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紹興四年朝臣奏疏看南宋朝廷的對敵之策

陳 忻

(重慶師范大學 文學院，重慶 400047)

紹興四年可以說是南宋朝廷初步扭轉(zhuǎn)時局的一年，宋人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百六引呂中《大事記》即稱:“自紹興四年趙鼎為相，偽齊與金分道入犯，鼎決親征之議。于是，(韓)世忠進屯揚州，流星庚牌之計一行，遂捷于大儀鎮(zhèn)，而金、偽俱遁矣。鼎又薦(張)?？僧敶笫?，以樞府視師江上，將士見浚來，勇氣百倍，而軍聲大作矣。”紹興四年九月，偽齊劉豫遣其知樞密院事盧偉卿見金主晟，惑之以“貨財子女”，因求“假兵五萬下兩淮，南逐五百里，則吳越又將棄而失之，不求而得，然后擇金國賢王或有德者立為淮王，王盱眙，使山東唇齒之勢成，晏然無南顧之憂，則兩河自定矣”。于是，金“以宗輔權(quán)左副元帥、右監(jiān)軍昌權(quán)右副元帥，調(diào)渤海漢兒軍五萬人以應(yīng)豫?！薄坝忠宰蠖急O(jiān)宗弼嘗過江，知地險易，使將前軍。宗輔下令燕云諸路漢軍并令親行，毋得募人充役。豫遂命其子偽諸路大總管、尚書左丞相、梁國公麟領(lǐng)東南道行臺尚書令，合兵來寇?！睂τ谶@次大事變，朝廷從一開始的“諜報至，舉朝震恐?；騽裆纤?，議散百司”［1］(卷80，紹興四年九月乙丑條，2冊，119)到“士氣大振，捷音日聞”，［1］(卷82，紹興四年十一月戊午條，2冊，148)“將士致勇爭先，至于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1］(卷83，紹興四年十二月乙未條，2冊，162)最終于紹興十二月挫敗金與偽齊聯(lián)軍，“庚子，金人退師?！薄敖疖娨讶?，乃遣人諭劉麟及其弟猊。于是麟等棄輜重遁去，晝夜兼行二百余里，至宿州方敢少憩。西北大恐?！保?］(卷八十三，紹興四年十二月庚子條，2冊，164)從紹興四年九月到十二月，短短的四個月時間只是戰(zhàn)事的進程，而在此前后朝廷所采取的對偽齊和金人的不同策略，則對戰(zhàn)爭的結(jié)局走向具有重要的作用。本文將結(jié)合紹興四年朝臣的奏疏，從切割金齊、觀時俟釁等方面對南宋朝廷的對敵之策進行探討，以期更深入地了解宋齊、宋金力量的逐步轉(zhuǎn)化過程。

一、先擒劉豫，則金人自定

建炎四年七月，金人冊封劉豫為偽齊皇帝，劉豫于九月即偽位之后，就依仗金人，從政治、外交、軍事各方面展開了一系列針對南宋的破壞性工作。

就外交上看，偽齊為鞏固其境土及地位，極力倚靠金人，與南宋朝廷爭奪利益。本來，高宗自即位以來，多次遣使入金無果，直到紹興三年十二月才等到金人遣李永壽、王翊作為使人入宋:“自上即位，遣人入金，六、七年未嘗報聘。至是，左副元帥宗維始遣安州團練使李永壽、職方郎中王翊等九人與(韓)肖胄偕來?！蹦纤纬τ诮鹑说膩硎辜挠杵谕?，從一開始就十分重視，“詔刑部員外郎潘致堯、浙西兵馬都監(jiān)高公繪接伴，而兵部侍郎趙子畫、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舉臺州崇道觀楊應(yīng)誠館之。所至諸郡守貳出城送迎?！保?］(卷70，紹興三年十有一月甲子條，2冊，14)但是，金使的到來更主要是因為劉豫而起，故其主要議題也是涉及到偽齊的利益:“永壽請還偽齊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東南者，且欲畫江以益劉豫?！保?］(卷71，紹興三年十二月己酉條，2冊，26)偽齊的要求是南宋無法接受的，所以，作為回應(yīng)，南宋朝廷于紹興四年正月派出龍圖閣學士樞密都承旨章誼為大金軍前奉表通問使、給事中孫近副之，“時金所議事朝廷皆不從，乃遣誼等請還兩宮及河南地”。［1］(卷72，紹興四年正月乙卯條，2冊，28)南宋朝廷的所為是對劉豫企圖的正面回擊，所以紹興四年九月，在劉豫所下南犯的偽詔中也表現(xiàn)出對南宋的極端仇視之情:

朕受命數(shù)年，治頗有敘。永惟吳、蜀、江、湖皆定議一統(tǒng)之地，重念生民久困，不忍用兵，故為請于大金，欲割地封之，使保趙氏之祀。大金以元議絕滅，但欲終其伐功，力請逾堅，方見聽許。豈期蔑棄大德，乃敢偽遣使聘，密期吞噬，是用遣皇子麟會大金元帥，大兵直搗僭磊，務(wù)使六合混一。［1］(卷80，紹興四年九月乙丑條，2冊，120)

劉豫一則聲稱“吳、蜀、江、湖皆定議一統(tǒng)之地”，二則狂言“欲割地封之，使保趙氏之祀”，三則斥南宋朝廷遣使請還河南地的行為是“偽遣使聘，密期吞噬”?？梢哉f，充斥于劉豫詔書中的是深刻的仇恨和極度的蔑視。除公然挑釁南宋之外，偽齊還接受其侍御史盧載揚結(jié)南蠻，擾川、廣之策，南通交趾，結(jié)連溪洞，“遣通判齊州傅維永及募進士宋囦等五十余人，自登州泛海入交趾，冊交趾郡王李陽煥為廣王，且結(jié)連諸溪洞酋長?！百仑斮x不入于二浙”。偽齊種種針對南宋的活動，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務(wù)使南宋“窮且迫”，“必魚爛而亡”。［1］(卷68，紹興三年九月乙卯條，1冊，877)

從政治和軍事上看，劉豫自即位之日起，便以張邦昌偽楚傀儡政權(quán)滅亡、張邦昌被賜死為前車之鑒，所謂“北面奉符璽，退而復辟，猶且為齏粉”，［1］(卷78，紹興四年秋七月丁丑條，2冊，97)由此而選擇了與南宋朝廷對抗到底的路線。所以“博州判官劉長孺以書勸豫反正，豫囚之。”“滄州進士邢希載上書劉豫，“乞通宋朝，豫殺希載?！边M士薛笻“勉豫早圖反正，庶或全宗，孰與他日并妻子磔東市?豫怒，欲兵之。”“國信副使宋汝為以呂頤浩書勉豫忠義，豫曰:‘獨不見張邦昌乎?業(yè)已然，尚何言哉?’”“直徽猷閣凌唐佐、尚書郎李亙、國信副使宋汝為留偽庭久，謀疏豫虛實蠟書以聞，事泄，豫殺唐佐，亙亦遇害?！保?］(卷475，劉豫傳，13795)為與南宋抗衡，劉豫一方面緊緊依恃金人，建言金人“擇金國賢王或有德者立為淮王，王盱眙，使山東唇齒之勢成，晏然無南顧之憂，則兩河自定矣?！保?］(卷80，紹興四年九月乙丑條，2冊，119)這一圖謀無疑是對南宋的致命打擊。假如金人將這一建議付諸實施，那對于國土日蹙的南宋來說，必定造成根本性的大災(zāi)難。另一方面，劉豫又連結(jié)南宋內(nèi)部的叛亂分子，利用其力量給南宋朝廷造成巨大的壓力。如李成本來就是起于江淮的群盜之一，“紹興元年，帝(高宗)至會稽，時金人殘亂之余，孔彥舟據(jù)武陵、張用據(jù)襄漢、李成尤悍，強據(jù)江、淮、湖湘十余州，連兵數(shù)萬，有席卷東南意。多造符讖蠱惑中外，圍江州久未解，時方患之。范宗尹請遣將致討，(張)俊慨然請行，遂改江、淮路招討使?！薄翱∮H冒矢石，帥眾攻險，賊眾數(shù)萬俱潰，馬進為追兵所殺，成北走降劉豫。”［2］(卷369，張俊傳，11472－11473)其后，“偽齊遣李成挾金人入侵，破襄陽、唐、鄧、隨、郢諸州及信陽軍，湖寇楊么亦與偽齊通，欲順流而下。李成又欲自江西陸行，趨兩浙與么會。”［2］(卷365，岳飛傳，11381－11382)關(guān)于劉豫接納南宋叛降軍隊、陰結(jié)南方之背宋者，以擴張勢力范圍，掠取南宋土地、威脅南宋朝廷的事例比比皆是:

( 紹興)二年二月，知商州董先以商虢二州叛附于豫。［2］(卷475，劉豫傳，13795)

(紹興二年三月)河南鎮(zhèn)撫使霍興屯伊陽山，豫患之，使人招興，許以王爵。興焚偽詔并戳其使。豫乃陰結(jié)興麾下楊偉圖之。偉殺興，持興首降豫。［2］(卷475，劉豫傳，13796)

( 紹興二年)六月，蘄黃鎮(zhèn)撫使孔彥舟叛降豫。［2］(卷475，劉豫傳，13796)

(紹興三年四月)明州守將徐文以所部海舟六十艘、官軍四千余人浮海抵鹽城，輸款于豫。文言沿海無備，二浙可襲取。豫大喜。以文知萊州，益海艦二十，俾寇通、泰間。［2］(卷475，劉豫傳，13797)

(紹興三年)十月己亥，賊將李成陷鄧州，以齊安守之;癸卯，陷襄陽，李橫奔荊南，知隨州李道棄城走。成據(jù)襄陽，以王嵩知隨州。甲辰，陷郢州，守臣李簡遁，豫以荊超知州事。賊將王彥先自亳引兵至壽春，將窺江南。［2］(卷475，劉豫傳，13797)

(紹興四年正月)秦州觀察使、熙河蘭廓路馬步軍總管關(guān)師古叛降偽齊。時師古自武都率選鋒軍統(tǒng)制李進、前軍統(tǒng)制戴鉞求糧于偽地，襲大潭縣，掩骨谷城，叛將慕容洧拔寨遁去，師古深入至石要嶺，忽遇敵兵，與戰(zhàn)，大敗。師古旋師大潭，內(nèi)懷慚懼，遂單騎降賊。自此失洮岷之地，但余階成而已。［1］(卷72，紹興四年正月乙卯條，2冊，34)

( 紹興四年)五月，知壽春府羅興叛降豫。［2］(卷475，劉豫傳，13798)

在宋金對峙中，“劉豫介然處于其中，勢不兩立，必求援于金”，［1］(卷74，紹興四年三月丁卯引張浚言，2冊，50)偽齊對南宋進行的不間斷地挑釁和破壞，已超出了南宋朝廷的容忍限度。從南宋朝臣的奏疏中，可以看到偽齊很可能有介入并破壞宋金議和的行為:

臣觀近者金人議和，托言劉豫所請。雖敵情叵信，然而中原殘破，民力困瘁，不堪驅(qū)役，豫、麟父子特倚金人為重，以拒王師。如聞敵自有故，且倦于南牧，則議出于豫欲欵?吾問罪之舉，延旦夕之命，理亦或然。今敵人遣使先至豫所乃來，而所持書輒有封疆之畫，其為豫計無疑。陛下灼見其情，報書曲折，事理詳盡，固應(yīng)奪其狡謀，破其奸膽，不復敢肆桀驁，庶能聽順以定和約。［3］(卷28，《面對第一劄子》)

綦崇禮所上奏疏是基于紹興三年十二月，金人李永壽、王翊入宋，“請還偽齊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東南者，且欲畫江以益劉豫”［1］(卷71，紹興三年十二月己酉條，2冊，26)的事實。綦崇禮分析敵情，認為金人所議事既然“其為豫計無疑”，則南宋朝廷對于劉豫可能采取的進一步行為不得不作防備，因為和約只能建立在對偽齊“奪其狡謀，破其奸膽，不復敢肆桀驁”的基礎(chǔ)之上:

然而猶可慮者，萬一負恃強敵尚懷逆圖，必欲窺吾境土，或恐稽留使人，呼敵騎以來邀脅，則吾可以不為之備乎?今已過防秋，且遠近傳聞通使，人情恐便舒緩。臣愚欲望圣慈申戒沿江將帥，明遠斥候，防扼險要，選練士卒，日討于師，常如遇敵，以為先事之備，庶無后悔。茍和議遂成，亦未可以弛備，況今日耶?［3］(卷28，《面對第一劄子》)

綦崇禮的見解代表了當時相當一部分朝臣的意見，那就是對于偽齊的絕對不信任，以及對其“奸膽”“桀驁”的必予討伐之的激憤。這種情緒即使是在紹興四年十二月金齊聯(lián)合入侵將告失敗之際也未曾改變。紹興四年十二月，當尚書吏部員外郎魏良臣、閣門宣贊舍人王繪出使金國，“自金國軍前還，入見”之時，侍御史魏矼即奏云:

朝廷前此三遣和使，而大金繼有報聘，禮意周旋，信言可考，頃復專使尋好，未有釁隙。茲乃偽劉父子造兵端，本謀窺江，初無和意。使人未見國相，報書來自近甸，此而可信，覆轍未遠。［1］(卷83，紹興四年十二月乙亥條，2冊，156)

魏矼所稱“三遣和使”、“專使尋好”乃是指“王倫歸，言金人要遣使商量，故遣潘致堯等行。洎還，云金人欲大臣往使，故韓(肖胄)、胡(松年)二樞密往。尋金使李永壽、王翊來聘，所需三事，故以章(誼)尚書、孫(近)侍郎往。及還，所議互有可否，獨疆界一事未定”。［1］(卷80，紹興四年九月癸丑條引王繪言，2冊，115)魏矼認為劉豫父子勾引金人所發(fā)動的南侵之戰(zhàn)是對和議的根本破壞，在這種背景下，一切議和都是全然不可信的。同樣的見解甚至來自于奉南宋朝廷之命出使金國的朝臣?！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戆耸恢B興四年十月辛巳條記載，“持國書物錄，取天長路星夜前去”金國的通問使魏良臣于出發(fā)之際，“亦遣書狀官梁植持稟目遺輔臣”，其云:

和議本為淮甸，今既進兵，百端懇請，終恐無益。況臨難解紛，世無此理。自古兩國議和，皆以勢力相埒，不能相下，于是有議和修睦之請，息兵安民之議，未聞以弱和強。彼初無畏憚、曲意定和者也。澶淵之役規(guī)模宏遠，昭然可見。比年諸將蓄銳練兵，志氣思奮，百倍于前日，第以朝廷方篤信詐和之請，斷然不疑，斂兵不動，以示誠意，遂遣使命，淹延歲月，墮欲奮之士氣，乖違附之民心。今和議未定，敵兵已集。竊聞宣撫韓開府奮袂怒發(fā)，遂統(tǒng)全軍絕江伺便，以進其行，踴躍如赴私仇，議者謂必能成功。獨念建康控扼之地，聞朝廷已遣張?zhí)咎岜瓟?，敵已壓境，此行似不可緩。仍命劉開府相與應(yīng)援，以破逆賊三不救之說。將和兵奮，敵氣自懾，則銜命以往，宣國威靈，庶乎其有濟矣。茍不知出此，止為退懦之計，效尤前轍，示之以怯，使吾軍士氣不揚，乘輿再動，社稷阽危，萬一敵革前日之弊，所至按兵不擾，遲以歲月，人心茍安，則大事將去矣。而乃以一介之使馳入不測之廷，是猶以羊委虎，至則靡爾，何功之有?

紹興九月乙丑，偽齊誘金人大舉進兵，分道渡淮，劉豫下偽詔南犯:“遣皇子麟會大金元帥，大兵直搗僭磊，務(wù)使六合混一?！保?］(卷80，紹興四年九月乙丑條劉豫偽詔，2冊，120)庚午，通問使魏良臣等得國書，辭行，“至秀州則聞金已渡淮，遂兼程而去”。［1］(卷80，紹興四年九月庚午條，2冊，123)魏良臣等既已在金齊入侵之際出使，則對“止為退懦之計”，“百端懇請，終恐無益”的認識更為透徹，所以語言也就更為激烈，以至視出使為“以羊委虎，至則靡爾”。

事實上，對于偽齊長期占據(jù)中原及其有利資源，從經(jīng)濟上、政治上、軍事上對南宋形成遏制之勢，并圖謀取而代之的圖謀，南宋的有識之士早已認識明確，這也是南宋必須切割金齊，并堅決鏟除偽齊的重要原因。對于這個問題，監(jiān)廣州寘口場鹽稅吳伸的分析可謂深透:

臣聞之，中原者譬如國朝之心，西蜀者譬如國朝之腹。中原既割據(jù)于偽齊，西蜀復幾陷于勍敵，如人之身，心、腹割裂，其能活乎?向也，國家之難止于安危，今也國家之難系之存亡。何哉?東南之地不過百郡，土地日削，形勢日卑，于天下無三分之二，其地狹，一也;地傾而人眾，山多而物稀，居中原之一偏，其人貧，二也;其土地薄而不厚，其水清而不深，無興王之氣，非帝王之州，三也。有此三者，雖陛下謙德自保于全吳，至仁不爭于天下，而百萬之師坐糜廩祿，一歲之間國用不貲。設(shè)有旱干水溢之年，將如之何?又況土地日削，則財賦日少。財賦日少，則何以給士卒之費乎?臣竊謂，中原不取，則帝業(yè)不恢，中興無期，危亡有兆。何則?金人雖強，實不足慮，劉豫雖微，其祻可憂。且如金人其來有時，其居不久，來則避之，去則復業(yè)，此不足慮也明矣。且如劉豫以臣竊國，因敵僭君，素無人望，唯多詐謀。彼以一旅之眾當孤危之時，不一平之，設(shè)有大于劉豫，復據(jù)一方，將何以處之?嗚呼!晉室之亂起于元海，繼踵僭竊，終不能平，沒晉之世不復故疆。今劉豫恃金人之勢，露不臣之心，自揣悖逆，與我圣宋必不兩立，勢無俱存。彼若以利害痛誘金人進屯淮右，雖不交兵，縱未南渡，無所不脩，無所不寡，兩軍相持，積之歲月，必有存亡，將何所逃? 臣以謂先擒劉豫，則金人自定。［4］(卷87，《經(jīng)國》)

吳伸認為中原既為“國朝之心”，卻為偽齊所占據(jù)，則其對南宋的威脅正可謂生死攸關(guān)。與之相對，吳氏更對南宋所據(jù)有的東南之地的“地狹”、“人貧”、“財賦日少”等涉及國家生存發(fā)展的各個因素進行分析，得出“中原不取，則帝業(yè)不恢，中興無期，危亡有兆”的結(jié)論。吳伸還對金人南犯“其來有時，其居不久”與偽齊劉豫“以臣竊國，因敵僭君”的特點進行對比，提出“金人雖強，實不足慮，劉豫雖微，其祻可憂”的觀點，并由此而引古證今，以“晉室之亂起于元海，繼踵僭竊，終不能平，沒晉之世不復故疆”與“今劉豫恃金人之勢，露不臣之心，自揣悖逆，與我圣宋必不兩立，勢無俱存”作類比，以警示南宋朝廷，若不先滅劉豫，則南宋形勢危矣。更何況“設(shè)有大于劉豫，復據(jù)一方，將何以處之”。正是從這樣的憂慮出發(fā)，所以，當偽齊倚靠金人，步步緊逼以對抗南宋之際，吳伸認為，此時所應(yīng)選擇的對應(yīng)策略便是“先擒劉豫，則金人自定?！?/p>

紹興九月乙丑，偽齊勾結(jié)金人發(fā)動南犯趙宋的軍事行動，南宋已經(jīng)再無退路，所謂“避將何之?惟向前一步，庶可脫”，［1］(卷80，紹興四年九月乙丑條張浚言，2冊，121)“豫父子逆亂如此……今乃挾強敵之兵，復入為寇，此安可容忍”!［1］(卷八十一，紹興四年冬十月丙申條高宗言，2冊，137)紹興四年十一月，高宗親下手詔討伐劉豫，宣言親征:“叛臣劉豫懼禍及身，造為事端，間諜和好。簽我赤子，脅使征行，涉地稱兵，操戈犯順，大逆不道，一至于斯。警奏既聞，神人共憤，皆愿挺身而效死，不忍與賊以俱生?！薄澳钭孀谠谔熘`，共刷國家累歲之恥，殪彼逆黨，成此雋功?！保?］(卷82，紹興四年十一月壬子條，2冊，145)由此開啟了南宋正面地、大規(guī)模地討伐偽齊的戰(zhàn)事。在宰相趙鼎、張浚等人全面運籌協(xié)調(diào)各方的努力下，南宋取得了“士氣大振，捷音日聞”，［1］(卷82，紹興四年十一月戊午條，2冊，148)的大好局面。紹興四年十二月，金與偽齊退師，“金軍已去，乃遣人諭劉麟及其弟猊。于是麟等棄輜重遁去，晝夜兼行二百余里，至宿州方敢少憩。西北大恐”，［1］(卷八十三，紹興四年十二月庚子條，2冊，164)這就為金人最終廢棄劉豫的偽齊奠定了必備的基礎(chǔ)。“挫敗偽齊與金人的聯(lián)兵入侵，是南宋初期的大事件，無論是對南宋穩(wěn)定地立足江南，還是最終與金人達成紹興和議都具有重要的意義”。［5］(22)

二、和議乃權(quán)時之宜，以濟艱難

趙宋朝廷自倉皇南渡，就一直處于金人的強勢壓力之下。靖康二年，金人廢宋帝時即宣稱“宜別擇賢人，立為藩屏，以王茲土”，“趙氏宗人不預此議”。［6］(《靖康要錄》卷11，二年二月六日條)誠如王夫之所云:“兀術(shù)渡江而南，席卷吳會，追高宗于明州，東迤海濱。其別將追隆祜太后，南至虔州之阜口，西掠楚疆，陷岳、潭，而武昌在其懷袖。當是時也，江南糜爛，宋無一城之可恃，韓、岳浮寄于寄散地，而莫能自堅。”［7］(《宋論》卷10《高宗》，177)從欲戰(zhàn)而不敵，欲和而不能的危境發(fā)展到紹興四年，應(yīng)當說，南宋已經(jīng)逐步改變了完全被動的局面，特別是在西部川陜一帶與金人的爭奪戰(zhàn)中，南宋已經(jīng)顯示出不可小覷的實力。紹興四年二月辛丑，“金右都監(jiān)宗弼自寶雞入犯，攻仙人關(guān)”，“與其陜西經(jīng)略使薩里罕、偽四川招撫使劉夔率十萬騎入犯”，［1］(卷73，紹興四年二月辛丑條，2冊，41)在敵人的洶洶氣焰下，南宋川陜宣撫司都統(tǒng)制吳玠及其部下奮力血戰(zhàn)，擊退敵人的進攻，“敵自是不敢犯蜀矣”。［1］(卷七十四之紹興四年三月辛亥條所引呂中《大事記》)《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七十四，紹興四年三月辛亥朔條中對這次西部戰(zhàn)事記載甚詳:

川陜宣撫司都統(tǒng)制吳玠敗敵于仙人關(guān)。初，金右都監(jiān)宗弼與玠連戰(zhàn)未決，玠遙與宗弼相見，且遣人謂曰:“趙氏已衰，不可扶持。公來當擇善地百里而王之?！鲍d謝曰:“已事趙氏，不敢有貳。”敵遣生兵萬余擊玠營之左，玠分兵擊卻之。賊怒，擁眾乘城，玠遣統(tǒng)制官楊政以刀槍手深入。統(tǒng)制官吳璘以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敢退者斬?！睌撤譃槎?，宗弼陣于東，將軍韓常陣于西。我軍苦戰(zhàn)久，遂退屯第二隘。時軍中頗有異議，欲別則形勝守者。璘曰:“方交而退，是不戰(zhàn)而卻也。吾度此敵走不久矣?！闭嘌杂讷d曰:“此地為蜀扼塞，死不可失，當守以強弩，彼不敢舍此而犯關(guān)?！鲍d從之。敵進攻第二隘，人被兩鎧，鐵刃相連，魚貫而上，璘督士死戰(zhàn)，矢下如雨，死者層積，敵踐而登。莎里罕駐馬四視，久之，曰:“吾得之矣?！币钊眨T軍并力攻營之西北樓。統(tǒng)領(lǐng)官隴干姚仲登樓死戰(zhàn)，樓已傾，仲以帛為繩，曳使復正。敵以火焚摟柱，仲取酒擊滅之。玠又遣政與統(tǒng)領(lǐng)官田晟出銳兵，持長刀大斧擊其左右，夜布火，四山大震、鼓隨之。壬子夜，磊中大出兵，遣右軍同統(tǒng)領(lǐng)王喜及王武等諸將分紫白旗入敵營，敵驚潰，將軍韓常為官軍射損左目。敵不能支，遂引兵宵遁。右軍統(tǒng)制張彥劫敵橫山寨，斬千余級。玠遣統(tǒng)制官王俊設(shè)伏河池，扼其歸路，又敗之。是舉也，敵決意入蜀，自莎里罕已下，皆盡室以來，既不得志，遂還鳳翔，授甲士田，為久留計，自是不復輕動矣。

文中不僅記載了吳玠等將士的忠勇義烈，更將“是舉也，敵決意入蜀”的預期與“自是不復輕動”的結(jié)果相對比，以示這次戰(zhàn)役對金人圖謀的重創(chuàng)，同時也為南宋朝廷擺脫長期以來在西南地區(qū)的被動局面奠定了基礎(chǔ)。在中部，紹興四年五月，江西制置使岳飛先后收復郢州、襄陽、唐州，六月復隨州，八月復鄧州，自此，“襄漢悉平，川陜貢賦綱馬道路，至是始通行無阻焉”。［8］(岳珂《鄂國金佗稡編》卷六，257)在東南，紹興四年十月，淮東宣撫使韓世忠率所部自鎮(zhèn)江進屯揚州，“邀擊金人于大儀鎮(zhèn)，敗之?！薄笆乐覀餍△怿Q鼓，伏者四起，五軍旗與敵旗雜出，敵軍亂，弓刀無所施，而我?guī)煹M，背嵬軍各持長斧，上揕人胸，下捎馬足，敵全裝陷泥淖，人馬俱斃，遂擒托卜嘉通贊遠孫也?！保?］(卷81，紹興四年十月戊子，2冊，133)大儀鎮(zhèn)之捷“論者以此舉為中興武功第一”。［2］(卷364，韓世忠傳，11364)一方面是南宋“自敵騎蹂踐中原，未嘗有與之戰(zhàn)者。今諸將爭先用命，此成功之秋”;［1］(卷81，紹興四年十月戊子條引沈與求言，2冊，134)另一方面則是金人“今士無斗志，過江不叛者獨(韓)常爾，他未可保也”。［1］(卷83，紹興四年十二月庚子引韓常謂宗弼言，2冊，164)南宋軍隊作戰(zhàn)力的提高為宋金的抗衡奠定了基礎(chǔ)，而宋金和議的權(quán)宜之策也因此才具有實現(xiàn)的可能性。

把和議建立在權(quán)宜之上，這就意味著和議的暫時性和不確定性，而其最終指向還是壯大自己的力量，圖謀恢復，正如同簽書樞密院事韓肖胄所言:“和議乃權(quán)時之宜，以濟艱難，他日國歩安強，軍聲大振，理當別圖。”［1］(卷66，紹興三年六月丁亥條，1冊，853)當然，以權(quán)宜為對策，必須以南宋政治、軍事、經(jīng)濟各方面力量的實際改善和增長作為必備的基礎(chǔ)。對此，翰林學士兼侍讀綦崇禮的《面對第二劄子》論述最為詳盡:

陛下神圣之資，英武之略，內(nèi)有撥亂之志，而乃郁郁居此，忍自卑屈，以求成請好，豈得已哉?徒以事勢未競，國步未夷，生民未安，故為計出此……非謂舊事可忘，中國可棄，敵情可信，能恃以久安也。然則約和之后，便欲高枕而臥，得乎?仰惟圣志，固將大有所為，興起庶政，觀時俟恤，期復舊業(yè)，不唯茍紓目前之急而已。臣愿陛下堅坐薪嘗膽之志，勵宵衣旰食之勤，深詔大臣，簡賢能，慎名器，明殿最，嚴賞罰，申飭百執(zhí)事之列，下至州縣之吏，各修厥官，毋敢媮墮，革因循之弊，去茍且之習，要使人人公心為國，誠意在民，而無養(yǎng)資尸祿，計日待遷之患，則眾治舉矣。于是生財積谷，繕甲治兵，嗇用度，寬賦斂，以實民力，汰冗弱，精選練，以作士氣。日伸月長，假以歲年，一旦起而用之，則大計可圖，成功可必也。顧惟今日權(quán)宜之議，所利在此。昔周宣復古，蓋以內(nèi)修政事，外攘夷狄;越之報吳亦曰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茲非往事之明驗，而陛下之所熟聞?wù)吆酢加薷`以為，今日之議論規(guī)模宜不出三者:恢復中原，以成再造之功，上也;因所有之地，而疆理之，中也;茍目前之安而無所為，下也。語其上，則今之力誠未可為;守其下，則吾之勢不可復立;惟度時量力，就其中者為之。中者既成，則其上可馴而致。茍止于下，則雖志于中者，有不可得矣。臣愚欲望陛下發(fā)自圣志，明詔大臣，無取高言以害實治，毋偷茍安以玩歲月，議論審其可用，規(guī)模定其適中，以此立政事，以此任人材，以此責功效，如是而期月之間，治功不成，未之見也。［3］(卷二十八)

與韓肖胄的意見一樣，綦崇禮也是基于“非謂舊事可忘，中國可棄，敵情可信，能恃以久安”的認識，把“事勢未競，國步未夷，生民未安”作為權(quán)宜之策的立足點，因為以當時朝廷的實力，欲“恢復中原，以成再造之功”，則“今之力誠未可為”;若“茍目前之安而無所為”，則“吾之勢不可復立”，所以，度時量力，惟以“因所有之地，而疆理之”為致力之處，但這絕非最終目的，與之相對，“堅坐薪嘗膽之志，勵宵衣旰食之勤”的真正指向還在于“日伸月長，假以歲年，一旦起而用之，則大計可圖，成功可必也?！笔聦嵣希氤缍Y的意見代表了當時相當一部分朝臣的議論，因為從當時南宋的總體形勢來看，“今士氣未振，難以議戰(zhàn)，但當謹守封疆，如沿江一帶，自襄陽、江陵、武昌、九江而下，淮甸諸郡如合肥、壽春、盱眙、廣陵等處，各屯軍馬，西與四川形勢聯(lián)接，使上下有備，表里如一，庶幾可以抗御，雖未剪去兇逆，南北之勢成矣”。［1］(卷77，紹興四年六月丙午條引呂祉《東南防守利便》，2冊，86)然而，要實施這一計劃，還需要朝廷實施一系列的改革方略，這也就是綦崇禮提出的“議論審其可用，規(guī)模定其適中”的內(nèi)涵，其中包含著諸如亟待解決的大小官員因循茍且之弊、將帥不能彼此支持配合、整頓軍隊紀律等一系列問題。在當時，這些問題普遍存在，已經(jīng)成為必須根治的痼疾。

高宗對官員的不任責現(xiàn)象十分不滿。他一方面“留意人物，固欲得賢士大夫協(xié)力以濟國家之難。”［1］(卷81，紹興四年十月癸未條，2冊，129)另一方面則指斥朝堂茍且之習:“數(shù)年以來，廟堂玩習虛文而不明實效，侍從、臺諫搜剔細務(wù)而不知大體，故未能靖禍亂、濟艱難?！保?］(卷82，紹興四年十一月戊申條，2冊，144)針對“朝廷所以多事者，以六曹不任責，每事取決”的現(xiàn)狀，高宗諭朱勝非曰:“自今宜專責長貳，毋得循習茍且。卿等當進退人材，修明法度，助朕圖恢復之計，繁文末節(jié)，非所以委付大臣者。”［1］(卷76，紹興四年五月壬申條，2冊，74)但是被高宗寄予期望的宰輔重臣卻未能盡如人意:“趙氏自播遷之后，所與謀事者不過六七輩。呂頤浩橫議狂直，失大臣風，兼有私門之僻，常為利所移。朱勝非雖老臣，然守法具位，怯于圖大事。秦檜智小而謀大，翟汝文才有余而量不足。趙鼎雖大器，然孤立在外，進不容于朝。至于范宗尹口尚乳臭，言不顧行，又無足道者。是數(shù)子者皆闒茸士，非宰相才也。況復互為朋黨，此入彼出，視相府如傳舍，一旦倉卒，其君惸惸于上，百官泛泛于下，無有任其責者。”［1］(卷78，紹興四年秋七月丁丑條引偽奉議郎羅誘所言，2冊，，98)雖然這樣的評價出于敵人之口，難免有夸大之嫌，但朝廷重臣的難任其責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朝廷之外，主兵的將帥乃國家安危利害所系，但彼此之間又交惡不已，這也是金齊無所忌憚的原因之一?！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戆耸?，紹興五年正月丁未條曾記載參知政事沈與求所言:“臣聞?wù)櫿哐裕瑒⒃フT金人，以我諸大將有不和者，故擁眾南來，直欲渡江?！逼鋵?，對于將帥的不和，朝中大臣早有論議，祠部員外郎范同就曾專章議論此事云:

師克在和，大抵剛果豪鍵之士以氣相高，始由小嫌，寖成大釁。然古之賢將急公家，棄私仇，舍怨忘憤，終成令名者，蓋不乏人。陛下拔用才杰，禮遇勛賢，備極榮寵，固將憑藉忠力，掃除氛祲，一清寰宇，恢復祖宗之業(yè)。而道途竊議，以為將帥忘輯睦之義，記纖介之怨，或享高位而忌嫉軋已，或恃勛勞而排抑新進。審如是，他日必有重貽圣慮者。［1］(卷78，紹興四年秋七月乙卯條，2冊，，90)

范同所言乃是事出有因，當時朝廷倚重的大將中，“劉光世、韓世忠久不協(xié)，而岳飛自列校拔起，頗為世忠與張俊所忌”。［1］(卷78，紹興四年秋七月乙夘條，2冊，90)事實上，對將帥不和的擔憂已經(jīng)是當時朝臣的共識。殿中侍御史常同所上專章中所稱大將“蒙陛下厚恩，不思協(xié)心報國，一旦有急，其肯相援”［1］(卷76，紹興四年五月辛酉條，2冊，73)的憂慮很快就在紹興四年十月抗擊金與偽齊聯(lián)兵入侵的關(guān)口顯現(xiàn)出來:

時光世軍馬家渡，俊軍采石磯。上命趣二人往援韓世忠，而光世等軍權(quán)相敵，且持私隙，莫肯協(xié)心。(侍御史魏)矼至光世軍中，諭之曰:“敵眾我寡，合力猶懼不支，況軍自為心，將何以戰(zhàn)? 為諸公計，當滅怨隙，不獨可以報國，身亦有利?！保?］(卷81，紹興四年十月甲午條，2冊，137)

將帥不和固然關(guān)系到國家安危，而士卒無紀又成為影響戰(zhàn)爭走向的重要因素。南宋的主要軍力來源多為盜寇，“紹興諸大帥所用之兵，皆群盜之降者也。高宗渡江以后，弱甚矣。張浚、岳飛受招討之命，韓、劉繼之。于是而范汝為、邵青、曹成、楊幺之眾皆降而充伍，乃以復振?！钡?，這樣的軍力，其素質(zhì)堪憂，所謂“不以敗為憂，不以走為恥，不以旦此夕彼為疑。進之務(wù)有所鹵獲以飽眾，退之知不可敵而急去以全其軍?！薄坝怪疇幏饨诔叽?，貿(mào)身首以立功，未有能勝者也?！保?］(王夫之《宋論》卷十之七，182)紹興三年正月，襄陽鎮(zhèn)撫使李橫破穎順軍，敗偽齊兵于長葛縣，緊接著復潁昌府。二月，傳檄諸軍，收復東京，其形勢可謂大好，以致劉豫急遣使詣金左副元帥宗維求援。但是，“橫等軍本群盜，雖勇而無紀律，見敵所遺子女金帛，乃縱掠數(shù)日，置酒高會。敵聞而易之，豫遣其將李成以二萬人迎敵，金遣左都監(jiān)宗弼援之，敗皋于京城西北牟駞岡。橫等軍無甲，皆敗走”，“潁昌復陷?！保?］(卷63，紹興三年二月己巳條，1冊，828)紹興四年十一月，和州為金所破，左朝議大夫知和州皇甫彥率軍民據(jù)守麻湖水寨。“淮西宣撫使劉光世遣摧鋒軍統(tǒng)制趙秉淵、統(tǒng)領(lǐng)官楊貴將其軍民乘舟南歸。秉淵等因縱火大掠，士民倉猝引避，水闊舟小，沉溺甚眾。彥之金帛妓女皆為所奪”。［1］(卷八十二，紹興四年十一月辛未條，2冊，154)類似的事例在紹興年間不在少數(shù)，正因為如此，胡松年提出:“惟其有紀律，所以能破賊。若號令不明，士卒不整，方自治不暇，緩急豈能成功邪?”［1］(卷七十九，紹興四年八月癸未條，2冊，，103)應(yīng)當說，將帥間的不能相互配合、軍隊紀律的亟待改善都是當時必須解決的重要問題，而這也成為南宋朝廷不可能在紹興四年之后乘勝北進的重要原因之一。

正是因為面對諸多需要解決的矛盾和問題，所以朝臣們提出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才具有現(xiàn)實的意義。在當時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的狀況下，南宋朝廷所采取的謹守封疆，“興起庶政，觀時俟恤”的權(quán)宜之策，所執(zhí)行的“因所有之地，而疆理之”的方針，應(yīng)當說是務(wù)實的、現(xiàn)實的態(tài)度。

以上結(jié)合南宋朝臣的奏疏，從紹興四年的軍事、政治狀況入手，探討了南宋朝廷的對偽齊、對金所實施的不同策略。由此可以看到，和議的背后并非簡單的“軟弱”二字可以概括，其中包含著各種繁復的因素，這是上至高宗，下至朝臣都必須考慮的。

［1］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Z］.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2］宋史［M］.中華書局，1985.

［3］綦崇禮.北海集［M］.四庫全書本.

［4］楊士奇等《歷代名臣奏議》［Z］.四庫全書本.

［5］陳忻.從紹興四年高宗手詔看其進取之志［J］.重慶師范大學學報，2013，(4).

［6］《靖康要錄》［Z］.四庫全書本.

［7］王夫之.宋論［M］.中華書局，1964.

［8］王曾瑜《鄂國金佗稡編續(xù)編校注》［Z］.中華書局，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