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史通》中許多篇章反映了中國傳統(tǒng)的史家敘事理論,劉知幾在《敘事》、《書事》兩章中,分別詳述了其“敘事以法言,書事以理斷”的歷史敘事觀,并歸納總結(jié)了歷史敘事的基本原則和方法;《史通》的敘事觀對中國古代文學,尤其是小說的發(fā)展影響深遠。
關(guān)鍵詞:史通 敘事 書事 敘事理論
唐代劉知幾的《史通》是中國古代第一部史學理論著作,此書第一次較為系統(tǒng)地總結(jié)了史書著述的理論原則和方法。王恒展先生在《中國小說發(fā)展史概論》中論及小說概念的發(fā)展時曾指出:“(《史通》)在通論歷史的同時,亦涉小說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笨梢姟妒吠ā穬?nèi)容之通廣?!妒吠ā饭卜謨?nèi)、外兩篇,筆者試以“內(nèi)篇”中的《敘事》與《書事》兩篇為主體,詳加論述。
一、“敘事”與“書事”的區(qū)別
從定義來看,《史通·敘事》開篇云:“夫史之稱美者,以敘事為先。至若書功過,記善惡,文而不麗,質(zhì)而非野……”可見,“敘事”大意為“書功過,記善惡”。另據(jù)《暗惑》謂:“其敘事也,唯記一事,直論一理?!薄皵⑹隆钡暮x還應(yīng)有就事論理?!墩f文》曰:“史,記事者也?!薄妒吠āひ娏暋吩疲骸笆窌?,記事之言耳?!眲t強調(diào)了敘事對史書編寫的重要性。因此,筆者認為,《敘事》篇所言“敘事”為名詞,是史體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包括記事與論理兩方面。
“書事”者,“書”即寫,書事就是寫事。《史通·書事》首引舊志論史家書事之體,再論書事之得失,意在指導史家如何篩選事類,避煩就簡。因此,《書事》篇所言“書事”為動詞,是在史書創(chuàng)作中的一道重要程序,直接關(guān)系到史書內(nèi)容的價值與意義。
《書事》篇后按曰:“書事與敘事篇各義。敘事以法言,書事以理斷。法戒浮華,理歸體要,用意尤尊嚴也?!薄皵⑹隆迸c“書事”不僅詞性、定義不同,且各有章法。
二、“敘事以法言”
《史通》之“敘事”,其核心為貴實錄、去虛詞。劉知幾認為,一部良好的史書“以實錄直書為貴”。《敘事》、《言語》、《曲筆》、《鑒識》等篇,實質(zhì)上都著力于研究做好史書的實錄問題。因此,筆者認為,“敘事以法言”之“法”為“真實”。對于歷史敘事如何做到“戒浮華”,劉知幾提出了三大原則:
1、尚簡
“尚簡”貫穿了《史通》全書,是作者評論歷代史書得失的標尺,如在《敘事》篇中,他以《尚書》、《春秋》二經(jīng)作為簡體之大源,稱贊兩者“文約而事豐”。
為了實現(xiàn)“尚簡”的目的,《敘事》篇首先將敘事之體一分為四,即“四別”:直紀其才行;唯書其事跡;因言語而可知;假讚論而自見。作者還于“四別”后續(xù)列“二流”:一曰“省句”,二曰“省字”。
2、用晦
用晦,即行文意到而筆不到,其作用為使讀者“望表而知里,捫毛而辨骨,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筆者認為,“用晦”較之上文所提“省句”、“省字”的境界又高出一層,雖都為“敘事尚簡”服務(wù),但省字句以詞約事豐為目的,用晦則重在神余象表,講求文字背后的內(nèi)在旨義。一重形,一重神,形為神表,神行則形成。
劉勰在《文心雕龍·隱秀》篇提出“隱秀論”:“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獨拔者也?!薄半[秀”,指辭約而義富,即陸機所云“文外曲致”。其作用與劉知幾所說“用晦”類似,兩者或具有一定的淵源關(guān)系。但《史通》論史,因此用晦重在豐事,追求舉一反三;《文心雕龍》論文,隱秀則重在情感,講究情在詞外。側(cè)重不同,各有特色。
3、戒妄飾
飾者,“假古名以飾今稱也”。作者從史家求真務(wù)實的角度出發(fā)探討,將史書著作不可妄飾者歸結(jié)為三:一為詞令之幅員不可欺,即在敘事時要把握好形容詞句的尺度,尤其不能為制造效果而夸張事實。二是制物之通稱不必變。三者名號謠讖不容掩。
三、“書事以理斷”
《書事》篇中,劉知幾在荀悅“立典五志”的基礎(chǔ)上,又補充提出“三科”,即敘沿革,明罪惡,旌怪異。他認為“以此三科,參諸五志,則史氏所載,庶幾無闕”。筆者認為,“書事以理斷”之“理”即是史家選擇歷史素材之“道”,此道包括了“五志”與“三科”,唯有遵循此道,方能書當書之事,于史無遺。《書事》分別從事理乖違、物異證驗、詭誕嘲諧三個方面舉例論述了書事之得失,并總結(jié)了書事“四煩”。去煩取重,是歷史書事“理歸體要”的表現(xiàn)。此外,《書事》篇中強調(diào)了史家應(yīng)具備一定的自審能力和判斷能力。
書事之要領(lǐng)在選材之道和史家的準確判斷,正如《文心雕龍·史傳》所云:“然史之為任,乃彌綸一代,負海內(nèi)之責,而贏是非之尤,秉筆荷擔,莫此之勞。”
四、《史通》的敘事理論對中國古代文學發(fā)展的影響
縱觀《史通》全書,劉知幾力在構(gòu)造一個較為完整的史學理論體系,橫跨了歷史與文學兩大領(lǐng)域,既從理論上第一次將“史”從“文”中獨立出來,又充分重視了“文”對著“史”的作用。
首先,《史通》提出的敘事“實錄直書”之法則,不但成為后代著史之準則,而且求真寫實逐漸成為古代敘事文學所遵循的主要創(chuàng)作原則。。
其次,《史通》敘事的實錄原則一方面糾正了史書著述中的一些不良之風,另一方面也影響了古代小說文體的發(fā)展。其影響有二:
一是歷史敘事的真實論一定程度上禁錮了文人創(chuàng)作的主觀能動性,“史高于文”的偏見阻礙了小說這一虛構(gòu)藝術(shù)的發(fā)展。至中唐后,小說才開始迅速發(fā)展起來。
二是史傳的敘事體要為后世小說提供了基本的敘事模式,如敘事“四別”:才行、事跡、言語、讚論,分別對應(yīng)小說的形象塑造、敘事、對話、作者評論這四方面,四者合一,正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主要成分。
《史通》的敘事觀,是劉知幾在綜合研究唐以前幾乎所有歷史著作的基礎(chǔ)上,經(jīng)過科學地歸納總結(jié)得出的,對當時和以后古代敘事文學的實踐和理論影響深遠。因此,《史通》在中國古代文論史上的地位舉足輕重,我們應(yīng)予以充分重視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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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琳(1989.4—),女,山東青島人,山東師范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