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 黃培希
摘要:
五四語境下,翻譯文學的經典建構在新文化精英們建設新文化和新道德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贊助人理論的觀照下,本文從譯者的譯介、編輯部文化精英的介紹與評論、刊登特別啟事及譯作的再版等方面,探討了《新青年》編輯部對《娜拉》經典化的贊助路徑。對《娜拉》經典化贊助路徑的探析,對當前通過翻譯文學經典化的贊助,來推動文化建設事業(yè)的發(fā)展,具有啟迪意義和借鑒意義。
關鍵詞:
《新青年》 編輯部 《娜拉》 經典化 贊助路徑
五四時期是中國文學的轉型期,也是文化的轉型期。由于其特定的歷史境遇,翻譯在中國的多元文化系統(tǒng)中從邊緣進入中心,在文學和文化的嬗變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為實現其建設新文化和新道德的目的,新文化精英們不僅譯介了大量的外國文學作品,且有效推動了翻譯文學的傳播與接受。挪威戲劇家亨里克·易卜生的話劇《娜拉》是五四時期翻譯文學的經典之作。長期以來,學界對五四時期《娜拉》在中國經典化的歷史語境、文化及意識形態(tài)動因進行了探討。林丹婭[1]、羅列[2]、任淑坤[3]從五四時期的歷史語境的視角解讀了《娜拉》經典化的源起;王宏志[4]、邵毅[5]從意識形態(tài)的視角對《娜拉》的經典化進行了解讀;張春田[6]分析了五四時期“易卜生熱”背后的文化邏輯。與《娜拉》在五四時期經典化的源起被較多關注形成對比的是,對五四時期《娜拉》經典化的贊助人研究尚無人涉足?!缎虑嗄辍肪庉嫴吭凇赌壤返慕浀浠^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贊助人角色。本文擬從《新青年》編輯部對《娜拉》經典化的贊助路徑的視角,對五四時期《娜拉》的經典化進行解讀,以期對當前通過翻譯文學經典化的贊助推動文化建設事業(yè)的發(fā)展有所裨益。
一、贊助人與翻譯文學作品的經典化
長期以來,學界對于翻譯文學作品的經典化多集中在譯文、譯者及目的語國家的歷史境遇、特定的文化語境和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其合理性是不言而喻的:譯者是翻譯過程的操作者,是翻譯的主體,而譯文則是翻譯過程的成果,理應受到較多的關注;處于多元社會文化系統(tǒng)之中,翻譯文學作品的經典化也必然受到目的語國家的歷史境遇、特定的文化語境和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的制約,受到廣泛關注是可以理解的。但在整個翻譯作品經典化過程里,其他一些極具影響的元素卻未能得到應有的關注,其中一個重要卻往往被忽視的課題是翻譯作品經典化的贊助人問題。翻譯贊助人指那些足以促進或阻礙文學作品的翻譯、閱讀乃至經典化的力量。
正式提出要認真探討贊助人在文學活動中扮演的角色的是勒菲弗爾(Andre Lefevere)。他在《翻譯、改寫以及對文學名聲的制控》一書中指出,社會上有兩個確保文學系統(tǒng)緊貼該社會內的其他系統(tǒng),不致脫離得太遠的控制元素。元素之一在文學系統(tǒng)內部,主要指一些“專業(yè)人士”,包括批評家、評論家、教師、譯者等,他們雖然不是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但卻能為文學作品的傳播和接受提供服務。第二個元素是在文學系統(tǒng)之外的“贊助人”( patronage)。 “贊助人”指那些“足以促進或窒礙文學的閱讀、創(chuàng)作和重寫的力量(包括人和機構)”,他們可以是一些人、宗教團體、社會階層、政黨、出版商,乃至雜志、報紙、電臺、電視臺等大眾傳播媒介等,他們協(xié)調文學系統(tǒng)跟其他系統(tǒng)之間的關系,從而構成一個社會或一種文化。[7]勒菲弗爾把文學系統(tǒng)看做是社會系統(tǒng)的一個子系統(tǒng)(subsystem),從文學系統(tǒng)內外不同的視角進行文學研究的方法對翻譯研究很有啟發(fā)性。從某種意義上說,翻譯文學也可視為整個文學系統(tǒng)的一個子系統(tǒng),翻譯作品的經典化過程并不是由翻譯文學系統(tǒng)內部的元素單獨決定的,往往受到翻譯文學系統(tǒng)之外贊助人的操控或影響?!缎虑嗄辍肪庉嫴康奈幕兪切挛膶W和新文化的倡導者,為實現其建設新文化和新道德的目的,他們在《娜拉》的經典化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贊助人角色。
二、《新青年》編輯部對《娜拉》經典化的贊助路徑
1. 譯者的翻譯
晚清以來的文學翻譯帶有鮮明的強國保民的政治動機?!缎虑嗄辍肪庉嫴窟M行的翻譯活動秉承了晚清以來文學翻譯注重其社會功用的傳統(tǒng),特別重視其改造國民、改造社會的作用?!缎虑嗄辍芬恢辆啪碇?,翻譯作品占了相當大的比例。作為一個文化批判刊物,《新青年》尤為重視文學翻譯對社會文化的影響。對以《娜拉》為代表的易卜生作品的譯介,是《新青年》編輯部的文化精英們啟蒙女性、塑造新女性,以推動社會和文化建設的一種重要路徑。
挪威戲劇大師亨里克·易卜生是歐洲近代戲劇新紀元的開創(chuàng)者,他在戲劇史上享有不朽的聲譽。易卜生一生共寫了20多部劇作,主要是現實主義的散文劇即話劇。易卜生的作品具有較強的現實性,探討了許多重大社會問題,如反對傳統(tǒng)道德,倡導婦女解放、個性自由等。其目的在于喚醒民眾,從而改良社會。為易卜生贏得世界聲譽的是他的力作《娜拉》,該作品通過女主人公與丈夫情感決裂的過程,暴露了男權社會中的婦女地位與解放問題,激勵受傳統(tǒng)婚姻和倫理觀念束縛的人們?yōu)闋幦∽杂善降榷??!缎虑嗄辍肪庉嫴康奈幕儚摹赌壤分泻苋菀捉庾x出新文化運動中較為振奮人心的兩個主題——女性解放與個性主義。易卜生作品所表現的社會改良思想契合了《新青年》編輯部文化精英們的建設新道德和新文化的期待視野。因此《新青年》編輯部對其作品倍加青睞。《新青年》第四卷第六期推出了易卜生專號,刊發(fā)了羅家倫、胡適翻譯的《娜拉》。自此,《娜拉》進入了中國讀者的視野,并逐步走向經典化。
2. 編輯部文化精英的介紹與評論
《新青年》是五四時期影響最大的綜合性文學和文化批判刊物。在刊發(fā)羅家倫、胡適翻譯的《娜拉》的同時,作為五四時期青年們的精神導師的《新青年》編輯部的文化精英們對《娜拉》劇情和人物的介紹與評論,在《娜拉》經典化過程中也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1918年6月,《新青年》推出了“易卜生專號”,在刊登《娜拉》全劇的同時,也刊登了胡適的《易卜生主義》和袁振英的《易卜生傳》。胡適和袁振英在各自的文章中都對《娜拉》進行了介紹與評論。胡適在《易卜生主義》一文中評論娜拉:“那娜拉戲里的娜拉忽然看破家庭是一座做猴子戲的戲臺,他自己是臺上的猴子。他有膽子又不肯再裝假面子,所以告別了掌班的,跳下了戲臺,去干他自己的生活……娜拉戲里寫娜拉拋了丈夫兒女飄然而去,也只為要救出自己?!盵8]袁振英在《易卜生傳》一文中評論娜拉:“當娜拉之宣布獨立;脫離此玩偶之家庭;開女界廣大之生機;為革命之天使;為社會之警鐘;本其天真爛漫之機能,以打破名分之羈絆,得純粹之自由……”[9]
以胡適為代表的《新青年》編輯部的文化精英們,是文學革命的發(fā)起人和倡導者,是許多青年學生的精神導師和偶像。他們對《娜拉》的介紹與評論引發(fā)了人們對娜拉這一新女性形象的深刻思考,引發(fā)了中國思想界的震動,有力推動了《娜拉》在中國的經典化進程。
3. 刊登特別啟事和譯作的再版
在譯介《娜拉》之前,《新青年》編輯部刊登了兩次特別啟事,告訴讀者《新青年》將推出易卜生專號。第一次啟事指出:“易卜生為歐洲近代第一文豪,其著作久已風行世界,獨吾國尚無譯本……除擬登載易卜生所著名劇《娜拉》全本及《易卜生傳》之外,尚擬收集關于易卜生之著作,以為介紹易卜生入中國之紀念?!碧貏e啟事的刊出,激發(fā)了讀者的閱讀期待,為《娜拉》的經典化之路做好了鋪墊。
1919年,《新青年》再版一至五卷。再版預約廣告稱,該刊物“提倡新文學,鼓吹新思想……可算近來極有精彩的雜志。識見高超的人,都承認本志有改造思想的能力,是中國最有價值的出版物”。[10]《新青年》編輯部對一至五卷的再版擴大了《娜拉》的讀者范圍和社會影響,有力推動了《娜拉》的經典化。
結 語
通過譯者翻譯、編輯部文化精英的介紹與評論、刊登特別啟事及譯作的再版等路徑,《新青年》編輯部有力推動了《娜拉》的經典化,對當時的新文學、新文化和新道德建設,乃至對現代社會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新青年》編輯部對《娜拉》經典化的贊助路徑,對我們通過對翻譯文學的經典建構來推動當前的文化建設,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和現實意義。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安徽省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譯者主體性視角下體育新聞中的隱喻翻譯研究”(SK2012A112)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 林丹婭.華文世界的言說:女性身份與形象[J].北京大學學報:哲社版,2006(3):85-86.
[2] 羅列.女性形象與女權話語——20世紀初葉中國西方女性形象譯介研究[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08:43-44.
[3] 任淑坤.五四時期外國文學翻譯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13.
[4] 王宏志.重釋“信、達、雅”——20世紀中國翻譯研究[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51.
[5] 邵毅.女性身份的構建與本土文化身份的塑造——中國20世紀文學翻譯中女性形象探析[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5):81.
[6] 張春田.論五四時期的“易卜生熱”及其文化邏輯[J].北京大學研究生學志,2008(1):88-101.
[7] André Lefevere. 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14-15.
[8] 胡適.易卜生主義[J].新青年,1918,4(9):492-503.
[9] 袁振英.易卜生傳[J].新青年,1918,4(6):613.
[10] 再版預約廣告[J].新青年,1919,6(5).
(作者單位:淮北師范大學外語教育學院
東華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