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髡、耐、完是秦漢時期的刑名,但是關(guān)于其適用對象、刑罰如何執(zhí)行以及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問題,近百年來的法律史研究中始終存在爭議。本文以秦漢時期的傳世文獻與出土文獻為研究文本,提出髡、耐、完三個刑名之間的區(qū)別。髡刑從其產(chǎn)生至秦漢時期完成了從勞役刑到勞役附加刑的轉(zhuǎn)變,耐刑在量刑輕重上與耐為隸臣妾相當(dāng),“完”字本身意為保留身體的完整,有時也作“完為城旦舂”的省略語。東漢以后髡、耐、完刑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成為勞役刑的通稱,至隋以后為徒刑所取代。
關(guān)鍵詞:秦漢;髡刑;耐刑;完刑;城旦舂
秦漢史籍中經(jīng)常將髡、耐、完三者并提,但是由于對史料理解的分歧以及史籍記載中的矛盾之處,對于髡、完、耐刑之間的關(guān)系歷來存在較大的爭議。目前學(xué)術(shù)界對此問題的研究主要形成了以下5種觀點。第一種觀點以沈家本、程樹德為代表,認(rèn)為髡與耐不同,而耐即是完。1第二種觀點認(rèn)為耐刑是剃去鬢鬚而保留頭發(fā),髡刑則是剃光頭發(fā)和鬢鬚,髡即為完。2第三種觀點認(rèn)為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完的涵義并不一樣:先秦至漢初,完相當(dāng)于髡;而漢文帝以后,完又相當(dāng)于耐。3第四種觀點認(rèn)為秦代完為耐,文帝以前完為耐或髡,文帝以后完是不加肉刑、髡刑的意思。4第五種觀點認(rèn)為髡、完、耐三者之間互不相同。5前輩學(xué)者的研究成果留下很多啟示,但也有一些值得商榷之處,特別是結(jié)合張家山漢簡的內(nèi)容,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許多問題還需要重新詮釋。
一、髡刑——從勞役刑到勞役附加刑的轉(zhuǎn)變
目前法律史學(xué)界普遍將髡刑視為一種剔去頭發(fā)或剔去頭發(fā)和胡須的一種刑罰。筆者認(rèn)為,這種說法是值得商榷的,髡在文字意義上確是剃發(fā)的意思,《說文解字》中對髡的解釋是“髡,剃發(fā)也”。6《左傳#8226;哀公十七年》記載了這樣一件事,“(衛(wèi)莊公)見己氏之妻發(fā)美,使髡之,以為呂姜髢”。7衛(wèi)莊公看見別人妻子的頭發(fā)很漂亮,就命人將她的頭發(fā)剪下來,給自己的夫人呂姜作為假發(fā)。但髡刑作為一種刑罰來說,卻并不僅僅是剔去頭發(fā)。
史籍中對髡刑這一刑名的記載最早見于《周禮》?!吨芏Y#8226;秋官司寇》云:“髡者使守積”, 鄭玄注曰:“髡者,必王之同族。不宮者,宮之為翦其類,髡頭而已。守積,積在隱處宜也?!?鄭玄認(rèn)為髡刑最初為宮刑的替代刑,只適用于貴族。但是受到髡刑的人同時還要服勞役,即“守積”?!段墨I通考#8226;刑考一》也說:“髡者使守積”,鄭眾注云:“髡當(dāng)為完,謂居作三年,不虧體也?!惫们也徽擏张c完的關(guān)系如何,鄭司農(nóng)之注是注前代還是注當(dāng)世,也都說明在他看來髡刑不僅僅是毛發(fā)刑,它從本質(zhì)上講是一種勞役刑。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髡刑最初作為一種看守倉庫物資的勞役刑,實際上在勞役刑體系中還是比較輕微的,與后世的勞動強度相比要輕松得多。
秦代髡刑的具體情況已很難做出確切的考證,秦史資料中不見有單獨適用髡頭的記載,《睡虎地秦墓竹簡》中也未見髡刑。盡管如此,我們認(rèn)為秦代一向輕罪重刑,不太可能有僅剃去頭發(fā)的刑罰。秦代服修筑城墻這種勞役的囚徒是需要髡頭的,《太平御覽#8226;刑法部》引《風(fēng)俗通》云:“秦始皇遣蒙恬筑長城,徒士犯罪(亡)依(止)鮮卑山,后遂繁息,今皆髡頭衣赭,亡徒之明效也?!?此時髡頭已不再是宮刑的替代刑,讓囚徒髡頭穿赭衣的目的是醒目,防止其逃跑。秦始皇下“焚書令”也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如淳曰:“《律說》‘論決為髡鉗,輸邊筑長城,晝?nèi)账趴芴?,夜暮筑長城’。3按照如淳的解釋,秦代黥為城旦者,皆要髡鉗,即剃發(fā)并戴囚具,白天偵視邊防動靜,晚上修筑長城。故而,筆者認(rèn)為,髡刑發(fā)展到秦代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有兩方面,一方面它從勞役刑這種主刑演化為其他勞役刑的附加刑,是其他勞役刑的加重形式;另一方面勞動的強度也有了極大的增加,從事的是修筑城墻這種高強度的體力勞動。
漢承秦制,漢法中仍無單獨適用髡者,皆曰髡鉗,是髡鉗城旦舂的簡稱。髡鉗城旦在文帝進行肉刑改革以后才產(chǎn)生,下文中將會論及。勞役刑中以城旦舂最重,髡鉗城旦舂為城旦舂的加重刑。至今為止尚未見其他勞役刑如鬼薪白粲、隸臣妾等加髡鉗的情況,似只有城旦舂可附加髡鉗。不僅如此,漢代的勞役刑是有一定期限的,如淳曰:“城旦,四歲刑”,4漢衛(wèi)宏撰《漢官舊儀》載髡鉗城旦舂為五年,完為城旦舂四年。5不論髡鉗城旦舂的期限是四年還是五年,并不影響其作為勞役刑的性質(zhì)。但是與秦代不同的是,很有可能漢代服勞役刑的囚徒并非皆要髡頭,有些囚徒是“不髡”的,正如《史記》索隱引江遂曰:“漢令稱完而不髡曰耐。”6雖囚徒不必全部髡頭,但奴婢卻是要髡頭的。《史記#8226;季布列傳》:“乃髡鉗季布,衣褐衣,置廣柳車中,并與其家僮數(shù)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7季布為躲避劉邦追捕,喬裝成奴婢,與其他奴婢一樣,要髡頭衣赭。季布的身份為奴婢而非囚徒,故而此處所言“髡鉗季布”之“髡鉗”并非是一種刑罰。再如,漢九年趙王張敖被告謀反,在被詔捕至長安的路上,趙王相貫高與客孟舒等十余人“皆自髡鉗,為王家奴”,8隨王至長安。
綜上,至少在漢代學(xué)者看來,髡刑最初是一種有固定期限的勞役刑,為宮刑的替代刑。秦漢史料中也未見單獨適用髡頭的記載。《周禮》云:“髡者使守積”,說明在《周禮》成書的年代髡刑還只是較為輕微的勞役刑,只需從事看守物資這樣較輕的勞役即可。而后髡頭替代刑的性質(zhì)發(fā)生改變,不再只適用于貴族,演變?yōu)閯谝壑系母郊有獭?/p>
二、耐刑——與耐為隸臣妾相當(dāng)?shù)膭谝坌?/p>
對耐刑的性質(zhì),各種記載多有出入。自沈家本以來,大致形成了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rèn)為,耐刑就是完刑,即兩種刑罰都是剔去鬢鬚而保留頭發(fā)。持這種看法的占大多數(shù),包括程樹德以及現(xiàn)在中國大陸地區(qū)出版的大部分《中國法制史》教材。另一種觀點將耐刑與完刑相區(qū)別,認(rèn)為耐刑不等于完刑,耐刑是剃去鬢鬚而保留頭發(fā),完刑則是剃光頭發(fā)和鬢鬚,完刑實際為髡刑,持這種觀點的代表是蔡樞衡先生。
(一)“耐”字的本義
耐刑具體產(chǎn)生于何時已不可考,但秦漢的文獻中有關(guān)于耐刑的記載,且已發(fā)展為一種較為成熟的刑罰。“耐”字古寫為“耏”,左邊均為“而”字。《說文解字》云:“而,須也?!倍斡癫米⒃唬骸邦a毛也,象毛之形。”1右邊從刂、從寸,意為以刀剔去鬢鬚。作為一種刑罰,耐刑與髡刑常常被并提,應(yīng)劭曰:“輕罪不至于髡,完其耐鬢,故曰耐?!?許慎在《說文解字》中也說:“耐,罪不至髡也”。3漢代以后,耐刑的刑名逐漸被廢除,對耐刑性質(zhì)的認(rèn)識開始逐漸模糊。唐人作《禮記正義》將耐刑釋為:“古者犯罪,以髡其須,謂之耐罪,故字從寸,寸為法也,以不虧形體,猶堪其事,故謂之耐?!?清人段玉裁作《說文解字注》,“耐之罪輕于髡,髡者剔其發(fā)也,不剔其發(fā),僅去須鬢,是曰耐”。5仍將耐釋為保留頭發(fā),僅剔去鬢鬚的刑罰。
(二)耐刑的性質(zhì)
目前,學(xué)術(shù)界一般認(rèn)為耐刑是比髡刑輕一等的刑罰,髡刑是剔去頭發(fā),而耐刑保留頭發(fā),僅剔去鬢鬚。6但是如果僅這樣理解耐刑似乎僅流于對“耐”字表面的理解。而部分日本學(xué)者則認(rèn)為,“耐”并非刑罰的具體稱謂,而是一類刑罰即不施肉刑、較附加肉刑的勞役刑輕的勞動處罰的總稱。7筆者認(rèn)為耐刑不僅僅是剔去胡須的毛發(fā)刑,而應(yīng)當(dāng)與髡刑一樣是一種勞役刑。但其并不是所有勞動處罰的總稱,因為耐刑在整個勞役刑體系中明顯輕于城旦舂,從其適用的罪名和刑罰的輕重上看,其大體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
如前所述,既然秦漢時期髡刑并非是僅僅剃去頭發(fā)的刑罰,那么耐刑也不應(yīng)當(dāng)僅僅是剃去須鬢的刑罰,否則的話二者的輕重比將嚴(yán)重失調(diào)。筆者認(rèn)為耐刑并非是一個獨立適用的刑罰,它既可以如同髡刑一樣作為勞役刑的附加刑,同時史籍中單獨出現(xiàn)的“耐”,其輕重亦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具體論之,理由如下:
第一,耐刑可以作為勞役刑的附加刑。秦漢時期的勞役刑有城旦舂、鬼薪白粲、隸臣妾、司寇、侯五種。通過對秦簡的考察發(fā)現(xiàn),這五種勞役刑均可附加耐。如耐為城旦,龍崗秦簡第129簡記載了對收繳田租違法行為的懲治性規(guī)定:“人及虛租希(?。┏陶?,耐城旦舂?!?耐為鬼薪:《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葆子□□未斷而誣告人,其罪當(dāng)刑城旦,耐以為鬼薪鋈足?!c葆子之謂殹(也)?!?耐為隸臣妾:《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司寇盜百一十錢,先自告,可(何)論?當(dāng)耐為隸臣,或曰貲二甲。”10耐為司寇:《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當(dāng)耐司寇而以耐隸臣誣人,可(何)論?當(dāng)耐為隸臣?!?1耐為侯:《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雜抄》:“為(偽)聽命書,法(廢)弗行,耐為侯(候)?!?2可見,耐刑是可以作為勞役刑的附加刑的。當(dāng)它作為勞役刑的附加刑時,其內(nèi)容應(yīng)當(dāng)是“耐”字的本義,即在勞役刑之上附加剃去須鬢的刑罰。
第二,當(dāng)耐刑獨立出現(xiàn)時并非僅是剃去須鬢的刑罰。秦簡中也有耐刑獨立出現(xiàn)的情況。如《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雜抄》:“分甲以為二甲蒐者,耐”;13“軍新論攻城,城陷,尚有棲未到戰(zhàn)所,告曰戰(zhàn)圍以折亡,叚(假)者,耐”。14以睡虎地簡為例,單獨出現(xiàn)耐的地方有十處,分別適用于軍事指揮犯罪、申報軍功弄虛作假、盜竊罪、傷害罪、逃避服役、偷蓋縣丞官印逃往六種
犯罪行為。這六種犯罪行為都是較為嚴(yán)重的犯罪行為,不可能僅處以剃去須鬢的刑罰。比如其中規(guī)定在祭祀未完成時盜竊祭祀用的祭品,即使所得贓款不足一錢,也要處以刑罰,“祠固用心腎及它支(肢)物,皆各為一具,一(具)之臧(贓)不盈一錢,盜之當(dāng)耐?!?從此處的內(nèi)容看,似乎是處以耐刑,但是,《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同樣也很清楚地記載,盜“不盈二百廿以下到一錢,(遷)之”。2即盜竊一錢以上至二百二十錢以下就要處以遷刑,那么盜竊祭祀用品這樣情節(jié)更惡劣的行為如果僅處以剔去須鬢的刑罰不免輕重失當(dāng),也不符合秦代輕罪重罰的一貫原則。再如,《二年律令#8226;具律》第119簡規(guī)定: “贖死,金二斤八兩。贖城旦舂、鬼薪白粲,金一斤八兩。贖斬、府,金一斤四兩。贖劓、黥,金一斤。贖耐,金十二兩。贖千(遷),金八兩?!?從這一條簡文可以看出,贖耐僅比贖城旦舂、鬼薪白粲和贖肉刑輕,比贖遷重,這說明耐刑是比城旦舂、鬼薪白粲和肉刑輕,但是比遷刑重的刑罰。既然耐刑比遷刑更重,則耐刑不可能僅僅是剔去須鬢。
第三,耐刑的輕重大致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筆者認(rèn)為,秦漢時期的耐刑不僅是一種勞役刑,而且這種勞役刑的輕重大致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
首先,二者均適用于盜竊贓值一百一十錢的犯罪。《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士五(伍)甲盜,以得時直(值)臧(贓),臧(贓)直(值)過六百六十,吏弗直(值),其獄鞫乃直(值)臧(贓),臧(贓)直(值)百一十,以論耐,問甲及吏可(何)論?甲當(dāng)黥為城旦。”4也就是說,按照法律規(guī)定盜竊贓值一百一十錢應(yīng)當(dāng)處以耐刑。而同樣是盜竊贓值一百一十錢,“司寇盜百一十錢,先自告,可(何)論?當(dāng)耐為隸臣,或曰貲二甲”,5這一條是說司寇盜竊一百一十錢應(yīng)當(dāng)被判處耐為隸臣妾。雖然有自首的情節(jié),但由于是司寇盜竊,所以自首減輕的情節(jié)被抵消。還有一條簡文與本段第一條簡文的內(nèi)容相近,“士五(伍)甲盜,以得時直(值)臧(贓),臧(贓)直(值)百一十,吏弗直(值),獄鞫乃直(值)臧(贓),臧(贓)直(值)過六百六十,黥甲為城旦,問甲及吏可(何)論?甲當(dāng)耐為隸臣,吏為失刑罪?!?盜竊贓值一百一十錢仍然是處耐為隸臣妾。這三條簡文相比較可以看出,盜竊的數(shù)額相同,前者處耐刑,后二者處耐為隸臣妾,說明耐刑與耐為隸臣妾應(yīng)是輕重相當(dāng)?shù)?。盜竊贓值一百一十錢被判處隸臣妾還可以由《二年律令》來佐證,《二年律令#8226;盜律》第55、56簡:“盜臧直過六百六十錢,黥為城旦舂;六百六十到二百廿錢,完為城旦舂;不盈二百廿到百一十錢,耐為隸臣妾;不盈百一十到廿二錢,罰金四兩;不盈廿二錢到一錢,罰金一兩?!?可見,一百一十錢是秦及漢初盜竊罪以贓值量刑的一個重要標(biāo)準(zhǔn)值。
其次,二者均適用于斗毆致人損傷的犯罪。睡虎地簡和張家山簡中都有斗毆致人損傷的相關(guān)規(guī)定,如《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妻悍,夫毆治之,夬(決)其耳,若折支(肢)指、胅 (體),問夫可(何)論?當(dāng)耐”,8還有“或斗,嚙斷人鼻若耳若指若唇,論各可(何)?。ㄒ玻孔h皆當(dāng)耐。”9即在斗毆中毀損人的耳朵,致人肢體骨折,咬掉人的鼻子、耳朵或唇,均處以耐刑。《二年律令#8226;賊律》中也有第27簡:“斗而以釰及金鐵銳、錘、椎傷人,皆完為城旦舂。其非用此物而眇人,折枳、齒、指,胅體,斷決鼻、耳者,耐?!?0但是,同樣是在《二年律令#8226;賊律》中,還有這樣一條簡文,“斗毆變?nèi)?,耐為隸臣妾”,11即在斗毆中致他人流產(chǎn),處耐為隸臣妾。同樣是致人身體傷害的犯罪,前者處耐刑,后者處耐為隸臣妾,說明二者應(yīng)是相當(dāng)?shù)?。特別值
得注意的是前引《二年律令》第27簡,其中包括兩方面內(nèi)容,一方面如果在斗毆的過程中以利器傷人,處以完為城旦舂;另一方面如果沒有使用利器,則處以耐刑。前一情節(jié)更重,后一情節(jié)稍輕,但是如果后一情節(jié)僅是處以剔去胡須的刑罰的話,前后未免輕重失當(dāng)。故而,后者處耐刑實際上是勞役刑,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這樣才能與前一情節(jié)中的完為城旦舂相對應(yīng)。
再次,贖耐僅比耐為隸臣妾輕一等?!抖曷闪?8226;興律》第398簡: “當(dāng)戍,已受令而逋不行盈七日,若戍盜去署及亡盈一日到七日,贖耐;過七日,耐為隸臣;過三月,完為城旦。”1這是關(guān)于戍守的士兵私自逃跑的法律規(guī)定,從中可以看出,以逃跑的天數(shù)量刑,天數(shù)越多,刑罰越重。七日以內(nèi),贖耐;七日至三個月,耐為隸臣妾;三個月以上則完為城旦舂。很明顯,贖耐僅比耐為隸臣妾輕一等,說明贖耐的“耐”指的是“耐為隸臣妾”。逃跑七日以內(nèi),雖處耐為隸臣妾,但是允許以錢贖罪;但七日以上至三個月,直接處耐為隸臣妾,不允許以錢贖罪。還有一條簡文作同樣解釋,《二年律令#8226;亡律》第158簡:“女子已坐亡贖耐,后復(fù)亡當(dāng)贖耐者,耐以為隸妾”。2女子逃跑本應(yīng)處以贖耐,但因再次逃跑屬于累犯,按照秦漢法律累犯加重的原則,故而應(yīng)在贖耐基礎(chǔ)上加一等,即為耐為隸妾。
最后,將耐刑看做耐為隸臣妾就可以解釋女子何以適用耐刑。前引《二年律令#8226;亡律》第158簡“女子已坐亡贖耐”,女子沒有胡須,不可能對其適用剔去胡須的刑罰,所以耐不能僅作剔去胡須解釋,而是耐為隸妾的意思。有的簡文中對女子適用耐刑的情況就直接稱為“耐以為隸妾”,如《二年律令#8226;襍律》第190簡:“奴取主、主之母及主妻、子以為妻,若與奸,棄市,而耐其女子以為隸妾。”3當(dāng)女子因犯罪被判處耐刑時,應(yīng)只承擔(dān)隸妾這樣的勞役即可。
以上證據(jù)可以表明,耐刑的輕重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很可能“耐”就是耐為隸臣妾的省略語,因為二者適用于同樣的犯罪行為。秦及漢初,在法家輕罪重罰思想的影響下,不存在僅僅剃去須鬢而不附加任何勞役的刑罰。
多,史籍中關(guān)于完刑的記載頗多出入,因而使得這一問題較為復(fù)雜。概括起來學(xué)術(shù)界主要有四類觀點,一是完為耐,二是完為髡,三是完為不加髡剃,四是完與髡、耐各不相同。筆者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對史料中出現(xiàn)的有關(guān)“完”的地方加以梳理,仔細(xì)分析其所指。有時“完”是文字意義上的,即單純指該字本身的意義,是指在服勞役刑時不加肉刑和髡剃,即保留身體發(fā)膚的完整;有時“完”是指完為城旦舂,是完為城旦舂的省略語。如果我們從上述兩個方面對史料中的“完”詳加甄別,那么不僅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完刑的內(nèi)容,而且爭議之處也將大大減少。
(一)“完”字本身的含義
《說文解字》云:“完,全也”,4意即保留人身體的完整。史籍中出現(xiàn)的“完”無論是正史中的記載,還是后人的訓(xùn)詁,有時只是解讀該字本身的意義。如《史記》索隱江遂曰:“漢令稱完而不髡曰耐?!?這里“完”不是刑名,僅是從文字上將完訓(xùn)詁為“不髡”。 此外《漢書#8226;惠帝紀(jì)》記載:“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滿十歲有罪當(dāng)刑者,皆完之?!泵峡底⒃唬骸安患尤庑眺仗暌病!?孟康認(rèn)為完即是“不肉、不髡”,孟康為三國曹魏人,他對漢代法令的解釋應(yīng)是可信的。同樣的解釋也見于唐代,《漢書#8226;刑法志》云:“完者使守積”,顏師古注曰:“完,謂不虧其體,但居作也。”7所以,筆者認(rèn)為,從“完”字本身的意義出發(fā),“完”即是保留身體發(fā)膚的完整。這種完整既包括肉體的完整也包括頭發(fā)的完整,秦漢時古人甚至把頭發(fā)看得比肉體器官更重,因其精神意義更重。特別是髡刑本為宮刑的替代刑,故而保留身體完整是既不加肉刑,也不加肉刑的替代刑——髡刑。
(二)作為“完為城旦舂”省略語的“完”
史籍中出現(xiàn)的“完”有時是“完為城旦舂”的省略語。此時“完”是作為刑名出現(xiàn)的,如文帝進行刑罰改革,《漢書#8226;刑法志》云:“臣謹(jǐn)議請定律曰:諸當(dāng)完者,完為城旦舂。”1再如唐人李賢注《后漢書》注曰:“完者,謂不加髡鉗而筑城也。次鬼薪、白粲,次隸臣妾,次作司寇。”2這里所言之“完”即是完為城旦舂的省略語。
城旦舂是秦漢時期一種重要的勞役刑,在整個勞役刑體系中是最重的。但是對于城旦舂的刑等問題歷來存在很大爭議。有學(xué)者將城旦舂分為刑城旦舂和完為城旦舂兩等,3也有學(xué)者主張自漢文帝進行刑制改革后開始出現(xiàn)髡鉗城旦舂。4筆者較為認(rèn)同后一種觀點,即在文帝改革前,城旦舂分為刑城旦舂(主要是黥為城旦舂或黥劓以為城旦舂)、耐城旦舂(耐城旦舂至今僅在《龍崗秦簡》中一見)和完為城旦舂三種;文帝改革后,因肉刑被廢除,城旦舂分為髡鉗城旦舂和完為城旦舂,耐城旦舂至今未見。如前所述,秦代從事城旦勞役的囚徒均要髡頭衣赭,故此時在城旦舂上附加髡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而且綜觀史料,無文帝改革前有髡+城旦舂的記載。睡虎地秦簡中城旦出現(xiàn)71次,多是刑城旦舂、黥為城旦舂或完為城旦舂,沒有髡城旦舂或髡鉗城旦舂的說法。張家山簡《二年律令》中城旦更是出現(xiàn)了88次之多,也均是黥為城旦舂或完為城旦舂,沒有出現(xiàn)髡鉗城旦舂。在兩份法律文獻中,城旦出現(xiàn)的頻率如此之高,卻都沒有髡+城旦舂的說法,傳世文獻中也沒有任何記載,這說明在秦及漢初僅有刑城旦舂(或黥為城旦舂)以及完為城旦舂兩等。《二年律令》中的一條簡文也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告律》第127、128簡:“告不審及有罪先自告,各減其罪一等,死罪黥為城旦舂,城旦舂罪完為城旦舂,完為城旦舂罪鬼薪白粲及府(腐)罪耐為隸臣妾,耐為隸臣妾罪耐為司寇…”5這里說的是告不審和有罪先自告,皆可減一等處罰,死罪減一等是黥為城旦舂,黥為城旦舂減一等就是完為城旦舂,其次就是鬼薪白粲,再無其他城旦舂刑了。
漢文帝十三年(公元前167年)廢除肉刑,“諸當(dāng)完者,完為城旦舂;當(dāng)黥者,髡鉗為城旦舂?!?這里表達的相當(dāng)明確,將黥為城旦舂改革為髡鉗城旦舂,完為城旦舂不變。但恰恰是晉人臣瓚對此處的注釋使人如墜云霧中,使本來很明確的意思變的復(fù)雜,臣瓚曰:“文帝除肉刑,皆有以易之,故以完易髡,以笞代劓,以釱左右止代刖。今髡曰完矣,不復(fù)云以完代完也。此當(dāng)言髡者完也。”7臣瓚認(rèn)為文帝除肉刑時“以完易髡”,但實際上在臣瓚之前已有孟康明確表示過,完即為“不加肉刑髡剃也”,完與髡本就不同,如何以完易髡?而且前引《漢書#8226;刑法志》原文中明確說“當(dāng)黥者,髡鉗為城旦舂”,髡鉗城旦舂是此次改革中用來替代黥為城旦舂的,又何來以完易髡?故而,臣瓚之說根本不足信。
(三)完與耐
前文已述及,耐刑相當(dāng)于耐為隸臣妾,完為不肉、不髡,即不施肉刑,不剃頭發(fā),完一般與城旦舂復(fù)合使用,二者自然不相等同。這里所說的完與耐的問題是指完是否要剃須鬢。筆者認(rèn)為,完應(yīng)是不附加剔須鬢的。其原因主要有二:首先,如前所述,根據(jù)《龍崗秦簡》“人及虛租希(?。┏陶撸统堑??!?同時《龍崗秦簡》中又見兩處完城旦舂,這說明完城旦舂與耐城旦舂不同,完為不肉、不髡、不耐,所以完城旦舂應(yīng)比耐城旦舂更輕一等。再者,古人將須鬢看得極重,《孝經(jīng)》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9而《說文解字》言:“完,全也”,既是保留身體的完整,那么就不可能在施用完刑時剃掉須鬢,否則就是“不全”了。
東漢以后,秦及西漢以來已成體系的勞役刑刑制開始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勞役刑不論是在刑名上還是在刑等上均發(fā)生變革,此時髡、耐、完已失去已有的含義,演變?yōu)閯谝坌痰耐ǚQ。東漢時以耐刑作為勞役刑的統(tǒng)稱?!逗鬂h書#8226;光武帝紀(jì)》引《前書音義》曰:“一歲刑為罰作,二歲刑已上為耐?!?根據(jù)此注,光武帝時耐刑已指二年以上的勞役刑。曹魏《新律》以髡、完、作來指稱勞役刑?!稌x書#8226;刑法志》記載曹魏“死刑有三,髡刑有四,完刑、作刑各三……”2可見此時髡刑成為僅次于死刑的一類刑罰,共分四等,雖然髡刑不再僅指髡鉗城旦舂,但仍是勞役刑中最重的一類。完刑三等,應(yīng)是輕于髡刑的一類勞役刑,但其內(nèi)容已不可考。西晉《泰始律》一改曹魏對勞役刑的繁復(fù)規(guī)定,將勞役刑統(tǒng)稱為髡刑,分為四等,《唐六典#8226;尚書刑部》“髡刑有四:一曰髡鉗五歲刑,笞二百;二曰四歲刑;三曰三歲刑;四曰二歲刑。”南朝律典均承襲《泰始律》,變化不大。但自此之后以髡刑作為勞役刑統(tǒng)稱的用法再不見于律,及至北齊,又恢復(fù)東漢的做法,以耐刑作為勞役刑的統(tǒng)稱?!端鍟?8226;刑法志》載北齊律“其制刑為十五等之差:棄市已上為死罪,大罪梟其首,其次棄市,刑二歲已上為耐罪?!?可見在《北齊律》中仍將二年以上勞役刑稱為耐刑,但后來頒布的《新令》中又有了變化,一年至五年勞役刑均稱為耐刑,“又上《新令》四十卷,大抵采魏、晉故事。刑名五:一曰死……二曰流刑……三曰刑罪,即耐罪也。有五歲、四歲、三歲、二歲、一歲之差。凡五等……四曰鞭……五曰杖……”4在《新令》中,耐罪也叫刑罪,已成為五等勞役刑,從一年到五年不等,以一年為一個刑等。
及至北周,又改勞役刑刑名為“徒”?!端鍟?8226;刑法志》記載北周《大律》定刑罰為杖、鞭、徒、流、死五刑,五刑之屬各有五等,其中徒刑五等,“徒刑五,徒一年者,鞭六十,笞十。徒二年者,鞭七十,笞二十。徒三年者,鞭八十,笞三十。徒四年者,鞭九十,笞四十。徒五年者,鞭一百,笞五十?!?也就是說,徒刑分別為徒一年至徒五年,同時還要在徒刑之外施加鞭、笞,與前代相比,無疑是加重了勞役刑。但是其改勞役刑的刑名為“徒”卻是一次重要改革,這一稱謂為隋《開皇律》所繼承,此后歷代因襲不變。
綜上,自東漢光武帝以后對勞役刑的稱謂不盡相同,但是均以髡、耐、完來指代勞役刑。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在勞役刑刑名演變的同時,其刑制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秦漢時的勞役刑均可以既作為主刑獨立適用,也可以在勞役刑之上加附加刑。但是,自魏晉以后,勞役刑之上不再加附加刑,而且僅以勞役刑年限的不同表示刑等之差,不再區(qū)分勞動強度的輕重。這一變化,使得勞役刑的刑制更加簡單,適用起來也更加方便。這一變化同時也滿足了肉刑逐漸被廢除后,由以往的死刑和肉刑為主的刑罰體制向死刑、勞役刑和身體刑為主的刑罰體制過渡的需要。
[作者連宏(1978年—),東北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博士生,吉林,長春,130024;長春理工大學(xué)法學(xué)院講師,吉林,長春,130022]
[收稿日期:2012年1月10日]
(責(zé)任編輯:王彥輝)
﹡ 本文是2011年教育部青年基金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1YJC770026)。
1 參見沈家本:《歷代刑法考》,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301頁。程樹德:《九朝律考》,中華書局,2006年,第44頁。
2 參見張中秋:《“耐刑”、“完刑”考辨》,《遼寧大學(xué)學(xué)報》,1987年第1期。
3 參見張全民:《髡、耐、完刑關(guān)系考辨》,《湘潭大學(xué)社會科學(xué)學(xué)報》,2001年第5期。
4 參見韓樹峰:《秦漢律令中的完刑》,《中國史研究》,2003年第4期。
5 參見徐世虹:《秦及漢初律中的城旦刑》,《中華法系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文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第189頁—第204頁。
6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428頁。
7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8226;春秋左傳正義》卷60,《哀公十七年》,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179頁。
1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8226;周禮注疏》卷36,《秋官司寇》,第883頁。
2 李昉等:《太平御覽》卷649,《刑法部十五》,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2902頁。
3 司馬遷:《史記》卷6,《秦始皇本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55頁。
4 司馬遷:《史記》卷6,《秦始皇本紀(jì)》,第255頁。
5 孫星衍等撰,周天游點校:《漢官六種》,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53頁。
6 司馬遷:《史記》卷81,《廉頗藺相如列傳》,第2446頁。
7 司馬遷:《史記》卷100,《季布列傳》,第2729頁。
8 司馬遷:《史記》卷89,《張耳列傳》,第2584頁。
1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第454頁。
2 司馬遷:《史記》卷118,《淮南衡山王列傳》,第3092頁。
3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第454頁。
4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8226;禮記正義》卷22,《禮運》,第1422頁。
5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第454頁。
6 參見張晉藩主編:《中國法制通史》第2卷,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155頁。
7 參見[日]濱口重國:《秦漢隋唐史の研究》上卷,東京:東京大學(xué)出版會,1996年,第674頁。堀毅:《秦漢刑名考—主要根據(jù)云夢出土秦簡》,《秦漢法律論考》,北京:法律出版社,1988年,第165頁。[日]冨谷至:《秦漢刑罰制度研究》,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第11頁。
8 中國文物研究所等:《龍崗秦簡》,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116頁。
9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北京:文物出版社,1978年,第198頁。
10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54頁。
11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202頁。
12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雜抄》,第129頁。
13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雜抄》,第131頁。
14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雜抄》,第145頁。
1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61頁。
2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50頁。
3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25頁。
4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65頁。
5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54頁。
6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67頁。
7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16頁。
8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85頁。
9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法律答問》,第186頁。
10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12頁。
11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13頁。
1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62頁。
2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30頁。
3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34頁。
4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第339頁。
5 司馬遷:《史記》卷81,《廉頗藺相如列傳》,第2446頁。
6 班固:《漢書》卷2,《惠帝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88頁。
7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092頁。
1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099頁。
2 范曄:《后漢書》卷2,《顯宗孝明帝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99年,第67頁。
3 參見徐世虹:《秦及漢初律中的城旦刑》,《中華法系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文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第189—204頁。
4 參見[日]若江賢三:《文帝による肉刑除去の改革-髡刑及び完刑をめぐって》,《東洋學(xué)術(shù)研究》,1978年第17卷。程維榮:《論秦漢城旦舂刑的變遷及其影響》,《政治與法律》,2010年第12期。
5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26頁。
6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099頁。
7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099頁。
8 中國文物研究所等:《龍崗秦簡》,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116頁。
9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8226;孝經(jīng)注疏》卷1,《開宗明義章》,第2545頁。
1 范曄:《后漢書》卷1下,《光武帝紀(jì)第一下》,第35頁。
2 房玄齡等:《晉書》卷30,《刑法志》,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925頁。
3 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25,《刑法志》,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698頁。
4 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25,《刑法志》,第705頁。
5 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25,《刑法志》,第7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