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國桂冠女詩人伊麗莎白·畢曉普的詩歌以細致入微的觀察描述了自然中形形色色的生物。她用獨特的構思、含蓄的表述和陌生化的精妙語言構造的“動物意象”和“動物話語”取得了意味深長的效果。她不僅擅長于以物喻人,借物抒情,以動物寓言式的描寫來闡釋人類境遇和對人類身份的認識,同時也表達了自己對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沉思,刻畫了外在世界與人的內心世界之間深刻而復雜的聯系。
關鍵詞:伊麗莎白·畢曉普 動物意象 自然 寓言
美國著名文學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在《西方正典》(The Western Canon)中將伊麗莎白·畢曉普(Elizabeth Bishop,1911—1979)列為20世紀美國最重要、最有影響力的女詩人之一。他評價說:“在美國詩歌中,狄金森、穆爾、畢曉普與愛默生、弗羅斯特、斯蒂文斯十分相似,他們之間的區(qū)別不是由單純的資質或意識形態(tài)所造成,而應歸因于不同風格的一流的藝術。”(Harold Bloom, 236)在有生之年,畢曉普已被稱為“詩人中的詩人”,曾榮獲普利策獎和國家圖書獎等多個國內外重要詩歌獎項。近年來她聲望日隆,美國《紐約時報》甚至稱“在20世紀后五十年,沒有任何一位藝術家,在任何一種藝術媒介里能夠比畢曉普更重要”(轉自http://book.douban.com/review/1305240/,2012-12-25)。
人們普遍認為畢曉普完全是靠精湛的詩藝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她的詩富于想象力和音樂節(jié)奏,用詞細致精確,形式大膽穩(wěn)健。她以詩歌記錄自然、人、物,對旅行的感受等。但她詩中的事物絕不只是作為事物本身而呈現,它們往往更廣泛體現了鮮明的道德意識和情感寓意。她力求深入客觀事象,通過意味深長的寓言方式,揭示生命的深刻,描寫外在世界與人內心世界之間深刻而復雜的聯系。
畢曉普尤其擅長以動物來闡釋人類境遇和對人類身份的認識。她對動物有異乎尋常的興趣,很多詩歌直接以動物命名。在她眼中,動物是象征自然生命的符號,體現了自然的意志,是自然表現的各種形態(tài),代表著自然的世界與人的世界共存。而從認識角度出發(fā),它們的存在可以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人類生命最隱匿的意義。她總是靜靜地觀察它們,在細節(jié)描繪中不動聲色地融進自身的思索,在平凡的現象中挖掘不平凡,使人警醒,獲得出乎意料的感受。
一
畢曉普在美國詩壇素以“非凡的眼”著稱(胡勇,50)。她的詩通常始于觀察。她的“眼”具有深廣的洞察力。她關注自然的真實性,能看到普通人沒有察覺到的事物深邃與精細的一面,并在對普通事物的觀察和哲學思考之間自如轉換,通過表層信息反映深刻、多角度、多層次的含義。在她的詩中,動物常常成為一種符號,它們是自然的圖騰,承載著意義的依托,傳達著某種超驗的啟示和智慧的象征(邱葉,59)。
畢曉普對動物的觀察視點搖曳多變,既有自己的注視,又有旁觀者的眼睛,甚至有動物自身的感受。如描寫巴西雨林的《大蟾蜍》(Giant Toad):“我過大,超大,同情我。/我的雙眼凸鼓而疼痛。盡管如此,他們/是我的最美之
一。/……我鳴響了多么/深遠,天使般的鈴聲!……它們是我的毒囊,幾乎不用的毒物,我承受,我負擔,是我重大的義務。/毒物的巨大翅膀,折疊在我的背上。/當心,我是喬裝的天使,我的翅膀是邪惡,但不致命。”{1}又如《流浪的蟹》(Strayed Crab):“我精悍,優(yōu)雅,我極準確地挪動,巧妙地控制我所有的小黃爪。我相信以傾斜、間接的方式靠近,我保留自己的感受給自己。/……我不關心這類蠢事。我贊揚緊湊、無憂和敏捷,全是這渙散的世界里少有的?!痹娙送ㄟ^獨特的視角轉換和交替方式,以動物的第一人稱描摹虛擬世界,抒發(fā)主觀情感,其中包含大量克制但機智的玄思敘事,陌生化的手法產生了讓人驚艷的效果。
畢曉普以白描手法在詩中描繪出一個寫實的世界,然而其后精心藏匿著人性和時間的真諦(李佩侖,188)??辶铡h達(Carolyn Handa)指出:“對畢曉普而言,觀察力不僅僅意味著近距離仔細的觀察,它直接和道德相連?!保ㄞD自王文飛,88)她重視客觀事物,讓事物自身說話,以細節(jié)描寫展示道德觀念,并常常在觀察過程中實現對事物真義的頓悟。她曾寫道:“真理不是簡單赤裸的個人自白,也不是對時事政治的客觀分析;應該說,它是對人類經驗的一種探索?!保ㄞD自Dodd,104)可以說,整個創(chuàng)作生涯中畢曉普都立意要把道德寓意和創(chuàng)新融于一體。她的題材或許是自然,但是她的主題卻是人。她的詩歌體現了一種洞徹的、帶有冥想性質的對世界的詩性關懷。她披露的是人的秘密,包括苦惱、不幸、追悔和痛苦等諸種體驗。動物作為象征出現在詩中是為了使人類感情的內在世界物象化。它們輕而易舉地使人聯想到相似的人生處境
(科恩,260)。
在《磯鷂》(Sandpiper)這首自喻詩中,畢曉普以一種哲性的視野展開人文關懷。她深深地察覺到,“如此頻繁地,世界注定被震撼”,不僅為海浪的轟鳴,也為戰(zhàn)爭、天災、親友的死亡所震撼(希尼,18)。詩中的磯鷂“奔跑,跑向南方,在有序的混亂中/如同布萊克的門徒,審慎而苛求。/……他奔跑,一直穿過它,盯著自己的腳趾/盯著腳趾間沙子的空間。在那里/他盯著緩緩流動的沙子/世界隱在霧中。因而它/渺小,巨大而清晰。浪濤/高低起伏。他不能預知/嘴喙趨向何方。全神貫注地/他尋找著,尋找著,尋找著/可憐的鳥!滿懷困惑/黑色、白色、灰色,成百萬的沙子/與石英、紫晶與玫瑰石混合”。在1976年的一次演講中畢曉普說:“我所經歷的所有人生與這只磯鷂很相似——在不同國度的邊界上跑來跑去,‘尋找著’?!保ㄞD自希尼,19)磯鷂試圖從細枝末節(jié)去探試世界的真實,從混亂中尋找意義。如同詩人自身一樣,雖總處于一種孤獨的狀態(tài),但始終保持著一種鮮明的道德意識,那是一種在漂泊中尋找真理和家園的頑強意志。
盡管生活充滿了不幸、困惑和不公正,但畢曉普的詩總是傳遞著一種信息:人可以在創(chuàng)造和毀滅的自然力中找到慰藉。在《魚》(The Fish)一詩中,畢曉普以純澈的語言創(chuàng)造了一個詩性的隱喻文本,將零碎、細微的感性經驗擴展為神諭式的心靈頓悟。詩中寫到詩人釣到一條大魚,她首先具體翔實地描繪了魚的外觀。在發(fā)現魚的“紅色英勇勛章”(口中的5個大魚鉤)后,她肅然起敬,認為這條魚不同尋常,生命力如此強大,其勇敢和智謀堪稱英雄,進而發(fā)掘出生命的力量和自我獲得拯救的可能性,在認識的飛躍與感情的升華中把魚放回水中。
這首詩展示了“人對現實的循序漸進的認識過程”(常耀信,259)。詩人通過高度戲劇化的處理和間離手法,將個人真實的情感記錄變成一段象征性敘述。敘述者和魚的互動可以看作是人類和自然的互動,她在最初的以平靜、客觀的角度觀察之后,逐漸認識到她面對的生靈的神秘之美。詩的結尾“我放了它”耐人尋味。在給瑪麗安娜·穆爾的信中,畢曉普承認自己在創(chuàng)作這首詩時想到了海明威的《老人與海》(Bishop,One Art,
87),但兩者對魚的處理方式完全不同??梢哉f,詩人放走大魚不是出于好生之德的“放生”,而是出于對自然力量的敬畏及對人類、宇宙和生命更深入博大的理解。而船上的積水化為彩虹,“創(chuàng)造出一個帶有神話色彩的
世界,為讀者留下廣闊的想象空間”(常耀信,259)。
二
畢曉普從未致力于營造史詩般的場景、宏觀的歷史文化視野以及20世紀詩人熱衷的危機主題,但她從上世紀30年代開始便顯示了對權柄和暴力所構成世界的深沉回應及清醒洞察(希尼,19)。她利用動物本身的特性及其擴大化的社會、政治寓言來表達獨特的思維模式和對世界的認知,引導讀者對此進行有意識的、認真的反應。
在第一部詩集《北與南》(North and South)中,畢曉普塑造了一系列超現實形象?!度硕辍罚∕anmoth)巧妙地傳達了人身處紐約大都市的茫然失措。人蛾是異化了的生物個體,卑微地獨自居住在“蒼白的混凝土地
鐵”里,每天大部分時光“沉默”“驚恐”而又無為地在隧道中不停穿行,每晚做著“重復的夢”。他孤獨,缺乏交流,渴望逃避但又無處可去,被現實的欲望壓得喘不過氣來?!叭硕辍比缤ǚ蚩üP下的甲蟲,一直追尋卻找不到歸屬;雖有反抗但最終迷失。詩人通過寓言式的描寫,精準描摹了現代人生活中無助的痛苦和內心的茫然,探索隱匿在現代文明的喧囂與浮躁中人生存的困境。
《公雞》(Roosters)一詩展示了詩人的社會意識,意圖“強調戰(zhàn)爭的卑劣本質”(Bishop,One Art, 96)。它以寓言形式揭示了戰(zhàn)爭的殘酷以及女性在男權社會戰(zhàn)爭中所受的雙重傷害:“在那藍色的薄霧中,/瑟瑟發(fā)抖的妻子在贊美/公雞,它們冷酷地站著,以麻木的眼神/冷冷地旁觀;同時,/從它們的喙那兒升起/ 不受約束、代代相傳的啼鳴。”公雞此起彼伏的鳴聲像是兩軍對壘的叫陣,它們摩拳擦掌,興奮異常。反觀母雞,恐懼顫抖,公雞們不但沒有安慰,反而“在突起的胸脯深處/策劃著……對受輕視的/妻子們的恐嚇和命令”,公雞的自大冷酷和不可一世躍然紙上。而它們“英勇戰(zhàn)斗”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一只在飛/帶有英雄主義的憤怒挑戰(zhàn)……另一只已倒下/但他撕毀的血跡斑斑的羽毛/仍在小鎮(zhèn)上空飄搖”。無辜的母雞更成為戰(zhàn)爭的殉葬品,“……死去的妻子們/睜著血紅的眼睛/那些金屬般的羽毛同時在氧化”。這些描述赤裸裸地揭示了戰(zhàn)爭的罪惡,而女性成為其中最大的犧牲品。雖然畢曉普拒絕被冠以“女權主義者”的稱號,但在無意識中,她表達了對男權社會的憤懣與嘲諷。她在訪談中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抗拒)想法源于女權主義的理念——可能比我了解的還要極端”(George Starbuck, 90)。
《海灣——致我的生日》(The Bight)則描述了現代文明的后果。嘈雜、忙碌的海灣工程打破了海洋古老的靜謐,將這里變成工業(yè)社會的一部分:“你能嗅到它正在變成煤氣/如果你是波德萊爾/就能聽到它正在變成馬林巴音樂”,“霉臭的海綿采集船持速前進……裝飾著海綿泡沫”。世代生活在這里的生物被迫逃離:“鵜
鶘……帶著滑稽的肘離開”,“黑白兩色的戰(zhàn)斗鳥……在顫抖?!睗O民們原先的捕獵方式被迫拋棄:“一些小白船仍然/一個一個堆著/……像撕開的,還沒有回復的信,/海灣丟棄著它們,這古老的書信?!痹娙俗詈笾S刺地評價道:“所有參差的活動繼續(xù)著/雜亂而令人愉快?!痹娙艘钥此破届o的敘述譴責了工業(yè)文明對海洋的蠶食和對自然的強暴。
寫于巴西的名作《犰狳》(The Armadillo)也表達了畢曉普對生態(tài)與社會的哲思。詩中描寫了巴西在節(jié)日期間釋放熱氣球的風俗:熱氣球冉冉升空美麗如星,但它們一旦破裂掉落,就會給地面的生靈造成災難:貓頭鷹、幼兔、犰狳,容身之處被摧毀,只能驚恐慌張地“逃離大火”。詩人并未充滿感情地大肆渲染這些小動物面對人類制造的災難時的脆弱無助,而是以不動聲色、冷靜客觀的描寫以及機智的諷刺襯托出人類的力量對自然的破壞。最后一段“太美妙了,這夢幻般的模擬!/哦,墜落的火,刺耳的尖叫/和驚恐,那殘弱的武力威脅著/無知地與天空扭打成一片!”使人不禁想起面臨戰(zhàn)爭
等災難時人類自身與小動物們所陷入的相同困境。身
披鎧甲的“犰狳”意象也讓人聯想到士兵形象,從
“ignorant”(無知的)一詞可以看出詩人借用了馬修·阿諾德(Matthew Arnold)《多佛海岸》(Dover Beach)中的“無知的軍隊在暗夜里交兵”(Monteiro,57)。戰(zhàn)爭使人
互相殘殺,暴力導致自我毀滅,從而將詩的主題延伸至對戰(zhàn)爭的譴責。
三
畢曉普的動物詩曾受到瑪麗安娜·穆爾(Marianne Moore)的影響。但穆爾通常對動物進行客觀性的描述,讓讀者自己從中發(fā)掘蘊含的哲理;而畢曉普“著力刻畫人與自然的互動,這種互動是她創(chuàng)作的一貫主題”
(張子清,444)。在她的詩中,人類和自然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自然不再是人類活動的裝飾性背景,它本身與其中的生物占據了敘述的主體(Iris Shu-O Huang)。
這種思想首先源于詩人童年的經歷?!对诖迩f》(In the Village)是一首自傳體散文詩,描寫了畢曉普兒時在加拿大新斯科舍?。∟ova Scotia)外祖父母家的生活。她的父親在她出生不久便已去世,從那時起母親也屢屢因精神崩潰而進入精神病院。詩中發(fā)瘋母親的尖叫聲籠罩了孩子的世界,并將永不平息的痛楚嵌入其中。與此形成對比的是沉默溫柔的動物:鐵匠內特的馬“體型巨大”,但性情溫和;家里新買的小豬“逗得每個人發(fā)笑”(Bishop, Prose, Poems Letters,115);《鄉(xiāng)下老鼠》(The Country Mouse)里的小狗貝波(Beppo)更與她親密無間,兩者間甚至有一種神秘的“聯系”,在同一時間生?。骸巴砩县惒ê臀乙黄鹱グW,我在床上,他在門外?!彼鼈兪呛⒆友壑械牧及?,帶給她心靈的撫慰。
此外,畢曉普也受到美國超驗主義文學的影響。如同愛默生一樣,她認為自然具有一種“無法定義、無法確定的精神性”(McCabe,131),她筆下的自然被賦予了主體性,超出人類的認知范圍之外。《麋鹿》(The Moose)是一首挽歌,獻給畢曉普剛去世的姑媽。它以白描的方式揭示了蘊涵的深層哲學命題:“怎樣理解死亡”
(張子清,443)。詩歌開篇以巴士的旅程為始,第一部分描寫巴士在景物中穿行;第二部分記錄了乘客在車內的交談和黃昏的降臨;第三部分從敘述者角度描寫了夜間的視像;最后的第四部分出現了麋鹿:“從深不可測的林子里/走出來一只母麋,/站在那兒,漸漸露出了身形,/擋在路的中央?!痹娭械臄⑹鲆暯桥c敘述時間不斷變換,回憶與現時,真實與幻覺交錯。因此巴士的旅程也是意識的形成,是人們在自然與時間中旅行時所體驗到的各種損失以及從中得到的理解。麋鹿的驀然出現,就如同過去與現在的交匯,客觀世界與主體意識、記憶與感知合二為一(萊恩,15)。巴士代表著人類世界,樹林代表著一種分界線,將生與死、人與物、主體與客觀世界區(qū)分開來。而麋鹿則將人類社會與自然界聯結在一起,“她向汽車走近,嗅嗅/發(fā)動機發(fā)熱的車罩。/赫然屹立,頭無鹿角,/高聳如教堂,/質樸如房屋(或安全得像一座房屋)。/有人叫我們放心:/‘對人毫無惡意’”,“消磨著她的時間,/她注視著汽車駛過,/壯麗,來自另一個世界”。動物生命是純然的存在,有著它自身的高貴(文德勒,393)。更重要的是,雌性的麋鹿象征著自然給予人的母親般的撫慰,正如敘述者在詩的結尾處所言:“為什么,為什么我們感到/(我們所有人)這種/快樂的甜美?”點明了人與自然界的不可分割以及置身其中如同置身家園般的愉悅。
《在漁屋》(At the Fishhouses)描寫了人類文化與自然之間的神秘聯系。整首詩猶如一幅綿延的卷軸,背景是“冷冽、漆黑、深邃而絕對清晰”的海。畫面始于海邊織網的漁夫,延伸向作為旅行者的“我”與他的交談,再由“我”引向海中的生物,最終以對海的描摹終結。詩人是置身于自然(海中生物)和人群(漁夫)之間的中介。通過“魚、面包和茶”到“海灣并不在家”,詩人使“自然具有了人類世界的特征,并暗示了人類文明建造的自然性”(李佩侖,191)。而詩中的“終極關懷”表現在詩人與其他生物的接觸與交流中:“特別是一只海豹/夜復一夜我在這里都看到/他對我感到好奇,他對音樂很感興趣/和我一樣也深信完全的侵禮/于是我便常對他唱侵禮會的贊美詩/也唱:‘一個強大的要塞是我們的上帝?!?他從水中站起,盯著我看/微微將頭移動了一下/接著他便消失,接著又突然/在同一個地點露出,聳聳身子/仿佛這行動違背了他更好的判斷?!北挥^察的世界與人類觀察者之間達成一種奇特的互動與和諧。而詩人從與自然的接觸進入到一種頓悟式的沉思:在她看來,對生活的理解,就是一種關于時間的“知識”:“這就如我所想象的‘知識’的樣子:/黑黑的,咸咸的,清澈的,運動的,完全自由的,/從那個世界的又冷又硬的嘴巴里/汲出,源自石化了的乳房/永遠流淌著,汲取著,從此/我們的知識就有了歷史性,流動著,并且轉瞬即逝?!?/p>
結語
哈羅德·布魯姆曾評價說:“畢曉普這一脈傳統(tǒng)的力量在于它的明晰感已不只局限于表層現象。這種力量是可認知的,甚至是可分析的,并且它在揭示人類真理的效力上超越了哲學和精神的分析。”(Schwartz Estess, IX-XI)羅伯特·洛厄爾也認為“畢曉普找到了一個世界,她很少寫沒有探索意義的詩”,“表面上看,她的詩歌是膚淺的觀察資料”,但是在作品深處,總是“有什么東西在運轉,雖疲憊不堪,卻又持之以恒”。
(科恩,258)畢曉普的詩多取材于自然,她把深厚的生活經歷濃縮進簡練的語言中,將客觀的材料在生動的描繪中表現出來。她擅長以物喻人,借物抒情,物人互動。她筆下的動物作為象征出現在詩中是為了使人類感情的內在世界物象化,這種寓言式的描寫表達了詩人對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沉思,揭示了人生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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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多元文化語境中的20世紀美國女性詩歌研究”(編號:10YJC752010);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美國女性詩歌研究”(編號:09SJB750022)
作 者:顧曉輝,江蘇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