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克思對“人”的主體概念的重新拷問,經過了同以往理論的一系列反思、爭論而最終實現,這其中施蒂納的作用影響甚大。雖說,施蒂納一直是馬克思著重批判的對象,但是這種批判實際上是另一種形式的反思。施蒂納對馬克思“現實的人”的最終確立所起的啟示作用不容忽視。本文著眼于“現實的人”的概念,通過對馬克思“現實的人”確立過程的分析探討,揭示出施蒂納對馬克思不可磨滅的影響作用。
關鍵詞:現實的人;馬克思;施蒂納;影響
“現實的人”作為馬克思唯物史觀的前提內在地包含人、自然、社會之間的相互關系?!艾F實的人”使馬克思的思想最終與一切舊的人學思想劃清了界限,其意義之大不言而喻。然而,馬克思“現實的人”概念的最終確立并非一蹴而就的,它經歷了一個思想演變的過程,其中圣麥克斯·施蒂納影響甚大。事實上,馬克思在費爾巴哈那里依舊同于尋找人的類本質這一思想模式之中,正是施蒂納喚醒了馬克思。雖然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對施蒂納進行批判的語言極具諷刺,看似對其極度不滿。但馬克思用四分之三的篇幅對施蒂納進行抨擊正暴露山這樣的事實:馬克思對施蒂納長篇大論的批判正是他對其思想的深刻反思。正如山東大學的單提平教授所言:“馬克思辛辣嘲諷的“圣麥克斯”只是施蒂納的形象之一,而迫使馬克思重新界定現實個人,把個人自由與共產主義實踐作為核心問題的施蒂納則是其另外一個形象?!彼哉f,施蒂納對馬克思的影響不容置否,否則就是斷章取義。故此,本文擬從“現實的人”這一概念著手,探究施蒂納對馬克思的影響。
一、施蒂納對馬克思的反啟示
德國唯心主義的領軍人物黑格爾,其思想對后世產生了許多影響。在有關人與人的本質問題上,黑格爾繼續(xù)發(fā)揚了其唯心主義的主張,將人看做是抽象的自我意識。在他看來現實的活生生的人不是別的就是抽象的“自我意識”。黑格爾也把人的自我產生看作是一個過程,把勞動看作人的本質,但其所謂的“勞動”只是抽象的精神勞動。黑格爾所信奉的是“絕對精神”,即一切都是精神活動的產物,那么勞動也就自然而然的歸屬于精神的產物。費爾巴哈在此問題上,有進一步的思考,他力圖將對個人問題的探討拉進唯物主義的領域,所以他把黑格爾的“絕對精神”歸結為“以自然為基礎的現實的人”??梢哉f,費爾巴哈是“現實的人”這一說法的開創(chuàng)者,但是這“現實的人”并非馬克思意義上的那個“現實的人”。在費爾巴哈那里,人作為感性的“自然人”只被看作是“感性的對象”,而不是“感性的活動”,所以費爾巴哈所說的“現實的人”也只是一種人的類本質而非真正社會歷史中有血有肉的現實的人。
施蒂納看到了費爾巴哈的局限,認為費爾巴哈的“類本質”只是轉換了概念,將“神”換成了“神人”,縱使他力圖擺脫唯心主義的牢籠但仍舊是在宗教的怪圈里打轉轉并沒有實質性的突破。在《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一書中,施蒂納這樣寫道:“自由主義者就像基督教徒那樣,在同一個圈圈里打轉轉。由于人類的精神,即棲居在你那里,因此你是一個人。這就與基督的精神棲居在你那里,你因而是一個基督教徒的說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薄叭说淖诮讨皇腔浇套诮痰淖詈蟮淖冃巍K哉f自由主義是宗教,這是因為它把我的本質與我割裂開來并將前者置于我之上;因為它以同樣的程度抬高‘人’,如同任何一種其他的宗教抬高它的神或偶像那樣;因為它使我自身的事成為某種彼岸的事,因為它完全使我自身的事、我的特性和我的所有物成為一種外來疏遠的東西,即一種本質?!敝链耍┑偌{提出“唯一者”一說,力圖用“唯一者”取代具有“類本質”的人以還原真我。所以他說:“我并不以我為前提,因為我每一時刻均在首先確立和創(chuàng)造自己,而只是由于我并非是被作為前提而被確立,而且只是我在確立我自己的那一刻被確立,我才存在著,這就是說我集創(chuàng)作者和被造者于一身?!笔┑偌{本人極力澄清與費爾巴哈的不同,堅信自己的“唯一者”是真正脫離抽象了的現實的、具體的人。這一點給了馬克思無限的啟發(fā)使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之前對費爾巴哈“現實的人”的理解。這可從他在批判施蒂納的極端利己主義思想的同時也隱含地部分同意了施蒂納關于“現實的人”的觀點得以證明。雖然事實上施蒂納并沒有如他自己所愿,其在《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一書中宣稱的人自始至終仍不是那個從事實踐的、作為社會關系總和的人,卻還是觀念中的抽象的人。“對于我來說,我是高于一切的!”“既然神和人類不外乎只將他們的事業(yè)置于自己的基礎上;那么,我也就同樣將我的事業(yè)置于我自己的基礎上。同神一樣,一切其他事物對我皆無,我的一切就是我,我就是唯一者?!?/p>
然而不容置否的是,施蒂納對費爾巴哈人的“類本質”思想進行的猛烈抨擊,促使馬克思開始對自己以人的類本質為基礎的異化史觀展開新的思考。一方面施蒂納的“唯一者”給馬克思帶來了啟發(fā),使其開始重新思考“現實的人”,另一方面,馬克思又看到,施蒂納對費爾巴哈的批判以及自己“唯一者”的提出只不過是一種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做法,也沒有真正擺脫黑格爾哲學的束縛。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這樣批判道:“在桑喬那里,‘人’只是概念、觀念的另一個名稱而已。人們的這個脫離了現實事物的觀念和思想,必然不是以現實的個人,而是以哲學觀念中的個人,以脫離了自己的現實而只存在于思想中的那個‘人’。”
馬克思認為施蒂納將人脫離現實而加以考慮,本身就是不理智的。認為,施蒂納雖提出將人具體到個人,但其所說的個人仍具抽象而神秘的色彩,脫離現實的一切人都將是抽象的人?!八咽澜绠斪髯约宏P于世界的觀念來把握,而作為他的觀念的世界,是他的想像的所有物、他的觀念的所有物、他的作為所有物的觀念、他的作為觀念的所有物、他自身所有的觀念或他的關于所有物的觀念。他把所有這一切表達為一句無與倫比的話:‘我把一切都歸于我?!奈也⒉皇乾F實的我,而只是以上所引的那些等式中的我,即在形式邏輯中、判斷學說中作為不具真實姓名的Cajus(某甲)的那個我?!蓖ㄟ^對“唯一者”的反思馬克思意識到:人有意識是不容置否的,但這意識從何而來,施蒂納所解釋的——你是否思維,是否生活等等以及你是否一般地具有某種規(guī)定性,這取決于你的意志——并未讓馬克思信服。
二、馬克思對“人”的主體概念的重新拷問
在批判繼承和合理改造施蒂納等人關于人的概念的基礎上,馬克思對現實的人作了更為具體的闡釋,并把它作為自己人的本質觀的研究對象,作為新唯物主義的前提加以研究?!兜乱庵疽庾R形態(tài)》中,馬克思對現實的人給予了明確的界定:“這里所說的個人不是他們自己或別人想象中的那種個人,而是現實中的個人,也就是說,這些個人是從事活動的,進行物質生產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質的、不受他們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條件下活動著的?!笨偨Y起來,馬克思“現實的人”大致具有以下特征:自然性——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處在一定的自然關系之中;實踐性——是勞動的、實踐的存在;社會性——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局限性——受自然環(huán)境和既定的物質條件制約。從這些特征中,足以看出馬克思有關“現實的人”的新思考已然逃脫了費爾巴哈的“類本質”的束縛,而是以現實生活為基礎,站在實踐的大地上展開的全方位的唯物史觀的思考。正如馬克思自己言:“在思辨終止的地方,在現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實證科學開始的地方。”馬克思“現實的人”的最終確立,標志著人類史的開始,標志著長久以來人們力圖從“抽象的人”走向“現實的人”的愿望的最終實現,同時也昭示著馬克思正式同費爾巴哈分道揚鑣。
雖然馬克思一直不完全贊同費爾巴哈的所有觀點,但與費爾巴哈如此徹底地決裂,其態(tài)度逆轉的原因發(fā)人深省。除了馬克思自己的思想進步了之外,我們可大膽的認為:施蒂納是重要的影響原因之一。表現為:第一,施蒂納在《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中慣用“現實的人”去批判費爾巴哈“類本質”的人,而馬克思也采用了同樣的方式用自己界定的“現實的人”批判費爾巴哈的“類本質”的人。第二,兩者均強調現實的人的主觀創(chuàng)造性。對于施蒂納來說,這點顯而易見,因為他的“唯一者”就是那“一切中的一切”,即是創(chuàng)造者和創(chuàng)造物的統(tǒng)一;對于馬克思而言,也并不隱晦,馬克思曾遺憾地感嘆說:現實的人就是在一定的物質的、不受他們支配的前提和條件下能動地表現自己的人。由此我們得出結論:盡管馬克思不遺余力地對施蒂納進行狂轟亂炸,但就馬克思與費爾巴哈徹底劃清界限這一事例來說施蒂納的影響作用不容忽視。盡管在許多問題上,馬克思嚴厲斥責施蒂納,但施蒂納的確給馬克思帶來了不少重要影響,這可以從以上所述得到明證。
三、總結
總之,施蒂納對人的論述中的某些合理因素被馬克思所吸納,并對馬克思與費爾巴哈劃清界限轉而重新思考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施蒂納對馬克思的影響作用以反面的形式發(fā)生,作為反面鏡子照射出馬克思過往認識的誤區(qū)。施蒂納對費爾巴哈“類本質”學說局限的揭露,讓馬克思意識到不能再接受費爾巴哈的某些思想與概念,而應當超越費爾巴哈去展開新的思考。所以說,馬克思關于“現實的人”的重新思考是通過與費爾巴哈、施蒂納的反思、批判而實現的。正如日本研究《形態(tài)》的集大成者,東京大學名譽教授廣松涉教授所總結的:“實際上,對現在所說的‘人’的主體概念的重新把握……對于馬克思來說,是以是施蒂納沖擊為契機。經歷了與費爾巴哈以及施蒂納的人類觀的對決這樣激烈的苦斗后才得以實現的。作為其突破口,馬克思好不容易才開拓了新的本體論的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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