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起伏伏留學潮

小芭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辖肌队巫右鳌?/p>

這時，我的心變成了一只風箏，

風箏的線繩就在媽媽手中?！持浮哆@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說到出國留學，說到海外游子，不知為何，我總會想起這兩首詩里的句子，雖然這兩首詩都不是為留學而作。當父母想盡辦法把孩子送到國外，當孩子背起行囊背井離鄉(xiāng)，他們的心情是如詩中寫的一樣傷感，還是為了終于走出國門而欣喜若狂？像上海這樣的都市，由于獨生子女的關系，孩子出國后又留下了多少寂寥的“空巢”家庭？這一切，似乎都無法阻止一波又一波的留學熱潮。

最早的留學熱可以一直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初，從噩夢中蘇醒的中國人開始了對出國留洋的渴望，當時任何海外關系都會被當作出國的希望。美國是第一選擇。最先出國留學的是一批大學或者研究所的學者，他們中不少人一開始以訪問學者的身份赴美，久而久之就留在那邊，轉為學生攻讀博士學位了，這多少有點非正常手段的留美使得他們這一代人大多成就有限。由于那時國人的經(jīng)濟收入與美國的消費水平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那時候聽到最多的就是洗盤子打工掙學費的故事了。與此同時，公派留學生開始慢慢多起來，公派一般是要求回來報效祖國的，但更多人選擇違反協(xié)議，留在美國或者從其他國家轉至美國繼續(xù)深造和工作。著名經(jīng)理人唐駿的經(jīng)歷可以視作當時留學生的一個典型例子，他在1985年獲得公派日本留學的機會，又在1990年趁赴美參加國際會議的機會滯留美國，開始他的留美生涯。

到80年代末，公派留學生逐漸淡出，自費出國留學漸漸成為主流，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是中國大陸的又一波留學熱潮。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一個重點高中里面，幾乎2/3的學生都在讀托福、考托福，準備出國。美國的考試遴選政策在普通市民看來相對公平，你不需要搞關系弄公派名額，也不需要很多錢來支付學費，只要你有才，考到足夠的分數(shù)，就能獲得全額獎學金赴美留學，改變命運。那時的留學與今日不同，幾乎沒有家庭可以負擔孩子高昂的學費，如果你申請不到全額獎學金，即使拿到一些大學的offer，也只能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許多人為了全獎只能放棄半獎的常青藤名校，到遜色一籌的大學就讀。

然而，隨著美國對華政策的改變，移民政策的收緊，赴美學生簽證的拒簽率開始大大提高，據(jù)說整個90年代平均在50％上下，但在90年代早中期可能更低一點。以筆者高中畢業(yè)的1993年為例，原先托福成績580也能申請到學校并且獲得簽證，這時候基本上要過600分才有可能申請到全獎，而如果不是全獎，則都會被拒簽，有時候連差一點的學校的全獎都會遭遇拒簽。到后來，流傳著的赴美留學門檻非常高——必須是名校的全獎才能保證不被拒簽，美其名曰：美國需要最優(yōu)秀的人才。在這種情況下，當年一個班級雖然有一半的同學在讀托福，但最后赴考的不多，而留學成行的更是一個都沒有。因為名校全獎不僅要求托福高分，更要求數(shù)理化成績優(yōu)異，如果有省市級或者全國競賽獎項，才是最好的砝碼。比如當年被哈佛錄取拿到全獎的邵亦波（后來學成歸來創(chuàng)立了易趣網(wǎng)）就是上海華師大二附中的高材生，曾多次獲得全國數(shù)學競賽一等獎，當年他的全獎赴美也是轟動一時的新聞。不過，這畢竟是鳳毛麟角，更多人留學夢碎，一些學生因為讀英語考托?；膹U了學業(yè)，卻屢遭拒簽，不得不調(diào)轉頭來復讀高三課程，在國內(nèi)上大學。

然而，那些留學夢想并沒有在這些人的心中熄滅，4年后，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幾乎都卷土重來，為出國讀研而奮斗。90年代后期，赴美讀研取代讀本科成為主流，除了托福成績，讀研還需要考GRE（文科和理科）或者GMAT（商科），像復旦生化系這種國外科研條件明顯占優(yōu)勢的科系，一屆學生80%以上都出國了。另一方面，有些大學畢業(yè)生在工作一兩年后也加入留學大潮，MBA學位就是這樣從國外一路流行到國內(nèi)的。

也是在這個時期，除了美國，香港和加拿大成為另外兩個海外留學重鎮(zhèn)。香港回歸以后，由于政策上的開放，它的高校優(yōu)質(zhì)師資和條件吸引了眾多內(nèi)地的本科生，除了讀研，還出現(xiàn)了本科交流生的案例。加拿大則是以優(yōu)惠的移民政策引來國人的注意，不少人移民以后選擇繼續(xù)留學深造，還有的以此為契機輾轉到北美的另一地——美國。以加拿大駐北京大使館留學簽證為例，1997年學生簽證申請案1921個，獲簽率35％；1998年申請案3361個，獲簽率55％；1999年申請案9319個，獲簽率59％；2000年申請案12000多個，獲簽率59％。申請數(shù)和獲簽率都是逐年上升的。

2000年以后，特別是9·11之后，美國又一次收緊移民政策。這也給了另外一些瞄準教育經(jīng)濟的國家以機會，歐洲英、法、德等國，以及新西蘭、澳大利亞等英聯(lián)邦國家都加入了中國的留學市場。英國和英聯(lián)邦國家的優(yōu)勢在語言，中國學生的第一外語大多是英語，只是從考托福變?yōu)榭佳潘级?；德國的?yōu)勢在于免學費政策；法國則申請相對容易，而且學費生活費也比較便宜……中國經(jīng)濟實力的上升和普通老百姓經(jīng)濟收入的改善，使得留學不再是少數(shù)尖子生才能實現(xiàn)的夢想。一些國家把教育當成一門生意，入學門檻較低，國內(nèi)很多富裕的家庭，出錢把子女送到國外留學。一批留學中介機構應運而生，只要支付一筆錢，學生就像流水線上的部件，被送往國外。很多國家的拒簽率相當?shù)?，國外教育機構開始爭奪中國生源。

2005年前后，隨著包括美國在內(nèi)的西方國家進一步開放教育市場，簽證變得相對容易。留學生趨于低齡化，很多學生從出國讀研轉為出國讀大學，甚至出國讀高中。資料顯示，2010財政年度，美國在中國大陸簽發(fā)學生簽證(F-1)11.38萬個，占全球的1/6，而且學生簽證通過率高達85%以上。2009財年美國給中國大陸頒發(fā)了8.18萬個學生簽證，2008財年為5.63萬個，2007財年簽發(fā)了 5.15萬個，又比2006財政年度增加40%。可見，中國正在掀起新一波留學美國的高潮。

與這波出國熱同步的是歸國浪潮。由于全球金融危機，國外經(jīng)濟形勢普遍疲軟，就業(yè)率不高，因此學成回國成了留學生另一個選擇。與最初一批留學生即使打零工也要留在國外不同，新一代的年輕學子更注重身份地位和生活質(zhì)量，選擇更多元，如果在國內(nèi)可以找到滿意的工作，很多人都愿意回到故土，海歸人數(shù)逐年增加。根據(jù)教育部以及中國統(tǒng)計年鑒提供的數(shù)據(jù)，從1978年—2010年，中國大陸出國留學人數(shù)約達190.54萬人，共有63.22萬留學人員學成后選擇回國發(fā)展。而到2009年為止海歸人數(shù)還只有49.74萬人，2008年為止是39萬人，2007年為止31.97萬人。

海歸人數(shù)的上升與這一代留學生普遍是獨生子女也有關系，有些孩子出國留學還要媽媽陪讀的例子并不少見，吃苦、獨立的意向比較弱。另一方面，出國留學獲益很多，但也有損失，其中最大一點就是與父母親人的分離，待到學成，留在海外的子女也很難擔負起照顧父母的責任。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是多么令人心酸無奈啊，如果說選擇留下是為了下一代，那么選擇回歸則更多體現(xiàn)為了上一代的親情。

如今，很多家長把越來越小的孩子送進留學隊伍中，也許是鐵了心要他們在海外扎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