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典籍漢英翻譯中的歧義消解策略?

楊曉斌

(臺州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臨海 317000)

0 引 言

《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對“歧義”的解釋是指語言文字具有“兩歧或多岐的含義,有兩種或幾種可能的解釋”?！捌纭钡谋玖x是指“岔道,偏離正道的小路”,引申為“不相同、不一致”,如“歧視”、“歧途”等。英語中與“歧義”對應(yīng)的詞是“ambiguity”。《劍橋英語詞典》對其的解釋: an example of/when something has more than one possible meaning and may therefore cause confusion.這也說明了“歧義”是“具有一種以上可能的含義并可導致含糊不清模棱兩可的意思”。“歧義”在任何種類的語言內(nèi)部、任何特定語言的不同時期或任何語言的使用者身上都有可能出現(xiàn),而且語用歧義既有可能發(fā)生在口頭會話中,又有可能存在于書面文字中,是語言交流中不可避免的一種現(xiàn)象,已經(jīng)引起了語言學界的極大關(guān)注。

我國學術(shù)界對書面歧義問題的研究動態(tài)從 4個方面簡要概括為:①在現(xiàn)代漢語歧義及消解措施研究的領(lǐng)域碩果累累;②從英語歧義結(jié)構(gòu)入手介入英漢翻譯的相關(guān)研究頗有成就;③對古代漢語歧義問題的研究已然展開但成果寥寥無幾;④對于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應(yīng)如何認識和處理歧義問題的研究幾乎還是空白。

回顧語言學界對歧義問題的研究,于曉日發(fā)現(xiàn):“近50年來的漢語歧義研究,主要在分類歸納歧義定義、歧義類型、歧義格式、歧義度、歧義分化等方面進行。[1]”至于英語歧義結(jié)構(gòu)與英漢翻譯的相關(guān)研究,外語界的學者意識到“研究歧義現(xiàn)象不僅對語言的理解、寫作、翻譯有著實際的意義,對語言學理論的發(fā)展也起重要作用。[2]”而對于古代漢語歧義的研究,可搜索到的文獻資料則屈指可數(shù),只有殷國光在《語言研究》上發(fā)表了一篇關(guān)于古代漢語歧義現(xiàn)象的文章,探討了句法歧義的性質(zhì)、產(chǎn)生原因、多義句式的分化等有關(guān)問題。他本人也覺得“這種探索僅僅是例舉性的、初步的。[3]”劉景春則重點研究了古代漢語在賓語省略的情況下可能產(chǎn)生的歧義現(xiàn)象及相應(yīng)對策[4]。

在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時代背景下,為了真正讓中國走向世界、讓世界了解中國,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典籍英譯這一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事業(yè)中來,卻無暇顧及典籍歧義結(jié)構(gòu)的漢英翻譯問題。這不僅是語言研究領(lǐng)域的一項空白,而且是文化傳播方面的一大缺憾。為此,本文擬從分析古代漢語歧義現(xiàn)象的形成機制入手,結(jié)合典籍漢英翻譯的具體實踐,探討典籍漢英翻譯過程中的歧義消解策略。

1 典籍歧義的形成機制

在典籍漢英翻譯過程中,有效消解歧義的前提是搞清楚典籍中歧義現(xiàn)象的形成機制,即有哪些具體的原因可能導致歧義,并以此研判在作為目的語的英語中是否產(chǎn)生歧義,以及如何有效地加以避免。典籍漢英翻譯實踐中,筆者發(fā)現(xiàn)導致歧義產(chǎn)生的 6個主要原因。

1.1 一詞多義導致選詞困難

一詞多義導致歧義的主要原因是古代漢語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非常普遍。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要想有效地避免歧義就必須注意了解該詞的本義、引申義、比喻義和假借義。比如,“道”的本義為“道路”,引申義可以有“方向、方法、道理”等;“爪牙”的本義是鳥獸的爪子和牙齒,比喻義是“得力的幫手或武士”,在現(xiàn)代漢語中多含貶義;在“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中,“父兄”是偏義復詞,指兄長;在“至莫夜月明”中,“莫”是通假字,同“暮”,其假借意義為“夜晚”。以象形詞“目”為例,其外邊輪廓象眼眶,里面象瞳孔,本意是“眼睛”,但不同的引申義要求譯者從詞語的層面仔細加以分辨并相應(yīng)地選擇不同的譯法。

1.2 古今異義形成翻譯陷阱

古今異義是指詞義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社會的變化而變化,主要包含詞義的擴大或縮小、詞義的轉(zhuǎn)移、詞義的弱化或強化、感情色彩的改變等幾種情形。典籍漢英翻譯時,要注意區(qū)分這類詞語的古今涵義差異。比如,“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中“阿姨”的古義是“母親”,現(xiàn)在通常是晚輩對女性長輩的敬稱,屬于詞義擴大;古代的“臭”即可表示好氣味和壞氣味,現(xiàn)在只表示壞的氣味,屬于詞義縮小;“涕”在古代指眼淚,現(xiàn)在指“鼻涕”,屬于詞義的轉(zhuǎn)移;“怨”的古義表示“仇恨、懷恨”,現(xiàn)在弱化表示“埋怨、責備”;而“誅”的古義只是“責備”,后來強化為“殺戮”;“卑鄙”的古義是“地位低,見識淺”,屬于中性詞,現(xiàn)在表示品德壞,有貶義色彩。

1.3 詞類活用產(chǎn)生異常表達

詞類活用是指某些實詞在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臨時具有的某種新的語法功能。這種語法功能與現(xiàn)代漢語明顯不同,典籍漢英翻譯時要把現(xiàn)代漢語的一般用法和現(xiàn)代英語的語法規(guī)則結(jié)合起來考慮。詞類活用主要包括名詞作狀語,如:“其一犬坐于前”;名詞作動詞,如:“鞭數(shù)十”;名詞意動用法,如:“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名詞使動用法,如:“忿恚尉”;動詞作名詞,如:“雖乘奔御風”;動詞使動用法,如:“項伯殺人,臣活之”;動詞意動用法,如:“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動詞為動用法,如:“是使民養(yǎng)生喪死無憾”;形容詞作名詞,如:“披堅執(zhí)銳”;形容詞作動詞,如:“親賢臣,遠小人”;形容詞使動用法,如:“明月別枝驚鵲”;形容詞意動用法,如:“不遠千里”;數(shù)詞活用,如:“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等。

1.4 不定組合造成異構(gòu)同形

不定組合造成異構(gòu)同形是指句式內(nèi)部組合關(guān)系不確定導致異構(gòu)同形并有可能因此形成歧義結(jié)構(gòu)。在這樣的結(jié)構(gòu)中,動詞后面跟有 A個名詞,既可以構(gòu)成雙賓語結(jié)構(gòu),也可以構(gòu)成單賓語結(jié)構(gòu),即動詞后面的第 1個名詞擔任第 2個名詞的定語。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尤其要根據(jù)原著含義對動詞的用法加以區(qū)分。例如,魯國國君說“一人者好分人財”的本意是說他的“一個兒子喜歡分給人財物”,即“把財物分給別人”,但依據(jù)古代文言文的語法規(guī)則,也可以理解為“分人的財物”。這樣就很容易產(chǎn)生歧義,需要根據(jù)原文的語境加以推定。類似的還有“飲趙盾酒”,該句字面上既可以理解為“給趙盾喝酒”又可以理解為“喝趙盾的酒”,但原著的意思是“晉靈公賜給趙盾酒喝”,漢英翻譯時對于此類問題就需要特別小心。

1.5 詞序變動帶來理解障礙

詞序變動帶來理解障礙的問題主要是指詞序的變動造成了主謂結(jié)構(gòu)與兼語式的同形,但在理解上卻容易引發(fā)歧義。這種結(jié)構(gòu)的典型模式是“主語+請+動詞”,實踐中可能因情況不同而變成主謂句或兼語式。例如,“王請度之”字面上可以理解為“王請求考慮它”或“請王考慮它”。如果理解為“王請求考慮它”,漢英翻譯時就要按主謂結(jié)構(gòu)來處理;如果理解為“請王考慮它”,翻譯時就應(yīng)該按照兼語式的規(guī)范來進行,使用動詞不定式。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借助于虛詞或語序調(diào)整的方法可以使原本隱藏的語法層次和關(guān)系明朗化。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倒裝語序,如賓語前置(如“古之人不余欺也”)、定語后置(如“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狀語后置(如“貧者語于富者曰”)、主謂倒裝(如“豐年留客足雞豚”)等。

1.6 成分省略致使語義混淆

古代漢語中成分省略的情況普遍存在,不但會影響現(xiàn)代人準確理解古文原著的含義,也會由此引發(fā)歧義給典籍漢英翻譯帶來相當?shù)睦щy。中國典籍經(jīng)常省略的成分包括主語的省略,如“廉頗為趙將,(廉頗)伐齊,大破之”;謂語的省略,如“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不善者而改之”;賓語的省略,如“項伯亦拔劍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項莊亦不得擊(沛公)”;介詞的省略,如“今以鐘磬置(于)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焉”。要特別注意的是,介詞賓語省略以后該介詞可能和其他詞構(gòu)成形式上的雙音節(jié)詞而引發(fā)歧義。例如,“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中的“以為”實際上是“以…為”的意思。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對于原著中的省略成分首先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然后確定作為目的語的英語文本是應(yīng)該相應(yīng)省略還是補全被省略的成分,從而以確保譯文的準確。

2 典籍英譯的歧義消解

明白了典籍歧義的形成機制,便可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對癥下藥。那么如何消解上述歧義引發(fā)的翻譯問題,則需要從語用學、認知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的多個角度加以全面審視和綜合權(quán)衡,在用詞、造句、文法等方面進行全面的調(diào)試。

2.1 尊重原著本意,準確篩選詞語

選擇詞匯是準確翻譯的首要任務(wù)。首先,譯者應(yīng)該吃透原文詞語的基本含義和引申意義,其次,要注意區(qū)分詞義的古今差異并找準特定詞語在譯入語中的對應(yīng)詞語。

例1 萬年廉平,內(nèi)行修,然善事人,賂遺外戚許、史,傾家自盡,尤事樂陵侯史高。(《漢書?陳萬年傳》)

班固寥寥數(shù)語刻畫了陳萬年這樣一個投機人物的形象。陳善于巴結(jié)鉆營,曾經(jīng)送錢財去買通皇帝的親戚許家和史家,對最有權(quán)勢的樂陵侯史高更是百般逢迎,把全部家財都賠進去了。原文中“傾家自盡”的“自盡”,和現(xiàn)代漢語中的“自盡”意思不同,是非常容易導致歧義的同形詞語,漢英翻譯時應(yīng)高度尊重原文含義,不能將兩者混淆。筆者試譯為:Chen Wannian,extremely flattering and selfseeking,depleted almost all his personal assets to ingratiate himself with the Xus and the Shis,relatives of the royal family,and in particular,buttered up Shigao,Marquis of Laoling.

例2 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史記?廉頗藺相如傳》)

原文提到趙王在大兵壓境的情況下想重新起用廉頗領(lǐng)兵打仗,便派使者前往探視。使者因被敵國收買,便丑化廉頗將軍“雖然老了,吃飯還行,可是和我坐在一起,不一會就拉了幾次屎。”原文中的“矢”系通假字,同“屎”。由于“矢”的基本含義是“箭”,加之廉頗為了顯示自己寶刀不老已經(jīng)披掛上馬,所以,現(xiàn)代人很容易以為“頃之三遺矢”是“立刻放了三支箭”。楊憲益等將“遺矢”譯為“relieve himself”,非常委婉,值得借鑒: Though old,General Lian Po still enjoys his food.But in the short time I was with him,he went out three times to relieve himself[5]679.

2.2 依照英語文法,相應(yīng)改變詞形

典籍漢英翻譯歷經(jīng)古代漢語轉(zhuǎn)換成現(xiàn)代英語的全部過程,需要借助語內(nèi)翻譯和語際翻譯兩個手段來實現(xiàn)作為源語的古代漢語到作為目的語的現(xiàn)代英語的成功轉(zhuǎn)換,這就決定了詞語作為翻譯的基本單位務(wù)必進行高度靈活的詞形變換。

例3 某惡鼠,破家求良貓。厭以腥膏,眠以氈 。(《耳食錄?世無良貓》)

原文意思是說有個人十分討厭老鼠,他花費許多家資弄來一只好貓。用鮮美的魚肉去喂貓,用棉墊毯子給貓睡。貓過著很安逸的生活,都不去捕鼠了,甚至與老鼠一塊玩樂,因此老鼠鬧得更兇了?！皡挕钡囊馑际恰拔癸枴?但現(xiàn)代漢語中的“厭”并不具有這層意思,容易引發(fā)歧義。原文用詞非常靈活,突顯了“惡鼠”與“破家求良貓”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并進一步使用“厭以腥膏,眠以氈 ”進行動作描寫。漢英翻譯時,按照重構(gòu)目的文本的要求,可用分詞短語來展示“厭以腥膏”和“眠以氈 ”這一系列的動作,使得文筆更為細膩。筆者試譯為:A man hated rats very much,so he managed to get a cat at great costs,feeding it with fresh fish and allowing the cat to sleep on the blanket.

例4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鬃有?。(《論語?微子第十八》)

齊國人贈送了一些歌女給魯國,季桓子接受了,三天不上朝?？鬃佑谑请x開了。原文語氣平靜和緩,僅僅17個字就把一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也正因為如此,在沒有標點的古代文言文中,如果“齊人歸女樂”被句讀為“齊人歸,女樂”“齊人歸女,樂”則是不折不扣的歧義句了。韋利的英譯為:The people of Qi sent to Lu a present of female musicians,and Ji Huan accepted them.For three days no court was held,whereupon Master Kong left Lu[6]209.該譯文整體上適應(yīng)英語文法,變通翻譯“三日不朝”等句,頗有可取之處。其中“present”一詞較為傳神。但他將“女樂”譯為“female musicians”,顯得“樂”過于職業(yè)化,不如譯為“sing-song girls”;“孔子”作為專有名詞譯為“Master Kong”不夠大眾化,建議使用“Confucius”這一廣為接受的譯名。

2.3 利用句法手段,重組譯文語序

現(xiàn)代漢語同古代漢語相比,在句法上的差異非常巨大,而現(xiàn)代英語同現(xiàn)代漢語相比,句法差異就更加突出了。在典籍漢英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需要對古代漢語、現(xiàn)代漢語、現(xiàn)代英語在句法特征方面加以全面比對,突破原文句法的約束并重構(gòu)譯文的語序。

例5 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 (《荀子?勸學》)

這句話中容易引發(fā)歧義的地方有二:一是用詞,二是語序。譯者在用詞方面需要明確的是,此處“爪牙”和“黃泉”的含義完全有別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爪牙”和“黃泉”;語序方面需要注意的是,“爪牙之利”和“筋骨之強”屬于名詞和作為修飾語的形容詞之間的語序問題,與現(xiàn)代漢語中形容詞后面緊跟名詞的語序相反。這句話的含義是:蚯蚓沒有銳利的爪子和牙齒,也沒有強鍵的筋骨,卻能夠向上吃到泥土,向下喝到泉水,原因就在于其用心專一,有毅力。漢英翻譯時,需要重組譯文語序,方可展示“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與“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的巨大反差。筆者試譯為:The earthworm has no sharp teeth or claws,no strong muscles or bones,yet he can enjoy not only the surface soil but also the underground water only because of his persistence and attentiveness.

例6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詩經(jīng)?國風》)

原文的意思是:翠綠繁茂的桃樹啊,花兒開得紅燦燦。這個姑娘嫁過門啊,定使和順又美滿。詩人采用起興的手法,描繪桃花盛開的美景,贊美就要出嫁的姑娘,遐想未來的幸福?！疤抑藏?灼灼其華”是典型的主謂倒裝句式,漢英翻譯不僅要再現(xiàn)姑娘的容貌美,而且要展示原文的意境美。為求表達效果,可以不拘一格。許淵沖和汪榕培兩位教授分別采用感嘆句和介詞短語給出了風格迥異的譯文,可以從不同的視角展現(xiàn)原作的風貌。許淵沖的譯文是: The peach tree bears so red;How brilliant are its flowers/The maiden’s getting wed/Good for the nuptial bowers[7]7!汪榕培則譯為: The peach tree stands wayside/with blossoms glowing pink/I wish the pretty bride/Affluence in food and drink[8]16.原著共分 3段,借用桃樹的“花”、“果”、“葉”,分別象征女子的容貌美麗、生活殷實、天長地久。

2.4 根據(jù)表達需要,增補省略信息

中國典籍的博大精深與其言簡意賅的行文風格密切相關(guān),而古代漢語之所以能夠以相對較少的篇幅來承載和傳遞較多的信息就在于其對省略手法的廣泛運用。典籍英譯的過程中,如果不補充被省略的信息可能影響目的讀者的理解。

例7 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國與役處。(《戰(zhàn)國策?燕一》)

針對燕昭王求士復國的詢問,郭隗先生提出了如何對待賢士的個人意見:成就帝業(yè)的人就像對待自己的老師一樣與賢士相處,成就王業(yè)的人就像對待自己的朋友一樣與賢士相處,成就霸業(yè)的人就像對待自己的臣子一樣與賢士相處,亡國之君只能像對待仆役小人一樣與賢士相處。這段話的言外之意是說越賢明的君王就越能招致才高的賢人,要是不能尊重賢人,賢人便都會離去。從結(jié)構(gòu)上看,這么4個結(jié)構(gòu)類似的句子均屬于帶兩個狀語的主謂句。以“帝者與師處”為例來分析,該句中 “帝者”作主語,“與 (賢士 )”和“(像 )師 (那樣 )”作狀語 ,“處”作謂語。可見,如果將原文理解為“成就帝業(yè)的人與老師相處,成就王業(yè)的人與朋友相處,成就霸業(yè)的人與臣子相處,亡國之君只能同仆役小人相處”則可形成歧義并導致誤譯。另外,“帝者”、“王者”和“霸者”極具中國歷史文化色彩,漢英翻譯時要加以區(qū)分。筆者試譯為: As to getting along with the sages,emperors treat them like their teachers,kings treat them like their friends,overlords treat them like their ministers,but the rulers having lost their empires treatthem only like their servants and snobs.

例8 然則小國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眾,弱固不可以敵強。(《孟子?梁惠王上》)

原文中的“可以”實際上包含了能愿動詞“可”和介詞“以”,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雙音節(jié)合成詞的詞素,因此最易引發(fā)歧義,讓人誤以為“可以”是一個助動詞。因為,介詞“以”后面省略了賓語,和前面的“可”合起來恰好和現(xiàn)代漢語的“可以”同形異構(gòu)。孟子的意思是說:既然這樣,那么小國本來就不可以(此)抵擋大國,人數(shù)少的本來就不可以(此)抵擋人數(shù)多的,勢力弱的本來就不可以(此)抵擋勢力強的。這句話的基本意思是“小不敵大、寡不敵眾、弱不勝強”,但如果要完整、全面?zhèn)髯g原文信息,就有必要增補原文省略的信息。趙甄陶的英譯對此做了簡潔處理,可供參考:This serves to show that the small can not cope with the big,the few can not cope with the many,and the weak can not cope with the strong[9]21。

3 結(jié) 語

綜上所述,歧義現(xiàn)象是普遍存在于任何種類語言中的客觀語言現(xiàn)象。由于歷史文化的變遷、語言本身的演變、具體運用的環(huán)境以及語言使用者的個體差異等多重因素,古代漢語較之現(xiàn)代漢語更容易產(chǎn)生語用方面的歧義,這給典籍漢英翻譯工作帶來更大的困難。為了正確處理典籍英譯中的歧義問題,譯者首先應(yīng)該明確認識到古代漢語在古代人與現(xiàn)代人之間、中國人與外國人之間承載文化精華,促進文明發(fā)展的作用。其次,需要細心從語用學、認知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的角度洞察歧義的形成機制,尤其要重視由一詞多義、古今異義、詞類活用、異構(gòu)同形、詞序變動以及成分省略等情況導致的歧義現(xiàn)象。最后,順應(yīng)現(xiàn)代漢語同古代漢語一脈相承的內(nèi)在關(guān)系并適應(yīng)現(xiàn)代英語的文法要求,通過精選對應(yīng)詞匯、準確變換詞形、靈活重組語序以及增補省略信息等有效手段,消除歧義,精雕細琢,使得目的語文本在尊重原文意思的基礎(chǔ)上,實現(xiàn)信達雅的高標準、高境界。

[1]于曉日.近五十年來漢語歧義研究綜述 [J].欽州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4(3):56-59.

[2]沈家煊.英語中的歧義類型[J].現(xiàn)代外語,1985(1):26-35.

[3]殷國光.古代漢語句法中的若干歧義現(xiàn)象 [J].語言研究,1984(2):50-56.

[4]劉景春.古代漢語賓詞省略歧義現(xiàn)象研究 [J].佳木斯教育學院學報,1993(3):53-58.

[5]楊憲益.史記選(英文版)[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

[6]韋利.論語:漢英對照 [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

[7]許淵沖.詩經(jīng):漢英對照 [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9.

[8]汪榕培.英譯詩經(jīng)?國風[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9]趙甄陶.孟子:漢英對照 [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