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時代

洪峰，當(dāng)代著名小說家。1957年生于吉林省通榆縣。1982年畢業(yè)于東北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1983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代表作品有《東八時區(qū)》《瀚?！贰稑O地之側(cè)》《奔喪》等。現(xiàn)居云南。

1

嶺東現(xiàn)在只剩下一片果園，七百六十米長八十米寬。有兩百多株蘋果樹。園主人的房子蓋在園西路邊的兩株柳樹旁邊，兩株柳樹都有一米多粗。夏天的中午和下午，有四條黑毛大狼狗臥在樹陰里納涼，狼狗在那段時間里很少行動，它們比閉目養(yǎng)神的主人還要悠閑。

二十幾年前嶺東讓果樹覆蓋著，站在嶺上望一眼，就像綠色的海洋起起伏伏。果熟季節(jié)里，路過的行人可以伸手摘幾個蘋果吃，看園人不會大驚小怪，結(jié)一萬顆金果也不是自己的，一般都問：“怎么樣，甜脆吧？”二十年后只剩下這一片園子，園主是貨真價實的園主，養(yǎng)四條黑毛大狼狗當(dāng)保衛(wèi)干部，用不著擔(dān)心營私舞弊行賄受賄。

城市分成嶺東嶺西，嶺西是商業(yè)區(qū)，大商場大酒店大賓館都集中在那里。嶺東是文化區(qū)和菜農(nóng)工友雜居區(qū)，九年前又建了機(jī)床廠和軸承廠，師范學(xué)校夾在兩家工廠中間，機(jī)器聲和讀書聲互相不服氣。到底還是機(jī)器有長勁，學(xué)生們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

果園南邊是機(jī)床廠，北邊是軸承廠，三道圍墻替果園建立屏障，只西面敞了口子，四條黑毛大狼狗封鎖在這道門戶，勝似閑庭信步。

狼狗們巡邏一般從入夜開始，它們排一列縱隊，不慌不忙從果園外緣兜兩周，然后回到柳樹下，三條歇在柳樹下的平地上，一條繼續(xù)巡邏。它巡邏一周大概耗時兩分鐘，兩周以后另一條站起來接替。四條狼狗依次巡邏，比換崗的軍人還省事，不喊不叫的。園主的狗都上了戶口，它們定期去防疫部門體檢，狗醫(yī)生這捅那看拍拍腦袋撫撫皮毛，親切無比。一些小心眼好嫉妒的人就不平衡，說：“他媽的狗，比離休干部還受重視。”

這些狼狗肯定接受過良好的培訓(xùn)，一舉一動都顯示了很好的風(fēng)度。一些鄰居讓自家孩子氣昏了頭，偶爾拿狼狗進(jìn)行比較：“鱉羔子還不如張家那幫狗！”城市離遼東灣一百多公里，雖不是沿海城市，但罵人時也都和海產(chǎn)品有關(guān)，沒人追究鱉羔子到底是什么樣子。

從前和以后都發(fā)生過很多事情，它們能證明家長們恨人不成狗有些道理，主要是因為時代不同了，人和自然的關(guān)系越來越重要，人狗之間就不能不錯位。美國汽車大王福特就說：“狗只因為你本身而喜歡你?！比司秃茈y做到這一點，他們喜歡的東西和你本身沒多大關(guān)系。

園主的女兒看出對面樓房里的姑娘喜歡這些狗。那姑娘住在三樓，她家的窗子正對著園主家的房子，隔著柏油路，她會趴在窗口長時間看那四條狗。園主的女兒還會在清晨或者黃昏看見窗口探出一顆明亮的腦殼，那大約是樓房姑娘的哥哥或者弟弟。禿腦殼伸出后朝狼狗們叫幾聲“汪汪汪”，就馬上縮回去。這時候園主女兒就忍不住微笑一會兒，她覺得那禿腦殼的叫聲和狼狗比相去甚遠(yuǎn)，有氣無力又膽膽怯怯。她的狗一旦叫了就讓人心里一顫一顫的。它們輕易不叫。

園子開口正對著一條柏油路，這條路越往北坡度越大，它一直伸進(jìn)機(jī)床廠的大鐵門。早午晚有一大群一大群的工人在這條路上走過，年輕的男女工人穿得都挺鮮艷，連四條狼狗都忍不住挺起脖子看幾眼。這些時候，園主女兒就站在一株果樹旁邊，它的身體被樹葉遮住，能隨心所欲地高興看誰就看誰。

禿腦殼上下班用不著騎車，也不帶飯盒。他穿著一件白色老頭衫，一邊走一邊朝果園張望，如果園主不在果樹下面，他就汪汪汪叫幾聲。狼狗聽見叫聲會動一動尖耳朵，然后很銳利地瞥一眼肌肉緊張的禿腦殼。它們的表情讓禿腦殼很沒面子，就像廠長看工人時的表情。

天亮以前園主一家就要進(jìn)園子干活，全家的生計都寄托在這個園子上。操心的事很多。但畢竟屬于先富起來的小康之家，唯獨讓園主耿耿于懷的是膝下有個半癡呆的兒子。園主給他起了個智慧的名字，但仍舊沒能扭轉(zhuǎn)局面。張智明生下之后就很少有智明的表現(xiàn)，一天到晚傻呆傻愣，不屬于進(jìn)攻型，這算不幸中的萬幸。

城市改革開放，有錢就有一切。要吃就有吃，要穿就有穿，智明想要媳婦也是可以有的。張園主比別人更擁護(hù)改革開放，他家迎門的墻上掛著鄧小平的畫像，下面有一只香爐，爐子里每日都燃著一炷香，燃盡了再續(xù)。

智明的媳婦來自半拉山村，這個村子離嶺東區(qū)只有五公里，周圍是很高的山嶺，一條起起伏伏的石子路和城市連接起來。進(jìn)城做工的年輕人每天都經(jīng)過嶺東這片果園，和智明媳婦熟悉的姑娘小伙總要對著房子大叫幾聲：“桂芬！桂芬！該起床了！”桂芬找機(jī)會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大聲回答：“走好啦！不進(jìn)屋坐一會兒?。俊睂鸱矣悬c感情的小伙子就回一句：“別讓你對象把咱咬了！”

這時候狼狗們黑乎乎站起來，它們的尾巴高高地卷起，又紅又薄的舌頭伸出，喉嚨里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半拉山的小青年們發(fā)出幾聲哄叫，頃刻間沒了蹤影。

智明比媳婦起得要早，媳婦和村里人搭話時智明騎在一株果樹上，手里捏著一只綠色蟲子，小心翼翼地塞進(jìn)嘴里，然后閉上眼睛品嘗。

智明的妹妹智麗沒有讀完高中就幫父親侍弄果園，她和癱在炕上的母親住在西廂房里，父親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才睡。為了不影響老伴和女兒，園主就住在朝陽的正房里，正房里都是侍弄園子需要的東西，園主親自伴著才放心。智明和桂芬住在靠近果樹的東廂房，空氣和景色要比西廂房優(yōu)越些，全家人都沒意見。雖然桂芬是因為張家有錢才嫁給癡呆的智明，但畢竟是水靈靈眉眼四肢沒毛病的姑娘，張家上下都怕桂芬過門后鬧暴動，因而處處讓新媳婦高興。

開始的幾個月，新媳婦臉上一點笑模樣也沒有，眼睛還時不時又紅又腫?？隙ㄓ行┖蠡冢X雖有許多，但總不會真的萬能，年輕人不求個浪漫情懷，至少性生活也需要填補(bǔ)空白。明眼人一下就瞧得出，張智明白活二十幾歲，根本就沒有和女人睡覺的本領(lǐng)。每天晚上，智明都躲在屋角，不許桂芬近身。這件事還是被園主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讓做公爹的哭笑不得。

大約是婚后一個月后的晚上，園主獨自一人在園子里散步。那時候天還沒暖，果樹剛剛有點泛潮。園主一邊思考即將開始的春夏季節(jié)，一邊就溜達(dá)到了東廂房后窗下面。園主的房子打了一人多高的地基，這使他的平房看上去和二層樓差不多。園主比城市人一點也不俗，他給屋里鋪了漆木地板。園主聽見兒子的腳跺得咚咚亂響，嘴里也含糊不清地亂叫。主人笑了笑，他想象兒子把媳婦按在地板上以后的情形，一股熱血便在身體里竄動。眼神連忙鎮(zhèn)定下來，很慚愧地想要離去。

如果園主能迅速移步，也完全能夠避免這場尷尬，但園主不知為什么登上了墻基，他把腦袋小心地夠著了窗子，他看見兒媳婦正追趕亂竄的兒子。兒子的衣服已經(jīng)撕破了幾處，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恐懼，嘴角冒著雪白的泡沫，眼見著就要不行了。媳婦什么也沒穿，比泡沫還白的肉體像閃電一樣使園主眩暈，差一點從墻基上跌下。他坐在墻基的臺階上想了一會兒，然后站起身轉(zhuǎn)過后墻。他推了推房門，房門沒有上鎖，吱一聲就開了，園主走進(jìn)去。

兒子看見老子進(jìn)來，也看見了打開的房門，他終于找到了逃跑的途徑。他嗚嗚了兩聲，從老子身邊竄出屋子，直接跑進(jìn)正房并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了門。

第二天，園主和妻子說起昨晚的事情，憂慮之情溢于言表。妻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低頭吸煙的丈夫，說：“慢慢就好了，別為這種事情著急。”丈夫抬頭看了看妻子，嗯了一聲，然后站起身走出西廂房。

桂芬從東廂房出來，看見公公，臉就紅了。說：“爸，智明看見我就跑，怎么辦??？”說完盯著公公。

園主咳嗽一聲，說：“隨他去吧，孩兒啊別急?！?/p>

桂芬把臉扭向一邊：“我才不急呢。爸媽不是急著要抱孫子嗎？”說完把門一摔消失在屋子里。

園主呆呆地看著房門，耳朵里產(chǎn)生了許多種聲音。

2

智麗這一段時間總想慫恿大狼狗去咬禿腦殼，有幾次她都走到了狼狗身邊，盯著禿腦殼。禿腦殼對她笑笑。禿腦殼笑的時候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匆娝难例X，智麗就忍不住要放狗。禿腦殼收攏嘴巴很及時，智麗的沖動就會在禿腦殼閉嘴的時候消失。

狼狗們很能體察小主人的心思。它們的毛發(fā)已經(jīng)開始豎立，然后隨著小主人的平靜重新倒伏下去。它們的喉嚨響了幾聲，伸出舌頭舔幾下小主人的手。

樓房姑娘在一天清晨出現(xiàn)在智麗面前。她穿著一條牛仔褲，一件白色半袖T恤。她走到狼狗面前，對智麗說；“它們咬不咬人？”

智麗覺得自己非常激動，臉突然紅了。她搖搖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樓房姑娘。樓房姑娘說：“我就住在對面樓里，差不多天天都能看見你?！?/p>

智麗說：“我也能看見你?！彼噶酥溉龢堑哪莻€窗口，“那就是你家，是不是？”

樓房姑娘轉(zhuǎn)頭看了看，說：“是啊。我叫崔琳，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張智麗?！?/p>

“你和乒乓球冠軍同名，我不會忘的?！?/p>

智麗說：“冠軍叫何智麗。你喜歡我驕傲的狗？我看出來了，你天天都看它們。”她又說：“到跟前來，不咬你的。”

“我從小就喜歡狗，養(yǎng)過一條，讓我哥給淹死了。”

“就是那個禿子嗎？他總學(xué)狗叫?！?/p>

兩個姑娘都笑了。崔琳說：“他看見狗就學(xué)狗叫，我媽說他下輩子要投狗胎。他不該淹死我的狗?！?/p>

“他怎么淹的？狗一定是咬了他，他氣壞了?！?/p>

“他說咬了，誰知道是不是真咬了？”

智麗說：“你哥挺喜歡這些狗的?！?/p>

崔琳說：“其實我是來提醒你的，小心你家的狗。讓我哥盯上的東西，他非禍害了才罷手。

智麗摸了摸鼻子發(fā)白的那條狗，又看看崔琳，有點犯愁地嘆了口氣，說：“這些狗可不簡單啊！”

崔琳說：“我能摸摸它嗎？我太想摸摸啦。”

智麗說：“它知道你是好人壞人。摸摸試試吧?！?/p>

崔琳小心地伸出手指碰了碰白鼻梁狼狗。智麗把自己的手悄悄藏到了身后。她發(fā)現(xiàn)崔琳的手又細(xì)又嫩，指尖像蔥白似的，太陽一照直透紅。智麗的臉抽搐了兩下。她拿不準(zhǔn)能不能和崔琳交上朋友，自己太土氣了一點。

“我是好人?！贝蘖諊\嘰笑了兩聲，“去我家玩吧。”

智麗說：“改天吧。想看看園子嗎？里面可有趣了?！?/p>

兩個姑娘拉著手進(jìn)了園子。智麗接觸崔琳的手以后，心里一顫一顫直想哭，她發(fā)現(xiàn)汗水從額角滲出來，身上熱得發(fā)悶。崔琳肯定感受到了智麗的不安，她捏了捏智麗濕熱的手心，說：“你可真有勁兒，我就不行?！?/p>

張智麗說：“是嗎？我使勁你看看?！彼昧ξ兆〈蘖盏氖种?，崔琳哇一聲叫起來。智麗松開，斜眼說：“疼不疼？”

崔琳一邊揉發(fā)紅的肉皮，一邊說：“疼死了。你怎么像男人似的有那么大勁兒？”她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旋轉(zhuǎn)。

智麗仍斜眼笑著，說：“你讓男人捏過啦？你怎么知道男人有勁兒？”

崔琳臉紅了：“不許說這種話，多害羞?！?/p>

“不說就不說，但是你得坦白交代。”

“我哥的手捏人就跟你這么疼，恨死人啦。”

她們這時候已經(jīng)走進(jìn)園子的一塊草坪上，白鼻梁一直跟在崔琳身后，它的鼻子不斷地拱崔琳的大腿，弄得姑娘癢癢的直想笑。智麗說：“這條狗可騷性呢，只喜歡和女的套近乎?！彼紫律碇噶酥腹返目柘抡f：“看見沒有，是條公狗。”然后斜著眼睛看紅了臉的崔琳。

崔琳喃喃著：“不讓你講這種話你還講?！比缓笠捕紫氯タ戳丝凑f：“沒有什么啊？你怎么能分出公的母的？”

智麗說：“跟人一樣的，男的帶把兒，女的沒有。看看?！币贿呎f著一邊把白鼻梁摁倒讓它四腳朝天。白鼻梁似乎很熟悉這種儀式，它舒展開身體和四條腿。智麗用手揉搓著狼狗的胯襠，很快有一根又紅又尖的東西伸出來?！翱匆娏税?？這騷狗可喜歡人摸它呢。來，你摸吧?！?/p>

崔琳的臉紅得像出了血，她站起身說：“我回去了。”然后慌慌張張往外走。她差一點就哭了。

智麗看見崔琳走出園子，又低頭看看狼狗。狼狗的眼睛紅紅地瞪著天空，嗚嗚嗚呻吟了幾聲。智麗知道狼狗這時候很危險，便即刻幫助狼狗泄去那種兇狂勁。智麗有點后悔，她不知道崔琳會怎么想，自己肯定被崔琳看成女流氓了。智麗狠狠踢了狼狗一腳，完了事的狼狗哼唧著離開，尾巴使勁夾在胯襠里，像小偷似的。

崔琳一溜小跑上了樓，進(jìn)到自己的小房間之后還有些驚魂未定。看了一眼窗子，撲過去拉嚴(yán)了窗簾，屋子里暗了下來，姑娘的情緒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崔琳躺著床上突然笑了起來，她不知道為什么要笑，反正想笑，忍也忍不住。

崔琳在家里呆了差不多半年，一直沒有上學(xué)。姑娘初中畢業(yè)考試的時候突然暈在考場上，醒過來之后滿口胡話，嚇得爸爸媽媽再也不敢提上學(xué)的事，于是就讓女兒在家里修生養(yǎng)息，一晃一個學(xué)期。后來經(jīng)過商討，全同意暑假過后繼續(xù)上學(xué)。崔琳雖然心有余悸，但還是聽從了大多數(shù)。崔家是新式家庭，很講究民主集中制，更強(qiáng)調(diào)民主。

開學(xué)前兩天的早晨，崔琳不能克制見智麗和白鼻狗的愿望。她從窗口探出頭去就看見了智麗，智麗正抬頭向樓上張望，那只大狗晃動著那條粗大的尾巴也同樣目不轉(zhuǎn)睛。崔琳很快下了樓。出門之前被哥哥攔住，哥哥說：“小心狗咬了你，那家的狗有點邪性。”

崔琳的臉突然紅了一下，說：“你才邪性。”然后繞過哥哥下樓，一邊走一邊心里亂跳，眼前第九次出現(xiàn)那只狗四腳朝天的樣子，還有那根紅色小東西一伸一伸的樣子，崔琳覺得自己必須叫一聲才行。

看見崔琳，智麗和狗都很興奮，狗伸出舌頭舔崔琳裸露的膝蓋，崔琳的腿軟軟的幾乎站不住了。

智麗說：“這幾天怎么不見你？生我的氣了吧？”

崔琳說：“復(fù)習(xí)功課了，馬上就開學(xué)了。”

智麗帶著崔琳進(jìn)了果園，她們到了那塊草坪上，智麗一下子倒在地上，說：“每天這時候我都這樣躺一會兒，看看天上的云彩，什么樣子都有，想什么有什么?！?/p>

崔琳覺得草上沾了許多露水，她從上朝下看，智麗的樣子相當(dāng)舒服。智麗伸手拉了一下崔琳的裙子，說：“你這樣站著，我都看見你的大腿根兒啦?！?/p>

崔琳馬上把裙子裹緊蹲了下去。

“看你像拉屎似的！這草地一點都不臟！”智麗有點不高興。

崔琳咬咬嘴唇，也像智麗那樣仰面躺下。她馬上看見了天空中成片的白云，真的很好。潮濕的草葉慢慢透進(jìn)她的上衣，又涼又癢，它突然嘻嘻地笑了幾聲。

“你笑啥？”智麗支起一條胳膊。她覺得崔琳的皮膚又白又嫩，笑的時候肚皮一跳一跳，乳房也一跳一跳。崔琳笑得更厲害了，智麗的眼睛盯著崔琳的前胸，突然撲到她身上?！靶Γ∵€笑！還笑！”智麗把崔琳壓在身下面，自己的乳房使勁擠住崔琳的乳房，她把自己的一條腿伸進(jìn)崔琳的兩條腿間用力壓迫。崔琳還在笑，一邊笑一邊掙扎，“笑！就笑！就笑！”“笑！讓你笑！讓你笑！”崔琳用力翻身壓住了智麗，她用同樣的方式待在上邊。

智麗，沒有像崔琳一樣掙扎。她緊緊抱住對方，閉著眼睛，使勁夾住崔琳的大腿并且努力向上提起小腹。

崔琳也不笑了，她開始領(lǐng)會了什么，一聲不響地使勁、放松、使勁、放松。她們就那樣一直累得氣喘才放開。然后兩個人都躺著不說話，誰都不看誰。

白鼻狗一直默默注視兩個女孩子，這時候它走到了智麗身邊嗅來嗅去并伸出舌頭。智麗打了它一下，“遠(yuǎn)點！”白鼻狗嗚嗚了兩聲，夾著尾巴溜到遠(yuǎn)處坐下，十分沮喪地低著腦袋。智麗坐起來，她拉住崔琳的手，說：“真開心是不是？我真喜歡和你在一起玩兒?！?/p>

崔琳一直瞪著眼睛看天，這時候也說：“我也是?！?/p>

“上學(xué)以后你還來嗎？”

“不知道。就是來也待不了很長時間?！?/p>

“來吧，我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呢。”

“爭取吧，你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我看看！”

“你今晚上來，我拿給你看，我從沒讓別人看過?！?/p>

“晚上不行。我媽說這一帶壞人多，說前幾天一個住宿的女學(xué)生讓壞人拖到墻根禍害了。”

“那就中午或者明天早晨吧?，F(xiàn)在不行了，我爸就要進(jìn)園子，他對我不好，總是罵不夠?！?/p>

崔琳跳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說：“我可不想見到你爸爸，我看見他就發(fā)抖?！币贿呎f一邊朝外走，卻迎頭碰見了園主，崔琳差一點就叫出來。

“這不是崔家小琳嗎？”園主的臉上出現(xiàn)了長輩臉上所擁有的那種微笑，“找智麗玩啦？”

崔琳低下頭應(yīng)了一聲，迅速走了。

園主看看崔琳的背影，有些疑惑地?fù)u搖頭。然后仔細(xì)觀察他的果樹，一棵也不放過，包括即將成熟的果實。

3

警察一直沒能抓住強(qiáng)奸女學(xué)生的罪犯。事發(fā)后女學(xué)生不能準(zhǔn)確描述當(dāng)時的情形。女刑警做了很多工作，女學(xué)生終于愿意回憶當(dāng)時的感受，但無論怎樣，對破案的幫助都不大。關(guān)鍵是女學(xué)生不能描述罪犯的體貌特征。女學(xué)生說那人臉上套了一件白色的東西，只能看見兩只眼睛，除了喘氣，那人一句話也不說。他手里的刀始終壓在女學(xué)生的脖子上，在強(qiáng)奸成功進(jìn)行時也沒有脫落。女學(xué)生努力回憶也只能說罪犯很肥胖壓得她喘不出氣來。刑警認(rèn)為這個特征也靠不住，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缺乏這類事的經(jīng)驗，任何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使她覺得重如千鈞。

警察首先走訪了中學(xué)附近給住宿學(xué)生提供住處的居民。居民都為自己的住宿學(xué)生平安無事慶幸。在表達(dá)了恐懼和憤怒之后他們關(guān)心的是招進(jìn)學(xué)生住宿算不算違法。當(dāng)然不違法，特定國情使這種非法盈利活動變成了幫國家和人民一把。警方當(dāng)然不會去管這種事。

警方經(jīng)過兩個月的調(diào)查，先后傳訊了十幾個有嫌疑的人，大部分是修鞋匠和小飯店的雜工，這些人都來自外鄉(xiāng)，他們都在附近租了房子。警方從生理學(xué)的角度去分析，這些外鄉(xiāng)人都是單身一人住著，在性饑渴嚴(yán)重的時候，難免不干出傷天害理的事來。更有理由把疑點集中在這些人身上的是：近半年來，這一帶連續(xù)發(fā)生了六起強(qiáng)奸案，受害者都是師范學(xué)校和中學(xué)的學(xué)生。警方知道，真實的數(shù)字還要多。被強(qiáng)奸后報案的姑娘需要相當(dāng)大的勇氣，報案和忍氣吞聲的比例一般在一比三，這還是很樂觀的估計。在某種意義上說，大部分強(qiáng)奸犯能逍遙法外，不是犯罪分子的高明，而是受害者的隱忍。

這一次，警方越來越相信受害者隱瞞了什么，警方甚至相信女學(xué)生在事發(fā)后還見到過罪犯，只是不知道女學(xué)生為什么敢報案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警方。

其實偵破工作是最缺乏理性的職業(yè)，邏輯只適用于把已知的事實聯(lián)系和結(jié)論。十幾個嫌疑人都很難說清自己案發(fā)當(dāng)天在干什么。這似乎證明每個人都有作案的時間，但那畢竟不是輪奸案。

負(fù)責(zé)這個案子的李警官和女警官牛小明不想放棄偵查。他們共同意識到案子的突破口就在女學(xué)生身上。牛小明千方百計地讓女學(xué)生提供全部事實，但女學(xué)生總是說差不多的話。開始哭得很厲害，后來哭也不哭了，一副很麻木很反感的樣子。案發(fā)一個月之后女學(xué)生退了學(xué)，這是來自農(nóng)村的學(xué)生，出了這種事之后，家里不再讓女兒上學(xué)了。李警官和牛警官找了學(xué)生家長幾次，家長只是長吁短嘆什么也說不清楚，十分典型的那種逆來順受型。

牛小明突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馬上和李警官說了。李警官說：“恐怕不太可能吧？這事兒有點說不通了?！?/p>

牛小明說：“老李，這世界上的事只有男女的事說不通。往往說不通的事在男女關(guān)系上恰恰說得通?！?/p>

“小明，咱們可不是討論哲學(xué)問題，事實是第一位?！?/p>

“你相信我一回行不行？我是女人，更了解女人?！?/p>

“依我看，恰恰是男人最了解女人。否則也不會有強(qiáng)奸犯了。不過反正也進(jìn)了死胡同，就按不同的想法試試?！?/p>

牛小明本打算以自己做例子說服老李，見老李同意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種事畢竟不讓老李知道好，放在自己心里是件很浪漫的事，讓老李知道就少了浪漫的感覺。這樣想著，臉就紅了，說：“謝謝你了老李，我好高興啦！”不知不覺就用上了港臺三八和男人講話的口氣。

老李聽得目光有些散漫，半張著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牛小明乜斜著眼睛看老李：“你怎么了，中邪啦？”依然是港臺腔。

老李的臉紅得要出血一般，看著牛小明一扭一扭的背影，費勁地咽了下唾沫，說：“大概男人真不了解女人?！彼牌搅松眢w躺在沙發(fā)上，回憶牛小明的聲音和神情，一顆中年人的心歡實地跳了起來。又坐起來發(fā)了一會兒愣，又搖搖頭，說：“如今的年輕人可信不得，弄不好賠了夫人又折兵?！瘪R上冷靜下來使勁想工作，覺得牛小明工作很賣力，是棵難得的好苗，自己應(yīng)該盡全力幫她提高水平。

老李系好警服的領(lǐng)扣，鎖好門，很端正地來到街上。他準(zhǔn)備再去一趟嶺東的高中。他估計牛小明肯定也在高中。中午的時候去姐姐家吃飯，如果小牛愿意，也請她去吃。想到姐姐，老李馬上變成了小李，心里也暖烘烘的。老李從小跟姐姐長大，姐姐如同母親。

4

禿腦殼崔龍覺得園主女兒那兩條白腿讓他心煩，它們總是白晃晃地照射他的眼睛。崔龍每天上下班時都能看見那兩條腿。姑娘隱藏了上半身卻暴露了下半身，他推測那姑娘有意讓他心煩意亂，他有些氣憤。上班后出了幾回殘次品，扣了一個月的獎金，還要寫書面檢討。如今工作難找，能混上一碗飯吃要謝謝祖宗蔭庇。崔龍可不想讓那姑娘的兩條白腿晃丟了飯碗。

禿腦殼要更早些上班，他想避開上班的人群，崔龍要和園主女兒來一次短兵相接。他早已察看了果園的地形。他知道除了正面沖擊別無他法。崔龍注意到張家的人只有姑娘起床最早，然后的園主，然后是兒媳婦。

崔龍穿著大褲衩，手里拿著一塊帶血絲的豬骨頭。他想先買通大狼狗，然后再去見姑娘。崔龍認(rèn)定自己沒有淫邪的念頭，他只是想提醒那兩條白腿的主人，它們正使一個普通工人面臨失業(yè)的威脅。崔龍沒別的意思。

崔龍走到果園旁邊就被一個女警察叫住了，女警察著裝之后有種說不出的風(fēng)韻，那一瞬間崔龍的禿腦殼洶涌地噴出汗水，他僵立在原地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女警察快走幾步在崔龍面前站住。她的臉上出現(xiàn)了禿腦殼熟悉的笑容。她說：“干嘛這樣看著我，不認(rèn)識我啦？”

崔龍終于鎮(zhèn)定下來，說：“是有點意外，你干警察啦？”想了想又說：“我差點忘了，你讀的是刑警學(xué)院。”

“你還好嗎？這些年？”女警察很親切地說。

“還好，你呢？不用問，肯定不賴?！贝摭埌炎焦穷^的手背到屁股后面，他似乎感覺到豬血正滲進(jìn)屁股。崔龍扭動了兩下屁股，然后克服了伸手去摸的欲望。

女警察沒有回答，肯定和否定都會在對方心里激起相反的情緒，她很了解面前這個健壯的男人，他曾經(jīng)是她的白馬王子，數(shù)年以后她不知道該怎樣回憶當(dāng)年的那種心情，或許該慶幸自己揮劍斬情絲的決心和勇氣，也難說。現(xiàn)在女警察只是微笑著把目光停留在崔龍臉上。

崔龍不能承受牛小明的目光，他扭轉(zhuǎn)面孔，說：“你也散步嗎？不會，你肯定有什么事找我?！?/p>

“你為什么想我不能散步呢？”

崔龍仍然沒有看牛小明：“你是警察，無事不來?！?/p>

“你好像對警察有偏見？他們?nèi)橇四氵€是你惹了他們？”

禿腦殼狠狠地?fù)u了搖頭，“我說，咱們少說也有六年沒見面了吧？我可不想一大早討論這么嚴(yán)肅的話題?！?/p>

牛小明嘆了口氣，“你什么都沒變。”

“狗改不了吃屎，這是你早就說過的話。”崔龍說完話就朝果園走去。牛小明叫了一聲崔龍，崔龍站住說：“我說了我不想討論警察的問題。”禿腦殼臉有些發(fā)紅。

牛小明說：“好吧，不討論警察的問題。我想請你幫幫忙，這終歸可以吧？”牛小明走到崔龍身后。

崔龍的肌肉松弛下來。他轉(zhuǎn)過身說：“只要我能做的?！?/p>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這也是你一貫的風(fēng)格?！?/p>

崔龍這一回有點害羞，他咧著嘴笑了笑，這時候他瞥了一眼果園，在一棵樹下端，露出了他要找的那兩條白腿，它們像閃電一樣刺激著他的瞳孔，崔龍覺得一場突如其來的眩暈沖擊著頭頂。他閉了閉眼睛才覺得好了一點。

牛小明說：“你怎么了？怎么臉突然發(fā)青了？”她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后說：“崔龍，你沒事吧？嗨！你干嘛拿一根豬骨頭??？是不是想殺誰家的狗??？你總愛殺狗?！?/p>

崔龍說：“這回可不是殺狗，是喂狗。我不再殺狗了。”

牛小明說：“你聽說兩個月前發(fā)生的那樁強(qiáng)奸案了嗎？”

崔龍的身體震動了一下，說：“聽說了，怎么？”

“你能幫我提供點線索嗎？”

“你想發(fā)展我做線人？有津貼嗎？”

“說正經(jīng)的，你肯還是不肯吧？”

“要是傳訊，我就問什么答什么。要是問愿意不愿意，我回答不愿意，告密者可不是什么露臉的差事。”

牛小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崔龍，崔龍這一次沒有回避牛小明的眼睛。牛小明看了一會兒，說：“好吧，我走了?！?/p>

她轉(zhuǎn)身朝來路走去。崔龍張了張嘴，目送牛小明遠(yuǎn)去。他站了一會兒，面對著果園，舉起手里的骨頭，喊道：“給你家狗的。”一邊說一邊走近果園。他一直盯著兩條若隱若現(xiàn)的白腿。崔龍停在離果園十幾步的地方，揚著骨頭，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彼匆姲淄葎恿藙?，然后是上半身出現(xiàn)。

“我不認(rèn)識你?！敝躯愋ξ叱鰜恚澳憬惺裁?？”

“我叫崔龍，你肯定認(rèn)識。我就在軸承廠上班，天天從這里經(jīng)過，我家就住在那幢樓。”他抬手指了指。

“你想進(jìn)園子看看是嗎？你就進(jìn)來吧。”

“你家的狗厲害，會咬人的。瞧，我?guī)Я斯穷^?！?/p>

智麗揮了揮手，白鼻子狼狗一躍就咬在嘴上，崔龍啪地拍拍手，朝姑娘走去。

智麗在前面走，崔龍低著頭看姑娘的腿。近處看上去，它們更有吸引力。腿肚子上沾了露水和草葉，幾乎能嗅見肌膚加青草的氣味，崔龍快走兩步趕上了姑娘。

“你想看什么，除了蘋果沒別的?！敝躯愞D(zhuǎn)臉看著禿腦殼，她吃吃地笑了，連忙捂住嘴巴加快腳步。

“想看看你。”崔龍一下扯住了智麗的胳膊，智麗掙了兩下沒有掙脫，她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但很快消失了。崔龍說：“你真是像蘋果一樣干凈的姑娘?！?/p>

智麗慢慢脫離了崔龍的手掌，說：“我每天都能看見你上下班，你還學(xué)狗叫是不是？”

崔龍說：“想聽嗎？我再學(xué)給你聽?！睆埧诰鸵校躯愡B忙伸手捂住，“別讓我爸聽見。”拿回手卻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崔龍說：“讓我握著吧?！辈挥煞终f就握住了。智麗跌跌撞撞帶路，兩個人就到了那片草坪上。

崔龍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隨隨便便躺在草坪上，拉智麗坐在身邊，說：“我每天都能看見你的兩條腿，它們粉白粉白的?！闭f著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智麗的身體寒冷似的顫栗了起來。崔龍說：“你冷嗎？”說著就把智麗抱在胸前，“我暖一暖你，我身上總是這么熱。”

智麗認(rèn)為應(yīng)該喊叫或者拼搏，但她沒辦法讓自己那樣做，她一直偷偷渴望禿腦殼這樣，甚至更進(jìn)一步的樣子，她怎么能大喊大叫呢？智麗很緊張地僵硬了一會兒，就放松下來。她把自己的一只手伸到禿腦殼的小腹下面，然后智麗吃驚地縮回手并且試圖掙脫崔龍的擁抱。

“怎么了，我，我弄疼你哪兒了嗎？”

智麗搖搖頭，她又放松下來，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碰一下再碰一下，然后就猶豫不決該怎么辦。崔龍一下捉住她的手從褲口塞進(jìn)去強(qiáng)迫她握住?！皠e怕，不咬人?！敝躯愝p輕握著。過了一會兒變換了一種握法，她感覺到它一跳一跳的。智麗說：“真嚇人，我以為像我家狼狗那樣呢？”

崔龍笑了，“怎么會跟狗的那樣呢，你真的沒見過？”

智麗說：“看見我哥的，他的不是這樣?！?/p>

“還會什么樣呢？”

“不硬，軟軟的。”崔龍又笑了，“我的也一樣，也有軟的時候?！?/p>

“什么時候軟呢？”

“應(yīng)該這么問，什么時候硬？只有特別的時候才硬。比如這時候和你在一起才硬，平時是軟的?！?/p>

“我一點都不懂，這是這么回事呢？”

崔龍拿開智麗的手，“你真的不懂還是裝天真？”

智麗說：“真的不懂嘛，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我還看過我家白鼻子狼狗的，它特別愿意我摸它，一會兒就尿了。”

崔龍哈哈笑起來，“天??！尿了！那哪里是尿?。　笨粗躯惒缓靡馑嫉臉幼?，他真恨不得馬上就脫下姑娘的內(nèi)褲，“你多大了？”

“十七歲了。怎么了？我也是大人了?！?/p>

“我沒說你是小孩。這樣吧，今天晚上我找你，你別讓狗亂叫亂咬，行不行？”他站了起來，應(yīng)該去上班了，一切都只能等到晚上再說了。

“我有點害怕，聽人說特別疼呢，撕開一樣疼！”

“別聽人瞎說，沒有比那更好的了。聽我的沒錯。說好了，晚上八點半怎么樣？你可真是好姑娘?！?/p>

崔龍走了以后，智麗呆坐在草坪上回憶剛才發(fā)生的事。她從樹下掘出一塊泥巴，憑著手感捏出禿腦殼的生殖器來。她捏著仔細(xì)端量，想象會是怎么和自己干那種神秘的事，想象又刺激又害怕。她主要害怕自己容納不了這樣大這樣硬的東西，肯定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弄壞的。但不知為什么，這些恐懼總是不能戰(zhàn)勝試一試的愿望，并且這種愿望使智麗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她想無論怎樣也要試一回，到時候央求禿腦殼小心一點，他肯定會答應(yīng)的。如果禿腦殼不答應(yīng)弄疼了她，她就拼命叫喊，她的大狼狗就會聞聲而來，就會把禿腦殼撕成碎片。

這樣想著，張智麗打定主意要和禿腦殼約會，她想著自己握住禿腦殼那東西時的感覺，咯咯咯地笑起來。

“一個人在這里傻笑什么？”智麗嚇了一跳，她驚叫一聲轉(zhuǎn)過身，她想藏起手里的泥塑但已經(jīng)被來人劈手奪了。

智麗松了一口氣，嫂子沒什么可怕的，只要不讓爸爸撞見，智麗認(rèn)為沒什么事會讓她害怕。智麗看著嫂子研究那件作品。泥塑被那么一奪，已經(jīng)變形，除了智麗自己，沒人能說清是什么東西，它更像一條干燥的糞便。

嫂子沒能研究出成果，抬起頭看滿臉得意的小姑，說：“一個人樂得撿了金元寶似的，就為這泥條子？”

智麗說：“一個人有時候比兩個人快活，你和我哥反倒沒意思了，你也是真沒勁，和一個傻子過日子。”

桂芬說：“不能講這話，讓爸聽見還不打腫你屁股?！彼黄ü勺诓萜荷?，看了看天，一串眼淚跑出來。

智麗挨著桂芬坐下，摟住嫂子的肩膀，說：“好嫂子，都是我不好行不行？我是覺得不公平?！?/p>

“什么是公平？這年頭兒有錢就是大爺。誰讓俺家窮呢？幸虧這家里還有你爸，我覺得還算挺好，真的?！彼ㄈパ蹨I換上笑臉：“好妹子，你到底笑什么？告訴嫂子?！?/p>

智麗臉紅了，說：“瞎胡亂想，就笑了?！?/p>

“臉都紅了，的確是瞎胡亂想。想男人了吧？”

智麗被桂芬說得又羞愧又激動，舉起拳頭在嫂子身上亂打，兩個人嘻嘻哈哈扭成一團(tuán)，直到園主咳嗽一聲才停止。兩個人都有點緊張，智麗尤其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園主又咳嗽一聲，“智麗，幫你媽起床去?！?/p>

智麗偷看一眼嫂子，桂芬紅著臉低著頭。智麗一聲不響離開，慢慢走了十幾步，撒腿就跑。

園主走到桂芬身邊蹲下，伸手托起桂芬的下巴，說：“昨晚那小子還老實吧？”不等兒媳回答，已經(jīng)狠狠地親了嘴巴一下，手也摸上了兒媳的乳房。

“昨晚你怎么沒來？是不是讓老太婆纏住了？”桂芬打開園主的手，使勁擦擦嘴唇，還吐了一口口水。

“看你看你，一個壇子的醋你也要吃。你知道老太婆早就干不了那事，昨晚上因為她犯了病?！彼χ?，把兒媳抱住壓在身下，“這會兒給你補(bǔ)上還不行嗎？”一邊說著一邊就做著戰(zhàn)前準(zhǔn)備。桂芬沒有反抗，一邊罵老色鬼老扒灰一邊解去衣裙。他們用不著擔(dān)心給誰看到，老太婆下不了床，智麗要忙一陣，智明就是看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狼狗們就更無所謂了。

頭一回發(fā)生這種事的時候桂芬就沒過分反抗，尤其園主承諾了許多優(yōu)惠政策之后，桂芬就同意了。園主雖然年過五十，但保養(yǎng)得很好，又許多年不近女色，還是有些戰(zhàn)斗力。遇到兒媳這般年輕的女人，真有一種生命重新開始的感受。園主的思想道德沖突相當(dāng)激烈。那天晚上他推門進(jìn)去之后對桂芬的身體只看了那么一眼就退了出來，他聽著兒媳的哭聲覺得真不應(yīng)該把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塞給自己的傻兒子。“殘忍?。　眻@主對天長嘆之后又想，與其讓這么好的花朵干枯還不如自己出力澆灌，也算得上替天行道。要是兒子能行人事，做爹的當(dāng)然不能有非分之想?，F(xiàn)在的情況有所不同，自己這樣干也是給張家祖宗幫忙，應(yīng)該是上合天理下合人倫。有了理論根據(jù)的園主馬上就回想起桂芬鮮果一樣清新的身體，他的身體馬上就振奮得不可收拾。他在兒子屋前來回走了幾次，但還是在最后關(guān)頭喪失了進(jìn)屋的勇氣。第二天早晨，園主看見兒媳從東廂房出來，覺得自己恨不能馬上就去執(zhí)行光宗耀祖的使命。這時桂芬紅著臉看了公公一眼，又低下眼皮：“爸，智明見了我就跑，怎么辦??？”說完話抬起頭瞧定公公的臉，那種目光是園主不能承受的。他的心呻吟了一下，然后使勁咳一聲，說：“隨他去吧。孩兒啊別急?！?/p>

桂芬把臉一扭，說：“我才不急呢！爸媽不是急著要抱孫子嗎？”摔得房門咣當(dāng)一聲，躲進(jìn)屋里不再出來。

園主百感交集，看桂芬的眼神和表情，聽她說話的話音，園主認(rèn)為自己不該再猶豫下去，拖延意味著這個女人將投入非張姓人的懷抱，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一切都如園主的預(yù)料，桂芬的假推假拒很輕易就被破解了。那是一個既喜歡又耽于聲色的女人，園主憑自己兩方面的實力使桂芬淡化了倫理學(xué)方面的不安。這個二十出頭的女人對這種關(guān)系反而總結(jié)出了更有趣的東西，桂芬認(rèn)為自己是改革開放中新生事物的先鋒戰(zhàn)士。園主雖然不敢反對桂芬的自冕，交口稱是，但私下里認(rèn)定自己才是真正的先鋒戰(zhàn)士。如果桂芬是先鋒戰(zhàn)士，那他就得是先鋒隊長。

現(xiàn)在，園主和桂芬在遼闊的藍(lán)天下，在朝露消逝的果園草坪上，像先鋒戰(zhàn)士那樣沖鋒陷陣。然后隊長說：“怎么還不見動靜呢？難道我這個歲數(shù)就不能做出人來了？”

桂芬使勁掐了公公一把，說：“一個星期都攤不上一回，哪那么容易就有動靜？你這歲數(shù)，要廣種才能博收?！?/p>

園主說：“你這小婊子壓根就不是黃花閨女，懂得比那老太婆還多，說，和哪個干過？”

“老爸，誰吃醋也輪不到你是不是？你老公公睡兒媳婦算得上什么？還想黃花閨女，害臊不害臊？”

園主說：“我要是想要黃花閨女手到擒來，你不信咱們較較勁，不出兩天就領(lǐng)一個回來給你開開眼?！?/p>

桂芬沒能占上風(fēng)，一下推翻園主，氣咻咻穿好衣服，然后站起身走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呸了一聲。

園主胸有成竹地微笑著，女人這東西就這樣子，沒必要和她認(rèn)真。他清楚桂芬最終還得老老實實聽?wèi){他怎么干，也清楚自己不會去找別的女人，他還想保護(hù)自己多年來建立起來的個人聲譽(yù)。在人們眼里，他一直是少有的好丈夫，是許多女人稱贊的對象。

園主笑了笑，支撐起身體，他覺得手按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十幾公分長的一條泥巴。罵了一句，抓起泥條使勁摑到附近的樹干上。園主拍拍手掌爬起身，伸伸懶腰隨口唱幾句：“天不下雨天不刮風(fēng)天上有太陽，妹不開口妹不說話妹心怎么想？”接下去就忘了詞，看看天空自語道：“愿意他媽的怎么想就怎么想，老子上有太陽下有錢和房。”

5

李警官從姐姐家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九點半，外甥女?dāng)v著他的胳膊送舅舅下樓。李警官非常疼愛這個外甥女，每個月都偷偷給一些零花錢，這是兩個人的小秘密，每次交接之后李警官心里都要甜蜜三五天。李警官說：“好琳琳，以后晚上可不敢一個人出去，很危險的?！?/p>

崔琳說：“竟嚇唬人，爸媽也這么說，煩死人了。”

李警官說：“舅舅什么時候嚇唬過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人了，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現(xiàn)在社會治安越來越不好，你一個姑娘家，可不敢掉以輕心是不是？”

“你是警察，有你保護(hù)我，我還怕什么？”

“唉，說你長大了，你卻還是個孩子！舅舅總不能一天到晚保護(hù)你吧？不聽勸，舅舅可不喜歡啦！”

崔琳咯咯笑了。說：“氣你啦！我聽話還不行嗎？”

然后放開舅舅的胳膊轉(zhuǎn)身回樓里去。

李警官一直站在樓下朝窗口看，崔琳進(jìn)屋之后從窗口探出頭對舅舅做了個飛吻，舅舅才放心地離開。

李警官這一年三十六歲，姐姐比他大十二歲，母親在他四歲時病逝，父親在姐姐結(jié)婚的第二年酒后摔在水溝里再沒出來。那是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天中午有人看見水溝里有半截酒瓶，伸手一抓抓住一只冰硬的手，這才知道是凍死在水溝里的酒鬼。那一年他才九歲，從此就住到了姐姐家，外甥比自己小八歲，中間死了二外甥，崔琳是最小的一個，全家人都疼，李警官更甚。

李警官離了婚身邊沒有孩子，崔琳就像自己女兒。前妻是這個城市里最出風(fēng)頭的電視播音員。李警官受不了她和有錢人眉來眼去，也看不上她和當(dāng)官的獻(xiàn)媚犯嗲。前妻看不上丈夫除了破案別無情趣。言里話外很瞧不起，對自己的處境更是耿耿于懷，不爭不吵就離了婚。女的把房子留給李警官，自己住進(jìn)了市長親批的大房子。李警官沒有感受到過分沉重的打擊，一個人生活覺得少了很多煩惱，一晃就過了三年。一年前局里分配牛小明到刑偵科，他身邊多了一個年輕又有活力的助手，生活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幾次想請求局里把牛小明調(diào)出去，但知道這個姑娘特別鐘情刑偵，就開不了口?？偛荒芤驗樽约盒睦碛袉栴}就毀掉一個人的前途吧？

這一段時間，強(qiáng)奸案遲遲不見眉目，兩個人編在一組成天在一起討論分析，免不了誤餐也就免不了同餐。李警官覺得牛小明經(jīng)常講一些和案子無關(guān)的話，時不時要和他討論人生和愛情，這不是李警官陌生的話題，但卻是已近中年的李警官不愿意涉及的領(lǐng)域，他覺得那是年輕人閑得無聊的話題。培根講：年輕人的愛情在嘴上，中年人的愛情在行動中，老年人是愛情在心里。李警官只是不知道自己屬于哪個階層，似乎哪個都不占。他猜測大概經(jīng)歷過愛情、婚姻，婚姻失敗的男人屬于特別的一類，和年齡沒有關(guān)系。在這天晚上，他一邊朝家里漫步，一邊想自己是不是該重新反思一下生活，是不是應(yīng)該重新組成一個家庭。至于愛情，不是討論的事，家庭首先是有一個自己看得好的女人，這個女人在男人回家的時候能有溫暖的微笑和肉體，李警官在這天晚上很少有地渴望能擁有一個女人的肉體去容納自己。他很沖動，有些不能克制勃起的趨勢。李警官用力掐自己的屁股，疼痛來臨后他平靜了許多。他突然想，強(qiáng)奸犯是否都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作案的呢？警官輕輕地笑了，他想到了自己讀過的一些案例，都不能提供深刻的心理原因。他又想到牛小明，女警官借給他的許多書幫助他更多地分析人理解人，但不管怎樣，女警官在今天晚上誘發(fā)了他對性的渴望。人和人的區(qū)別也在這里，不管欲望如何強(qiáng)烈，李警官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不可能去誘奸更不能去強(qiáng)奸。

李警官的家住在嶺上的居民區(qū)里，他登上漆黑的樓梯穩(wěn)重地上升。他似乎看見在自家門前有個身影，便伸手摸出槍，輕輕推上子彈，然后李警官幾個箭步?jīng)_上去。突然，李警官收住腳把槍塞回槍套。

牛小明說：“長官，你這么晚才回來？我差一點就要撬門進(jìn)去了?！焙诎抵?，姑娘的眼睛有微弱的光澤。

李警官使勁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一邊開門一邊說：“去姐姐家就不愿意動窩兒，怎么？有進(jìn)展了？”

牛小明擠過李警官身邊，奔門口走去，說：“沒有進(jìn)展就不能來是不是？”進(jìn)了屋甩掉鞋子開燈，“真累死我了?！?/p>

“我可從來沒這樣說過?！崩罹汆洁熘P(guān)上門。

“可你就是那意思！”牛小明笑嘻嘻地看著李警官。

李警官說：“這么晚一個人出來，家里能放心？”

“我是警察。嗨，這又不是頭一回，你怎么了？”

李警官給牛小明沖了一杯咖啡，端過去放到姑娘面前，認(rèn)真看著那張光潤的面孔，說：“你看上去和我的外甥女差不多大，我總是替她擔(dān)心，那孩子太任性了?！?/p>

女警官的臉紅了一下，然后顯出些許怒意，她端起杯子用力吸了一口，燙得一下吐出來，眼淚也涌出來。

李警官忍不住嘿嘿笑了，牛小明索性哭起來，這一回是真哭，眼睛看著男人，眼淚成串落下，一聲不響。

男人笑不出來了，連忙找了毛巾遞過去，女的不接，男的猶豫一下，伸過去替她擦。牛小明閉上眼睛，擦了又流出來，再擦再流出來。李警官丟了毛巾坐過去摟住牛小明的肩，牛小明把腦袋拱在男人懷里，嗚嗚大哭起來。

李警官輕輕拍撫姑娘的后背，這時候他覺得自己的防線讓一股激流沖垮了，下身鼓脹得厲害，有一種很空曠孤獨的感受籠罩了那里，特別有一種需要什么東西抓緊扭曲的欲望。李警官說不出話，他顫抖地抬起另一顆顫抖的腦袋，兩個人的嘴唇無聲無息地咬在一起。接著是有聲有息的吸吮。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已經(jīng)翻倒在地毯上。

“不要思索了！”李警官在進(jìn)入牛小明的時候想到了自己的原則，但旋即被強(qiáng)大的激動沖亂了。他在心里講了這句話之后，就去體驗幾年來已經(jīng)消逝的快感。

“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是不是？”休息時李警官問牛小明，他一點也不覺得盡興，太快了一點，他沒有控制自己的可能，都是因為太激動了。

“還用說？沒有誰規(guī)定警察不能談情說愛?！迸Ｐ∶髂樕蠋е鴦倮叩臏厝幔腥撕?jié)竦男亍?/p>

“咱們的談情說案可夠?qū)嵲诘??！?/p>

“中年人的愛情體現(xiàn)在行動上嘛。”

李警官心里狠跳了幾下，他不知道牛小明是不是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不論怎樣，李警官開始產(chǎn)生了上當(dāng)?shù)哪铑^，他覺得一切都仿佛是在牛小明的控制下進(jìn)行的。他回想起是牛小明首先把手伸進(jìn)他的褲子里又捏又揉的刺激，撩得他放棄了最后一點理智，只想著快點進(jìn)去。李警官的臉漲紅了，他正要重生的熱情倏然退去。他坐起身抓過煙。

牛小明沒有察覺，她側(cè)身躺著，說：“你抽煙的樣子真帥，就像高倉健似的?！彼罹俚南ドw。

李警官說：“高倉健是什么東西？日本鬼子！我是中國人民警察?！闭f完自己覺得孩子氣，嘿嘿笑了。笑過之后，眼里的女人重新迸發(fā)出誘人的光彩來，“我還是喜歡她的?！崩罹傧?。

“長官，我真有事要匯報呢。好在并不重要。”

“講吧，這回時間是咱們自己的，漫漫長夜，可以一邊討論一邊干，一直到明天早晨都是自己的。”警官摁死了煙頭，然后認(rèn)真地脫掉牛小明的所有衣物，他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女警官，也要讓女警官徹徹底底占有自己。至于強(qiáng)奸案，完了再說吧！它總不能奪走一個人最起碼的樂趣吧。女警官說：“我就是這么想的?！比缓竺置_地脫男人的衣物。

6

崔琳很想看看智麗的好東西是什么，但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那天早上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出現(xiàn)在她眼前，在上課時她都很難集中精力。晚上睡覺時崔琳越發(fā)清晰地回憶起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就會有一股溫?zé)岬母杏X從小腹下面爬上來，弄得她周身燥熱。崔琳終于不能阻止那種好奇和向往，在黑暗中她下了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她確信家里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小姑娘拉嚴(yán)了窗簾，她找出一面鏡子，脫掉小褲頭兒鉆進(jìn)毛巾被里。崔琳打亮手電筒，光圈照亮了少女的隱秘部分，她差一點叫出聲來。崔琳羞愧萬分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還是下決心看一看?！翱次易约旱臇|西怎么了！”她對自己說。她用一只手去幫助看清楚，但總不那么理想，后來把電筒放正兩只手協(xié)助觀察。后來少女的手很難移開，她輕輕地?fù)崤约旱男|西，直到大汗淋漓像昏迷那樣為止。

第二天早晨，崔琳發(fā)現(xiàn)眼睛有些浮腫，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昨天晚上的活動。她很快吃了飯就去學(xué)校，和前幾天一樣，崔琳的注意力很難集中，一種說不清的壓力使她對自己的品質(zhì)產(chǎn)生懷疑。她想自己肯定是很流氓的那種女孩，她下決心不再做那種事。但崔琳不能阻止自己面對某一個女同學(xué)時產(chǎn)生的幻覺。她從女同學(xué)緊繃繃的屁股看到了更里邊的部分，這種時候崔琳就有了大聲叫喚的沖動。

崔琳的食欲下降得厲害，餓的時候想吃東西，一見了又飽得想吐。她不敢不吃，她擔(dān)心媽媽讓她去醫(yī)院看病。在崔琳的想象中，醫(yī)生都是非常神奇的人，沒有什么事可以瞞過醫(yī)生的聽診器和那雙無表情的眼睛。

崔琳開始害怕晚上，每當(dāng)家人都進(jìn)入夢鄉(xiāng)，少女就要和自己的欲望進(jìn)入反復(fù)的搏殺。她經(jīng)常正做那種事的時候會停下，但過了一會兒又更激烈地做下去。她克制的成果只是使自己不出聲音。崔琳覺得自己陷入困境不能解脫了。

一天早晨，崔琳悄悄起了床走出了家門。她來到張家果園，走進(jìn)園子時那條大狼狗撲上來，它兩只前爪搭住崔琳的肩一下就把崔琳撲倒了，姑娘沒來得及叫就暈過去了。朦朧中，崔琳覺得自己有一種不能言喻的快感涌在身體里，她忍不住喘息和呻吟起來。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崔琳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智麗，智麗正紅著臉示意她不要出聲。崔琳的身體被刺激得弓起幾次然后踢蹬著。她覺得踢到了什么東西，那東西悶叫了一聲跑掉了。崔琳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的褲子被丟到一邊。她一邊穿一邊問：“智麗，這是怎么回事？狼狗沒咬我嗎？”

智麗笑著說：“白鼻子騷性，只咬男的不咬女的?！?/p>

“你為什么脫我的褲子？”崔琳差一點哭了。

智麗越發(fā)笑起來，說：“我給你好東西嘗，等你好多天都不來，今天讓你嘗了，怎么樣？”

崔琳呆頭呆腦地看著智麗：“嘗什么東西？”

“你真不知道還是賣傻，白鼻子沒給你嗎？你剛才又哼又踢的是怎么回事？”智麗擺擺手，狼狗從樹后走出來伸長了舌頭舔智麗的小腹下面，“就這樣?！?/p>

崔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爬起身就跑，身后傳來智麗的喊叫聲，“什么時候想來就來，咱們是好朋友?！?/p>

崔琳沒有馬上回家，她想弄清楚自己為什么要去園子找智麗，是不是自己預(yù)感到了什么？但一千種推想也猜不到是由大狼狗來干這種事。崔琳只是猜測智麗肯定也干過那種事，她想知道智麗怎么想的，智麗一天到晚樂呵呵，又白又胖的，她到底有什么好辦法呢？

蹲在路邊的樹叢里，崔琳依然能感覺到下身濕乎乎相當(dāng)難受，她想都是狼狗的口水，崔琳一陣惡心，差點吐出來。少女無聲地哭了一會兒，在哭泣中她還是回憶了蘇醒時的那種感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人怎么能有那樣絕妙的感受，想說都說不清楚。崔琳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自己還會去園子里找智麗，她現(xiàn)在可以克制自己在夜里不想那件事，但不能說服自己不去張家園子。

崔琳想著想著，傷心得哭出聲來?？蘖艘粫海蘖斩宥迥_站起身，她讓自己堅強(qiáng)起來，她想到要做也要和人去做，而不能和那條大狼狗。一想到大狼狗，崔琳身上就泛起雞皮疙瘩。一種不能與人訴說的羞辱就會像潮水一樣涌上來。

裙子弄得很臟，她撲打了半天也沒效果。路上的行人都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她，崔琳用仇恨的目光回應(yīng)。她發(fā)覺自己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以往的親切，她開始憎惡每一個急匆匆行走的人，讓她驚奇的是，她更憎惡自己。崔琳開始思考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和死去的意義，她發(fā)現(xiàn)兩者之間幾乎沒有區(qū)別。它們不能讓自己對其中之一有所偏愛。崔琳想起一句成語：行尸走肉。既然如此，死了和活著又有什么不同呢？想這些事有什么意思呢？智麗不是活得很開心嗎？我有什么理由和自己過不去呢？

崔琳的心情平靜了一些。她想到上學(xué)，無論怎樣還是要好好讀書，不能讓爸爸媽媽失望。

吃飯的時候，媽媽說：“琳琳，老師說你上課總溜號，是怎么回事？”媽媽在市政府辦公室當(dāng)科員，臉上的笑容只有在家里和面對領(lǐng)導(dǎo)時才出現(xiàn)。當(dāng)她質(zhì)問女兒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僵硬，上眼皮耷拉著，目光透過狹窄的縫隙看往桌上的某一處，聲音像木板撞擊的聲響那樣干燥。這種時候，丈夫也不敢說話，他只是熱電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十幾年來有老婆的關(guān)照也沒能做上官，在老婆面前就有點低人一等，連孩子也不十分尊重他。

在這個家里，妻子是領(lǐng)袖，他連衛(wèi)兵都當(dāng)不上?，F(xiàn)在，他低著頭吃飯，心里對女兒充滿同情，他很想建議飯后再說這事，但話到嘴邊又隨著飯食咽進(jìn)肚去，他不想自討沒趣，成為妻子轉(zhuǎn)移憤怒的犧牲品。

“冷丁上學(xué)有點緊張，不是溜號。”崔琳小聲說，她的臉紅了紅，不是為撒謊羞愧。她經(jīng)常對媽媽撒謊，但這次撒謊的性質(zhì)不同，她是為自己不能講實情而羞愧。崔琳非常想把一切都告訴媽媽，但不能。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么好緊張的，你是休學(xué)太久了，爭取快一點適應(yīng)環(huán)境，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p>

“我記住了，媽媽?！贝蘖諑е抟粽f。

媽媽露出了笑容，她伸出手摸摸女兒的頭頂：“媽媽相信你能趕上，別學(xué)你哥哥，爭取考上大學(xué)?！?/p>

崔龍的嗓子咕嚕了兩聲，終于沒敢說什么。他放下碗筷走出屋子，搖搖晃晃下樓去。

崔琳的眼淚流出來，她低頭扒飯，眼淚掉在碗里，馬上滲進(jìn)白花花的米粒中間。

爸爸始終低著頭。他已經(jīng)看到了女兒的眼淚，他很想安慰女兒，但有妻子在，他沒有資格。男人三口兩口吃完飯，也忙著出門上班。

媽媽目光有些茫然。她悄悄嘆口氣，不再說話。

7

崔龍近日來非常惱火，張家的狼狗看見他就狂叫不止，那條白鼻子還拼命沖擊，如果不是鐵鏈拽著，那畜生真要撕了他才肯罷休。崔龍并不十分害怕那些狗，讓他惱火的是路人都用疑問的目光看他，弄得他尷尬萬分，好像自己做了賊似的。

說好了晚上和智麗干好事，崔龍準(zhǔn)時去了，智麗也準(zhǔn)時到了。崔龍先是調(diào)笑了幾句，智麗吃吃笑著讓崔龍亂抓亂摸。但智麗只是抓著崔龍的陽物玩耍，就是不許欲火升空的崔龍進(jìn)去，直把崔龍刺激得在智麗的手里達(dá)到了高潮。智麗很驚奇地說：“老天爺，你可比大狼狗厲害，大狼狗五回也沒有你一回多，真了不起?！敝躯惪粗摭埖年栁镌谧约菏掷锸菪∠氯?，又驚嘆：“真是活物！”

那股子迷眩勁過去之后，崔龍氣得說不出話。他暗暗調(diào)理氣息，想盡快恢復(fù)過來，一定要狠狠地干她一回。但越是急于恢復(fù)反而不行，崔龍恨得牙根發(fā)癢，突然把智麗摁倒，伸手下去使勁亂捅。智麗被弄疼了，她大叫了兩聲。崔龍這時候突然興奮起來，他正想實現(xiàn)愿望，就被大狼狗叼住鞋子扯到草地上。狼狗松開鞋子撲到崔龍身上，尖銳的牙齒在他面前晃動，口水從長長的紅舌頭下滑落到崔龍的脖子上。崔龍一動不敢動，“好妹子，快讓狗離開，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智麗不再喊叫，她蹲在崔龍身邊仔仔細(xì)細(xì)把玩了一會兒。崔龍這會兒根本沒有興奮的可能，智麗怎樣都沒效果。智麗說：“再不硬，讓狼狗咬你啦?！崩枪废衤牰怂频牡秃鹆艘宦?。

崔龍說：“好妹子，有狗在我脖子上，哪硬得起來啊？你讓狗離開，就隨你的心愿了?！?/p>

智麗說：“白鼻子你一邊去。”白鼻子聽話地跳開，蹲在距崔龍兩米遠(yuǎn)的地方，眼睛兇光迸射。“好了，它不會咬你了?！敝躯惻牧伺拇摭埖亩亲樱翱禳c！”

崔龍說：“人不是機(jī)器，按了電門就發(fā)動，你輕點才行?！贝摭堥]上眼睛不看狼狗，努力想象自己和姑娘做愛的感覺，在智麗的擺弄下終于有了反應(yīng)。這一回崔龍苦不堪言。智麗的手又粗糙又不管深淺，弄得崔龍火燒火燎痛得直吸冷氣。智麗一邊擺弄一邊說：“你怎么不尿??？我想看你尿一回?！贝摭埍鞠敫嬖V她那不是尿，但轉(zhuǎn)念一想就不解釋，他怕這個名詞使智麗好奇心大增再讓他射幾回，那可就要了命了。

終于讓智麗又看了一回，崔龍忍著疼痛站起身。智麗看崔龍滿臉冷汗的樣子有點不忍，說：“你要是那樣就不會疼了吧？”崔龍點點頭，他不想說話只想馬上離開。智麗說：“崔哥，明天你來，我豁出去了，讓你干一回行不行？”崔龍吸著涼氣說：“小姑奶奶，我起碼得養(yǎng)半個月，都讓你弄得破皮了?！敝躯惡鼙傅赜H了崔龍一口，目送崔龍一拖一拖地離去。智麗下決心要補(bǔ)償崔哥的損失。

崔龍所遭受的打擊是雙重的。他沒想到自己二十六歲的成熟男人竟然讓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給耍了?；叵氘?dāng)時的情形，自己像一條狗似的任人擺布，甚至連狗都不如，真是又羞又恨，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崔龍請了三天病假。一走路就難免和衣褲相碰，稍加摩擦就疼得鉆心。他發(fā)現(xiàn)自己腫得像根紫皮茄子，小便時也疼得針扎火燎。崔龍只能偷偷吃些消炎藥再輔以鹽水沖洗。三天后勉強(qiáng)可以行動就趕緊堅持上班去。車間主任看崔龍臉色不好看，很關(guān)心，“龍啊，拉痢疾還是怎么的？人都瘦了?！?/p>

崔龍低著頭換工作服，唔唔著算是回答了。

“沒事嗎？用不用再歇幾天？”

“沒事沒事，不用歇不用歇?！?/p>

崔龍再不敢想干園主女兒的事，但園主女兒卻一心想著補(bǔ)償崔哥的損失，每天上下班的時候都站在樹后邊瞧崔哥，那幾條狗像著了魔似的看見崔龍就狂吠不止。崔龍一路不敢逃跑還要裝出與自己無關(guān)的神情走過危險區(qū)，每回都弄得一臉汗水。不管怎么若無其事，還是有工友看出了名堂，就問：“龍啊，看園的狗怎么老咬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果子？”崔龍紅著臉說：“果子還值得偷啊，我是打過它們，記仇吧?！?/p>

天天這么咬，直咬得崔龍睡夢里也被狗追得驚恐萬狀。崔龍想光這么躲著不是出路，必須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想來想去沒更好的辦法。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能找張智麗好好談一談，讓她能管束那些狼狗。一想到智麗，崔龍就想到那天晚上遭的洋罪，肛門都一緊一緊的。怕歸怕也要硬頭皮試試，如果那丫頭還那樣子，就好好給她上一堂性衛(wèi)生課，至少別讓她把自己弄得走不了路。

這天晚上崔龍就溜進(jìn)了果園，張智麗也真的等在那里?？匆姶摭?，智麗啊一聲就撲上去抱住他，一只手就要迫不及待探進(jìn)去。崔龍連忙抓住，說：“好妹子，先聽我?guī)拙湓捲賱邮植贿t?！敝躯愅Ｗ∈终f：“我不會弄疼你的，這一回是讓你弄疼我?！贝摭堖B連擺手，“那可不行，你一叫，狼狗還不得把我給吃了呀？不行不行?！?/p>

智麗說：“狼狗讓我關(guān)到園東去了，你怕我叫，捂住我的嘴不就行了？”姑娘是真想補(bǔ)償崔龍，這看得出來。

崔龍心里有些感動，心想這姑娘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壞那樣可怕，如果不動真格的，保不準(zhǔn)自己還要弄得狼狽不堪。讓她知道真格的是怎么回事，她就不會那樣禍害自己了。想著就沖動起來，但有前車之鑒，這一回崔龍很小心很輕柔地準(zhǔn)備了一段時間才來實質(zhì)性的一擊。他并沒有捂丫頭的嘴，而是拿自己的嘴去把那一聲不能克服的痛叫堵回了丫頭的肚子。智麗疼得很厲害，眼淚汪汪地忍著。過了一會兒情況好了一些，智麗感受到了什么，不僅不叫反而努力去抱崔龍。崔龍不敢在姑娘里邊完成高潮，這使智麗很不滿足，哼哼著幾乎哭出來。

崔龍說：“我是怕你懷孕，那可是遭不起的洋罪?！?/p>

智麗不說話，只想讓崔哥再有一回，崔哥說得歇一陣才行。歇一陣之后又做了一回，這一回智麗很滿足，說：“真好受，我不知道你那東西有這本事，以后你天天來。”

崔龍說：“那可不行！我只是怕你讓狗咬我才干的。”

智麗說：“你要是不來，我讓狗天天咬你，還讓狗追到你家咬你?！彼е勒f完，嘻嘻笑了。

崔龍瞪大眼睛看著姑娘，想說什么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覺得才脫狼窩又入虎口，耳朵嗡嗡響眼前漆黑，呆了幾分鐘才清醒過來，真恨不得把惹禍的東西割下來喂了狼狗吃，“我的好妹妹，千萬別這樣，我有空了就來還不行嗎？你不知道，干完了要緩些天才行呢！”

“別唬我！今天你不是一會兒工夫就緩過來了嗎？”

“今天不是頭一回嗎？我是把二十多年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這一下子就沒了存貨，你不想讓崔哥活了是不是？”

智麗想了一下，說：“看你氣喘吁吁還一身汗，大概沒有騙我。好吧，我就讓你歇息兩天，不，三天吧。”

崔龍想三天還可以，至少有時間琢磨出新的對策來。站起身趕緊溜掉。智麗在后面說：“別讓我爸遇見。”

崔龍連滾帶爬出了園子，不想讓一個人迎面堵住。崔龍萬念俱灰，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頭來。

牛小明很威嚴(yán)地站在崔龍面前，說：“我在這一帶轉(zhuǎn)悠好幾天了。我問你，你黑天半夜鉆果園干什么？”

崔龍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智麗她爸就好辦。對牛小明崔龍可沒什么好怕的。“犯了法你就抓，犯不著你就別管?！?/p>

牛小明說：“至少有嫌疑，我有權(quán)問你。”

崔龍說：“告訴你也沒什么。我和一個女的通奸，抓不抓？”

牛小明愣住了，氣得使勁喘幾口氣，說：“有人舉報我就抓你。你小心了！”哼一聲進(jìn)了園子，幾聲狗叫之后牛小明倉惶竄出來，叫：“崔龍，替我攔住狗?！?/p>

崔龍說：“狗不咬我咬你，到底誰有嫌疑？”站起來把驚魂未定的女警官拉到身邊?！半S我來吧，保管狗不咬你?！币粫r間忘了自己的狼狽，很男人地氣魄起來。

8

園主開始懷疑自己喪失了生殖能力。他幾乎隔兩天就到桂芬床上去播種一回，但桂芬一直沒有生長的消息。享樂歸享樂，園主最念念不忘的是借兒媳的肚子給張家添個孩子，是男孩就此打住，是女孩就想法子再養(yǎng)一個。老子有錢不怕政府罰款。園主如今把注意力集中在桂芬身上，有時候整夜不回老婆屋里去，老婆即使有所懷疑也不敢詢問。在這個家里，男人跟皇帝老子似的，做什么都天經(jīng)地義，一個癱婆子能熬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洪福齊天了。

開始的一些日子，園主見到老婆還有些愧疚，但禁不住那種回憶的誘惑。一想到年輕女人柔軟又富有彈性的肉體，想到抱著桂芬的那種銷魂的快樂，一絲愧疚馬上被強(qiáng)烈的沖動淹沒了。在這種時候，園主就要迫不及待地闖進(jìn)東廂房，把兒子吆喝出去，然后不管桂芬正在做什么，撲上去又啃又咬。桂芬也適應(yīng)了這個家庭，知道婆婆和丈夫都是聾子耳朵——擺設(shè)。她一邊嘻嘻笑一邊罵老公驢老色鬼，同時很熟練地讓園主占領(lǐng)身體。桂芬天生有一種讓男人肆虐的本領(lǐng)，每一次園主都恨不得死在這具身體里面。園主有一種青春勃發(fā)的苗頭，走路也更有威嚴(yán)，咳嗽也更有威嚴(yán)，只有在桂芬面前嬉皮笑臉沒有威嚴(yán)。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園主十分聽話，桂芬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桂芬也想生個孩子，別管是爹的還是兒子的，反正都是張家的合法繼承人，反正她都是孩子的媽。婆婆早晚要死，小姑子早晚要嫁，自己就是張家理所當(dāng)然的女主人。桂芬的想法很現(xiàn)實，公公年紀(jì)大但勁頭不小，雖然沒有毛頭小伙那股子沖勁，但每一回都花樣翻新讓自己舒坦，待老家伙不行了，自己也不過三十多歲，要錢有錢就不愁要人沒人。他家憑有錢娶了我，我也就可以用錢買一個伺候我的男人。眼下只要把老家伙伺候好就行了。

桂芬早就注意到了對面樓里的小伙子，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一雙眼睛充滿欲火，禿腦殼油亮油亮，一看那胳膊腿，就知道有使不完的力氣。桂芬也發(fā)現(xiàn)了禿腦殼和小姑子之間的勾當(dāng)。她想找機(jī)會抓住一回，迫使禿腦殼聽從擺布。這些城里人看上去牛逼哄哄其實最沒志氣，幾百塊錢就買個男人或者女人用不著費勁。這種事不能急，弄不好雞飛蛋打前功盡棄。桂芬可不是毫無心機(jī)的女人。

園主進(jìn)屋的時候桂芬正呆呆地想這些事，一邊想著臉上就浮現(xiàn)出微笑來。園主立在門邊看得癡了，他頭一回注意到兒媳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皮膚光澤白皙，有挺拔的鼻梁和漆黑的眼珠，嘴唇很厚，彤紅還濕漉漉的。兩條腿和身上的肉一樣又白又嫩，里里外外都透著一股子邪勁兒。園主慨嘆老天爺慷慨有加，把這樣一個尤物送給自己。多年來園主總是恨命運不公，給了他一個傻兒子。如今一切都變了。真得感謝老天爺讓兒子呆傻，否則，做夢也不敢想自己懷里能有這么可人的活物。

園主進(jìn)屋時桂芬就發(fā)現(xiàn)了，可她故意裝出才發(fā)現(xiàn)的樣子。公公的目光燒得她渾身發(fā)癢，她知道老頭子看什么想什么并且馬上要干什么，她早就把他吃透了。

園主看了一會兒，便無法控制升起的熱情。他走過去抱住女人就想做那種事。桂芬一邊掙扎一邊說：“我不舒服！面孔冷冷地對著墻壁，那樣子使園主的熱情之火熄滅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誰惹你不高興了嗎？“園主摸著桂芬的乳房。那是沒生過孩子沒奶過孩子的女人才有的乳房，園主對它們格外珍惜。“告訴我，我給你出氣?！?/p>

“你氣得我，我告訴誰去？”

園主愣了愣，“我怎么氣你了？”

“你說過的話怎么就忘了，放屁是不是？”

園主明白了，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硬紙遞給桂芬，“你把老爸看成什么人了？看看，替你存好了，兩萬塊呢?！?/p>

桂芬看也不看，抓過來丟到地上，說：“誰說這個了？”

園主看著地上的存款單，有些摸不著邊際，“我的好媳婦，你有話明說行不行？我一天忙得腳打后腦勺，你就別再讓我犯難了！”拾起存款單塞進(jìn)桂芬的胸罩里，說：“有什么話跟老爸說，保你如愿?！?/p>

桂芬緊繃的臉放開了，她捏住園主的耳朵，“我是想給你生個兒子，你先答應(yīng)卻沒有行動，算怎么回事？”

園主笑了，他聽讀書人說，女人要是真心和你好，就希望和你生個孩子。桂芬看來是真心的，園主心里涌起一陣熱浪，他抱住女人一邊親嘴一邊唔唔地說：”馬上馬上?！肮鸱乙彩钩鰷喩斫鈹?shù)讓園主更加熱浪滾滾。

后來園主說：“從今晚起我就搬你屋里住?！?/p>

桂芬說：“這樣不好，有老太婆在，咱們就不能太過分，我可不想讓你因為我名聲掃地?！?/p>

園主感動得要流淚，他說：“我的好兒媳，你可真能替我著想。就憑你這么懂事，我這輩子也不會虧待你的。”

桂芬說：“男人都是騙子，你怎么才算不虧待我？跟我睡覺算不算？”她把后脊梁一下對準(zhǔn)了園主，很憤怒的樣子。

園主說：“這個家往后就是你的，那傻小子你只要給他口吃的就行。我會托人給智麗尋個婆家，早早嫁人，也就省得走漏了風(fēng)聲。你想想，除了你我還有誰？”

“老太婆怎么辦？你難道殺了她不成？”

園主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瞪著女人的后背看了一會兒說：“不管怎么說，她沒幾年活頭兒，還怕熬不過她嗎？”

園主聽了桂芬的勸告，沒敢明目張膽和兒媳婦住在一起。他看著自己老婆，心里又愧又恨，陰沉著臉不說話，老婆嚇得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看丈夫氣狠狠地躺下，還是忍不住說了：“你千萬別生氣，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p>

園主說：“有什么話你就說，什么生氣不生氣的?！?/p>

老婆說：“這些日子我也猜著了，你和咱兒媳婦?！?/p>

園主忽悠坐起來，兇狠地瞧準(zhǔn)老婆。老婆反而不怕了。她說：“我可不是要反對你，這些年你也算苦了。一個傻兒子又不能替張家增光添彩。我尋思只要媳婦愿意，我有什么可說的呢？只是咱丫頭，如今也大了，可不敢讓她看出什么來。我就是想讓你早點把女兒嫁了?！?/p>

園主坐著，眼里的兇光消失了。他低下頭好長時間不說話，心里說不清什么滋味。老婆的反應(yīng)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她要鬧，他早就想好了對策。老婆不僅不鬧還替他想了這么多，園主不知道自己該殺不該殺。他悶著頭坐了一會兒說：“我只是想讓桂芬給咱張家生個孩子，能指望智明嗎？他看見桂芬就跑，總不能絕了后是不是？我保證一等桂芬懷了孩子就不再和她來往，你說行不行？”

女人說：“什么行不行的，我還是那句話，只有桂芬愿意，隨你怎么辦。這種事干上了就忍不住，我懂。你要是看著我不順氣，現(xiàn)在就去媳婦的屋里吧。”

園主說：“看你說的，我是看自己不順氣?？傁敫阒v了，又沒臉開口。有你這話，我感激你一輩子?！?/p>

女人說：“我是怕你們倆嫌我礙事。你知道為這種事殺老婆的不少，我是想讓你們知道我不礙事。”

園主走到屋外，天空有許多烏云，潮濕的風(fēng)緩緩吹進(jìn)果林，果香涌進(jìn)園主的鼻孔，園主覺得鼻孔酸得厲害，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園主在這天晚上回想了許多往事，往事讓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他很想讓自己忘掉養(yǎng)兒子的事，養(yǎng)兒子其實是借口。每天讓他魂不守舍的是東廂房里的女人。園主在流淚的時候十分清楚自己渴望什么，兒子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他只是珍惜年近花甲時突然降臨的艷福。他從來沒像最近一個時期這樣充滿活力，他覺得平淡了幾十年的生活突然間波瀾壯闊起來，他實在不能拒絕這種意外的禮物。

園主哭了一會兒，然后毅然決然走向東廂房。傷心和羞愧之后的園主比往日更加渴望進(jìn)入這個女人的身體，他的手接觸門拉手的時候竟然充滿了力量。門開了，桂芬從來不鎖門，智明也從來不和媳婦住在一個房間里，而是住在走廊的小木床上。園主跨過兒子的身體，再推開一道門，門里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園主覺得身上有些發(fā)抖，他在外頭站得太久了，每一寸肌膚都是涼的。園主已經(jīng)感受到了女人身體的溫床，感受到了擁女人入懷的那種溫暖和柔軟。園主握著拳頭朝半空中揮了揮，你能給我這些嗎？他對西廂房的女人說。然后站在門口脫掉衣服。他像跳水運動員那樣伸開雙臂朝床上蠕動的身體撲去。

9

園主老婆的死在鄰里間沒有惹起不利于園主的風(fēng)波，所有略知張家歷史的人都對園主十幾年來對老婆的忠貞贊不絕口。當(dāng)二十幾輛大小汽車配著白花排列在街邊的時候，鄰居們越發(fā)對園主尊敬起來?！翱纯磸埨瞎返?，如今可是一步登天，除了市長，誰家出殯能有這個氣派！”

園主讓兒子兒媳女兒戴了重孝，自己眼睛哭得通紅。園主的哀悼出自內(nèi)心。早晨，園主從桂芬房里出來先到果園里巡視一圈，他看見女兒正坐在屬于她的那塊草坪上和白鼻梁聊天。園主在這天早晨對女兒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感情，他站在一棵樹后遠(yuǎn)遠(yuǎn)注視女兒。他發(fā)現(xiàn)女兒的確長大了，身體每一部分都是成熟女人的樣子。園主想到自己多年來太注重賺錢，感情給女兒的實在太少。女兒見著他就躲，這表明自己不是一個親切的父親。園主下決心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分出一些時間給女兒，讓她感受到父親的溫暖。

園主悄悄離開那里，他走進(jìn)西廂房，這時候他看見妻子的頭被一條白帶子攔著，她的身體在床上很別扭地俯臥，看上去像坐累了的人靠著布帶休息。園主馬上意識到出了事。他幾步跑過去搬起老婆的頭，她看上去和睡覺時差不多。園主伸手探探鼻息，再傾聽胸口，然后把女人抱起來平放在床上。園主呆呆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把白帶解下。女人很懂得自縊的竅門，她只是在布帶上一趴就死了，她的脖子上有輕微的勒痕，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

園主先去了東廂房，桂芬還沒有起床。園主伸手拖著桂芬的胳膊，桂芬睡得朦朦朧朧順勢去摟公公的脖子。園主說：“你婆婆死了?！?/p>

桂芬睜開眼睛，從園主的臉上看到實情。她的面孔變得蒼白，說：“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

園主猶豫了一下說：“都是我們造的孽。她是自己把自己勒死的?！眻@主的眼淚一下就流下來。

桂芬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這個罪名我可擔(dān)不起！造孽也是你這老色鬼！出了事又想拉墊背的？沒門兒！”

園主指著桂芬說：“這種時候你還講這話？人都死了，你就一點不動心？”

桂芬大聲說：“你要是動心，也不會睡自己的兒媳婦！”

園主氣得手哆嗦著，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桂芬愣了幾秒鐘，咧開嘴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撲上去打了園主兩個耳光。

“你這小婊子！連老子也敢打！”

“你算什么老子？打你了怎么？”桂芬的頭發(fā)本來就又長又厚，隨著她的撲打飄揚在腦后。

兩個人打了一會兒都累了。桂芬靠著床頭抽泣，園主坐在床邊喘息。歇了一會兒，桂芬說：“還不想想怎么辦？”

園主也清醒過來，說：“我早想好了，她病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咽氣也沒人感到奇怪。把喪事辦得排場些?！?/p>

桂芬哼了一聲：“還有臉說我呢？你什么都想好了，老太婆一死，你可以一心無掛地獨占你兒媳婦了是不是？”

園主跳起來，“你他媽還說這話，要不是母狗撅腚，公狗能上得去嗎？老子全中了你的美人計啦！”

桂芬也跳起來。臉湊近園主的臉：“操你奶奶！你差點把我的胳膊扭斷了，那是強(qiáng)奸！我不去告發(fā)你是我對你的恩德！你還敢誹謗姑奶奶！”

園主說：“你那完全是裝樣子，那時候還不是哼哼呀呀直叫好受？”說著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桂芬的臉紅了，說：“說你老色鬼你還不服氣！這種時候還講騷話。”氣也消了，對著鏡子查看臉上有沒有傷痕，只是紅腫了一些，看上去反而鮮艷無比。她走過去親了一口園主，說：“別愣著了，該辦什么就辦什么吧?！?/p>

真正痛不欲生的只有女兒智麗。姑娘哭得嘶啞了嗓子，中間休克了一次。智麗不能原諒自己和母親住在一起卻沒有發(fā)現(xiàn)母親的死亡。雖然父親告訴她這一切來得突然誰都沒有責(zé)任，但智麗還是不能減少悲哀。她反復(fù)詢問父親，母親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死的。父親反復(fù)告訴她母親在睡覺中就咽了氣，他也是早晨起床時才發(fā)現(xiàn)?！八龥]遭什么罪，這樣就算享福?！备赣H說。

智明咧嘴和媳婦、妹妹嚎叫了一陣，然后就坐到樹叉上朝吊孝的人身上丟蘋果，打中一個就嘻嘻笑一陣，一陣吆喝也不管用。桂芬看不下去，跑過去說了幾句什么，智明的臉色馬上變了，跳下樹跑進(jìn)屋里再也沒出來，只是不時探頭探腦，桂芬一抬頭他就躲進(jìn)去。

吊喪的人說：“多虧有媳婦管著，要不可真麻煩?！?/p>

園主苦笑著說：“真是苦了桂芬這孩子。盼只盼別遺傳個弱智兒，那可就毀了我一片心了?！?/p>

吊喪的人說：“有桂芬這么精明的媳婦，沒有事。”

園主說：“但愿老天有眼啊，有錢不如有人?。　?/p>

吊喪者紅著眼泡說：“老張大哥，別太傷心，老嫂子跟了你也算享福，你也是該好好劃算一下以后的日子了?！?/p>

園主說：“他嬸子，我土埋半截的人了，還有什么可劃算的？只盼著姑娘有個好人家，兒子養(yǎng)個好孩子?！?/p>

在背人的地方，桂芬痛掐了一把園主的屁股，說：“你可真能裝好人。下地獄要上刀山下火海的！”

園主的身體使勁抽搐了兩次，回身瞪起眼，“你個奶奶的，老子下油鍋也要把你拉著！”

桂芬頭一回看見公公如此憤怒，兩只眼珠子兇光四射，有這種眼神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桂芬覺得一股寒流從尾骨一直沖上后腦殼，她一邊后退一邊說：“我陪你下還不行嗎？別這么狠巴巴的行不行？”

園主說：“快去招呼客人，不許湊近我！”

桂芬連忙溜開，換了一副沉痛面孔給吊喪的人點煙倒水，很合格的兒媳婦形象。她一邊忙一邊想剛才園主那雙眼睛，提醒自己以后說話做事要有分寸，萬一真惹惱了老家伙，自己怕賠了身子又破財一無所獲。桂芬心想怎樣才能把老東西的東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想著想著想通了。根本用不著怕他，憑自己這么年輕風(fēng)流的女人，要玩一個老頭子還不是易如反掌？今天早晨姑奶奶不是也打了他耳光嗎？怎么了？打了也就打了！老東西剛才是被我的話嚇的，他是心里有鬼怕敲門。不過以后最好別提這件事，當(dāng)著矮人不說短話嘛。

老太婆的尸體用冰塊鎮(zhèn)了，在靈棚里躺了三天，第四天上午才拉到火葬場火化。智明是唯一的兒子，按習(xí)俗要抱著一只瓦罐摔了才能開路，結(jié)果左找右找找不到人影，最后是智麗把哥哥拉了出來，原來是掉屎坑里了，一身臭烘烘的把人熏得直捂鼻子。好不容易讓他把瓦罐抱在懷里，卻又說什么都不肯摔。最終還是桂芬在他耳邊說了什么，智明連忙高舉罐子，砰的一聲摔碎了。

哭也哭了，燒也燒了。骨灰盒捧回家標(biāo)志著喪事的完結(jié)。張家總算能安靜地進(jìn)入夜晚。園主略施調(diào)整，振奮起精神，踏著月光推開東廂房虛掩的房門，從容不迫地爬到桂芬床上。兩個人的情緒多少有點壓抑，不知道聊點什么才能沖淡死人的晦氣。園主覺得還是自己應(yīng)該采取主動，就側(cè)身面對了女人，伸出手臂把女人抱到胸前，雖然生理上沒有什么明顯反應(yīng)，女人還是回抱住園主。園主上下?lián)崦说暮蟊常€不知道說什么打破僵局。悶了一會兒突然問：“我看你一說話，智明就百依百順，你和他說的什么？”

女人吃吃笑了一會兒，說：“真想知道？”

園主的好奇心被逗起來：“當(dāng)然真想知道啊！”

桂芬忍住笑，“我告訴他，不聽話就讓他和我睡覺。”

園主哈哈笑兩聲連忙憋回去。兩個人窩著頭吃吃笑了半天，氣氛大大緩和。緩和引發(fā)的克制數(shù)日的情欲，迫不及待地做成一團(tuán)。這一晚，兩個人覺得第一次開放搞活，感受到了自由民主的幸福環(huán)境。

10

崔龍對智麗的威脅不敢當(dāng)兒戲，三天后便硬著頭皮去園子里赴約，說來慚愧，崔龍發(fā)現(xiàn)自己經(jīng)過兩天調(diào)整之后很想念那種情景。天一黑就心急火燎地往果園鉆。見了智麗二話不說就干事。完事之后才感到無聊，這時候才重新想起智麗的威脅。憤怒又壓抑地瞥一眼姑娘，姑娘正很滿足地躺著草地上摸自己的小腹。崔龍說：“好妹子，你怎么不嫁人呢？嫁了人就不愁這種事了?！?/p>

智麗說：“嫁人就嫁你。我就想和你?！?/p>

崔龍嚇得臉都綠了，說：“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娶你?！?/p>

智麗翻身坐起，“你敢！我讓你白干不成？”

崔龍說：“我是為你好才干的，沒說你什么就不錯了?！?/p>

智麗眼淚流下來，說：“我媽說女人讓男人占了，就要嫁給他。我讓你占了，不嫁你嫁誰？”

崔龍蹬上褲衩，說：“嫁誰都行，就是別嫁我?！?/p>

智麗也使勁穿衣服，說：“你敢？我放狗咬你！”

崔龍倔勁沖上來，說：“咬就咬！你還賴上誰?。俊眮G下智麗一個人喘氣，鉆出園子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班路過果園，白鼻子狼狗從樹后沖出來，齜著尖牙對崔龍狂叫。崔龍一邊彎腰撿石頭一邊倒退，狼狗一直咬到廠門口。崔龍進(jìn)了廠門狼狗還不依不饒地叫了幾分鐘才顫顫顛顛得勝回朝。

崔龍出了一臉汗，在工友們的笑聲里走進(jìn)車間。中午下工后琢磨繞道回家。但一出廠門便看見大狼狗蹲坐在路邊。崔龍連忙折進(jìn)廠子回到車間，餓了一中午，真是又氣又羞辱，又不知道該怎么對付那條狗。

晚上不能不離廠，硬著頭皮出了廠門，果然又看見狼狗等在路邊。崔龍挺著膽子往前走，狼狗站起身跟在后邊，不咬不叫。崔龍心里安穩(wěn)了一些，正要經(jīng)過果園，大狼狗一竄迎面攔住去路，嗚嗚嗚發(fā)出威脅。崔龍往左狼狗往左，崔龍往右狼狗往右。后來狼狗躥上去叼住崔龍的褲衩，扯住之后就朝果園里拉。崔龍在路人的詫異中隨狼狗進(jìn)了園子。狼狗似乎松了口氣，跟著崔龍來到草坪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汪汪汪叫了幾聲。

崔龍說：“你真夠不要臉的，大白天也敢干這事。這回就不怕你爸瞧見了？還有你嫂子哩？”

智麗坐在樹丫上搖晃著兩條腿，得意地說：“我爸和嫂子去大連買果子，晚上也不回來，我有誰要怕的？”

崔龍無可奈何地說：“把狗趕走。它在這我硬不起來。”

智麗喊：“白鼻子走開！”狼狗的尾巴馬上耷拉下去，低著頭走掉。智麗從樹上跳下來，說：“這回行了吧？”

崔龍心里有氣，哪里能行？智麗過去好一陣子擺弄才勉強(qiáng)做了一回。

崔龍說：“我中午飯都沒吃上，餓著肚子侍候你，連狗都不如了?！彼嫦肟抟粓觥Ｅ榔饋砭突丶胰?，到家里一頭躺在床上真的流了一會兒眼淚。

就這樣，每隔三五天崔龍就得去果園上刑。人瘦了一圈，那種精神折磨使這個大小伙子苦不堪言。

張家女主人的死給崔龍帶來了希望。一連七八天他都沒有看見狼狗蹲在路邊守候。正當(dāng)崔龍暗自慶幸的時候，狼狗又一次出現(xiàn)在路邊。當(dāng)天晚上，崔龍又一次乖乖鉆進(jìn)園子和智麗幽會。這一次智麗明確地要崔龍娶她為妻。要是不答應(yīng)，狼狗們就會指哪打哪。崔龍說給我點時間做做父母的工作。

“娶你的難度不小，我老爸老媽一關(guān)得過?！?/p>

智麗說：“那好，給你五天時間。五天一過，我就把狼狗都放出來，讓它們圍著你咬死你。”

回到家里，崔龍翻來倒去睡不著，心里只想著是不是該殺了智麗。一想到殺人，心里一哆嗦。眼前突然一亮：我殺了狗看她還怎么控制我？想到這里狠狠地?fù)澚俗约阂粋€耳光，罵自己豬腦，這么簡單的道理就想不出，枉活了這么大。崔龍從廚房里找出一把菜刀塞進(jìn)衣服里，悄悄出了門朝果園走去。

這一帶的夜晚很安靜，路上不僅人少，連車輛也不從這里經(jīng)過。崔龍?zhí)崃颂峋褡叩綇埣掖蠓孔优赃?，他注意到有三條狼狗趴在平場上，第四只狗過了一會兒之后回到平場上，它趴下之后又有一條狗站起身沿著果園外圍不慌不忙跑動?？戳艘粫捍摭堮R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離開屋邊繞到園子?xùn)|邊的學(xué)校，他想從學(xué)校的院墻翻進(jìn)園子，然后躲在樹后來個突然襲擊，各個擊破是唯一的出路。

崔龍先翻墻跳進(jìn)學(xué)校，貼墻根繞到后院。后院是一排學(xué)生宿舍，這時候都亮著燈，窗口里不時傳出男女學(xué)生的嬉笑，崔龍差點被這些聲音吸引湊到窗前窺探。想到自己的處境，馬上收斂心思。他發(fā)現(xiàn)學(xué)校后院墻比其他部分高出很多，伸長手臂剛能觸到墻頭。崔龍把菜刀平放到墻頭，往后退了幾步，沖刺撲上去，雙手扳住了凸出的磚頭。磚頭突然脫落，塵土飛揚中崔龍摔了一個后仰，磚頭砸到大腿上，疼得他幾乎叫出聲來。

宿舍里安靜下來，燈光全熄了。有窗口探出幾顆腦袋張望?！笆裁慈耍靠匆娔懔?！”“不出來可要不客氣了！”

崔龍本能地想爬起來逃跑，轉(zhuǎn)念中繼續(xù)躺著不動。窗口的腦袋喝了一陣陸續(xù)縮回去，燈光重新明亮，校園恢復(fù)剛才的樣子。

崔龍站起身，右腿疼得一動就要跪倒。磚頭上帶著水泥砸下來，砸破了大腿而且開始腫脹。他坐在地上慢慢揉捏了一會兒，然后踮一只腳從墻頭取下菜刀，溜著墻根繞回前院，揀矮墻翻出去，一扭一扭回家了。本來很悲壯的行動就這樣被一塊磚頭砸得破產(chǎn)，只能徐而圖之了。

智麗的通牒限期一天一天臨近，崔龍雖然又急又怕，但始終沒有妥協(xié)的念頭。讓他娶智麗還不如讓狼狗咬。崔龍無論如何不能想象和那樣一個除了做愛什么都不想的傻丫頭天天生活在一起。不自由毋寧死，士可殺不可辱。

腿上的傷痛兩天后就減弱了，影響崔龍殺狗的因素不是腿而是思想。他前前后后想過，覺得殺狗的想法也過于天真。張家的大狼狗訓(xùn)練有素，一刀砍不死保準(zhǔn)還得讓狗給咬了。狗一叫，另外那幾只聞訊而來，一個大活人肯定會給它們撕成肉片。崔龍暗自慶幸那天晚上從墻上跌下，用一點輕傷換回一條寶貴的生命，想來是不幸中的萬幸。

崔龍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最簡易的方法。便跳起身，進(jìn)進(jìn)出出做好一切籌備工作。這一次急不可待地盼著天黑。好不容易日落天暗，便揣起東西溜進(jìn)果園。

智麗幾天來除了吃飯睡覺，整日由白鼻子陪著在草坪上等候崔龍。自從和崔龍魚水之歡，智麗再也沒有興趣和崔琳交朋友。閑悶極了就把白鼻子放倒逗弄它的陽物。白鼻子很愿意小主人這么做，經(jīng)常主動自覺地伸出小東西來。智麗如果沒有熱情，就狠狠踢一腳，智麗不敢弄傷狼狗的陽物，她吃過虧，狼狗那種時候會不管主人不主人的狠咬一口。智麗的小腿就讓白鼻子咬過一回，如今有兩點圓疤為證。

看見崔龍賊頭賊腦溜進(jìn)來，智麗滿心歡喜，只想著崔龍聽從指揮，沒想到崔龍要對她的狗下手。

崔龍的禿腦殼如今長出來又短又硬的黑發(fā)茬，智麗的手摸上去唰唰作響，扎得手心直疼，她用屁股一顛一顛地砸他。崔龍被她砸得肚子疼，強(qiáng)忍著把浸了毒藥的肉塊扔出去。

崔龍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已經(jīng)觀察到只有白鼻子才是智麗的心腹，其他狼狗都看白鼻子眼色做事，白鼻子看智麗眼色做事。只要收拾了白鼻子，就不愁解不了眼下的困擾。

智麗沒有發(fā)現(xiàn)崔龍扔?xùn)|西，她的心思都集中在自己的一部分身體上。崔龍也暗自歡喜，他一邊努力讓智麗高興，一邊扭頭別腚地尋找白鼻子。后來不得不放棄尋找，那個瞬間他和往常一樣意識空白，閉著眼睛躺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查看結(jié)果。他看見白鼻子正大口地吞食肉塊，崔龍差一點就要歡呼，他強(qiáng)力忍住，站起來回家。

智麗在后面追問：“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崔龍說：“我可不敢說，他們非殺了我不可?！?/p>

智麗追了兩步拉住崔龍，“你真想讓我放狗是不是？”

崔龍說：“要放你明天再放，今天是不能答應(yīng)?！庇昧σ凰Π阎躯愃Φ揭贿叄缓笾焊邭獍旱刈吡?。

第二天上班時智麗還是有些緊張。假冒偽劣產(chǎn)品如今鋪天蓋地，殺蟲劑可別換成洗滌劑，那樣大狼狗拉幾泡稀屎照樣會執(zhí)行使命。崔龍縮頭縮腦夾在上班的人群里，經(jīng)過果園時只看到三只狼狗臥在大樹中間的空地上，他還看見智麗和往常一樣躲在樹后，兩條雪白的小腿隱現(xiàn)在樹影里。崔龍大大松了口氣，腦袋不知不覺就抬起來。他覺得身體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充滿活力，一種喜獲新生的喜悅使他忍不住哼起小曲。崔龍又瞥了一眼那兩條白腿，心想它們再也不會使我煩惱了。又想我現(xiàn)在恢復(fù)了自由之身，只有我愿意，想干她就干，不想干她就不干，誰也不能強(qiáng)奸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真該給那個廠家寫封感謝信，感謝他們造了真毒藥拯救了一個不幸男人的生命和性交主權(quán)。

11

李警官接到報案馬上趕到學(xué)校，牛小明隨后也到了現(xiàn)場。在學(xué)校后邊的矮樹叢里他們仔細(xì)勘察了現(xiàn)場，據(jù)受害的女學(xué)生講，強(qiáng)奸犯突然從樹叢里竄出來把正在解手的女學(xué)生拖進(jìn)去，然后用破襪子塞住嘴巴，完事之后還狠狠朝女學(xué)生下身踢了兩腳，罵：“真他媽的沒勁！”

牛小明看著李警官，小聲說：“嗨，你說有勁沒勁？”

李警官警惕地四下看看，見學(xué)生們都遠(yuǎn)遠(yuǎn)觀望，才放了心，說：“工作時間別搞色情活動。你難道想讓我也成強(qiáng)奸犯不成？”

嘴里說著，眼睛卻不朝牛小明看。

牛小明一邊拿相機(jī)咔咔拍照，一邊嘻嘻笑著說：“我就喜歡你這股子假正經(jīng)。人的反差大就像黑白照片一樣有琢磨的余地，我以后就叫你黑白照片吧?！?/p>

李警官強(qiáng)忍住笑臉，說：“再這么胡鬧，我可要找局長把你調(diào)離特別小組。”

牛小明說：“憑什么？就憑我愛你？”說完之后臉驀地紅了。李警官的心也上下竄動了一回。和牛小明在一塊睡過好幾夜，做愛到高潮處也沒聽牛小明說過愛字，頂多就是叫他的名字。今天平平常常就說我愛你，李警官心里涌起的那種感情一波接一波，連思索都不能了。他看了牛小明一眼，牛小明的臉還沒褪紅，姑娘也為剛才脫口而出的幾個字不知所措。李警官問：“你的話可是當(dāng)真？”

牛小明低著頭假裝看鏡頭的光潔度，說：“我愛你?！?/p>

李警官手里的石膏盒啪地掉在地上。慌忙往起拾，嘴里不停叨咕：“天啊天啊天啊……”

牛小明讓李警官的樣子嚇糊涂了，問道：“你不愛我？”

李警官嘴唇朝一個方向扯了幾下，說：“我不愛你？我不愛你誰愛？我恨不得立刻就抱住你做愛。”

牛小明舒了一口氣，接著有點失落感，期期艾艾地說：“你是真沒一點浪漫情懷，一說愛就剛想著干那事?！?/p>

李警官往腳印里傾倒石膏液，說：“這可有點瓊瑤汪國真了！我的做愛和這個強(qiáng)奸犯的做愛能一樣嗎？”

牛小明暗自笑了笑，說：“石膏已經(jīng)成型了，快干工作。”

兩個人把現(xiàn)場的所有認(rèn)為有價值的東西都收集起來。牛小明意外地在泥土里找到了一根男性陰毛，兩人傳來傳去像得了出土文物一樣小心翼翼收藏起來，很興奮地回局里和局長匯報。局長也很興奮，鼓勵了幾句。兩人出了辦公室后局長呸了一聲，罵道：“撿了一根雞巴毛也當(dāng)成金條翡翠啦！你還能挨著個脫褲子薅陰毛嗎？”他抓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說：“劉副局長，我看特別小組得加強(qiáng)力量，老李和小牛兩個人怕是頂不了。嗯嗯，行，就這么定了?！?/p>

回到刑偵科，李警官一拍腦袋，“該死！真該死！”

牛小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么了？”

“你總不能見了男人就薅陰毛吧？”

牛小明想了想也泄氣了。李警官說：“該死，不該拿著那東西當(dāng)線索跟局長匯報，小兒科的錯誤我居然也犯！這一回算是自毀長城，光他媽的談情說愛把腦袋都弄成木頭了。都說女人是禍水，這話一點不假！”

牛小明說：“你怎么這么講話？你就是不想讓我待在小組里，我隨你的心愿自動要求調(diào)離行不行？”

李警官說：“凡是女人三分蠢，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像個十足的家庭婦女，一點理性也沒有?！?/p>

牛小明眼淚汪汪，說：“你真是混蛋！我愛上你算是瞎了眼睛！算我認(rèn)錯人上了當(dāng)該倒霉！”

李警官說：“我黨的思想路線首先是實事求是，別忘了是你先到我家我才……”還想說下去，看牛小明氣得臉發(fā)白，才想到自己說過了頭，連忙剎車，說：“我不是……不是……”

牛小明說：“你不是人！”轉(zhuǎn)身沖出辦公室。

李警官正要追趕，想到這是在公安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長氣。

呆坐了半個多小時，出了辦公室不知不覺朝牛小明家里走去。上樓敲門，牛小明開了門，眼睛紅紅的，想把門關(guān)上但只是做個樣子扭身回自己的房間。李警官跟進(jìn)去坐在椅子上，牛小明坐在床邊也不理睬。李警官訕訕地看著牛小明：“別生氣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不行??？”

牛小明說：“你有什么不好？是我自己送上門的！”

李警官說：“我送上門行不行??？”

牛小明說：“你還要侮辱我是不是？什么叫送上門的？”

李警官說：“你看，明明是你先講的，我怎么又錯了？”

牛小明說：“你沒錯沒錯，請你給我出去！”

李警官愣了一下，站起身朝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被牛小明沖上來扯住衣袖，說：“你脾氣還不小是不是？”

李警官說：“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明明是你趕我走，我敢不走嗎？”

牛小明使勁打了李警官幾拳。李警官說：“看看，人民警察還實施暴力，并且是對他的上司，這算怎么回事？”

牛小明接著打：“就暴力就暴力，看你怎么著？”

李警官被敲打得癢癢的，一把抱住牛小明按到床上說：“我也暴力給女警察看看?！狈珠_兩臂兩腿就要暴力。牛小明說：“天啊，我媽就在書房呢！”

李警官松開牛小明，兩個人偷笑了一會兒，牛小明說：“以后不許你氣我。工作上我聽你的，其他事得聽我的?！?/p>

李警官說：“好，咱們現(xiàn)在就談工作?！?/p>

牛小明說：“先親我一下再談。不行，親嘴。這還差不多。我再親你一下。嗯——好了，談工作吧?！?/p>

12

崔龍最后一次和智麗幽會是在中午。已經(jīng)是深秋時節(jié)，園子很有花木凋零的苗頭。崔龍近一段時間時不時和智麗做一兩回，但是對嫁娶的事絕不許再提，一提就威脅永不相見。智麗哭泣哀求都沒有用。白鼻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崔龍沒了要怕的東西，腰桿子硬起來，動輒以罷工威脅。智麗雖然氣憤，但自己不爭氣，偏偏沒日沒夜想念崔龍，只要和崔龍在一起，打罵罷工都能忍受。姑娘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迷戀上了這個流氓，還以為崔龍是老天爺派下來統(tǒng)治她的神人。智麗忍氣吞聲只盼著崔龍能隔三差五來一回，更多的連想也不敢再想。就這樣到了深秋的這個中午。

崔龍午飯是和朋友一起吃的，他喝了許多酒，酒后的崔龍忘記了上班的事，他只想著到智麗那兒去醒酒，在崔龍的生活里，還沒有誰能像智麗那樣給了他恣意妄為隨心所欲的機(jī)會。許多年前，崔龍和牛小明有過一段不清不楚的戀愛歷史，那時候的崔龍雖然可以和牛小明做幾回愛，但在牛小明面前他總是不能占據(jù)精神優(yōu)勢。他覺得牛小明太精明，自己有點傻乎乎的成分。當(dāng)牛小明考上警官學(xué)校之后，崔龍很快度過了心疼期。

崔龍談了許多回戀愛，但每一回都會產(chǎn)生自卑感，女朋友對崔龍時而狂暴時而羞怯的行為大惑不解，認(rèn)為崔龍是有精神和生理疾病的男人。性經(jīng)驗積累得不算少，但只是遇到智麗之后才顯出優(yōu)勢。由物質(zhì)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精神優(yōu)勢來之不易，險些毀在白鼻子狼狗身上。崔龍現(xiàn)在格外珍惜這利用無數(shù)次痛苦折磨才打開的局面，因而他不放過任何一次證明這些優(yōu)勢的機(jī)會。

崔龍走進(jìn)果園時，活著的三條狼狗很有節(jié)制地?fù)u搖尾巴，它們現(xiàn)在見了崔龍都表現(xiàn)出恭順和恐懼的臉色。崔龍對狗們汪汪汪叫了幾聲，狗們把尾巴夾在兩腿間腦袋貼向草地，它們用眼角余光送崔龍走進(jìn)果園深處，然后煞有介事地站立起來汪汪汪吼了幾十次。

崔龍遇見了智明，智明坐在一棵樹上朝崔龍投擲石頭。智明在樹上掛了一個布兜，里面裝滿了各種“彈藥”，有石塊，有碎磚頭，還有曬干的糞便和干癟的蘋果。智明打中了崔龍。崔龍罵了一句跳起來抓住了智明的一只腳，用力一扯智明就跌落下來，智明哇哇哭了幾聲，看崔龍上來又踢又打，就連滾帶爬地逃回家去。

崔龍并沒有生氣，他很滿意這個插曲，正規(guī)運動前的一次熱身，頭上身上都出了一點汗，酒勁去了不少，性交的欲望倒是陡增許多。他看見智麗很憂愁地對著他微笑，崔龍哈哈了幾聲，說：“那個傻子，怎么能娶到那么風(fēng)騷的女人，給我還差不多！”他不讓智麗有反駁的余地，就粗暴地行起事來。智麗躺著草地上，她的衣服穿著，崔龍連伸手摸一下乳房的興致都沒有，只把姑娘的褲子脫到膝下就上去下來。智麗一言不發(fā)地流淚。崔龍從口袋里掏出煙來吸，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替他點燃了打火機(jī)。崔龍嚇了一跳，一抬頭看見智明媳婦正微笑注視著他，兩只眼睛水汪汪的，臉上泛著很濃郁的紅暈。崔龍張著嘴看著這個成熟的女人，他覺得這個女人從里到外都散發(fā)著讓人蠢蠢欲動的氣息。崔龍馬上想到這才是最有味道的女人。

智明媳婦看了一眼智麗，智麗原樣躺著，對嫂子的出現(xiàn)似乎無動于衷，她緊閉著雙眼，淚水在陽光的照射下五彩繽紛。智明媳婦伸手握住崔龍的手，崔龍一挺腰站起來。他跟隨這個女人一直走到東廂房里去。

新派到特別小組的王警官和牛小明接到報案電話火速趕到現(xiàn)場，他們看見崔龍的后腦開了很大的裂口，血液和腦漿流在床上，智明媳婦的身上也濺了很多，那女人縮在床角，目光呆滯地看著側(cè)臥床邊的崔龍。智麗用來砍殺強(qiáng)奸者的斧子丟在地上，斧刃處有彎曲的血痕。智麗很平靜地迎接公安人員，很平靜地把公安人員帶入東廂房，在公安人員勘察現(xiàn)場期間，她坐在門邊的沙發(fā)上，平靜地吃蘋果，一連吃了六個。

牛小明的心情十分復(fù)雜。崔龍并沒有前科，但他的確對這個果園表現(xiàn)了特別的興趣，很難說不是蓄謀已久。崔龍曾經(jīng)是自己的戀人，這個人的死免去了以后的許多尷尬和危險，她不敢保證自己和崔龍會不會再發(fā)生點什么有損人倫尊嚴(yán)的事。李警官聽到報案后差一點就暈了，牛小明叫了半天他才流出淚來，說：“這個畜生是我的親外甥。”牛小明也差一點暈了，緩緩說：“調(diào)查清楚了再說?！笨匆姶摭埬菬o恥的樣子，牛小明心里輕松了一下，馬上對自己的卑鄙情調(diào)覺得不好意思。

智麗的敘述簡單清楚：

我在園子里聽見嫂子的叫聲，叫了兩聲就沒有了。我聽著叫得嚇人，就跑過去看，看見崔家的這個人正趴在我嫂子身上，他們亂蹬亂滾，我拿起門口的砍柴斧，一下子就砍開了他的腦袋。

問桂芬，桂芬說：“我正午睡，這個人就壓住我強(qiáng)奸，如果不是妹子來，我會讓他禍害死的?！?/p>

王警官悄悄對牛小明說：“十有八九這小子就是那個一直沒有抓著的強(qiáng)奸慣犯，死有余辜罪不容誅。”

牛小明很呆滯地看著崔龍的尸體被裝進(jìn)塑料袋子，對于王警官的推測和判斷充耳不聞。她忍了一會兒，突然竄出屋子，跑到空地上嘔吐起來。

王警官笑了笑，想，女人干刑警就是麻煩。

13

哥哥的死挽救了妹妹的性命。崔琳經(jīng)歷了漫長的努力仍然不能自我拯救，正在發(fā)育的身體呈停滯不前的趨勢，少女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精神和心靈的折磨，買了一瓶殺蟲劑想喝下去。崔琳覺得只有死掉才是唯一的出路，她不想再這么行尸走肉一樣捱日子。就在她準(zhǔn)備好一切，甚至連遺書也寫好了準(zhǔn)備投進(jìn)郵筒的時候，看見哥哥的尸體被人抬著停到了樓下。崔琳看見父母一邊偷偷地哭一邊恨恨地罵不爭氣的兒子。家里那種氣氛使崔琳暫時忘了自己，她承擔(dān)了許多母親應(yīng)該做的事。崔家把兒子燒了也不敢舉行葬禮，在火葬場門口，崔琳看見了智麗。智麗對崔琳仇恨的目光報以親切的微笑，崔琳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哥哥的死因。

崔琳回家之后很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沒有想過手淫的事，她的心思都圍繞著哥哥的死。崔琳想要么是智麗殺了哥哥，要么是桂芬殺了哥哥，要么是傻子殺了哥哥，清白的人只有園主，那天中午他在大連。崔琳不相信哥哥回去強(qiáng)奸那個傻男人的媳婦，肯定是因為別的原因哥哥才去了張家。他們?yōu)槭裁礆⑺浪€讓他蒙受那種恥辱？這是不能被寬恕的！崔琳的力量在思考中生長著，她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她不想跟任何人討論這件事，連舅舅也不能，舅舅在這件事上和所有人一樣認(rèn)為崔龍罪有應(yīng)得。崔琳從今以后不能依靠任何人，她要瞞著所有人去洗清哥哥的罪名。

崔琳激動地哭了。她開了棚燈，又開了臺燈，在明亮的燈光下，少女脫去衣服，對著墻壁站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面對衣柜門上的穿衣鏡，她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略顯蒼白缺少光澤的身體，然后把手指順著小腹滑下，滑過有些顫栗的小腹停止在剛剛生出茸毛的地方。她猶豫了一會兒，瘦長的手指很猛烈地運動著，她閉著眼睛，淚水一顆一顆流出。她讓自己很放肆地叫了幾次。

崔琳知道，她是最后一次這么做了。

責(zé)任編輯 寧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