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快列車之死

夏樹靜子 譯 李聰

夏樹靜子，1938年生于東京，原名五十嵐靜子，就讀慶應(yīng)大學(xué)英文科，在學(xué)時曾用本名以《交錯死》入選江戶川亂步賞的候補，其后擔任了三年日本電視臺（NHK）節(jié)目《只有我知道》的劇本作家，也曾于1960年以筆名夏樹忍（しのぶ）在《寶石》發(fā)表了《玻璃的鎖》。1963年結(jié)婚后改名為出光靜子，從此擱筆而成為專職家庭主婦。然而夏樹靜子于1969年再以《天使消失去》參選江戶川亂步賞，雖只獲次席但也被正式出版（這部作品也同時入選了第二十四屆日本推理作家協(xié)會賞候補），從此便成為了“主婦作家”，作品風格多以寫實、動人為主，1973年更以《蒸發(fā)》第二十六屆日本推理作家協(xié)會賞，而《第三之女》也于1989年獲得了冒險小說大獎。

1

東海道本線（包括東日本旅客鐵道、東海旅客鐵道及西日本旅客鐵道的傳統(tǒng)鐵路干線）浜松至三島路段通車時間為早八點至晚八點，普快列車每小時一班。列車表面陳舊，由橙色和綠色組成，每趟列車均為六節(jié)車身。列車始發(fā)浜松站，駛經(jīng)天龍川、盤田、袋井等站，站站停車。每兩站間經(jīng)由時間約六七分鐘，至終點共行駛?cè)倭铮臅r約兩小時二十分。普快列車旁邊就是新干線鐵道，不時有高速行駛的新干線疾馳而過。

十月三號這天是星期二，從早上開始天空便風雨大作，氣溫也降了不少。惡劣的天氣加之正逢工作日，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這段時間，東海道本線的車廂里乘客寥寥無幾。上午十一點四十七分由浜松始發(fā)的列車里，乘客更是連三成都不到。

最后一節(jié)車廂里人更是少得可憐。視野里，最前排一個中年男子和比他稍年輕些的女士相對而坐，過道另一邊跟他們相對的席位里并沒有人；二人斜后方的席位坐了兩個穿著土氣的農(nóng)村婦女，而她們后面席位里的兩個男子正聊得熱火朝天。

坐在最前排的男女從浜松站就上了車，男的名叫古山，四十三歲。他在浜松的一家百貨公司上班，今天輪到他休息。列車緩緩開動了，古山站起身朝車廂里望去——如其所愿，果然沒什么人。自從快捷的新干線通車以來，人們似乎將這古舊“緩慢”又每站都停的東海道本線遺忘了。如不是必要，人們很少選擇乘坐。但是古山聽住在豐橋的同事說，這東海道本線每天早晚上下班時間人還是不少的，只是其他時間便空得出奇。古田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加之天氣作怪，家庭主婦不能外出購物，銷售人員無法外出推銷，又制約了一大群可能乘車的人。

古田正是預(yù)想到會如此，才邀請西崗鶴子來乘坐這普快列車的。

他本以為車上的人會更少，但是這樣的程度也完全可以了。那兩個農(nóng)婦正用方言聊著天，剛才還聊得火熱的兩個男子則歪頭倚靠著車窗打起了盹。再遠處的人就無所謂了。如此，便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邊了。

古山見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便慢慢坐下，從兜里摸出一支煙。在說那件事前，他需要冷靜。

鶴子一直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點起了煙，便扭頭望向窗外。

雨點在不住拍打著窗子。

鶴子皮膚白皙，瓜子臉，臉頰消瘦，不說話時嘴角兩端會自然地微微下垂，像是受盡了寂寞，給人一種冷艷而沉穩(wěn)的感覺。她已有三十二歲，雖然在公司的剩女大軍中算是年輕的，卻也實在難以再與“大好青春年華”扯上關(guān)系。

古山此刻對于對面這個女人的感情是輕蔑中帶著悲哀，離極度厭惡只差一步之遙。他看了她一眼，便又低頭吞吐起了煙圈。這與兩年前公司旅游途中二人相識痛飲時他看她那溫柔的眼神大相徑庭。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見古田一直默默抽煙，鶴子開口打破了沉默：“看啊，林里的柿子快熟了，一片一片的，多漂亮呀。可是，看起來怪冷清的……”

“啊，是啊，到了收稻子的時候了?！惫派交剡^神來，趕忙邊應(yīng)答邊看向窗外。金黃色的稻田立即映入眼簾。只是，田間空無一人，天空陰暗，風雨大作，的確反倒給人幾分荒涼之感。

“到清水下了車，我們?nèi)ツ睦镅?？?/p>

“我想帶你去三寶海岸，據(jù)說那邊有家酒店的魚特別新鮮。”

古山是謊稱要帶鶴子去清水，總在浜松市里開房沒意思；比起新干線，偶爾乘坐這復(fù)古的列車反倒更有情調(diào)……

全都是謊言。他根本沒打算帶她去什么三寶海岸。

古山掐熄了煙，雙手放在大腿上，坐正了身子，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列車緩緩?fù)Ｏ铝恕P田站到了。

門口有幾人進出，三個身著校服的高中生從前門進入車廂，直接在古山二人過道對面的席位落座。三個人都嚼著口香糖，不約而同解開了領(lǐng)口的扣子，大聲說笑著。

這是古山始料未及的：這個時間應(yīng)該在上學(xué)呀！肯定是逃學(xué)出來玩的。

三個學(xué)生在四站后的金谷站下車了，隔道的席位終于又空了。

古山又一次環(huán)顧四下，那兩個農(nóng)婦似乎已經(jīng)下車了，他視線所能及的地方都看不到有人。

機不可失，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拖了。古山攥了攥拳頭，對鶴子說：“其實，下個月我要搬到名古屋去了?！?/p>

“??？”鶴子瞪大眼睛盯著古山。

“公司這次人事調(diào)動，要求我到名古屋的總店去工作。我本來已經(jīng)習慣了在浜松生活，只是我的兒子，為了給他更好的教育，實在是沒辦法……”古田說得語氣平淡，言語間卻又透露了很多殘酷的信息：兒子同往意味著這次是全家一起搬走，這樣留在浜松的只剩下鶴子一人了?！拔乙欢〞拮与x婚、和你結(jié)婚的！”“我永遠愛你！”古山曾經(jīng)的誓言早已被他忘在腦后了。

“我覺得這樣對你來說也好。你還年輕，肯定還能找到像我一樣優(yōu)秀的男人并托付終身的。你能找到合適的人，我也會為你高興的?！?/p>

古田說完看了看鶴子，她瞪大的眼睛里泛出了淚花。她用手捂住嘴，但似乎她還不能接受這個壞消息，眼淚決堤一發(fā)不可收拾。古山趕緊注意四下，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才放了心。

古山正是為了提出分手，才邀請鶴子乘坐這東海道本線的普快列車的。他料到她肯定會哭鬧。若是在咖啡館那樣的公共場合，她的哭鬧會招來旁人注意，萬一再碰上熟人可就麻煩了；而若是在賓館房間這種太私下的地方，若她真玩命跟他鬧起來，他還真不知如何應(yīng)付。綜上，古山把地點選在火車車廂里。這里多少也算是公共場合，她要注意分寸；而由于前述各種原因，車廂里人稀少，完全可以在不被注意的情況下完成分手。他想在到達靜岡站前說服她，然后大家下車各回各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她堅持不放手，他就丟下她直接下車。

列車又過了島田、藤枝、燒津三站，古山反反復(fù)復(fù)說著類似的話，快磨破了嘴皮子?？生Q子只會掩面痛哭，不曾回一句話。所幸這幾站上下車的人不多，沒人坐到他們旁邊。但是車廂里的人多少也感覺到了異樣，從他們身旁經(jīng)過時難免會互相小聲閑話兩句。

列車駛離用宗，古山開始急了：鶴子總是一言不發(fā)算是怎么回事呀！他失去耐性了：“我的話你能聽懂嗎？回句話?。　?/p>

“……”

“下一站就是靜岡了，上車人肯定多，你就不怕事情鬧大嗎？”

鶴子還是沒有回答，古山起身離開了坐席。他想，或許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更容易接受現(xiàn)實。他想去洗手間洗把臉，便朝車廂后方走去。車廂里的人數(shù)和上車時差不多，多數(shù)乘客都睡著了。

古山來到了車尾才發(fā)現(xiàn)這邊設(shè)的是乘務(wù)員休息室，并沒有洗手間。無奈，他只能坐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列車行進方向左側(cè)的席位坐著兩個年輕姑娘，右側(cè)有個倚靠窗沿低著頭打盹的中年男子。古山坐在了他的對面。

用宗到靜岡這一段多橘林，列車迎著風雨行駛在其中。古山對窗外的景色并沒有絲毫興趣，而是觀察起對面的男人來?？礃幼幽悄腥藨?yīng)該年過半百了——頭發(fā)已基本花白，額頭上被歲月刻了深深的抬頭紋，他正閉著眼睛低頭打盹。不過，那人臉色看起來似乎不怎么好。他穿了一身高檔的西裝，與這破舊的列車似乎格格不入。古山越看越覺得對面的人有些奇怪，他那樣子仿佛沒了筋骨，只是癱軟在角落里。而且，他的雙手也不自然地窩在肚子上。

古山再仔細一看，那男子西服領(lǐng)子里似乎滲出了什么臟乎乎的東西。他不由得用手撩開了那人的西服……

古山定格了幾秒，突然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后退開。

2

十月十三日中午，東海道本線一輛普快列車中發(fā)生殺人事件。中靜岡警署成立了專案組。行進中的列車跨越地域太廣，所以警方規(guī)定：尸體在哪里被發(fā)現(xiàn)，則由哪里的警署負責調(diào)查。十月十三日下午一點不到，住在浜松的上班族古山在列車的坐席上發(fā)現(xiàn)了被害人泉井寬（62歲），此時列車已經(jīng)駛?cè)腱o岡站。

當時古山大叫一聲，周圍的人才發(fā)現(xiàn)出事了，有人迅速報告給了靜岡站的列車員。列車員趕緊報案并組織封鎖了現(xiàn)場，中靜岡警署的刑警接到報案很快趕到了現(xiàn)場。

刑警在死者西服口袋里發(fā)現(xiàn)十來張印有“泉井造園社長 泉井寬”字樣的名片，警方推測名片為死者本人物品。名片上標有靜岡總店和浜松分店的電話，刑警聯(lián)系了總店，公司立即派了兩個人趕到現(xiàn)場，并確定死者就是社長泉井寬。

泉井左胸口被一把小刀刺入，當場死亡。匕首還留在尸體上，所以出血并不嚴重，刑警推測死者應(yīng)該是被一刀刺中心臟而斃命的。兇器為隨處可見的小刀，從木質(zhì)把手判斷，刀還是比較新的。驗尸官推測遇害人死亡時間為中午十二點到一點之間，對應(yīng)為列車行駛在金谷至靜岡這一段路程中。

那么，為什么泉井會乘坐普快列車呢？

“我們公司去年在浜松成立了分店，社長一直是靜岡浜松兩頭跑，時間也基本是一邊一半。社長家在靜岡，但在浜松的分店附近也租了公寓，一半時間會一個人在那邊住?！壁s到現(xiàn)場的泉井造園職員如是說，“所以，社長每周都要在兩地之間往返一兩次，多數(shù)時候是乘新干線，也有時候乘公司的汽車?？墒墙裉煳覀儧]有接到社長電話說要過來，不過社長也不必總向我們員工報告行蹤，有時候他想來也就來了。至于他乘坐普快列車……我反正以前是沒聽說過?！?/p>

兩個職員都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從浜松到靜岡，乘坐新干線只要一站，大概半小時就可以到；而乘坐普快列車每站停不說，耗時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社長平常公務(wù)繁忙，即使乘坐火車，也該是特快吧，怎么會乘坐最慢的普快呢……”一個職員說。

可是事實是：泉井就是乘的普快列車從浜松回靜岡。因為刑警在他西服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粉紅色的老式火車票，上面印著“至靜岡”“九百三十日元”等字樣，而發(fā)售日期就是十月十三日，售票站也的確是浜松站。

泉井此行并沒有托運行李，隨身也只是帶了記事本、老花鏡、鞋拔子和手絹。另外，在記事本里夾著一張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個穿了水手服的女孩。

“這大概就是社長夭折的女兒吧。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小姑娘才十七八歲就患白血病去世了。據(jù)說社長受了很大打擊，久久不能釋懷。社長其他的孩子都是兒子，想不到社長至今還把女兒的照片帶在身上……”年長些的職員說。

泉井隨身物品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錢包，口袋里只有幾個硬幣。警方推測，錢包很有可能是被兇手拿去了。

那么，犯人是何時接近泉井的呢？

列車到靜岡站時，最后一節(jié)車廂里除泉井外一共有十三人，其中男七人、女六人。這些乘客被留在靜岡站接受調(diào)查。

首先接受調(diào)查的是泉井所在席位過道對面的兩個女孩。二人表示，古山大叫之前，她們并沒有注意到泉井這邊：“我們是從燒津站上車，到靜岡的超市去打工的。要說完全沒注意也不對，我們也知道那邊有個男人一直在睡覺，可真不知道那是個死人……”

兩個人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如果她們所說的是真的，那么列車到靜岡兩站之前的燒津站時，古井已經(jīng)被殺了。二人表示，她們在燒津站上車時沒注意有什么可疑的人，但是同時的確有兩、三個男人下車。

除此二人之外，其他的乘客也沒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一些從袋井、金谷、藤枝等站上車的乘客甚至表示，根本不知道最后一排有個從浜松站就上來的人。的確，列車的最后一排本來就很少人會注意，泉井若是被捂住嘴、心口挨上一刀，真是想求救都難。

警方推測，兇手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除了上述殺人手法，還因為多數(shù)乘客表示印象中如果有人靠近最后一排的話，大概是個男的。至少，沒有人表示看到過可疑的女性出現(xiàn)。

于是，警方期待已經(jīng)下車的乘客中有人能提供目擊線索。警方立即將請求協(xié)助破案的宣傳單貼滿了浜松站到靜岡站之間的公告欄。

十月十三日下午六點多，中靜岡警署的專案組開始了案情研討會。

“被害人泉井社長今早乘新干線從名古屋回到浜松，又換乘普快列車去靜岡?！痹阡核蛇M行過調(diào)查的矢倉刑警報告，“泉井先生今天白天本要請名古屋的某建筑公司部長打高爾夫球，昨晚就已經(jīng)到了名古屋。但是由于今天天氣原因，高爾夫球的邀約不得不改期，于是泉井先生一個人回到了浜松。十一點二十四分到達浜松后，他在車站給浜松的分店打了電話……”

泉井造園分店的一名女職員接到泉井的電話。泉井先詢問了店里的情況，然后表示今天有點事就不去分店了。該女子表示，所謂“有點事”聽起來也不像是要回總店的樣子。

不過無論如何，泉井還是買了去靜岡的車票，十一點四十七分乘上了普快列車。浜松站的一名站臺工作人員表示，泉井確實是獨自一人上車的，并無人同行。

所以，很有可能犯人是中途上車行兇，然后很快又下車的。

另外，警方得到了一個對破案很有幫助的證物。幾個中學(xué)生在燒津站門口的垃圾堆放處發(fā)現(xiàn)一個男士錢包，便交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因為他們看到了車站張貼的協(xié)助調(diào)查單，恐怕這錢包與案件有關(guān)。

這是一個高級皮質(zhì)錢包，包里只剩下一張浜松市某商店的購物小票。

警方已將其交給泉井的妻子進行確認，的確是泉井的錢包。所以可以確定：兇手將泉井殺害并盜取其錢包后在燒津站下了車，把里面的錢拿走后便將錢包丟進到了垃圾堆。所以，犯罪極有可能發(fā)生在藤枝站到燒津站期間，因為兇手殺人后肯定會第一時間想要逃離現(xiàn)場，也就會在最先?？康能囌鞠萝?。

由此，被害人和兇手的情況開始慢慢浮出水面。只是，一些重要的部分還是未解之謎。

首先，殺人的動機。即便真是為了搶劫錢財，在列車上就為了個錢包殺人，是不是有點牽強。所以，犯人很有可能是殺人后故意拿走其錢包，把現(xiàn)場偽裝成搶劫殺人的。至少，混淆一下警方視線。

那么，到底是情殺還是仇殺呢？

刑警在靜岡和浜松兩地進行了深入的調(diào)查，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對泉井社長構(gòu)成威脅的線索?！叭靾@”是個小公司，浜松和靜岡兩店員工總共才二十來人，業(yè)績平平，不存在與同行所謂“激烈的競爭”。認識泉井的人都評價他是個好人——脾氣好，辦事又認真。家庭關(guān)系方面也沒有任何問題，他與妻子和三個兒子之間關(guān)系和睦。大兒子和二兒子在東京上班，小兒子在靜岡讀大學(xué)。

男女關(guān)系方面呢？

刑警當然不會放過這條線。但泉井似乎是個正直的人，他身邊的人都沒聽說過他有任何的緋聞，甚至連他在靜岡總店的貼身司機都保證：社長絕沒有什么婚外情。

但是，畢竟泉井每周都有一半時間獨自住在浜松的公寓，誰又知道他在那邊有沒有什么“夜生活”呢？所以，警方并不打算完全掐斷對“男女關(guān)系”這條線的調(diào)查。

“我覺得，泉井先生被殺與乘坐普快列車有直接關(guān)系?！笔競}刑警打破了會議的沉默。三十歲剛出頭的他以吃苦耐勞、一絲不茍著稱。

“你說得也有道理，犯人有可能是利用當時普快列車乘客稀少的機會實施殺人的。”專案組組長說道。于是，刑警們圍繞“泉井乘坐普快列車的原因”展開了激烈的探討。

“他是乘新干線由名古屋去浜松而不是靜岡，說明他應(yīng)該是想回分店，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打電話給分店表示不過去。問題是接電話的職員表示，泉井也不像是要去靜岡總店的樣子……”

“我覺得他確實是要去靜岡的，畢竟他身上的車票不會說謊。只是，為什么他不繼續(xù)乘新干線呢？”

“會不會是約了人？由于天氣和時間原因，那班東海道本線的普通列車上乘客很少，在車里見面可以掩人耳目。事實上，發(fā)現(xiàn)泉井尸體的那個男子，他就是趁著普快列車人少的機會在向女友提出分手?！笔競}想起當他趕到現(xiàn)場時，和古山一起的女子的眼圈還是紅的。

“泉井先生也有可能是被威脅才乘坐那輛列車的?！币幻贻p的刑警說道。

“你說的威脅是指？”

“比如兇手掌握了泉井社長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手里有對泉井很重要的人為人質(zhì)，威脅他到車里付贖金……”

“這樣么……”的確，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會議室里眾說紛紜。

“有沒有可能是興趣呢？”一名老刑警說，“乘著慢速列車游覽山間田野，吃一吃列車便當，欣賞復(fù)古的火車……不少人有這種愛好吧。泉井會不會也是因此才乘坐普快列車的呢？”

威脅也好，興趣也罷，都不是沒有可能。專案組當務(wù)之急就是盡快查出其中不為人知的秘密。

3

第二天，經(jīng)過不斷地調(diào)查，終于有個與泉井有關(guān)的女子進入警方視野。

泉井造園一個年輕職員報告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在靜岡站南口的咖啡館看到過社長和一個年輕女子在聊天?！?/p>

“南口，是靠近新干線的一側(cè)嗎？”

“是的。車站里的店本來不多，我那天約了朋友在咖啡館的二樓碰面，結(jié)果卻看到社長也在那里……”

“你說很久以前……具體時間還記得嗎？”

“大概一年之前……時令就像現(xiàn)在差不多，是一個傍晚?！?/p>

“還記得那個女性的體貌特征嗎？”泉井的家就在靜岡站附近，這引起了搜查員的注意。

“時隔太久，實在是……”

“年齡呢？”

“也就二十多歲吧，我就記得是個圓臉，小巧玲瓏的……啊，對了，她穿了一身制服，是深藍色或者綠色……記不清了?！?/p>

“制服？”

“對，有可能是附近公司或銀行工作的女白領(lǐng)吧……”

基于此證言，警方在靜岡站南口附近的公司、銀行、商店等地展開調(diào)查，尋找該制服女子下落。

另一方面，負責浜松方面的的矢倉也在馬不停蹄繼續(xù)調(diào)查。一家與泉井造園有過生意往來的石料店老板提供了一條線索。他愛好攝影，經(jīng)常捧著相機到山野鄉(xiāng)間采風。

“泉井社長雖然沒帶相機，但是應(yīng)該也是愛好自然風光和復(fù)古火車的?！?/p>

“此話怎講？”

“我只是猜測，因為我曾在千頭碰到過泉井先生?！?/p>

“千頭……好像是大井川鐵道的站點吧……”

“對。我記得那好像是今年八月中旬的一個星期日?！?/p>

“因為星期日，他也就不是因為工作才……”

“不不，我的意思是，頂著炎炎夏日特意去千頭，我才覺得他是愛好復(fù)古火車的。我也是因為愛好攝影才過去的呀?！?/p>

大井川鐵道是由東海道本線的金谷站到千頭站的火車線路，一路與大井川并行。而到了千頭，還可以乘坐像玩具一樣的迷你柴油小車穿過峽谷到達井川大壩。不得不提，大井川鐵道最著名的就是蒸汽火車了。讓人懷念的復(fù)古蒸汽火車每天只走一個往返，票都是需要預(yù)定的。

如果泉井愛好復(fù)古火車，單純是因為興趣而乘坐普快列車，那就說得通了。

“您是在千頭那里遇到泉井先生的嗎？”

“是在車站附近的一家面館。大概是下午一點左右吧，我?guī)е鴥鹤觿傄M店，正好碰到泉井從里面出來?！?/p>

“他是一個人嗎？”

“這，怎么說好呢……”田所笑了笑，開始回憶那個情景。

他與泉井不期而遇時，其實和泉井一起還有一個人。當時泉井吃了一驚，打了個招呼就趕緊快步離開了。而隨后從店里出來一個年輕女孩，也跟著往相同方向追去了。田所當時也沒在意，事后一回想，那女孩應(yīng)該是跟泉井一起的。不過，二人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孩呢？”

“很年輕的女孩。我只是隨便瞟了一眼，只記得長得挺可愛的。”

“圓臉，小巧玲瓏？”

“嗯……”田所想了想，“差不多，你這么一說，我記得她臉蛋是圓乎乎的?！?/p>

矢倉想，這個女孩應(yīng)該如田所所猜，就是和泉井一起的，而她也正是去年在靜岡站南口咖啡店出現(xiàn)的女孩。矢倉想起手里有泉井夭折女兒的照片，她的體貌特征與那名神秘女子被描繪的樣子十分相似。

矢倉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泉井雖然是個正直的人，可會不會因為放不下自己的女兒，所以偷偷跟與女兒體態(tài)樣貌相似的年輕姑娘交往呢？

不過，一切畢竟只是猜測，到底此女子是何許人也，還需要進一步的調(diào)查。

“您剛才說，會到千頭的基本都是蒸汽火車愛好者，他們是因為喜歡火車而乘車的，那么他們到了千頭會直接折返嗎？”

“我會下車拍拍照片，不過也有人會到更遠的地方去觀光。再往前走就是川井湖和寸又溫泉了?！?/p>

“啊，就是四十二三年前的那個來復(fù)槍殺人魔所在的溫泉呀。”

矢倉突然想到，泉井既然特地帶女孩來到千頭，會不會也去了溫泉呢？下午一點就回去也確實有點早。

當日下午，矢倉和一個年輕的部下從浜松來到了金谷。離事件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兩天，低氣壓已經(jīng)過去，天氣晴朗，秋高氣爽。

從金谷上車，一個多小時便到了千頭。除了每天一趟的蒸汽火車，其他時間發(fā)的都是紅白相間的普通列車。

終點站千頭站里保存著不少過去的蒸汽火車，一些年輕的火車愛好者在圍觀拍照。千頭在大井川和寸又川的交界處，站前多木材加工廠和小茶館。秋天日頭變短了，正緩緩落下的太陽把房屋的影子拉得老長，給人一種落寂之感。

矢倉二人首先找到了田所提到的那家面館。矢倉帶上了泉井的照片，至于那個神秘的年輕女子，只能全憑口述了。

可惜，面館的人對泉井和那女子毫無印象：“平常時候我們這里就像現(xiàn)在一樣，基本沒什么客人；但要是到了周末或暑假，每天客人絡(luò)繹不絕，實在是記不住了……不過，你們可以再往里走，到川井大壩那邊看看。來這邊的客人不少都會去游覽寸又峽?！?/p>

面館老板和田所一樣，也提到了寸又峽。

二人離開面館，來到千頭汽車站乘上了公共汽車。

汽車隨著一條細長的小路劃開了山川，山上隱約可以看見簇簇的紅葉，山間雄鷹回旋飛翔。而小路一邊的谷底則是寸又川，水流湍急濺起白色的泡沫。大約一個小時，汽車行駛到了寸又溫泉。

矢倉二人從高級旅館開始一家一家尋訪。轉(zhuǎn)眼間已是黃昏，山里的溫度驟降。

尋訪到第四家旅館，二人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女老板看了泉井的照片，立即有所回應(yīng)：“啊，這位先生夏天時候來住過一晚?！?/p>

“是不是八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天呢？”

“差不多吧……我記得他第二天預(yù)約了叫早，很早就匆忙離開了。”

“原來如此……”看來那個周一早上，泉井肯定顧不上吃早飯便匆忙趕到公司去了。

“他有沒有帶一個女孩？”

“嗯……帶了。”女老板注視著矢倉，慢慢點點頭說，“那姑娘還很年輕，二人看起來像是父女?！?/p>

如此，神秘女子的大致年齡特征已經(jīng)基本可以確定了。

應(yīng)矢倉要求，女老板拿出了八月份的住宿記錄。奇怪的是，矢倉并沒有找到署名“泉井”的住宿登記。矢倉找到八月十六日（星期天）的住宿登記，有一條登記為：年齡六十歲，同伴一名。只是，登記人似乎使用了假名。

為了以防萬一，矢倉借走了這頁住宿記錄，然后離開了旅館。只要把這頁紙拿回局里與泉井生前的文字進行對比，便不難鑒定來投宿的是不是他了。不過，矢倉覺得甚至沒有那個必要。

泉井因為念念不忘因白血病而去世的女兒的音容相貌，所以才會與這名女子有來往。只不過他不想將這件事公之于眾，所以每次約會前都做足了準備。正因此，才會來像寸又峽這樣偏僻的地方吧。

到底這名神秘女子是不是殺人兇手呢？車上的乘客明明說，印象中靠近過泉井的是個男人。

無論如何，殺人事件肯定和那女子脫不了干系。

到底，這女子是什么人？

4

經(jīng)鑒定，住宿記錄上的字就是泉井親手書寫的。

靜岡站南口的調(diào)查工作還是一無所獲。二十多歲，圓臉，小巧玲瓏，身著藍或綠色制服的女子。人們對這樣的描述很難做出反應(yīng)，似乎隨時就可以見到，又似乎從未見過。

針對泉井身邊人的進一步問詢也沒有任何收獲，根本沒人知道他有個情人。甚至，再沒找到一個人或證據(jù)可以證明泉井愛好復(fù)古火車。

泉井社長為何乘坐普快列車？殺人動機又是為何？這些關(guān)鍵點依然是個謎。

如今已是事件發(fā)生后第四天，泉井再次開車趕赴浜松。快到浜松站時，他又看到了東海道本線橘紅和綠色相間的車廂，他想起幾天前自己在案情研討會上提出的想法：泉井被殺應(yīng)該與乘坐普快列車有直接的關(guān)系。突然，一輛新干線從不遠處的鐵道上疾馳而過。

矢倉覺得，神秘女子在靜岡生活的可能性很高。首先因為有人目擊她身著制服出現(xiàn)在靜岡站，第二則是由于泉井身上前往靜岡的火車票。但是，為什么唯獨那一天，泉井沒和平常一樣乘坐新干線呢？從新干線的浜松站下車后給公司打了電話，當時他身邊真的沒有人嗎？

矢倉準備假設(shè)自己就是泉井，重演一次案發(fā)當天泉井的行動，從中或許可以找到謎題的答案。

矢倉佇立在浜松站大門外，站前廣場上種了菊花和梧桐。廣場對面停著大型吊車，新的銀行大樓正在施工中。樓宇間紛繁的廣告板讓人應(yīng)接不暇。站前景觀，大概哪里都是一樣的吧。

矢倉假定自己就是剛從名古屋回來的泉井。只不過案發(fā)那天風雨大作，而今天是個大晴天。時間與那天相同——中午十一點。

車站的檢票口處設(shè)有黃色的公用電話。泉井大概就是在此給公司打了電話。另外，他有可能還給別人打了電話，所以才“不得不”乘坐普快列車去靜岡。

接下來，該去買票了。矢倉來到售票窗口。

“靜岡，一張?！?/p>

“新干線嗎？”

“不，東海道本線……”

“九百三十日元?！贝翱诶锏氖燮眴T操作電腦，遞出一張票。

矢倉遞上一張千元鈔票。拿過車票，他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過去那種小的粉紅色車票，而是如名片大小的淺綠色車票，紙質(zhì)柔軟，票面上標有“浜松至用宗、靜岡”字樣。

“這車票在用宗下車也可以嗎？”

“是的。用宗在靜岡前一站，兩站距離不遠，所以票錢是一樣的。”

“那如果到用宗呢，也是出這樣的車票嗎？”

“是的，車票上標有兩站。”售票員對窗外客人提出的奇怪問題感到不解。

“但是應(yīng)該有一種只標有‘至靜岡字樣的粉紅色車票吧，比這種小的，紙質(zhì)更硬……”

“啊，您可以去那邊中樓處（一層和二層之間的樓層）的窗口問一下。”

“中樓的窗口？”

“是的，那里是改簽窗口，為換乘的客人準備的，也售票?！?/p>

“那里賣我說的粉色票子嗎？”

“那邊可能在賣?！笔燮眴T為了不給同事帶來麻煩，并沒有直接肯定。

“我要是在那里買票……”矢倉剛要繼續(xù)問下去，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如親自去試一試。他把找回的零錢裝進口袋，來到改簽窗口。

“到用宗一張。”

售票員遞出一張票，正是那種紙質(zhì)硬實的粉紅色車票，上面標著“至靜岡”字樣。沒錯，這和泉井身上的車票一模一樣。

“我是要去用宗。”矢倉說。

“一樣的，都是九百三十日元?！?/p>

“也就是說到用宗和靜岡都是出同樣的票了？”

“對，這種票就沒有印過帶‘用宗字樣的?！?/p>

“那燒津和草雉呢？”燒津是用宗前一站，草雉是靜岡的下一站。

“那兩站的票都不一樣，因為價格不一樣?！?/p>

“好的，謝謝?！笔競}又付了九百三十日元。

矢倉上了樓梯來到站臺，十一點四十七分由浜松開往三島方向的普快列車已經(jīng)到站了。由于離開車時間還早，車上的人寥寥無幾。

因在泉井身上發(fā)現(xiàn)的車票以及工作原因，警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靜岡?？墒牵绻緛硎且ビ米诘哪?？

泉井那天從名古屋回到浜松，用公用電話聯(lián)系了公司，然后在改簽窗口買了去用宗的車票。因為新干線并不在用宗站停，所以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他必須乘坐東海道本線的普快列車了。

快發(fā)車了。矢倉上了車，發(fā)現(xiàn)車里上座率有七八成，多數(shù)乘客是商人或家庭主婦。今天天氣晴好，列車上座率也比案發(fā)那天好得多。

鐵軌上，共六節(jié)車廂的東海道本線緩緩開動了。從地圖上看列車是沿海行駛，其實坐在車里可以看到遠處連綿的群山和近處的農(nóng)田，山路旁如火的紅葉更為這美景增色不少。

列車穿過天龍川和大井川，在十二點五十三分準時到達用宗。

用宗是個港城，居民主要以當?shù)貪O民和靜岡的上班族為主。這里北面環(huán)山，房屋多在沿海一側(cè)，太平洋湛藍的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到了這時候，上下車的乘客已經(jīng)不多了。

矢倉站在用宗站的站臺上，仿佛看到泉井獨自走下車的樣子。

5

出了車站，左側(cè)有個漂亮的藤棚，那里是出租車派遣處。

矢倉找到正守著電話的派遣處老伯，并給他看了泉井的照片。

“這位老先生常來，大概十天一次吧……”老伯點了點頭，“下了火車就會來找出租車，一般是下午或晚上……當然白天時候也有。”

老伯表示他這里負責的出租車并不多，肯定有司機知道泉井每次所去何處。老伯打了個電話，表示稍等片刻便會有車過來。

“那他回程的時候呢？會不會也叫出租車過去接？”

“那就不知道了……”老伯想了想，說，“有那么一次早晨，好像還不到七點，我看到他是乘公共汽車來的。”

這時，一輛空出租車到了。非常走運，司機正好記得泉井。矢倉拜托司機帶他到泉井會去的地方。

沿著站前的公路一直走，路邊商店多是咖啡館、漁具店和海鮮館。一路上，除了三兩個在外玩耍的小孩，基本看不見什么人。真是個安靜的小城市。

車子沿著長堤走了一會兒，朝內(nèi)陸方向一拐，便開始駛?cè)胱≌瑓^(qū)。這邊多是鋪了灰瓦的木質(zhì)房屋和水泥二層小樓，其間還有不少由住宅改的家庭旅館、公寓。

“他每次都是在這里下車的?！背鲎廛囃Ｔ诹艘粋€十字路口，不遠處就有個小旅館，“他說由于工作，時常會在那旅館過夜。”

矢倉下了車，剛才這一段路的確不近，對于已經(jīng)六十二歲的泉井來說，沒有出租車確實是不行。

這家旅館充滿了漁港城市的鄉(xiāng)土氣息，將二層水泥小樓建在了一片芋頭田里。

泉井對外稱以工作為由前來住宿，肯定是為了掩人耳目。

旅店老板看了泉井的照片，表示他沒在這里租過房。

“但是，我時不時就會見到他來?！甭玫昀习逭f。

這間二層的家庭旅館樓上和樓下簡直就像兩個地方。一樓的院子里隨意拉起繩子晾著衣服，小孩的玩具胡亂扔了一地；而二樓的陽臺上則一塵不染，還擺了可愛的小盆栽。矢倉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二樓門口的門牌處沒有標戶主姓名，屋里傳來流行歌曲的聲音。

矢倉按了門鈴。

“來啦?！币粋€年輕女子的聲音。她從貓眼朝外看了看，然后輕輕打開了門。門里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黃色毛衣的女孩，看起來水靈靈的，牙齒并不很整齊，但是挺可愛。果然，和泉井女兒照片上的樣子頗為相似。

矢倉出示了證件后，她就不設(shè)防了。她叫長峰易子，剛滿二十二歲。

“我是去年九月跟泉井社長認識的，我當時在靜岡站北口地下的一家咖啡館做服務(wù)員。他來我們店里跟我說過幾次話，后來有一次，他打電話約我在南口的咖啡館見面，我趁店長不在就穿著工作服偷偷跑出去了。那次他問了我的情況，我告訴他我出生在清水，家庭情況復(fù)雜，高中畢業(yè)以后就獨自出來打工，目前在咖啡館工作，住單身公寓。

“然后他約我一起去旅行。泉井先生——我一直叫他‘爸爸——他似乎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總是帶我去像赤石溫泉、寸又峽之類偏僻的地方。不過我也不在意，他約我我就跟著去。剛開始我是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在他身邊一段時間以后，我感覺到了溫暖，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心。

“之后，他說幫我租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只不過為了避開熟人選在了用宗。我也答應(yīng)了。

“于是，他每過一周或十天就會來一次，第二天早上再回公司。他多數(shù)是從浜松過來，他說一個人在浜松的時候更自由方便。第二天早上他總是坐公共汽車去火車站，大概是不想讓司機記住這家旅館吧。

“我們交往后不久，他就讓我辭去了工作，并要求我不要再找工作。他說會給我找個合適的人，讓我嫁過去。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直不想讓外人知道我們之間的事。

“我不僅是因為他，還因為一些個人原因，很快就去辭了咖啡館的工作。個人原因么……我曾在那咖啡館還認識過一個男人，他叫須藤，是個學(xué)生。他就算是……我的前男友吧。那些日子他又找到我。他這個人嫉妒心很重，聽我說了泉井先生的事以后，他就意氣用事?lián)P言非要把我給奪回來。我怕他會給我們帶來麻煩，所以也沒告訴他我要搬到用宗，想偷偷辭職就算了事了。我辭職的時候還特地告訴店長，不要把我的事告訴須藤。但是，十三號那天上午，不知怎么他就找到這兒來了。

“我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正巧泉井先生打電話過來了，我告訴他情況后他說馬上過來。

“我告訴須藤馬上會有客人來，讓他快點走。須藤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直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只能假裝收拾屋子，不敢理他。只是沒過一會兒，他竟自己走了。

“那天泉井先生并沒有來，我也沒太在意。因為之前總會有這樣的情況：開始說要來，但是由于一些如工作上的原因需要臨時改變行程，有時甚至根本沒時間打個電話通知我。他也不希望我給他打電話，所以我一般都是靜靜等待。

“第二天看報紙的時候，我做夢也沒想到，泉井先生竟然被殺了。我廚房里是丟了把小刀，但是卻沒敢報警，畢竟……那把刀我也沒怎么用過。

“我不知道今后該怎么辦了。只能一直在這里等著，等待爸爸再一次回來?！?/p>

中靜岡警署里，長峰易子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當天晚上，住在靜岡市的學(xué)生須藤公一（23歲）被警方傳喚，他對自己的殺人行為供認不諱。

案發(fā)當天，在易子家里，須藤通過她電話間的言語得知泉井會從浜松過來。于是，他大概估計了一下時間，便騎摩托車先趕到了島田。他查了列車時刻表，開往三島方向的普快列車正巧即將進站。他買票上了車，果然在最后一節(jié)車廂的末尾發(fā)現(xiàn)了正在睡覺的泉井。因為當時附近的座位有人，他便坐在不遠處等待機會。列車駛出藤枝以后，周圍人走得差不多了。須藤趁機掏出從易子家找到的小刀，一手捂住泉井的嘴，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泉井幾乎沒作什么抵抗就癱軟下來。為了不讓血跡引起別人注意，須藤沒有拔出刀子。

須藤從泉井兜里掏出了錢包，回到之前自己的座位穿上外套，然后在燒津站下車了。在車站門口他拿走了錢包里的現(xiàn)金，接著便把包丟進到了垃圾堆。他乘坐車站門口的公共汽車又回到了島田，再騎自己的摩托車回了靜岡。

“泉井先生是為了去用宗才乘坐普快列車的。”結(jié)案后，矢倉又碰到了專案組組長，“其實，如果先乘新干線到靜岡，再乘普快列車到用宗或許會更快。但是畢竟泉井年紀大了，大概不愿意受倒車之苦了?！?/p>

“有新干線?？康恼军c，人們似乎就忘了有普通列車這回事了?！?/p>

“不過，上下班高峰時，普快列車還是挺有人氣的?！?/p>

話雖如此，白天多數(shù)時候列車里還是空蕩蕩的。矢倉想起發(fā)現(xiàn)尸體的古山，他正是利用乘客稀少的機會向情人提出分手的。他應(yīng)該也和現(xiàn)在的多數(shù)人一樣，對普快列車有著一種奇怪的偏見吧。

只是，通過這個案件，古山和情人的關(guān)系或許已經(jīng)被外人知道了，到底那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會怎樣發(fā)展呢？矢倉想著，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