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中的女性形象淺析

摘 要： 《世說新語》是晉朝劉義慶輯錄了當時名士清談、風流自賞的志人小說。書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尤其是《賢媛》中的女性，以其人格獨立、才識過人、敢于表達自我、彰顯個性而受到士大夫門的贊賞和敬重。當時的社會生活氛圍及主流價值觀對這些女性形象的熏陶和影響對當代青年學生的培養(yǎng)有值得借鑒的意義。

關鍵詞： 《世說新語》 女性形象 人格獨立 借鑒意義

魏晉時期由于時局不穩(wěn)社會動蕩，使得強調“君臣、父子”的儒家名教的權威大受挑戰(zhàn)而被邊緣化，這時期是儒家式微的時期。而崇尚理性的玄學大為興盛，向秀和郭象在《莊子注》里闡述了一個人唯一明智的生活便是“棄彼任我”，即不再依循別人的意旨生活，而是率性任情地過自己的生活。這種思想和生活方式便是中國古人所謂“風流”的實質，這一時期的士大夫階層更加注重人的精神、人格、悟性，崇尚“才性之美”。所謂“才性之美”更多的是指人的真情實感的藝術才能及日常生活中所表現(xiàn)的種種智慧，表現(xiàn)為不拘禮法、我行我素、任誕放達，這種精神便是老莊玄學的“真”和“自然”，于是在社會上形成了一種自由解放的氣象，形成了一種新的道德風尚和審美理想。

正是魏晉相對開放的社會風氣，士大夫可以自由地追逐“風流”的生活方式，而對這一時期的女性的審美也不再是“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tǒng)標準?！妒勒f新語》描繪的就是這一時期的社會生活和人們的思想特色。

《世說新語》是晉朝劉義慶的著作，是一部輯錄當時名士間清談、風流自賞的志人小說。對于魏晉“風流”的含義在此書中得以闡釋，就是指俊雅、率性任情、自然等，這雖是對士大夫的概括和評價，但社會風氣的變化也影響了這一時期的女性的思想和言行。書中專辟《賢媛》描寫女性。與以往劉向的《列女傳》等作品偏重女性德行與節(jié)操不同，《世說新語》中塑造了許多人格獨立、才識過人、敢于表達自我的女性形象。在標識男權的封建社會里，這些女性形象可以說是一朵奇葩，雖然只是絢爛一時，卻為我們留下了亮麗的、不可磨滅的永恒瞬間。

一、人格獨立，不卑不亢

儒家名教要求女性“三從四德”，不允許她們有自己獨立的人格，隨著魏晉時期開放的社會風氣，崇尚率真自然的士大夫們對獨立人格的推崇，使得這一時期的女性也開始追求人格獨立，表現(xiàn)出一種不卑不亢地爭取自身的話語權和相應的權利。

《世說新語賢媛》第21條，桓溫平定成漢后，娶了漢主李勢的妹妹為妾，他的妻子南康公主知道后帶了幾十個婢女拔刀子去襲擊她。李氏正在梳頭，一點也不驚慌，緩緩地說：“國破家亡，我無意到這里，今天如被殺，正是我的本愿?！惫髀牶髴M愧地退了出來。故事所載我們不僅為李氏面對危險的鎮(zhèn)靜自若叫好，而且其“緩緩”道來的言語正是其人格獨立的寫照，決不奴顏婢膝以求茍活偷生。而南康公主聽其言后的“慚而退”也能看出公主對李氏人格之尊重，終沒有為難她。

《世說新語賢媛》第6條，許允娶了阮共之女，容貌特別丑陋，行過交拜禮后便不再有進入新房的意愿。此時桓范來訪，新娘便知桓范定會勸許允，果然許允回到了新房，看到新娘后，立即想退出去。新娘料想此去便無回來之可能，于是抓住許允的衣襟要他留下。許允便問：“婦人有四種品德，你有幾種？”新娘回答：“缺少的只是容貌而已。然而士人有多方面品行，你有幾種？”許允說都具備。新娘說：“各方面品行中品德是第一位的，你愛色不愛德，怎么能說都具備呢？”許允聽了面有愧色，從此便敬重她。這則故事中阮氏因容貌丑陋受新婚丈夫嫌棄后并沒有逆來順受，自怨自艾，而是抓住機會不卑不亢地與丈夫講道理，以理服人。這種自信、果斷正是人格獨立的一種表現(xiàn)，也正因此得到了丈夫的敬重，既挽救了婚姻，又得到了丈夫的心。古語云：“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這句話一方面說明男子愛容貌，另一方面說明以容貌獲得的愛極易因容顏老去而失去，只有人格魅力等內在涵養(yǎng)才能達到愛之久遠。

《世說新語賢媛》第16條，王渾的妻子鐘氏是鐘瑤的女兒，和王湛的妻子郝氏算是妯娌，二人相親相敬。鐘氏不因自己門第高貴而怠慢郝氏，郝氏也不因為自己出身卑賤而逢迎鐘氏。在魏晉門閥制度下，士族和庶族的地位相差懸殊，甚至以與庶族說話為恥。而鐘氏不以出身高貴而盛氣凌人，郝氏不以出身貧賤而妄自菲薄、趨炎附勢，二人相處還能夠互敬互愛，這在當時就是士大夫又有幾人能夠做到？這應該就是孟子所說君子的理想人格了，而鐘氏和郝氏就是這種君子理想人格的女性代表，二人既人格獨立又能夠相互尊重，不僅在當時是世人楷模，就是現(xiàn)代也是人與人交往的典范。

總之，魏晉時期開放的社會風氣，使這一時期的女性得以較自由地追求和展示自己的人格獨立，以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獲得自身的話語權及相應的地位權利。

二、才識過人，洞察世事

魏晉時期社會對女性的審美觀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才識為先，德行為基。這一時期更加注重女性的才識?！妒勒f新語》中有許多才識過人、洞察世事的女性得到了人們的尊重和賞識。這是以往作品中所沒有的，也是《世說新語》獨特性價值所在。

《世說新語賢媛》第7條，許允為吏部郎，他的屬下多為同鄉(xiāng)。魏明帝派人將這些人都抓了起來。許夫人對許允說此事只可與明帝說理，不可求情。許允照做，果然無事。許夫人雖身處閨中，對帝王所想可謂揣摩之精深，不得不由在朝為官的丈夫許允嘆服，相信讓那些深諳官場之道的士大夫刮目。

《世說新語賢媛》第10條，王經年少時非常貧苦，后做官。母親告誡他：“你出身寒門，官做到這個位置就適可而止吧！”王經未理會，后來做了尚書，因曹氏、司馬氏爭奪而被收監(jiān)，秋后問斬。王經很后悔，覺得辜負了母親的教誨。王母神情坦然：“當子女則盡孝，做臣子則盡忠，吾兒在家盡孝，為官盡忠，你沒辜負我。”王經可以說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但王母見識過人，深諳世事及官場規(guī)則并及時獻計勸說，而當勸說未果，面對兒子將被殺頭卻能“神情坦然”，可謂練達人情。不得不由衷感嘆王母猶如圣人，“圣人無情”只因看透世情，語出真諦看似無情卻情真意切，聽者雖當時難以接受，但一旦如其所言卻悔之晚矣。這位女性令多少士大夫汗顏。

三、表達自我，直抒胸臆

魏晉時期相對寬松的社會氛圍給了女性敢于表達自我、直抒胸臆的土壤。《世說新語》中塑造了一些彰顯自我、我行我素、率性任情的女性形象。

《世說新語》第7條，潘岳身姿容貌出眾，神情風度美妙。少年時走在洛陽街道上，婦女們見了，都會牽著手圍觀他。左思奇丑，也效仿潘岳出游，結果婦女們一齊朝他亂吐唾沫。平民女性對于美丑的表達情感是多么率性，將這種大膽地直抒胸臆的行為描繪得惟妙惟肖。相信她們只是純粹欣賞美，討厭丑而已，劉義慶把這則故事入選《賢媛》意在贊揚當時女性可以表達自我，能夠表達自我，突出她們的我行我素，與歧視無關。這也正是魏晉時期崇尚“真與自然”的產物，平民女性尚且如此，貴族女性就更能自由地表達自我的情感。

《世說新語賢媛》第26條，王凝之夫人謝道韞嫁到王家后，非常瞧不起王凝之，更有甚者，她竟然公開向家人抱怨“想不到天地之間，竟會有這樣的人”評價王凝之。這在以夫為天的封建社會可謂是大逆不道，只有在這魏晉風度的社會里才會容忍這種公然直接表達自己對婚姻的不滿，直斥丈夫平庸，唯此才顯得這一時期女性的可親、可愛、可敬的自然率性之美。

《世說新語賢媛》第11條，山濤、嵇康、阮籍“契若金蘭”，山濤妻韓氏感覺三人交情非同尋常，山濤說：“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就是這二位先生而已。”韓氏要求見見二人，當時的風俗，內室不得見丈夫的朋友，只能在暗中觀察。一天，嵇康、阮籍二人來訪，韓氏勸山濤留下二人住宿。夜晚韓氏通過打通的墻壁觀察他們，直到天亮都忘了回來，山濤進去問：“二人如何？”韓氏回答：“論才華，你不如他們，但你的學識足以與他們相交?！鄙綕f：“他們也認為我的學識在他們之上?！惫适轮猩綕囊痪洹八麄円舱J為我的學識在他們之上”足以說明韓氏有知人之能，韓氏把自己的看法據(jù)實以告，毫無隱瞞。這與鄒忌諷諫齊王時妻子和妾室對他的看法相比，韓氏沒有任何迎合丈夫的意愿和言語，而山濤不僅沒有生氣，而且證實了韓氏的說法。山濤的這種表現(xiàn)需要何等的胸襟，也正是有這樣一群具有海納百川心胸的士人、學者才使我們得以欣賞到這樣的女性形象。如果按照當時的風俗行事，韓氏便無可能得以見到嵇康、阮籍兩位名士，更無法一睹他們的風采，當然我們無法了解到韓氏的見識、勇于表達自我及坦率言語。

綜上所述，由于魏晉時期崇尚“任我”而行，而不是“從人”而活，就是說人活著應當聽從自己的內心，而不是矯情地迎合別人，即人活著或循理或順情，都應該出自純真的內心，而不是為了迎合時尚，是任“自然”而不是循“名教”。這使得當時的社會風俗大為開放，給當時的女性以自主呼吸、人情表達自我的黃金時期。《世說新語》中所載的女性形象或因其人格獨立，或因才識過人，或其敢于表達自我，而受到當時士大夫們的敬重和推崇，今天讀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也為我們了解當時的世情提供了珍貴的歷史材料，對現(xiàn)代人仍有重要意義。

《世說新語》中的女性形象之所以鮮活、有個性，又能為社會所接受甚至說受到了當時士大夫們的認可（這其中便包括作者劉義慶，他完全是以一種欣賞的角度塑造這些女性形象的），是因為當時的社會主流思想觀念、價值取向、道德水準是“任我”而非“從人”，一味模仿只會墨守成規(guī)，難以有創(chuàng)新，更會失去自我。當今社會，隨著市場經濟不斷深入發(fā)展，社會上的思想觀念、道德水準、價值取向不斷發(fā)生深刻變化，社會上對人的評價標準更加多元化，更容易使人們產生困惑，尤其是對一些青年學生的影響十分巨大。加強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教育和宣傳顯得迫在眉睫，以“自然”和“真”為出發(fā)點，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人格獨立、德行為根基，注重發(fā)揮青年學生的自身特長與興趣，以孔子“為而無所求”的精神，少一些功利目的，只有這樣，青年學生——這些祖國的棟梁才會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價值。這需要家長、社會、學校的共同努力，而且三者缺一不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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