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克商之年與夏商周斷代年限之考證

郝仁揚

時間是歷史的線索，年月日是歷史事件的重要因素，沒有明確的時間的歷史，不可以稱為信史。我國古代史應(yīng)從夏禹開始已進入信史時代，《竹書紀(jì)年》曰：“帝禹夏后氏，元年壬子，王即位，居冀?！钡两袢藗儾恢涝耆勺邮悄囊荒辍Ｍ瑯?，《竹書紀(jì)年》載成湯“十八年癸亥，王即位，居亳”，也不知癸亥是哪一年。至于周武王滅商之年，《今本紀(jì)年》曰帝辛“五十二年庚寅，周始伐殷”。又云武王“十二年辛卯，王率西夷諸侯伐殷”，連克商之年的干支都不確定，更不知克商之年是哪一年了。事實上夏元年壬子，商元年癸亥，都是正確的歷史記載，只因后來的歷史有失記的，有記錯的，而使正確的記載也無法推算了。下面試對此進行考證。

一、我國古代史官的紀(jì)年方法

據(jù)《世本》說，黃帝始立史官，史官的職責(zé)就是記載當(dāng)代的重大事件，收集和整理前人的歷史事件，以時間為線索，編寫成歷史。一般來說，歷史是后人寫的。即使黃帝已立史官，有了當(dāng)代的黃帝實錄，但要整理成歷史，蓋棺定論，還是要靠后人來完成。最初的歷史，由于時代久遠(yuǎn)，前人沒有留下實錄，后人編寫歷史，多為約略之言。如《春秋命歷序》曰：“炎帝號曰大庭氏，傳八世，合五百二十歲?！辈荒茉斢洑v史事件，只說傳八世，五百二十年。到黃帝時有了史官，比較詳細(xì)了，記帝某年（或王某年）史事及在位年數(shù)，這是最早的紀(jì)年方法。我國古代紀(jì)年的方法大致有三種：

1.帝某年（或王某年）及在位年數(shù)。

這種紀(jì)年方法是從黃帝開始，黃帝以前的歷史無此種記載。如《今本紀(jì)年》首先從黃帝開始，曰：“元年，帝即位，居有熊。初制冕服。二十年，景云見。以云紀(jì)官。五十九年，貫胸氏來賓，長股氏來賓。七十七年，昌意降居若水，生帝乾荒。一百年，地裂。帝以土德王，應(yīng)地裂而陟?！睂⒌勰衬晔屡c在位年數(shù)都記載清楚了。雖然其中摻雜了一些后世的觀念，如“一百年地裂，應(yīng)地裂而陟”，不像是真實史料，其余的則不可不信。黃帝以下，帝摯少昊氏、帝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皆用這種方法記載。這可以說是最早的紀(jì)年方法。

2.用干支紀(jì)年。

用干支紀(jì)年是我們祖先的獨創(chuàng)，全世界沒有第二例。這項科技成果是什么時候發(fā)明的，史書無載。在殷墟發(fā)掘的甲骨文中，商王武丁時期的卜辭中，大量使用干支紀(jì)日?？梢娫谏檀?，用干支紀(jì)年紀(jì)月紀(jì)日，已經(jīng)是習(xí)以為常。據(jù)《今本紀(jì)年》載：“黃帝元年，帝即位，居有熊?！薄暗垲呿溤?，帝即位，居濮?！薄暗蹏吭?，帝即位，居亳?！贝巳鄣圃昙次?，而不云元年干支是什么。從帝堯以下則皆有元年干支了，“帝堯陶唐氏，元年丙子，帝即位，居冀?！薄暗鬯从杏菔?，元年己未，帝即位，居冀?！薄暗塾硐暮笫?，元年壬子，帝即位，居冀?！眻蛩吹脑旮芍В驎r代久遠(yuǎn)無從考證，夏禹的元年干支壬子，我已考證為公元前2049年。由此可知，我國古人大約在夏代發(fā)明了干支紀(jì)年，距今已有四千年以上將近五千年的歷史了。

用干支紀(jì)年有很多優(yōu)點，比起用數(shù)字來準(zhǔn)確而無誤。我們祖先將天干分為十，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將地支分為十二，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與地支結(jié)合成干支，十天干與十二地支相配，可以有六十個不同的干支，組成一個甲子。用于紀(jì)年，則六十年一循環(huán)，可以無限的推下去，幾千年幾萬年千萬年都可以用干支紀(jì)年。如果用于紀(jì)月，則六十月一循環(huán)，五年內(nèi)的月份不混淆。用于紀(jì)日，兩個月一循環(huán)，可以無限地排下去。比用數(shù)字記載準(zhǔn)確而無誤，也不必?fù)?dān)心自己寫錯或被人改寫。用干支紀(jì)年再輔以某帝（或某王）在位年數(shù)及諸王積年年數(shù)，可以記得一清二楚。不過用干支紀(jì)年的不足之處是，每六十年為一個甲子，每個甲子里都有一個相同的干支，如禹元年壬子，如果沒有諸王積年年數(shù)的話，往往不知道是哪個甲子里的壬子，這就是我們現(xiàn)在已知夏代始年為壬子，卻不知道夏代始于何年的原因。

3.干支紀(jì)年與公元紀(jì)年相結(jié)合。

公元紀(jì)年是從阿拉伯人開始的，在距今2000多年的時候，阿拉伯人興起耶穌教，他們以耶穌誕辰之年為公元元年。以后各朝各代都沿用下來，形成了公元紀(jì)年。開始阿拉伯人使用，后來全世界的人都用公元紀(jì)年，公元元年以前的年代則稱為公元前某年。這種方法傳到我國的時候，我國學(xué)者經(jīng)過推算，得到西周共和元年庚申，為公元前841年。從此將我國的干支紀(jì)年與國際上的公元紀(jì)年結(jié)合起來，對歷史年代的記載更加精確無比了。

二、武王克商之年的考證

周王朝雖然比夏商二代去古未遠(yuǎn)，但周室史官對周初諸王的年代，記載頗為混亂。據(jù)《逸周書》記載，文王卒后，武王即位，有元祀二祀三祀的記載，到武王四祀時又改用文王受命十一年來紀(jì)年，有讀者往往以為武王即位十一年。而且，文王受命元年是哪一年，諸書都無記載，當(dāng)然也不知道文王受命十一年是哪一年，這是造成周初紀(jì)年混亂的原因之一。

武王崩后，周公攝政七年，有的書將此七年算到成王在位年數(shù)中，故有的書以周公攝政元年為成王元年，有的書則以成王親政元年為成王元年，也造成了周初紀(jì)年的混亂。

關(guān)于武王克商之年，《尚書書序》曰：“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贝耸荒曛肝耐跏苊荒?，亦即武王四祀，紂王三十二年。故《古本紀(jì)年》曰：“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薄督癖炯o(jì)年》云帝辛“五十二年庚寅，周始伐殷”。雖然《尚書》記載文王受命十一年伐殷，但因文王受命十一年不知是何年，故武王克商之年也不知是何年。

關(guān)于武王崩年，《尚書金縢》云：“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又云：“翌日乃瘳。”緊接著又說：“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睕]有寫明白武王卒年為何年，是克商后兩年還是三年。《逸周書作雒解》云：“武王克商，乃立王子祿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東，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監(jiān)殷臣。武王既歸，乃歲十二月崩鎬，肂于岐周?！边@一段記載，使人誤以為武王克商后當(dāng)年十二月崩鎬。而《尚書鴻范》云：“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眲t武王并非是克商之當(dāng)年十二月崩鎬。《大匡解》云：“惟十有三祀，王在管，管叔自作殷之監(jiān)。東隅之侯咸受賜于王，王乃旅之，以上東隅?！眲t知武王于文王受命十一年克商，十三年又東巡，建三監(jiān)，訪箕子，巡視東方諸侯。武王東巡既歸，乃歲十二月崩鎬。是武王東巡歸來崩鎬，而非克商歸來崩鎬。由于武王克商之年和卒年都不明確，后世對武王在位年數(shù)便有多種說法?！兜弁跏兰o(jì)》說“七年（或六年）”。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說“武王七年”?！毒V鑒易知錄》也說“武王七年”。《逸周書明堂解》曰：“既克商六年而武王崩，成王嗣?！薄督癖炯o(jì)年》載武王“十二年辛卯，王率西夷諸侯伐殷，……十七年冬十有二月，王陟”。說法各異，有如亂麻。

武王克商之年是商周二代的斷代年限，具有重要意義。沒有明確的克商之年，就無法求得商湯滅夏之年，自然也無法求得夏代始于何年，這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

1996年5月，我國學(xué)術(shù)界啟動了“夏商周斷代工程”，以人文社會科學(xué)和自然科學(xué)相結(jié)合，集中相關(guān)學(xué)科的優(yōu)勢，聯(lián)合攻關(guān)，對武王克商之年及西周共和以前各王和商王武丁以下各王的年代進行考證，直接參加的專家學(xué)者有二百余人。經(jīng)過三年的各方面的工作，1999年5月開始起草《夏商周斷代工程階段成果報告》，于2000年11月出版。從該《報告》來看，有幾位周王的年世得到了確證，如昭王的年世，《帝王世紀(jì)》說“昭王51年”，《文獻(xiàn)通考》亦說“昭王51年”?！督癖炯o(jì)年》載昭王19年，《斷代工程》定為昭王在位19年。又用天文學(xué)方法驗證了《竹書紀(jì)年》“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鄭”的記載，認(rèn)為懿王元年發(fā)生過日食，經(jīng)過推算，這次日食發(fā)生在公元前899年4月21日，從而確定了懿王元年為公元前899年，并確證懿王在位8年，孝王在位6年，夷王在位8年，厲王在位37年，而后與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相接。這是《斷代工程》取得的重要成果。但由于在考證方法上，過于倚重于考古學(xué)資料和天文學(xué)資料，而相對的對文獻(xiàn)資料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未能求出正確的克商之年，也沒有求出商王武丁以下各王和周初各王的確切年代。我認(rèn)為考古學(xué)資料和天文學(xué)資料，一般只能提供一個年代范圍，要求出具體的年代，還是要靠文獻(xiàn)資料來取得。

近年來，學(xué)者們求克商之年有兩種辦法：

1.在已知幽王末年為公元前771年的情況下，求出西周諸王積年，即可求出周代始于何年，其上一年即為武王克商之年。這種辦法《斷代工程》提到了，《斷代工程》云：“古本《竹書紀(jì)年》的西周積年，770年平王東遷，上推257年，始年在公元前1027年。”張廣志《西周史與西周文明》也提到了，他說：“還有一種以西周諸王積年推定克商之年的辦法。因為西周亡年（公元前771年）是明確的，如以《古本竹書紀(jì)年》之‘自武王滅殷以至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也’，自然可推出滅商之年為公元前1027年?！边@種辦法確實是一種好辦法，可惜的是西周諸王積年并非是257年。257年這一資料來自《今本紀(jì)年》，“武王滅殷，歲在庚寅。二十四年，歲在甲寅，定鼎洛邑，至幽王257年?！泵餮?57年是自定鼎洛邑之甲寅至幽王末年庚午，而不是西周諸王全部積年。可見在沒有正確的西周諸王積年的情況下，不可能用這種辦法求出克商之年。

2.在已知幽王末年歲在庚午的情況下，求出武王克商之年的干支，也可直接推出武王克商之年。這種辦法張廣志《西周史與西周文明》提到了，他說：“還可根據(jù)《今本竹書紀(jì)年》‘武王滅殷，歲在庚寅，……至幽王庚午’，‘共二百八十一年’的記載，推定克商之年為公元前1051年?！边@種辦法也是一種好辦法，可惜武王克商之年不是“庚寅”，“武王滅殷，歲在庚寅”的出處是《今本紀(jì)年》?！督癖炯o(jì)年》在商王帝辛下云：“五十二年庚寅，周始伐殷?！痹谥苡耐跸略疲骸拔渫鯗缫螅瑲q在庚寅。”《古本紀(jì)年》《周紀(jì)》云：“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边@三處都說克商之年歲在“庚寅”，又有一處說歲在“戊寅”。《今本紀(jì)年》商王帝辛下云：“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歲四百九十六年（原注：始癸亥，終戊寅）?！贝颂幰缘坌聊┠隇椤拔煲?。實際武王克商之年既不是“戊寅”，也不是“庚寅”，而是“戊子”?！督癖炯o(jì)年》將“戊子”訛為“戊寅”，是因為《今本紀(jì)年》將商代諸王積年算錯了，商代積年本應(yīng)是五百六年，而誤為四百九十六年。若以四百九十六年計，則為“戊寅”，若以五百六年計，則為“戊子”。唐代高僧一行又將“戊寅”訛為“庚寅”。據(jù)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jì)年輯證》云：“《竹書》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新唐書歷志》。案：此唐代一行《歷議》所引，‘庚寅’二字為一行推算所得，非《紀(jì)年》原文?！渡袝┦臅颉贰┦幸荒?，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師渡孟津’。與《紀(jì)年》合?！备鶕?jù)方、王二人的案語，《紀(jì)年》原文沒有“庚寅”二字，此二字是唐代高僧天文學(xué)家一行推算所得。同樣，在沒有求得正確的武王克商之年干支的情況下，也不能用這種辦法求出克商之年。

我國的文獻(xiàn)資料十分豐富，只要我們認(rèn)真細(xì)致地進行研究，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是能得到我們需要的真實史料的。據(jù)《尚書大傳》說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武王代立?！兑葜軙嵛浣狻吩疲骸拔耐跫葲]，武王嗣位，告周公旦禁五戎，作《柔武》?！薄度嵛洹吩疲骸熬S王元祀一月，既生魄，王召周公旦曰：五戎不禁，其民乃淫。”此云維王元祀，即武王元年。又《小開武解》云：“維王二祀，一月既生魄，王召周公旦曰：嗚乎！余夙夜忌商，不知道極?！贝藶槲渫醵搿！钝褐\解》云：“商謀啟平周，周人將興師以承之，作《酆謀》。”《酆謀》云：“維王三祀，王在酆?！贝藶槲渫跞?。這一年，商計劃伐周，周則準(zhǔn)備迎戰(zhàn)，雙方都做好準(zhǔn)備，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到武王四祀，即文王受命十一年，武王東伐紂。由于武王是打著文王的旗號，以太子的身份東伐紂，故這一年不稱武王四祀，而改稱文王十一年。這一年也是紂王三十二年，即武王克商之年。武王克商之后，仍然用文王受命之年來紀(jì)年，《逸周書武儆解》云：“維十有二祀四月，王告夢，……命周公旦立后嗣?！薄洞罂锝狻吩疲骸熬S十有三祀，王在管，管叔自作殷之監(jiān)。東隅之侯咸受賜于王，王乃旅之，以上東隅?！贝思次耐跏苊辏渫跫粗芡跷恢?，即天子位之二年，武王又一次來到中土之管，建三監(jiān)，并賞賜東方諸侯，而且進行了東巡。此年歸來崩于鎬?！兑葜軙黯媒狻穼⑽渫蹩松膛c武王東巡合為一事，曰“武王既歸，乃歲十二月崩鎬”，實是東巡歸來崩鎬。

關(guān)于武王伐紂，《史記周本紀(jì)》云：“九年，武王上祭于畢。東觀兵，至于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武王自稱太子發(fā)，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贝司拍晔俏渫醵?，文王受命九年，武王東觀兵的事?！吨鼙炯o(jì)》又云：“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乃遵文王，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本觾赡昙从诌^了兩年，即文王受命十一年，東伐紂，克商。以上諸書，《竹書紀(jì)年》《尚書》《逸周書》《史記》等，都記載了武王克商之年為文王受命十一年，但卻仍然不知道克商之年為何年。

對于克商之年的記載，唯《帝王世紀(jì)》記載最精確?！冻鯇W(xué)記》卷九引《帝王世紀(jì)》云：“武王二年，觀兵至盟津之上，四年，始伐殷為天子。”此與《史記周本紀(jì)》記載完全相符。又云：“武王四年，起師而東，遂率戎車至鮪水，甲子，至于商郊?！薄妒酚浿鼙炯o(jì)》集解引皇甫謐云：“武王定位元年，歲在乙酉，六年庚寅崩?！贝嗽莆渫醵ㄎ辉?，亦即武王為周王元年，文王受命八年，歲在乙酉。那么武王二年，即文王受命九年，武王東觀兵，歲在丙戌。武王四年，即文王受命十一年，武王克商，歲在戊子。其明年歲在己丑，武王始建國為元祀。武王六年，即文王受命十三年，武王即天子位二年，王在管。武王既歸，乃歲十二月崩鎬，歲在庚寅。這與諸書記載完全相符?！妒酚浄舛U書》云：“武王克殷二年，天下來寧而崩。”正與此合。由《帝王世紀(jì)》這兩條記載，確證武王克商之年，歲在戊子。從幽王末年庚午，公元前771年，上推至戊子，為公元前1053年。此年為商周斷代之年，下推可以與共和元年相接，上推至商湯元年癸亥，為公元前1558年。再上推至夏禹元年壬子，為公元前2049年。則中國歷史自夏禹以來皆鑿鑿可考，為信史。

三、西周諸王在位年數(shù)與西周積年

張廣志《西周史與西周文明》云：“關(guān)于西周諸王年世，皇甫謐《帝王世紀(jì)》一書，武王7年（或6年），周公行政7年，成王30年，康王26年，昭王51年，穆王55年，共王20年，夷王16年等。宋元間人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250《帝系一》：武王7年，成王 37年，康王26年，昭王51年，穆王55年，共王12年，懿王25年，孝王15年，夷王16年，厲王37年等。”《今本紀(jì)年》記載的周王年世為：“武王6年，成王37年，康王26年，昭王19年，穆王55年，共王12年，懿王25年，孝王9年，夷王8年，厲王26年（含共和14年），宣王46年，幽王11年?！薄毒V鑒易知錄》記載為：“武王7年，成王37年，康王26年，昭王51年，穆王55年，共王12年，懿王25年，孝王15年，夷王16年，厲王37年，共和14年，宣王46年，幽王11年。”《夏商周斷代工程》考證結(jié)果是：“武王4年，成王22年，康王25年，昭王19年，穆王55年，共王當(dāng)年改元23年，懿王8年，孝王6年，夷王8年，厲王37年，共和當(dāng)年改元14年，宣王46年，幽王11年?！睂ξ髦苤T王在位年數(shù)，諸書記載皆有差異，今考證如下：

武王的在位年數(shù)，《文獻(xiàn)通考》《綱鑒易知錄》皆云7年，《今本紀(jì)年》云6年，《斷代工程》云4年。今據(jù)《帝王世紀(jì)》武王四年克商，明年即位，六年庚寅崩，明確武王在位二年。關(guān)于周公攝政，諸書皆有記載，《左傳》曰：“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薄段墨I(xiàn)通考》《綱鑒易知錄》《今本紀(jì)年》皆不言周公攝政7年，而記成王在位37年，是包括了周公攝政7年?！额惥邸肪?2引《帝王世紀(jì)》云：“成王元年，周公為冢宰，攝政，王年少未能治事，故號曰孺子。八年春，正月朔，王始躬政事，以周公為太師，封伯禽于魯，父子并拜，周公拜于前，魯公拜于后。”這里所說的成王元年，是周公攝政之元年，八年，才是成王親政之元年，也是成王封伯禽于魯之年?！稘h書律歷志》引劉歆《三統(tǒng)歷》曰：“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此命伯禽俾侯于魯之歲也。后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霸。故《顧命》曰：‘惟四月哉生霸，王有疾，不豫，甲子，王乃洮沫水’，作《顧命》?！边@里所說的成王元年，是成王親政元年，三十年，則是成王作《顧命》而后去世之年?？芍赏鯇嶋H在位30年，諸書所記37年，是包括周公攝政的7年。成王親政元年，封周公為太師，封伯禽于魯，父子并命，《史記魯世家》集解據(jù)徐廣引皇甫謐云：“伯禽以成王元年封，四十六年，康王十六年卒?！边@條記載也可證明成王在位30年。成王元年，亦是魯公伯禽之元年，伯禽在位46年，卒于康王16年?！妒酚涺斒兰摇穼v代魯公的在位年數(shù)，記載比較連貫且正確，間或還能看出魯公與周王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張廣志《西周史與西周文明》云：“太史公寫《周本紀(jì)》時，已弄不清西周好幾位王的在位年數(shù)，而《魯世家》卻連貫，具體記有考公以下歷代魯公的在位年數(shù)，間或還具體點明‘真公十四年，周厲王無道，出奔彘，共和行政，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⒐迥辏T侯畔周，犬戎殺幽王’一類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從而為后人利用魯紀(jì)年索解周王年數(shù)提供了幫助。這樣，魯孝公二十五年當(dāng)西周滅亡之公元前771年，上推考公元年當(dāng)公元前998年?！笨脊陨媳闶遣荩菰谖?6年，其元年當(dāng)公元前1043年，這一年亦是成王即位之元年。

以上三位周王的年數(shù)確定下來，即武王2年，周公7年，成王30年?？低踔T書皆云26年，可信。昭王在位年數(shù)，《帝王世紀(jì)》《文獻(xiàn)通考》《綱鑒易知錄》皆云昭王51年，而《今本紀(jì)年》《斷代工程》為19年，今依《今本紀(jì)年》定為19年。諸書皆以穆王在位55年，可信。諸書多以共王在位12年，《斷代工程》定為23年，《紀(jì)年》云“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鄭”，《斷代工程》考證此年為公元前899年，并據(jù)金文歷譜確定懿孝夷三王在位年數(shù)分別為8年、6年、8年。則共王在位年數(shù)為14年，才能與懿王元年相接。厲王在位年數(shù)，《文獻(xiàn)通考》《綱鑒易知錄》皆云37年，《今本紀(jì)年》云26年，還包括共和14年在內(nèi)?！稊啻こ獭犯鶕?jù)考古資料晉侯蘇鐘銘文，得出厲王33年為公元前845年，則公元前841年為厲王37年，明確了厲王在位37年，歲在庚申，流于彘，共和當(dāng)年改元。共和以后，宣王和幽王在位年數(shù)早有定論，分別為46年和11年。西周諸王年世如下：

武王 元年己丑 前1052 崩年庚寅 前1051在位2年

周公 元年辛卯 前1050 還政丁酉 前1044在位7年

成王 元年戊戌 前1043 崩年丁卯 前1014在位30年

康王 元年戊辰 前1013 崩年癸巳 前988在位26年

昭王 元年甲午 前987 崩年壬子 前969在位19年

穆王 元年癸丑 前968 崩年丁未 前914在位55年

共王 元年戊申 前913 崩年辛酉 前900在位14年

懿王 元年壬戌 前899 崩年己巳 前892在位8年

孝王 元年庚午 前891 崩年乙亥 前886在位6年

夷王 元年丙子 前885 崩年癸未 前878在位8年

厲王 元年甲申 前877 流年庚申 前841在位37年

共和 元年庚申 前841 終年癸酉 前828在位14年

宣王 元年甲戌 前827 崩年己未 前782在位46年

幽王 元年庚申 前781 崩年庚午 前771在位11年

以上諸王在位年數(shù)合計為283年，除去共和當(dāng)年改元，則西周諸王積年為282年。

四、商代諸王在位年數(shù)及商代積年

對于商代諸王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記載十分翔實，自湯元年癸亥至帝乙元年庚寅，各王元年干支都記載準(zhǔn)確無誤。各王在位年數(shù)，除帝乙和帝辛外，也都記得無半點差錯。由此而發(fā)現(xiàn)《今本紀(jì)年》具有極高的學(xué)術(shù)價值，它是晉國史官收集并整理的古代編年史，或許是夏代史官和商代史官已經(jīng)寫定的夏商二代編年史，而晉國史官比較完整的保存下來了。即使不是晉國史官收集并整理，僅是完整的保存下來，也是一大功勞。因為這種重要資料，本應(yīng)該是周王室史官加以妥善保存的，而周王室卻沒有，周之宗室魯公也沒有，其他國家都沒有?？梢姇x國史官功勞之大了。過去，學(xué)者們對《今本紀(jì)年》所記史實半信半疑，王國維甚至提出“廢此書可”，錢穆《周初地理考》也跟著說“今本偽《紀(jì)年》”，實在是學(xué)者們自己有失明鑒，看不出它是一塊美玉，反誣它是一塊頑石。

羅琨《甲骨文解謎》云：“晉武帝太康二年（281），汲郡（今河南汲縣）人盜發(fā)戰(zhàn)國魏王墓，得竹簡數(shù)十車，盜墓者曾燒簡策照明，待官府收取時，多剩下燒余的斷簡，武帝命交付掌管圖譜的官署，校綴次第，尋考指歸，而以今文寫之?！焙笳沓觥吨駮o(jì)年》《穆天子傳》《易經(jīng)》還有近似《爾雅》的《名》等古籍75篇。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jì)年輯證》《前言》云：“《竹書紀(jì)年》是戰(zhàn)國時魏國的史書，晉武帝太康二年（公元281年）在汲郡（治所在今河南汲縣西南）的一座古墓里出土。這部史書寫在竹簡上，被稱為《竹書》；由于它按年編次，又被稱為《紀(jì)年》。有的冠以出土地點，被稱為《汲郡竹書》或《汲冢紀(jì)年》。

《竹書紀(jì)年》原共十三篇，敘述夏商西周和春秋戰(zhàn)國史事，周幽王以后用晉國紀(jì)年，三家分晉以后用魏國紀(jì)年，至魏襄王二十年（前299）為止。所記與傳統(tǒng)的記載頗多違異，但是有些記載卻與甲骨文和青銅器銘文相符合。如《史記》認(rèn)為商王大戊是中宗，《竹書》認(rèn)為中宗是祖乙，后來甲骨文出土，也有‘中宗祖乙’。齊桓公在位年數(shù)，《史記》為六年，《竹書》作十八年，后有《陳侯午敦》青銅器出現(xiàn)，銘文是齊桓公十四年的事?！妒酚洝氛J(rèn)為共和是周公、召公共同執(zhí)政，《紀(jì)年》載‘共伯和干王位’。

《竹書紀(jì)年》的原簡早已散失，晉代學(xué)者荀勗、和嶠、束晳等人所作的釋文，也逐漸失傳?，F(xiàn)存的《竹書紀(jì)年》是后人重編的，……但在南北朝至北宋的一些古書的注釋以及某些類書中，還引用了較多的原本《竹書紀(jì)年》的佚文。清代學(xué)者朱右曾曾將部分佚文匯輯起來，編為《汲冢紀(jì)年存真》。近代學(xué)者王國維又在《存真》的基礎(chǔ)上重輯為《古本竹書紀(jì)年輯?！贰＝夥藕?，范祥雍先生又對《輯校》加以較訂增補，編為《古本竹書紀(jì)年輯較訂補》。這種從古代典籍中匯輯《竹書紀(jì)年》原本佚文輯校而成的本子，如《存真》《輯?！穮s成為‘古本’，現(xiàn)存的《竹書紀(jì)年》則被稱為‘今本’。明代天乙閣主人范欽重編今本《竹書紀(jì)年》，在南宋時，可能已有今本《竹書紀(jì)年》，王國維《今本竹書紀(jì)年疏證》總結(jié)了前人的成果，本書也收入?！?/p>

從《前言》介紹的情況，原本《竹書紀(jì)年》是晉人用今文寫的。由于盜墓者燃了不少竹簡，剩余的斷簡，晉人校綴整理時，必然有脫文，如商代諸王大都有準(zhǔn)確的元年干支和在位年數(shù)，惟帝辛元年干支錯誤，帝乙和帝辛在位年數(shù)與他書不合，這可能是被燒掉的部分竹簡，無法寫出原文，晉人以后世的說法補寫上去，故與史實不符。原本《竹書紀(jì)年》散失后，南宋時已有《今本紀(jì)年》，則《今本紀(jì)年》可能是原本《竹書紀(jì)年》流傳下來的本子，雖是后人重編的，卻保留了原本《竹書紀(jì)年》的絕大多數(shù)內(nèi)容。而《古本紀(jì)年》是學(xué)者們從古典中匯輯原本《竹書紀(jì)年》的佚文而編成的，內(nèi)容零亂，不相連接，與《今本紀(jì)年》基本上完整的編年史不能相比。然而人們大多有一種錯覺，以為《古本紀(jì)年》是原本《竹書紀(jì)年》，《今本紀(jì)年》是后人編寫的，不足信。連王國維也有這種誤解，王國維《今本竹書紀(jì)年疏證》云：“余治《竹書紀(jì)年》，既成《古本輯?！芬痪恚瑥?fù)怪今本《紀(jì)年》為后人蒐輯，其跡甚著，……乃復(fù)用惠（元和惠定宇徵君作《古文尚書考》）孫（仁和孫頤谷侍御作《家語疏證》）二家法，一一求其所出，始知今本所載殆無一不襲他書。其不見他書者，不過百分之一，又率空洞無事實，所增加者年月而已?！蚴聦嵓染咚麜?，則此書為無用；年月又多杜撰，則此說為無征。無用無征，則廢此書可，又此《疏證》亦不作可也。”王國維完全否定了《今本紀(jì)年》的學(xué)術(shù)價值，是因為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今本紀(jì)年》所記載的是夏商二代的編年史，很可能是夏代史官和商代史官留下的真實史料，周代編年史則是晉國史官收集并整理的周代真實歷史，而誤以為是后人蒐輯他書寫成的。他說今本所載無一不襲他書，實際是今本所載大多是《竹書紀(jì)年》的原文，括弧中雖引他書作佐證，而他書所記亦是《竹書紀(jì)年》的原文，或是與原文相同的內(nèi)容。從實質(zhì)上說，是他書襲今本，而非今本襲他書。他說年月又多杜撰，實際年月最難杜撰，若無真實史料為依據(jù)，商代諸王的元年干支和在位年數(shù)，不可能如此準(zhǔn)確無誤。與王國維的觀點相反，我認(rèn)為《今本紀(jì)年》保存了原本《竹書紀(jì)年》的大部分內(nèi)容，或者《今本紀(jì)年》可能就是原本《竹書紀(jì)年》，原本《竹書紀(jì)年》本來就是用今文寫的。

根據(jù)《今本紀(jì)年》的記載，商代自湯至帝乙的元年干支都很清楚，無須考證。關(guān)于帝乙和帝辛的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云帝乙“九年陟”，帝辛“五十二年，周始伐殷”。此恐誤，帝乙在位不止九年，帝辛則無五十二年之長。《斷代工程》云：“帝乙26年，帝辛（紂）30年?！薄朵撹b易知錄》：“帝乙三十有七祀，王崩?！薄凹q辛三十有二祀，商亡?！薄队[》八二三引《帝王世紀(jì)》云：“帝乙即位三十七年。”《初學(xué)記》卷九引皇甫謐云：“紂二年，納妲己，二十年，囚文王，三十年，武王觀兵于盟津?！庇衷疲骸拔渫醵辏^兵至盟津之上，四年，始伐殷為天子?！眲t《帝王世紀(jì)》亦以紂王在位三十二年。由此知《今本紀(jì)年》所記帝辛“五十二年，周始伐殷”，其“五十二”當(dāng)是“三十二”之訛。至于帝乙的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載帝乙元年庚寅，今已知帝辛三十二年，歲在戊子。自庚寅至戊子為五十九年，除去帝辛的三十二年，帝乙在位年數(shù)當(dāng)為二十七年。由此知《帝王世紀(jì)》所謂“帝乙即位三十七年”當(dāng)是“二十七年”之訛。

商代諸王年世如下：

商湯 元年癸亥 前1558 崩年甲戌 前1547在位12年

外丙 元年乙亥 前1546 崩年丙子 前1545在位2年

仲壬 元年丁丑 前1544 崩年庚辰 前1541在位4年

太甲 元年辛巳 前1540 崩年壬辰 前1529在位12年

沃丁 元年癸巳 前1528 崩年辛亥 前1510在位19年

小庚 元年壬子 前1509 崩年丙辰 前1505在位5年

小甲 元年丁巳 前1504 崩年癸酉 前1488在位17年

雍己 元年甲戌 前1487 崩年乙酉 前1476在位12年

太戊 元年丙戌 前1475 崩年庚子 前1401在位75年

仲丁 元年辛丑 前1400 崩年己酉 前1392在位9年

外壬 元年庚戌 前1391 崩年己未 前1382在位10年

河亶甲 元年庚申 前1381 崩年戊辰 前1373 在位9年

祖乙 元年己巳 前1372 崩年丁亥 前1354在位19年

祖辛 元年戊子 前1353 崩年辛丑 前1340在位14年

開甲 元年壬寅 前1339 崩年丙午 前1335在位5年

祖丁 元年丁未 前1334 崩年乙卯 前1326在位9年

南庚 元年丙辰 前1325 崩年辛酉 前1320在位6年

陽甲 元年壬戌 前1319 崩年乙丑 前1316在位4年

盤庚 元年丙寅 前1315 崩年癸巳 前1288在位28年

小辛 元年甲午 前1287 崩年丙申 前1285在位3年

小乙 元年丁酉 前1284 崩年丙午 前1275在位10年

武丁 元年丁未 前1274 崩年乙巳 前1216在位59年

祖庚 元年丙午 前1215 崩年丙辰 前1205在位11年

祖甲 元年丁巳 前1204 崩年己丑 前1172在位33年

廩辛 元年庚寅 前1171 崩年癸巳 前1168在位4年

康丁 元年甲午 前1167 崩年辛丑 前1160在位8年

武乙 元年壬寅 前1159 崩年丙子 前1125在位35年

文丁 元年丁丑 前1124 崩年己丑 前1112在位13年

帝乙 元年庚寅 前1111 崩年丙辰 前1085在位27年

帝辛 元年丁巳 前1084 崩年戊子 前1053在位32年

以上商代諸王積年共五百六年。而《史記殷本紀(jì)》集解引《汲冢紀(jì)年》曰：“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歲四百九十六年?！薄督癖炯o(jì)年》亦云：“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歲四百九十六年（原注：始癸亥，終戊寅?！妒酚浺蟊炯o(jì)》集解引《紀(jì)年》，《文選六代論》注《通鑒外紀(jì)》分引，原注‘戊寅’乃‘庚寅’之訛。案：自癸亥至庚寅，實五百八年，而以諸帝積年計之亦同，并與都數(shù)不合。……古《紀(jì)年》‘用歲四百九十六年’與《易緯·稽覽圖》同）。”

根據(jù)《今本紀(jì)年》所載商代諸王編年史，毫無疑問湯滅夏以至于受，三十王，用歲五百六年。由于《易緯·稽覽圖》誤為“用歲四百九十六年”，古《紀(jì)年》從之，《今本紀(jì)年》亦從之。原注本來是“始癸亥，終戊子”，為了與四百九十六年相傅，改為“始癸亥，終戊寅”。唐代一行又將“戊寅”訛為“庚寅”。

五、夏代諸帝在位年數(shù)與夏代積年

夏代諸帝的元年干支，除太康仲康外，《今本紀(jì)年》皆有明確記載。太康仲康的元年干支與史實不符，可能是原簡被盜墓人燒掉了。夏代諸帝的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所載，往往少兩年或三年或一年，可能與喪畢即位之說有關(guān)。商代諸王沒有此種現(xiàn)象，夏代諸帝大多有此現(xiàn)象。好在夏代諸帝的元年干支，除太康仲康之外，可以說非常清楚，有了元年干支，在位年數(shù)很容易推算出來，所需考證者，帝相以前的四帝而已，考證如下：

夏禹的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曰：“八年，秋，八月，帝陟于會稽?！闭f夏禹在位八年。然《史記夏本紀(jì)》云“十年，帝東巡狩，至于會稽而崩”，則夏禹在位不止八年。又《今本紀(jì)年》曰“帝啟，元年癸亥”，由此知夏禹崩年，歲在壬戌，自壬子至壬戌，在位十一年。

帝啟的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曰：“十六年陟。（《路史后紀(jì)》十三：‘啟在位十有六歲，年九十一’，此本之?！墩嬲a》十五引《竹書》‘啟即位三十九年，亡年七十八’）。”此有二說，一云十六年，一云三十九年。又據(jù)《北堂書鈔》卷十三引《紀(jì)年》“啟征西河，《紀(jì)年》云”。《路史后紀(jì)》卷十三云：“既征西河。注：《紀(jì)年》在二十五年?！薄堵肥穱o(jì)》：“西河，后啟征之，見《紀(jì)年》?！薄队[》八十二引《帝王世紀(jì)》“啟三十五年征河西”?？梢妴⒃谖徊恢故?，當(dāng)以《真誥》所引《竹書》以帝啟在位三十九年為是。

太康的元年干支與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載：“帝太康，元年癸未，帝即位，居斟尋。”又云：“四年陟。（《帝王世紀(jì)》《通鑒外紀(jì)》皆云‘在位二十九年’?！堵肥泛蠹o(jì)》十三云：‘在位蓋十有九歲，失政，又十歲而死’。并與此異。）”《御覽》卷八十二引《帝王世紀(jì)》云：“太康無道，在位二十九年，失政而崩?！薄毒V鑒易知錄》云：“辛酉，二十九歲（前2160）王崩于陽夏?！敝T書皆云太康在位二十九年，今依諸書定為二十九年，元年壬寅，崩年庚午。

仲康的元年干支與在位年數(shù)，《今本紀(jì)年》云：“帝仲康，元年己丑，帝即位，居斟尋”。又云：“七年陟。（《通鑒外紀(jì)》：‘仲康在位十三年。’《路史》注引《紹運圖》同，《年代歷》‘二十六年。’《路史后記》：‘仲康，十有八歲崩’。均與此互異。）”此有7年、13年、26年、18年四說?！朵撹b易知錄》：“甲戌，十有三歲（前2147）王崩，子相踐位?！币嘣圃谖皇?。今據(jù)《今本紀(jì)年》：“帝相，元年戊戌?！眲t仲康崩年，歲在丁酉，在位二十七年。

帝相，《今本紀(jì)年》云：“帝相，元年戊戌?！庇衷疲骸岸四?，寒浞使其子澆弒帝?！眲t帝相在位二十八年很明確，元年戊戌，崩年乙丑。

寒浞篡位，元年丙寅，《今本紀(jì)年》云：“夏世子少康生（原注：丙寅年）。”此年即是寒浞篡位元年?！督癖炯o(jì)年》又云：“世子少康使汝艾伐過殺澆（原注：甲辰年）?！薄吧倏底跃]歸于夏邑（原注：乙巳年）……案：（原本小注‘寒浞自丙寅至乙巳，凡四十年’。）”則寒浞篡位共四十年。

少康，《今本紀(jì)年》云：“帝少康，元年丙午?！庇衷疲骸岸荒贲?。（《通鑒外紀(jì)》‘少康在位二十一年’。《路史后紀(jì)》十三：‘在位四十有六歲’。）”說法不一。但據(jù)《今本紀(jì)年》“帝杼元年己巳”，則少康崩年，歲在戊辰，在位二十三年。《今本紀(jì)年》所記少二年。以下諸帝的在位年數(shù)，多屬這種情況，大多少兩年或三年或一年，情況如下：

帝杼 元年己巳 《今本紀(jì)年》云17年陟 實際在位19年

帝芬 元年戊子 《今本紀(jì)年》云44年陟

帝芒 元年壬申 《今本紀(jì)年》云58年陟 實際在位59年

帝泄 元年辛未 《今本紀(jì)年》云25年陟 實際在位28年

帝不降 元年己亥 《今本紀(jì)年》云59年禪位

帝扃 元年戊戌 《今本紀(jì)年》云18年陟 實際在位21年

帝廑 元年己未 《今本紀(jì)年》云8年陟 實際在位10年

帝孔甲 元年己巳 《今本紀(jì)年》云9年陟 實際在位11年

帝昊 元年庚辰 《今本紀(jì)年》云3年陟 實際在位5年

帝發(fā) 元年乙酉 《今本紀(jì)年》云7年陟

帝癸 元年壬辰 《今本紀(jì)年》云31年滅

《今本紀(jì)年》對末帝夏桀的元年干支與在位年數(shù)記載很準(zhǔn)確，“帝癸元年壬辰”，又云：“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這一年歲在壬戌?！短茣鴼v志》：“張說《五星議》：‘成湯伐桀，歲在壬戌，其明年，湯始建國為元祀’。”完全相符。

夏代諸帝年世如下：

夏禹 元年壬子 前2049 崩年壬戌 前2039在位11年

帝啟 元年癸亥 前2038 崩年辛丑 前2000在位39年

太康 元年壬寅 前1999 崩年庚午 前1971在位29年

仲康 元年辛未 前1970 崩年丁酉 前1944在位27年

帝相 元年戊戌 前1943 崩年乙丑 前1916在位28年

寒浞篡位 元年丙寅 前1915 終年乙巳 前1876 在位40年

少康 元年丙午 前1875 崩年戊辰 前1853在位23年

帝杼 元年己巳 前1852 崩年丁亥 前1834在位19年

帝芬 元年戊子 前1833 崩年辛未 前1790在位44年

帝芒 元年壬申 前1789 崩年庚午 前1731在位59年

帝泄 元年辛未 前1730 崩年戊戌 前1703在位28年

帝不降 元年己亥 前1702 遜位丁酉 前1644 在位59年

帝扃 元年戊戌 前1643 崩年戊午 前1623在位21年

帝廑 元年己未 前1622 崩年戊辰 前1613在位10年

帝孔甲 元年己巳 前1612 崩年己卯 前1602 在位11年

帝昊 元年庚辰 前1601 崩年甲申 前1597在位5年

帝發(fā) 元年乙酉 前1596 崩年辛卯 前1590在位7年

帝癸 元年壬辰 前1589 終年壬戌 前1559在位31年

以上夏代積年，自禹至桀十四世，十七王，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九十一年。而《今本紀(jì)年》誤為四十七十一年。明白地知道始壬子終壬戌，為什么算成471年呢？我以為《今本紀(jì)年》在計算方法上出現(xiàn)了錯誤，首先沒有把帝相以前的四帝的在位年數(shù)考證清楚，也沒有把帝相以后各帝，因泥于喪畢即位之說，少算的那一部分糾正過來。這樣將諸帝的在位年數(shù)拼湊起來還不到四百年。又要符合始壬子終壬戌這一條，只得用七個甲子420年加11年為431年，再加上寒浞在位40年，合為471年。按理說，寒浞在帝相與少康之間，他的40年應(yīng)在甲子之內(nèi)，不應(yīng)該在420年以外。對《今本紀(jì)年》計算夏代諸帝積年的方法，可從王國維的案語看得一清二楚，《今本紀(jì)年》“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原注：始壬子，終壬戌?！队[》八十二引《紀(jì)年》：‘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福捍硕紨?shù)與上諸帝在位之年數(shù)不合。綜計上諸帝在位之年數(shù)，則禹八年，啟十六年，太康四年，仲康七年，相二十八年，少康二十一年，杼十七年，芬四十四年，芒五十八年，泄二十五年，不降五十九年，扃十八年，廑八年，孔甲九年，昊三年，發(fā)七年，癸三十一年，凡三百七十三年之?dāng)?shù)，則少康陟時年已百二十歲，事難征信。又本書諸帝即位之年，各著歲名，以歲名核之，則夏后氏始壬子，終壬戌，凡四百三十一年，而寒浞四十年亦在其中?？嘉羧怂远ê窞樗氖暾?，以古本《紀(jì)年》云：‘夏四百七十一年’，而《漢書律歷志》云：‘四百三十二年’，《易緯稽覽圖》云：‘禹四百三十一年’，差四十年，遂以此四十年為無王之世以調(diào)停之?！林T帝在位年數(shù)，復(fù)與此四百三十一年之都數(shù)不合者，因作偽者復(fù)假設(shè)喪畢即位之說。故啟在位之年數(shù)以歲名差之，得十九年，而本書云十六年陟，……其參差無例亦甚矣）。”據(jù)王國維案語，充分說明夏代積年又是《易緯稽覽圖》根據(jù)始壬子終壬戌，取七個甲子加11年為431年，《古本紀(jì)年》及《今本紀(jì)年》又加40年而定為471年。不是根據(jù)史實而來，故有此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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