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寶卷整理工作研究

歐陽小玲，鐘東

(廣東藥學院，廣東中山528458;中山大學，廣東廣州510275)

寶卷是一種同宗教(佛教和明清民間宗教)和民間信仰活動相結合的說唱文學形式，是演唱非文學的宗教內(nèi)容和非宗教的勸善作品。近八百年來，寶卷在特殊的民俗文化中產(chǎn)生和發(fā)展，它留存了大量卷本，為多角度、多層面研究中國歷史、中國宗教史、民間信仰及民間文學等提供了重要文獻。

1 寶卷整理現(xiàn)狀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已有學者開始探索寶卷價值，收藏和整理寶卷。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越來越多的學者對寶卷進行搜集整理。使得寶卷目錄和寶卷卷本的整理碩果累累。

鄭振鐸先生是從學術角度為寶卷進行編目的第一人［1］，傅惜華、胡士瑩、李世瑜、車錫倫等先生對寶卷進行編目，從《寶卷總錄》到《中國寶卷總目》，目錄得以不斷完善。他認為“注意到寶卷的文人極少，沒有人將他們看做是文學作品。他們雖然沒有先秦文學、漢賦、唐詩宋詞質量上乘，正統(tǒng)高雅，他們只是民間的文學，大眾的文學，但是他們其中也不無好的作品”［2］。其著作《佛曲敘錄》將鄭氏所藏清末民初37種寶卷(另有變文6種，雜曲1種)各作內(nèi)容、年代、版本、作者等方面的介紹［3］。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惲楚材先生陸續(xù)發(fā)表《寶卷續(xù)錄》、《寶卷續(xù)志》、《訪卷偶識》?！秾毦砝m(xù)錄》按照鄭氏《佛曲敘錄》體例將自藏寶卷各作敘錄，《寶卷續(xù)志》內(nèi)收目錄一百數(shù)十種，均系惜陰書局和翼化堂刊行，《訪卷偶識》內(nèi)收常州樂善堂木板印的寶卷目錄12種。關德棟先生著《寶卷漫錄》，此文系關氏對所藏寶卷作的敘錄。另外，鄭振鐸先生在其著作《中國俗文學史》第十一章著錄自己所藏的部分寶卷，其中明代萬歷左右的及清初的梵篋本二十種，給出《藥師本愿功德寶卷》、《目連寶卷》、《銷釋萬靈護國了意至圣伽藍寶卷》、《藥王救苦忠孝寶卷》、《土地寶卷》部分原文［4］。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有胡士瑩先生的《彈詞寶卷目錄》，李世瑜先生的《寶卷綜錄》。這些都是公開發(fā)行的目錄。未正式發(fā)表的寶卷目錄有: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編的《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藏彈詞寶卷目》、趙易林先生編《家藏寶卷編目》、曾子良先生著《國內(nèi)所見寶卷敘錄》等?！都也貙毦砭幠俊窞橼w景深先生的家藏寶卷目錄，共收寶卷160種，版本185種，大都為惜陰書局的石印本;《國內(nèi)所見寶卷敘錄》介紹臺灣地區(qū)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及臺灣其他公私收藏寶卷［5］。

2000年，王紹曾先生主編的《清史稿藝文志拾遺》出版。著名版本目錄學家胡道靜盛贊此書“既為目錄學上一大盛事，亦為清代文獻括存之大業(yè)”［6］。此書增補清人著述54，880種，是《藝文志》的5倍多。《清史稿藝文志拾遺》著錄寶卷242部，324卷，內(nèi)不分卷者21部。它按寶卷卷名首字筆畫數(shù)目進行排序，對寶卷卷名、異名、卷次、版本、曾于何種目錄著錄過，并對何人作序、何人校正、何人訂、何人纂等作了著錄。寶卷不重復著錄，如，《金開寶卷》(一名相罵寶卷)一卷道光元年余慶堂金抄本宣統(tǒng)二年錦源抄本民國三十五年鄒玉書抄本寶卷綜錄［7］，后當不再著錄《相罵寶卷》。

《中國寶卷總目》是目前最完備的寶卷目錄，共收入海內(nèi)外公私104家收藏的寶卷1，585種，版本5，000余種。此著收入寶卷之多，是傅、胡、李目的三倍之多［8］。其中，明清民間寶卷相對較多，也多稀見的珍本，近30種為孤本。

江浙地區(qū)和河西地區(qū)對本地區(qū)寶卷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收集和整理，著作頗豐。如《靖江寶卷》、《中國靖江寶卷》、《河西寶卷選》、《河西寶卷續(xù)選》、《酒泉寶卷》等?！毒迫獙毦怼?上編)系西北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酒泉市文化館合編，郭儀、譚蟬雪等選編整理，1991年由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蘭州大學、酒泉市文化館等單位和個人搜集到的寶卷總數(shù)133種，版本265種。編者擇取8種寶卷，其中收有現(xiàn)存最古老的寶卷《香山寶卷》。方步和編著《河西寶卷真本校注研究》，1992年由蘭州大學出版社出版。作者選取河西寶卷10種，對其進行校注評，并保留其原貌，如有殘缺，以“編著者按”或加“□”或加括號標明。但如果內(nèi)容實為枝枝蔓蔓，則刪去。另外，還有一些由各市縣的文化單位出版的，如，何登煥編輯的《永昌寶卷》，由永昌文化局出版，它分上下冊，收錄寶卷32種。2006年，政協(xié)臨澤委員會編的《臨澤寶卷》出版。徐永成主編的《金張掖民間寶卷》，2007年由甘肅文化出版社出版，分為三冊，它收錄金張掖地區(qū)寶卷51部。這些由文化單位整理出版的寶卷卷本雖經(jīng)過了校正和整理，但是編者在整理的同時，也丟掉了寶卷卷本的真實面貌，如把方言用語改為普通話、刪除涉及宗教等比較敏感的內(nèi)容。

此外，張希舜主編《寶卷初集》，1994年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分為40冊。編著從全國各地的圖書館、檔案館、個人等手中搜集了數(shù)量龐大的寶卷，從中挑選了四百余種進行整理出版。《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民間寶卷》系周燮藩主編，濮文起分卷主編。2005年由黃山書社出版，共20冊，收錄民間宗教與民間俗文學歷史文獻(即寶卷)357種，是目前國內(nèi)外收錄最多的民間宗教與民間俗文學歷史文獻集編［9］。中國臺灣地區(qū)、日本、前蘇聯(lián)等地區(qū)也對寶卷進行了整理研究工作。

2 寶卷整理編排方式

現(xiàn)有的寶卷整理著作編排方式主要有3類，即無序、按寶卷內(nèi)容排列、按教派排列。如《河西寶卷選》編排無規(guī)律可循。《寶卷初集》有前期寶卷和后期寶卷之分，前期寶卷在前，后期寶卷在后，每期寶卷依類相從。《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民間寶卷》民間宗教歷史文獻在前，民間俗文學歷史文獻在后，所錄歷史文獻按照明代的無為教、黃天道、東大乘教、西大乘教、弘陽教、大乘天真圓頓教、龍?zhí)斓篮颓宕奶斓亻T教、在理教、民生教等這些教派產(chǎn)生的時間先后順序排列。

寶卷整理著作的編者加工主要有注釋、評論及版本。如《河西寶卷真本校注研究》屬于編者自選自注體著作，對所選文章均有注釋。注釋后，作者對河西寶卷產(chǎn)生的時代、社會影響及作品的優(yōu)劣，作了簡要的評論。如《仙姑寶卷》注釋28處，其中對寶卷中專有名詞及方言作注釋，這既保留了寶卷原有特色，也使得讀者對寶卷的背景、結構及內(nèi)容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作者在注后的簡評中，對《仙姑寶卷》的內(nèi)容、形式及意義作了簡要的評論?！吨袊诮虤v史文獻集成·民間寶卷》目錄中，注明每種寶卷的版本。

這些寶卷整理著作的附載內(nèi)容主要有序、凡例、影圖、目錄、集錄、研究論文及曲調(diào)等。如《河西寶卷真本校注研究》凡例5條，皆用一、二、三之類序數(shù)領起?！督饛堃疵耖g寶卷》附有“張掖寶卷手抄本”書影，本書有分冊目錄，無總冊目錄?！逗游鲗毦砝m(xù)選》有總冊目錄，無分冊目錄。《河西寶卷選》書后附河西寶卷集錄，介紹河西寶卷搜集情況?！逗游鲗毦碚姹拘Ｗ⒀芯俊泛筝d編者、作者對河西寶卷研究成果?！督饛堃疵耖g寶卷》書后附寶卷曲調(diào)，如十字符、蓮花落。

3 寶卷需要進一步改善

越來越多的學者搜集、整理研究寶卷，寶卷整理成果頗豐，但是寶卷整理工作還可以進一步加以改善。

3.1 寶卷目錄還需不斷修訂和完善

隨著寶卷搜集工作的全面進行，許多隱藏在民間的寶卷開始被研究者發(fā)現(xiàn)，進入廣大讀者的視野。而目前最全面的寶卷目錄《中國寶卷總目》對有些寶卷并未著錄，如，陳俊峰在甘肅省漳縣遮陽山發(fā)現(xiàn)的八部寶卷中，《佛說大乘通玄法華真經(jīng)》、《佛說赴命皈根還鄉(xiāng)寶卷》、《法舡普渡地華結果尊經(jīng)》及《還宗佛法身出細普賢經(jīng)》未見著錄。隨后在漳岷山區(qū)發(fā)現(xiàn)的六部寶卷有五種未見著錄。又如《金闕化身玄天上帝寶卷》，據(jù)《中國寶卷總目》著錄，僅日本岡山大學大淵忍爾藏有上卷，而李豫教授于2003年4月在張?zhí)m市場搜集到此部寶卷上下卷［10］。

3.2 去除重復及明確留存

各寶卷整理著作均為注明參考底本，而且其中多有重復，如《酒泉寶卷》、《金張掖寶卷》及《河西寶卷真本校注研究》內(nèi)容多有重復，《救劫寶卷》在《河西寶卷選》、《金張掖寶卷》、《河西寶卷真本校注研究》等都有出現(xiàn)。另外，編者在對寶卷內(nèi)容該刪該留上態(tài)度并不明確，如一些民間信仰涉及迷信，但是反映了當時的百姓心理或社會現(xiàn)實，是否需要刪掉，方言特征是否需要改為普通話。筆者認為，因為這是寶卷特色，注釋即可，不必刪除。

3.3 寶卷整理的嚴謹性

對整理的寶卷需要進行研究，不能未加研究，盲目選入。如《酒泉寶卷》(上編)前言中提到《韓祖成仙寶傳》酒泉本為1702年，而《中國寶卷總目》對《韓祖成仙寶傳》的酒泉藏本著錄如下:

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甘肅酒泉印經(jīng)社刊本，一冊。卷首載道光元年(1821年)二五道人序。卷名《湘祖成仙傳》。(酒泉、譚蟬雪)［11］

又如《酒泉寶卷》(上編)認為《香山寶卷》(又名《觀音濟度本愿真經(jīng)》)，酒泉本的原敘為“永樂丙申歲”(1416年)，后敘為“康熙丙午歲”(1666年)，且不說《香山寶卷》是否就是《觀音濟度本愿真經(jīng)》，車錫倫先生認為“敘中所屬年代均系委托”［12］。孰是孰非，還有待進一步考證。

3.4 檢索方式的改進

各寶卷整理著作檢索方式過于單一，只能在目錄中按照卷本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挨個進行查找，檢索起來特別麻煩，浪費時間和精力，效率低下，特別是諸如《民間寶卷》、《寶卷初集》這樣大型的寶卷整理著作。寶卷整理著作可以借鑒寶卷目錄著作，如增加寶卷卷名首字的拼音或者筆畫進行檢索，那么讀者就會事半功倍。此外，寶卷整理者還須注明“同卷異名”和“同名異卷”。如臺灣新文豐出版社出版的《明清民間宗教經(jīng)卷文獻》卷五中的《龍華寶經(jīng)》即《古佛天真考證龍華寶經(jīng)》，目錄中并未注明，這對讀者查找和檢索增加了一定的難度。

3.5 寶卷整理的數(shù)字化

寶卷的數(shù)字化，即將紙本古籍轉換成可供檢索和閱讀的全文數(shù)據(jù)庫，它是古籍數(shù)字化潮流的必然產(chǎn)物。寶卷的數(shù)字化，不僅使寶卷得以更好的保存和傳播，也為浩大繁瑣的翻檢工作節(jié)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寶卷的數(shù)字化應遵循若干原則，即統(tǒng)一字符編碼標準;保留原書格式，如原書的橫豎排列方式、原書的頁碼和行列;兼容注釋、標點等文本信息;實現(xiàn)目錄和全文的對接。一種廣泛應用于古籍數(shù)字化領域的DjVu格式，可幫助實現(xiàn)寶卷的數(shù)字化，建立寶卷數(shù)據(jù)庫。DjVu格式將圖像分離成前景層(即文本和線條)和背景層(即紙的紋理和圖片)進行壓縮，用高分辨率還原文字，使銳利邊緣得以保留，最大限度地提高可辨性;同時用較低的分辨率壓縮背景，使整個圖像的質量得到保證［13］。

4 結語

寶卷，公私均有收藏，但目錄不盡統(tǒng)一。而且流傳于民間的寶卷多手抄本，錯別字較多，迷信成分較重。經(jīng)過對寶卷進行編目、整理和研究，寶卷的價值得到很大程度的開發(fā)和利用。寶卷也逐漸普及，雅俗共賞。但寶卷是至今尚未被充分發(fā)掘、整理、研究的重要的民間文獻，更為嚴重的是，寶卷面臨消亡。寶卷整理工作任重而道遠，還有待改善。

［1］［5］車錫倫.中國寶卷研究論集［M］.臺北:學海出版社，1997:49.

［2］鄭振鐸.中國俗文學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307－308.

［3］鄭振鐸.中國文學研究［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1068－1101.

［4］鄭振鐸.中國俗文學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306－347.

［6］喬好勤.中國目錄學史上的盛事—讀王紹曾.《清史稿藝文志拾遺》.［J］圖書館雜志，2002(2):73.

［7］王紹曾.清史稿藝文志拾遺［M］.北京:中華書局，2000:2344.

［8］車錫倫.中國寶卷總目［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2.

［9］濮文起等.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民間寶卷［M］.合肥:黃山書社，2005:15.

［10］李豫.山西介休寶卷說唱文學調(diào)查報告［R］.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33.

［11］車錫倫.中國寶卷總目［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103.

［12］車錫倫.中國寶卷總目［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68.

［13］劉嘉.道藏的目錄研究［M］.廣州:中山大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