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和苔絲悲劇原因初探

林玉芬

摘 要：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和哈代文中的苔絲是兩個生活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度的農(nóng)村婦女，她們都非常勤勞善良樸實，但就因為失貞，導(dǎo)致她們飽受世俗的詬病，飽受封建禮教和傳統(tǒng)觀念的折磨，最終走向死亡。本文主要分析二者悲劇的相同點和不同點，從而更好地解讀兩部作品的內(nèi)涵和主題。

關(guān)鍵詞：祥林嫂 苔絲 失貞 反抗意識

引言：

千百年來深入人心的封建思想觀念和傳統(tǒng)禮教觀念牢牢地束縛著女性的身心，對女性的精神和肉體進行著無情的剝削和壓迫，其中貞操觀便是套在女性身上沉重的枷鎖，讓人們自覺地維護寧死不失節(jié)的女性價值觀。魯迅筆下《祝福》中的祥林嫂和英國小說家哈代在《德伯家的苔絲》中所描寫的苔絲就是典型代表。祥林嫂生活在20世紀(jì)20年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苔絲生活在19世紀(jì)80年代維多利亞時代晚期的英國，盡管有著時間和空間的差異，盡管有著中西方文化的差別，但兩位農(nóng)村婦女都在失貞后戴上了世俗禮教的桎梏，她們同樣經(jīng)歷了被占有、被拋棄、被毀滅的人生過程，最終都以死亡而告終。二者的悲劇原因頗有異同。

一、失貞悲劇

祥林嫂是舊中國農(nóng)村勞動婦女的典型形象。她的第一任丈夫是誰，大家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比丈夫小十歲，推測應(yīng)該是個童養(yǎng)媳?？上诖蠹s二十六七歲時就死了丈夫，成了個不祥的寡婦。也許她是為了守節(jié)而離家出走，但在她婆婆眼中，祥林嫂充其量是一匹會說話的牛馬罷了，終究是可以用來買賣為其小叔子娶老婆換彩禮錢的，怎么可能任由她離家出走呢？于是，祥林嫂被她的婆婆強行捆了并裝了花轎抬去了，年底里祥林嫂便生了個男孩，至此，她就徹底違反了貞女不嫁二夫的禮教了。祥林嫂的失貞是被迫的，是其無情的婆婆為了那八十千財禮而殘暴地將其改嫁，揭開了她悲劇的序幕。[1]

如果祥林嫂的第二任丈夫沒有死，他們依然過著幸福安穩(wěn)的生活，那么也許并沒有人會說祥林嫂失貞是個多么可怕的事情。而相比較而言，苔絲的失貞卻更讓人心酸心痛。

苔絲生在貧窮的農(nóng)民之家，她的悲劇來源于父母不經(jīng)意間得知自己是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后裔，迫切想因此改變貧窮現(xiàn)狀的他們，不惜讓女兒去到附近一個有錢的德伯老太那里去認本家，不幸被德伯老太的兒子亞雷誘奸。如果說苔絲愿意嫁給亞雷這個騙她失貞的男子，那么苔絲或許就沒有接下來的悲慘命運了?？上?，從一開始苔絲就厭惡著亞雷，盡管她失身于亞雷，但她毅然選擇別無他求的離開他。更可怕的事，她居然生下了孩子。年少單純的苔絲因不幸被騙失身而遭受著禮教和世俗對內(nèi)心的折磨，然這個少女媽媽又為了保全孩子的生命，不經(jīng)意間讓這樁難以啟齒的丑事公諸于眾，更加讓這樁罪惡繼續(xù)下去。[2]

祥林嫂的失貞是因為寡婦再嫁，苔絲的失貞是未婚生子，二者的失貞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但同時又有共同點。祥林嫂再嫁雖然不斷地哭號和叫罵，當(dāng)拜堂時頭撞香案，但最終還是屈服了，并且生下了孩子。苔絲雖然也抗?fàn)?，抱怨母親沒有教育她如何保護女兒身，但最終卻是心甘情愿生下孩子而讓失貞一事眾人皆知。而這失貞過程不得不說是由她們的性格特點決定的。

二、性格悲劇

祥林嫂和苔絲都有著逆來順受的性格。祥林嫂的婆婆二次讓祥林嫂改嫁時，她無法反抗。在那個三從四德思想統(tǒng)治禮教的年代，一切都合理合法，她善良地把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全交給了婆婆，還心甘情愿地又被婆婆賣掉。祥林嫂生活的時代是個人們相信鬼神存在的時代，她兩度喪夫，終究讓她害怕死后下到地獄還要被兩個男人爭，她兩度喪夫皆認為是自己的命運，她不辭勞苦地工作積存錢，終于為自己在土地廟捐了門檻才“神氣很舒暢，眼光也分外有神”。

善良的苔絲在新婚之夜里，向心愛的丈夫坦承自己悲慘的過去。結(jié)果安璣·克萊無法接受婚前失貞的苔絲，離開并拋棄了她，帶走了苔絲一切希望和幸福。而父親的死，使這個剛被丈夫在新婚之夜遺棄的完全喪失精神支柱的她不得不再次回歸現(xiàn)實。面對全家露宿街頭，無家可歸的嚴峻現(xiàn)實，苔絲被迫做了她最痛苦的一次選擇，她把自己徹底地當(dāng)做一件物品做他的仇人亞雷的情婦，換取一家人的衣食住宿。更可悲的是，苔絲她內(nèi)心深處對克萊存著無法割舍的深深的愛。對于克萊的拋棄，她把責(zé)任歸到自己，從未責(zé)怪過克萊。她想過自殺，但為了顧全克萊的面子，她沒有那么做。于是，她一次次地寫信給克萊祈求他的原諒，甚至哀求她的丈夫，希望自己做一個奴仆。對于自己早逝的孩子，苔絲認為是自己的罪過使得他不能得到洗禮，最終死亡，她害怕孩子死后不能上天堂，于是，他越來越看重自己的“罪”，由此形成了長期逆來順受的性格。

自然，造成祥林嫂和苔絲的這種性格是當(dāng)時的封建禮教，但她們同樣都懦弱地?zé)o法與現(xiàn)實抗衡，或者說抗衡的不徹底，于是性格的悲劇造成她們?nèi)松谋瘎　?/p>

三、反抗悲劇

盡管祥林嫂和苔絲都受到社會環(huán)境的拘囿，但是她們身上都有過反抗，只是這種反抗終究不徹底，造成了更深的悲劇。

祥林嫂在春天里死了丈夫后，她為了逃離夫家人的擺布，初冬時逃到魯鎮(zhèn)做女工；當(dāng)她與魯四老爺家結(jié)算完工錢后，她沒有隨婆婆走，而是被強行拖進船里捆走了。她不斷地反抗，最終還是難逃被婆家賣到山里。在婚禮上，她“真出格”，用頭去撞香案角。她知道自己改嫁得利的是她的婆婆，她在反抗著婆婆。從柳媽嘴里聽到人死后要被閻王鋸開分給兩個死鬼丈夫，她便去捐門檻，她與神權(quán)抗?fàn)?，妄圖改變自己在陰司的命運，然而在冬至祭祖時節(jié)她坦然地去拿酒杯和筷子，卻被四嬸慌忙大聲喝住：“你放著吧，祥林嫂?！弊源搜劬︸合荩窀硬粷?。人們鄙視失去丈夫的祥林嫂，嘲諷她改嫁新婚時留下的傷疤，她“總是瞪著眼睛，不說一句話，后來連頭也不回了”，以表示自己對人們麻木不仁的反抗。就連在臨時前，她還問“我”世上是否有魂靈、有地獄，她仍想抗?fàn)帲|(zhì)問魂靈與鬼神，可惜終究還是死在了“祝?！敝?。

苔絲的反抗更具主動性。苔絲一向被父母認為性格古怪，與社會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雖因家境貧寒而輟學(xué)，但對于假扮窮親戚去求人幫助特別反感。她極不贊成母親要自己嫁給她討厭的人，她希望家人不要再提那樣的話。她平靜地接受自己未婚生子的事實，勇敢地去教堂做禮拜。她違反基督教教義獨自為生命垂危的私生子“洗禮”，并將孩子葬在教堂墓地，還親手制作十字架在墓前，這些都是大逆不道。自丈夫離開她以后，她便不再使用克萊名字。苔絲的性格里是要強的，與其具有反抗意識一脈相承。最能體現(xiàn)苔絲反抗精神的，也是最讓人始料不及的是，弱小的苔絲居然能把亞雷殺死。多少年來，失身的苔絲忍受著世態(tài)炎涼和世人的冷嘲熱諷，她的內(nèi)心一直有犯罪感、內(nèi)疚感和自卑感，當(dāng)她的丈夫最終回來找她時，她的積怨在一夕爆發(fā)，這種力量是非常可怕的，她只為了愛，不顧道德不顧倫理。然而，遺憾的事，在男權(quán)社會里，在那個婚姻不平等的時代里，無論苔絲如何奮斗，她終于是封建倫理道德的犧牲品，永遠不可能得到幸福。[3]

四、結(jié)語

祥林嫂和苔絲都是善良而不幸的女性，她們都具有犧牲精神，勤勞勇敢。她們都心存美好的理想，她們都拒絕妥協(xié)，努力抗?fàn)帲菤埧岬默F(xiàn)實，令人窒息的傳統(tǒng)道德觀念和宗教教條，終究讓她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們的死是社會的悲劇，同時也是她們自己無法越過失貞后心靈鴻溝的悲劇。

參考文獻：

[1]魯迅.魯迅全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2]哈代.德伯家的苔絲[M].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3]曾麗.論男權(quán)意識、宗教與法律對苔絲悲劇人生的影響[J].成都電子機械高等專科學(xué)校學(xué)報， 2011（3）：6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