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垣：勵耘一生 “國寶”大家

陳垣（1880?1971），字援庵，又字圓庵，筆名謙益、錢罌等，廣東新會人。少年時，受“學而優(yōu)則仕”的儒家思想影響，曾參加科舉考試，雖然文章寫得很精彩，但因為不合八股程式，落榜而歸，后以經(jīng)世致用為宗旨治學。曾任國立北京大學、北平師范大學、輔仁大學的教授、導師。1926?1952年，任輔仁大學校長；1952?1971年，任北京師范大學校長。1949年，他還擔任過京師圖書館館長、故宮博物院圖書館館長。1954年，中國科學院成立了一、二、三歷史研究所，分別任命郭沫若、陳垣、范文瀾為所長，陳垣還兼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1971年，陳垣病逝于北京，享年91歲。

陳垣不僅是一位史學研究大家，而且堪稱一代大教育家。他教過蒙館、小學、中學、大學，從事教育工作70余年。通觀古今中外，有如此長的教育生涯的教育家并不多見，可以說是“芬芳桃李人間盛，慰我平生種樹心”。

心懷天下的愛國志士

陳垣是一位心懷天下的愛國志士，除了在報紙、雜志上對各種反動勢力進行口誅筆伐之外，他還將自己的拳拳愛國之心融入漫長的教育事業(yè)當中。

1904年，陳垣在廣州參與《時事畫報》的籌辦，主要負責文字工作，撰寫了《釋奴才》《老父識民權(quán)》《書水滸傳后》等許多文章，宣傳愛國思想，揭露清政府的黑暗統(tǒng)治。清政府對《時事畫報》的革命宣傳非常恐慌，下令緝捕辦報人員，陳垣回家鄉(xiāng)躲避，在當?shù)氐男W教書。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fā)，由于陳垣在長期的反清斗爭中作出了重要貢獻，在廣東的報刊界享有很高的聲望，因此他以“革命報人”的身份被推選為眾議院議員。在擔任議員期間，他追求進步，敢作敢為，經(jīng)常在議會中慷慨陳詞。1920年，陳垣開始擔任教育部次長。他不顧個人得失，為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盡心盡力。在短暫的從政生涯中，陳垣目睹了各派系爭權(quán)奪利、互相傾軋，全不以國計民生為意，感到非常失望，因此于1922年辭去教育部次長的職務，從此不問政事，專心從事學術(shù)研究和教學工作。

1937年，日寇侵占北平，陳垣在教學中巧妙宣傳愛國思想，通過教書、著書堅持斗爭。他斷然拒絕敵偽拉攏他當淪陷區(qū)最高文化團體——“東亞文化協(xié)會”的會長，并在大學講臺上公開宣講顧炎武所著的《日知錄》以及全祖望表揚抗清英雄的《鮚埼亭集》，鼓勵學生愛國。新中國 成立前，陳垣在政治上潔身自好，不與國民黨反動派同流合污。新中國成立后，他目睹新中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逐漸認識到“多少年夢寐以求的祖國獨立富強的道路，就是中國共產(chǎn)黨所領導的革命道路”。1959年，79歲高齡的陳垣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文章《黨使我獲得新的生命！》 雖然年逾古稀，但依然不斷追求進步。

享譽中外的史學大師

選擇研究歷史，也是陳垣先生的愛國情懷使然。近代中國發(fā)展落后，對自己國家學問的研究也不及歐洲、日本。陳垣懷著對中華民族歷史文化的一片赤誠，多次呼喊：“我們應當把漢學中心奪回中國！”

1917年，陳垣發(fā)表的《元也里可溫教考》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標志著其史學生涯的正式開始。此后陳垣又陸續(xù)發(fā)表了《開封一賜樂業(yè)教考》《火襖教入中國考》《摩尼教入中國考》。這四篇學術(shù)論文，被學術(shù)界稱為“古教四考”。陳垣以科學的方法，復原了這四種古教在中國的興衰史，可稱為宗教史研究的開拓者。他也從此登上史壇，走向世界。

在元史研究方面，陳垣取得了巨大成就。1924年，陳垣發(fā)表了《元西域人華化考》專著，在中外史學界引起巨大的轟動。此外，陳垣還撰有《沈刻（元典章）校補》《元秘史譯音用字考》等元史論著。著名元史專家楊忐玖總結(jié)陳垣的史學研究說：“它具有創(chuàng)始性、系統(tǒng)性和可讀性三個特色?！?/p>

陳垣對我國的歷史文獻考據(jù)學也作出了巨大貢獻，主要體現(xiàn)在目錄學、年代學、?？睂W和史諱學等幾個方面。目錄學方面的著作有《中國佛教史籍概論》；?？睂W方面的著作有《?？睂W釋例》；年代學方面的著作有《中西回史日歷》《二十史朔閏表》；史諱學方面的著作有《史諱舉例》等。另外，陳垣對《四庫全書》的研究也為世人所矚目。1920年，國民政府為了影印《四庫全書》，派陳垣前往京師圖書館就文津閣《四庫全書》實地調(diào)查架、函、冊、頁的準確字數(shù)。陳垣成為全面調(diào)查研究《四庫全書》的第一人。他摸清了《四庫全書》的基本字數(shù)，第一次將編修《四庫全書》的全過程作了簡明扼要的記載，提出了對《四庫全書》整理與刊行的意見，取得了豐碩的開創(chuàng)性成果。

從教一生的大教育家

啟功是陳垣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國學大師。啟功原是一個連中學都沒畢業(yè)的青年，但他的文章和書畫中流露的才氣得到了陳垣的賞識。陳垣三次推薦他進輔仁任教，并循循善誘，悉心教導他如何讀書、教書、做學問。啟功曾撰《夫子循循然善誘人 陳垣先生誕生百年紀念》等文追憶恩師。啟功回憶：“老師說：‘教一班中學生與在私塾屋里教幾個小孩不同，一個人站在講臺上要有一個樣子。人臉是對立的，但感情不可對立……萬不可有偏愛、偏惡，萬不許譏誚學生……以鼓勵、夸獎學生為主。不好的學生，包括淘氣的或成績不好的，都要盡力找他們一小點好處，加以夸獎……不要發(fā)脾氣。你發(fā)一次，即使有效，以后再有更壞的事情發(fā)生，又怎么發(fā)更大的脾氣？萬一發(fā)了脾氣之后無效，又怎么下場？你還年輕，但在講臺上即是師表，要取得學生的佩服……教一課書要把這一課的各方面都預備到，設想學生會問什么……批改作文，不要多改，多改了不如你替他作一篇。改多了他們也不看，要改重要的關(guān)鍵處……要有教課日記。自己和學生有某些優(yōu)缺點，都記下來，包括作文中的問題記下以備比較……發(fā)作文時，要舉例講解。缺點盡量在課堂下個別談；缺點改好了，有所進步的，盡量在堂上表揚……要疏通課堂空氣，你總站在臺上，學生總在臺下聽著，成了套子。學生打呵欠，或者在抄別人的作業(yè)，或看小說，你講得多么用力也是白費。不但作文課要在學生座位行間走走，講課時，寫了板書之后也可下臺看看。既回頭看看自己板書的效果如何，也看看學生會記不會記。有不會寫的或?qū)戝e了字的，在他們座位上給他們指點，對于被指點的人，會有較深的印象。旁邊的人也會感興趣，不怕來問了?！边@些“上課須知”，陳垣曾向啟功反復強調(diào)，啟功曾深情地說：“老校長教導我的樣子，我現(xiàn)在蘸著眼淚也能畫出來?！币粋€諄諄教導、循循善誘的師者形象生動地浮現(xiàn)在我們眼前。

1971年，91歲的陳垣離世，告別了他不舍的學生和家人。他將自己的全部遺產(chǎn)捐獻給了國家，包括四萬多冊藏書、上千件字畫、四萬元稿費……為了感謝陳垣的栽培之恩，啟功籌款在北京師范大學設立了“勵耘獎學助學金”（“勵耘書屋”是陳垣書屋的名字）。在《捐獻書》中啟功寫到：“我從21歲起，得識陳垣先生，從那時，受到陳老師的教導，直到陳老師去世，經(jīng)歷近40年，老師不但教導有關(guān)學術(shù)的知識，做學問的門徑，以至處事做人的道理，恩誼之深，是用簡單語言無法評述的……想到籌劃一筆獎學助學基金，定時贈給學習研究以至教學有卓越成果和需要資助的同學們、同志們，借此綿延陳老師的教澤，為祖國的科學教育培養(yǎng)更多的人才，或可以報恩師于萬一。”

正如啟功所言，陳垣先生為中國近現(xiàn)代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和進步，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的名字將永遠被世人銘記，他教書育人的精神也將世代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