中的女子。但“我向池心輕輕扔過去一粒石子,何故你的臉便嘩然紅起來呢”?這女子該是害羞起來了,那顆“石子”也就不是單純的“石子”,或許是一句她想聽、他想說的年輕人的悄悄話。這也讓人聯(lián)想起徐志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的少女,還有戴望舒的“撐著一把油紙傘”的丁香姑娘了,這是多么地美好。

在《石頭妻子》中,則閃爍著的是愛的盼望:

你一直未曾哭過

妻子,我真不相信

用刀子

在你身上刻不出一滴淚來

更不要說血了

甚至也沒有傷痕

我哀傷地離去順手從你額上刮走一撮青苔

—— 《石頭妻子·洛夫詩歌全集Ⅱ》 P220

這首詩并沒有直接使用“石”,但卻通篇在刻畫一個堅如磐石的妻子。那是望夫崖上的千百年來的盼望,可是丈夫遠行,遲遲不歸,思婦望穿秋水最終化為望夫石。

在中國諸多詩歌先賢中,洛夫特別鐘情于 “詩鬼”李賀。李賀詩歌,詞采瑰麗,意境奇特,意象生僻,情感浪漫,筆意超縱。錢鐘書曾研究過李賀詩賦物“使之堅、使之銳”的特點,指出他的詩 “好取金石硬性物作比喻”[9]在洛夫長達60余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中,“石”類意象也成為其常用意象之一。通過詩歌這種載體,洛夫以石觀心,以石喻道,以石悟道,與石對話,生命、自身、鄉(xiāng)愁、愛情一一澆灌于各種紛至沓來的“石”類意象之花中,交織成了一幅魔性十足的畫卷。一塊小小 “石頭”,其世界之廣闊、思想之深致、表現(xiàn)手法之繁復(fù)多變,直逼千年之前的鬼才李賀,不愧為當(dāng)代 “詩魔”。

[1]簡政珍.意象思維 [A].詩的瞬間狂喜[M].臺北:時報文化事業(yè)公司,1991.

[2]簡政珍.洛夫作品中的意象世界[A].洛夫.洛夫詩歌全集Ⅱ[M].臺北:普音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2009.

[3]李元洛.江濤海浪楚人詩——論臺灣詩人洛夫的詩歌創(chuàng)作 [A].繆斯的情人 [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

[4]洛 夫.詩的語言和意象 [A].孤寂中的回響 [M].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81.

[5]侯吉諒.洛夫《石室之死亡》及相關(guān)重要評論[M].臺北:漢光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88.

[6]錢基博.導(dǎo)言[A].近百年湖南學(xué)風(fēng) [M].長沙:岳麓書社,1985.

[7]李志高.生命的石頭與火焰[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10.

[8]洛 夫.我的詩觀與詩法 [A].詩的探險[M].臺北:黎明文化事業(yè)公司,1979.

[9]劉小平.李賀詩的玉石母題臆說[J].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xué) (人文版),1996,(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