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碩”為美

摘 要： 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透露出的女性審美意識質(zhì)樸而獨具特色，從作品文本中可見時人對于“碩”美的崇尚。本文剖析了《詩經(jīng)》時代審美標準——“碩”美的內(nèi)涵，并對此審美標準的產(chǎn)生進行了探析。

關(guān)鍵詞： 《詩經(jīng)》 “碩”美 審美 標準

告別崇神事鬼的殷商時代，進入明倫述德的周朝，人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文明之光普照大地?！对娊?jīng)》收錄了西周初至春秋中葉五百多年間的詩歌作品，上至朝頌，下抵民聲，生動反映了當時各國人民的生活狀況，各地的風土人情。伴隨著自我意識的覺醒，先民們對于女性的審美意識開始萌發(fā)，并有意無意地在吟誦中表露出來。本文就《詩經(jīng)》中以“碩”為美的女性審美特點進行闡釋，并對此審美傾向的原因進行探析。

《詩經(jīng)》中關(guān)于女性審美的篇章多體現(xiàn)于戀詩和頌詩當中。戀詩多以男性的視角展現(xiàn)追戀女子之美，如：《衛(wèi)風·考槃》中“考槃在澗，碩人之寬。獨寐寤言，永矢弗諼”[1]P102、《陳風·澤陂》中“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1]P249。在稱頌女性之詩中，《衛(wèi)風·碩人》對于莊姜的描述堪稱描摹傳神，贊美入微，“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P204從這些詩中，可以看出，時人對于女性“碩”美的擁贊。

1.“碩”美的內(nèi)涵

《說文》中釋“碩，頭大也。從頁石聲?！焙蟆稜栄拧め屧b》云“碩，大也?！薄按T”美，簡而言之，即以大為美。

1.1“碩”美——高大豐腴之美

高大豐腴之美是《詩經(jīng)》時代對于女性形體美的主要欣賞標準，也是“碩”美的基本內(nèi)涵。女性審美最直觀的便是對其形體的審視。周時，女性形體審美標準為高大?！按T人其頎，衣錦褧衣?！T人敖敖，說與農(nóng)郊?！跄?，庶士有朅。”（《衛(wèi)風·碩人》）“頎，身長貌。其頎，即頎頎?！睂τ谇f姜，詩中首句即贊美其身長貌，其后更以一系列的形容詞贊美莊姜和陪嫁的莊姓女子之美。“孽孽，和頎頎、敖敖同義，都是形容女子高長美麗的樣子。”《衛(wèi)風·碩人》中對于莊姜的首贊正如《鄭箋》云：“碩，大也，言莊姜儀表長麗俊好頎頎然?！盵2]P122

其次，《詩經(jīng)》時代對于女性形體審美的另一重要方面是豐腴，而豐腴的最直觀形象便是肥大?！蛾愶L·澤陂》中懷念的美人“碩大且卷”、“碩大且儼”。聞一多《詩經(jīng)講義》中有“卷”“儼”二字另義，“‘卷’，肥大也”。“儼”，《韓詩》作“（女酓）”，重頤（雙下巴）也。胖子重頤，如是則與訓(xùn)“肥”之“卷”相合。美人雙下巴，可見其形體之肥，故聞一多有論，“從此，可知古人是以‘肥大’為美的，也就是要健康美，男女都一樣”。[3]P69所以，周人崇尚的肥大并非病態(tài)的肥胖，而是健康的壯實之美。對于《唐風·椒聊》篇，“椒聊之實，蕃衍盈掬。彼其之子，碩大且篤”。[1]P204聞一多認為，椒聊多子，故比為女人。碩大為健康的象征，而“‘篤’：厚也。實質(zhì)的厚，即肥、粗?！盵3]P100肥大但健康的形體具有一種豐腴之美，更承擔繁衍子孫后代重任的基礎(chǔ)。

1.2“碩”美——能育多子之象征

形體的“碩”美直觀而表面，而“碩”美不僅僅止于此，更有其象征意義和效用性?！对娊?jīng)》時代，先民的審美有其鮮明的特性?！爸袊鴤鹘y(tǒng)美學(xué)的思維方式有著獨特特征。這種思維方式通過譬喻、連類和想象等手法……”[4]P9《唐風·椒聊》篇以“椒聊之實，蕃衍盈升”起興，引出“彼其之子，碩大無朋”。其實以多果實的花椒喻女人，希望女人能育且多子。聞一多《詩經(jīng)講義》有云：“椒聊多子，故常用以比女人?！蹦苡嘧拥呐怂邆涞男误w特征便是“碩大無朋”，“朋”即“比”之意，“碩大無朋”即碩大無比，因為“碩大，則健康，健康才會多子”。[3]P100先民們以花椒喻女子，以花椒多果喻女人多子，并詠嘆出女人多子的形體特征。故此可見，“碩”美不但是當時女性形體審美的主要特點，更是能育多子的象征。

1.3“碩”美——內(nèi)蘊大德之美

“碩”美之于女性不僅僅止步于外表和功用兩個層面，更體現(xiàn)了對于女性內(nèi)在美德的要求。《小雅·車舝》篇有云：“依彼平林，有集維鵁。辰彼碩女，令德來教。式燕且譽，好爾無射。”碩女，王先謙《集疏》：“謂大德之女?！币勒铡睹颉罚嗽妱?chuàng)作背景為：“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無道并進，讒巧致國，德澤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故作時詩也。”[2]P449周人思慕的賢女是具有大德的“碩”女。褒姒之美傾國傾城，周幽王為博其一笑而“烽火戲諸侯”。但外表美麗的女子沒有德行，仍被時人鄙夷，故周人思慕德行美好的女子配得君子，輔佐君王。所以，《詩經(jīng)》時代“碩”美有其更深的內(nèi)蘊，即對女子內(nèi)在美德的要求。

2.崇尚“碩”美的原因

2.1甲骨文中表露的審美傾向

《詩經(jīng)》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其表露出的審美意識質(zhì)樸而獨具特色，但先民們朦朧的審美觀念在人類社會早期就有了萌發(fā)。甲骨文，作為中國最早的文字，其蘊含的大量符號信息可以作為探尋周民以“碩”為美審美標準的重要途徑?！凹坠俏淖鳛樘幱凇资贰瘯r代的殷代文字的主要形態(tài)，是一種負載大量緣故文化信息的符號載體，是留存至今的符號型的‘活化石’”[5]P21。

2.1.1“人”“大”“天”“夫”四字所包孕的審美崇拜

“大”的甲骨形體為●，“人”的甲骨形體為●，從兩字的甲骨形體來看，“大”像正立的人，“人”像側(cè)立的人，裘錫圭在《文字學(xué)概要》中有論：“例如古漢字用成年男子的圖形●表示大?！薄墩f文》釋大為：“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故文大也。”同時，“天”的甲骨形態(tài)為●，《說文》云：“天，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王振復(fù)在《中國美學(xué)史教程》中有論，“這里所謂‘從一，’實際是‘從上’；所謂‘大’，實際是‘人’”。另外，在古漢語中表示男子的“夫”，其甲骨形態(tài)為●，是甲骨文“大”與“天”的變體?！按蟆薄ⅰ叭恕?、“天”、“夫”四字自誕生之初便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徐中舒主編的《甲骨文字典》中說：“甲骨文大、天、夫一字?！蓖瑫r從甲骨圖形來看，“天”、“大”、“夫”三字都包孕這一個“人”字基本型[5]P23-24。人頭頂之上的空間指代天，夫便是頂天立地的那個人，而人頂天立地站立時便呈現(xiàn)出了“大”的形態(tài)。從這四字的甲骨形態(tài)來看，先民們崇拜人站立時“大”的姿態(tài)，高大的美，這種崇拜可探為《詩經(jīng)》時代以“碩”為美的源頭。

2.1.2“羊大則美”與“羊人為美”

在甲骨文中“美”字為“羊”和“大”的結(jié)合，后人對于“美”的甲骨剖析眾說紛紜，但不論何說，“美”的原始形態(tài)必離不開與“大”相關(guān)的審美內(nèi)涵。

許慎《說文解字》曰：“美，甘也，從羊從大，羊在六畜主給膳也。美與善同意?！盵6]“羊大則美”說始于此。此說從效用角度闡述了創(chuàng)造“美”字的來由，但先民們對于食物，希望其大多而豐美，而對于所食之羊“大”的希求，不僅僅止步于對吃的體驗和愿望，還包含了朦朧的原初審美需求。日本學(xué)者笠原仲二根據(jù)許慎的解釋認為：“中國人最原初的審美意識確是起源于味覺美的感受性?！逼鋬?nèi)容和本質(zhì)就是“某種對象所給予的肉體的、官能的愉樂感”。[7]P183

近年，有人提出“美”乃“羊人為美”，即頭上頂著類似獸角、禽羽之類翩翩起舞的那個人，是美麗的[8]。依此說，“美”的本源為人，而從“人”與“大”字原初之關(guān)系，不難看出，舞蹈的人是頂天立地的“大”人。其美不僅在于舞蹈之美，還在于舞者的高大形象。

從先民們希望吃“大”羊的飲食需求中萌發(fā)出的審美意識，或是從“大”人頭頂羊飾翩翩起舞時展現(xiàn)出的壯美形態(tài)，都可看出先民們的審美傾向——大，而“美”字透露出的文化內(nèi)蘊亦可為《詩經(jīng)》時代視“碩”為美的又一來源。

2.2以“求生存”為導(dǎo)向的審美標準

《詩經(jīng)》時代為西周初至春秋中葉，生存環(huán)境惡劣、物資條件匱乏，健碩的體魄是適應(yīng)大自然的根本，也是女性繁衍后代的基本。而只有能生存，能繁衍，人才有余力談美。生命的完好和延續(xù)是討論美的前提，是天地自然中的大美。

“‘求生存’具有兩方面的意義：就是求溫飽，以維持人之個體的生命；求繁衍，以延長人之群體的生命。初民的狩獵采集等物質(zhì)生產(chǎn)解決生命個體溫飽問題；初民的自身生產(chǎn)使群體生命得以延續(xù)?！盵9]P54

2.2.1勞動與女性體魄之美

“求生存”對于以農(nóng)耕為主周民而言，首先需要的就是辛勤勞作以獲溫飽。車爾尼雪夫斯基曾說：“辛勤勞動，卻不致令人精疲力竭那樣一種富足生活的結(jié)果，使青年農(nóng)民或農(nóng)家少女都有非常鮮嫩紅潤的面色——按照普通人民的理解，這就是美的第一個條件。豐衣足食而又辛勤勞動，因此農(nóng)家少女體格強壯，長得很結(jié)實——這也是鄉(xiāng)下美人的必要條件?！盵10]P7勞動中的女子所表現(xiàn)出的美不同于閨閣中的羸弱小姐，健碩結(jié)實才是當時女性給人的美麗印象。豐碩的體質(zhì)是勞動的需要，而勞動又鍛煉了體質(zhì)，提供了展現(xiàn)女性體魄之美的機會。

2.2.2生育與女性體質(zhì)之美

生育維系著人類的不斷繁衍興旺，女性“碩”美的外形是承擔生育任務(wù)的體質(zhì)基礎(chǔ)。生育繁衍的重要性，從先民們的生殖崇拜便可見出。在考古出土的人類社會早期雕塑中，最具性別區(qū)分和女性特色的雕刻便是圓鼓的腹部，隆起的腹部象征著女性能育多子。在《詩經(jīng)》中，對于女性生殖的崇拜和渴慕也多有體現(xiàn)，《大雅·生民》中敘述了姜嫄生周之始祖后稷的神奇經(jīng)歷，從神話描述中仍可感受到先民對于生殖崇拜的印跡。在《詩經(jīng)》其他篇目，如：《周南·桃夭》，《周南·芣苢》，《周南·螽斯》等詩作中，詩人連類譬喻，寄托了對于子孫興旺的美好希望。具有健碩體質(zhì)，能育多子的女人似乎無關(guān)于美，但從中國古代審美功用性的特點可得知，能生多子的女人方為不虛美。笠原仲二在《中國古代人的審美意識》中指出：“中國人原初的美的感受性（對生命的充實性而產(chǎn)生的悅樂感），是意味著人生價值的感受性。它的實質(zhì)內(nèi)容，就是指在日常生活中當某事物適合人的心意，使人情感喜悅時所感受到的吉?！腋８??！盵7]P180在史前時代，最能帶給人們這種強烈的愉悅的美的感受性的當屬“人口的繁殖”和“種族的延續(xù)”[11]。美與效用直接相關(guān)，與人生命的延續(xù)相關(guān)，更與孕育生命的女性身體相關(guān)。

2.3周朝社會文化所孕育的審美意識

2.3.1宗法社會體制與女性健碩能育之美

“先周本是一個以農(nóng)業(yè)興邦的方國部族，與之相適應(yīng)，其社會結(jié)構(gòu)基本上還是一種家族公社式的組織形式，其標志就是父權(quán)，以及族長、家長對族人、對家庭成員的支配。”當周人取代殷商，建立睥睨天下的中原大國時，其繼統(tǒng)問題便顯得尤為重要。于是，周人建立了自己的宗法制，“周人所建立的宗法制便是把這一整套家族關(guān)系體系搬到國家體系的設(shè)置中，明確規(guī)定了嫡長子繼承王位的世襲制和余子分封的分封制，……”[12]P173不論是帝王家繼統(tǒng)的重任，還是庶民家延續(xù)家族香火的需要，對于女人而言，生育子女必之責首當其沖?！爸佑跉w，宜其室家”（《周南·桃夭》）的基本體現(xiàn)便是為家族生兒育女。如：《大雅·思齊》中贊美武王之母，“大姒嗣徽因，則百斯男”。[1]P506生上百個孩子，必是夸張，但可以看出當時對于女性擅生育的贊美。如前所言，能生育的女子擁有健碩的體質(zhì)，是時人欣賞而稱贊的。另外，擅生育之人則美符合中國古代美學(xué)命題中的審美功利觀——“羊大則美”。所以，宗法社會體制的創(chuàng)立對女性生育提出了迫切和直接的要求，而因此導(dǎo)致的女性審美趨向自然與“碩”美密切相關(guān)。

2.3.2禮德文化與女性“碩”德之美

近代學(xué)者王國維曾指出：“中國政治文化之變革，莫劇于殷周之際?！薄跋囊箝g政治與文物之變革，不似殷周間之劇烈矣。殷周間之大變革……則舊制度廢而新制度興，舊文化廢而新文化興?！盵12]P133西北邊陲的方國部落，原本臣服于殷商大國的先周，突然在一場牧野之戰(zhàn)后成為中原霸主，被攻占的城池如何穩(wěn)固，被俘虜?shù)某济袢绾谓捣?，這些都是西周統(tǒng)治者必須解決的問題。于是，周天子用天命觀改造了殷人的至上神崇拜，用和宗法順孝觀念相配的禮樂道德體制取代了夏商的宗教文化。故在崇尚“文”治的周朝，下至庶民，上至君王，人的品德修養(yǎng)十分重要。這在《詩經(jīng)》文本中多有體現(xiàn)：“之子不淑，云如之何！”（《鄘風·君子偕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保ā吨苣稀りP(guān)雎》）“靜女其淑，俟我于城隅?！保ā囤L·靜女》）“淑”即善、美，《詩經(jīng)》中多用“淑”形容女子，贊美其品德美好。而女性擁有的這種德，其實質(zhì)又是什么呢，這在《大雅·大明》中有了很好的體現(xiàn)?！洞笱拧ご竺鳌穼Υ笕?、大姒進行了贊美，其詩曰：“摯仲任氏…維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盵1]P492周人懷念大任之“德”，懷念其生育了周代明君——周文王?！袄y女維萃，長子有行，篤生文王”（《大雅·大明》）說的則是文王之妻，武王之母“太姒”，“纘”即美好，贊美了太姒德行之美。以此可見，《大雅·大明》中對于大任、大姒的贊美主要集中于其德行方面，德行的美好主要體現(xiàn)于生養(yǎng)和教育子女、操持家事、孝順父母、輔佐君王等方面。這在劉向《列女傳·母儀·周室三母》中可以得到佐證。其載，“太任之性，端一誠莊，維德之行。”此處贊揚了大任善于“胎教”。“旦夕勤勞，以進婦道”，“文王治外，文母治內(nèi)”，這里是贊揚說的是武王之母“太姒”輔佐文王，管理內(nèi)事。她是一位在生育上“高產(chǎn)”的母親，為文王生育了十二個兒子，并“教誨十子，自少及長，未嘗見邪僻之事”，“卒成武王，周公之德”，太姒輔佐培養(yǎng)了兩位周朝明君。[11]可見，作為母儀天下的代表，其德行之美的根本便是生兒育女、輔佐君王、操持內(nèi)務(wù)；那么天下女性也需以其為典范，在生育、持家、相夫中盡善盡能，這樣的女性才被奉為“碩”美之人。

3.結(jié)語

“環(huán)肥燕瘦”，漢尚頎瘦、唐崇豐腴。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不同的女性審美標準，每個時期的審美標準與其所處的社會歷史狀況緊密相關(guān)?！对娊?jīng)》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其透露出的女性審美意識質(zhì)樸而淳厚，這與當時簡陋的物質(zhì)社會條件息息相關(guān)，與周代的社會體制、文化狀況一脈相承。探源《詩經(jīng)》時代的女性審美標準意義重大，一方面，中國古代，處于男權(quán)社會中的女性沒有太多的話語權(quán)，而關(guān)注古代女性審美則是打開男權(quán)社會下女性研究的另一扇窗。另一方面，《詩經(jīng)》時代女性審美開啟了中華民族女性審美之旅，后代關(guān)于女性審美的很多方面可從此溯源、進行探究。最后，面對當下以骨感為美的病態(tài)女性審美標準，《詩經(jīng)》時代那樸實而健康的審美標準值得借鑒，值得關(guān)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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