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哈佛畢業(yè)后的近五年里,我有機會在三個國家、四座城市做了五份迥異的工作。每份工作有獨特的職場文化,有一眾不同人馬;每座城市顯露出其多樣性及各色人群,予以我諸多機會觀察并與不同高等教育背景的人打交道。我發(fā)現(xiàn),高度重視博雅教育的大學(編輯注:這通常是私立精英大學)出來的畢業(yè)生,有著最強的榮譽感和校友社群意識。二者并非基于母校的體育聲譽(頂尖的大學運動隊通常在公立大學,其畢業(yè)生的榮譽感許多源于此),而是來自所共享的、定義了人生中四年的教育經(jīng)歷的力量。
我們知道,與經(jīng)歷上能有“共同語言”的人一起獲得了那么多在見解、抱負、理智方面的成長。我感受到一種同志之情,有人也
許會貼上“精英主義”的標簽,但真實情況是,這比“階層分類”要復雜和人性化得多。
為什么呢?究竟什么是好的博雅教育,促成了如此雋永而又全面的個人發(fā)展與成長?首先得將這個問題換個提法。應該為,如哈佛一類的博雅教育大學,是如何找到并培養(yǎng)學生展露出其個性品質(zhì)、智力天性以及其他積極與成功品性的?如果你還記得我之前的一篇文章( 參見本刊第4 期《我在哈佛當招生面試官》),其中闡明了哈佛嚴格的招生錄取程序預選了這樣的學生——他們已經(jīng)在一定軌跡之上,已具備一定的自信與品質(zhì),并因個性使然已形塑了自身“命運”(或者在某些情形下,乃因爹媽的錢財和校友身份使然,但這是少數(shù))。哈佛不是智力皮格馬利翁(Intellectual Pygmalion) ,憑空創(chuàng)造出卓越的品質(zhì)與個性——它激發(fā)和完善了最初于招錄過程中挑選的特質(zhì)。
然而,18 歲的少年,他們所有的“成就”與才智仍然是一塊璞玉。他們須被教化、被鼓勵以發(fā)掘自身潛力。這是哈佛及所有精英博雅教育大學的教育使命:將聰明的青少年集合在一起,引導他們成長為將為社會和世界進步與發(fā)展貢獻才能及遠見的年輕人。這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我們須把作為施教方的哈佛跟作為學生方的哈佛分離開來——我所學的有多少來自于課堂、教授、學校機構(gòu)?有多少來自于同學?有多少來自于二者的結(jié)合?
從新生踏足哈佛空曠的廳舍那一刻,哈佛就在鼓勵學生充分參與到課堂、活動、領導力培養(yǎng)中去。許多人以為哈佛龍爭虎斗如火如荼,在我告訴人們哈佛學生被鼓勵在學業(yè)上精誠合作,人們總是一臉的狐疑和不信。你在這里找不到互相抄襲作業(yè),弄虛作假。取而代之,你可以看到每晚在新生食堂和11 個高年級學生食堂坐在一起的同學們,或正在做經(jīng)濟學習題,或想搞清楚物理實驗,或準備中文小品,或給同學補習數(shù)學。不錯,我們是競爭激烈,但我們主要是和自己競爭,把自己推向“最好”,而非跟身邊人明爭暗斗。我從沒見過有同學在小組學習中拒絕提供課堂筆記,或自己的見解、建議、集體作業(yè)的個人投入,也沒見過有人拒絕幫助缺課的同學或者掙扎著想通過某門課程的同學。
我們被鼓勵融入哈佛外面的世界,通過課外活動增強非學術知識與技能。哈佛的社區(qū)服務團體——布魯克斯之家協(xié)會(PhillipsBrooks House Association)是數(shù)十個志愿者組織的家園,其活動包括輔導城市貧民區(qū)孩子學習,為華人移民提供公民課程,為卡特里娜颶風后的新奧爾良居民修建家園——這僅是列舉數(shù)例。我們有在組織里成長的機會,正如我在華裔學生會中那樣( 參見本刊第3 期《在哈佛發(fā)出領導之聲》),從做新生代表“起家”,兩年后做到副主席。選舉、政治、領導層更換,學生組織這個社會縮影對我吸收“真實生活”教益頗多。通過觀察哈佛受歡迎和不受歡迎的學生領導,以及我個人的領導錯誤,我知道了好的領導意味著什么,差的領導又是什么。服務工作、海外的實習與工作經(jīng)歷不斷地提醒我哈佛象牙塔外的生活是怎樣的,提醒我需要通過成為更好的世界公民以貼近這個迅速變化的世界。和朋友們分享國外旅行,討論見聞,從現(xiàn)實生活中吸取教益。我的同學們至今還在這樣做,本科學習似乎還在繼續(xù)。
在哈佛,影響我觀點和舉止的最大因素是我的朋友與同學。沒有學生,哈佛這個機構(gòu)啥也不是,尤其是如果沒有本科生中驚人盛行的互助學習、互相的成長激勵。我怎么可能不成長呢——在都是學生組織“頭目”、以社交和熱心腸聞名校園的五個室友包圍之中(人們習慣稱我們?yōu)椤皺嗔汀?,因為一度我們中的五個都是大型學生組織的領袖,其中一個在哈佛里頗有名氣,全國性媒體還援引了她“厚顏無恥”的選舉T 恤)。我怎么可能不成長呢——與來自不同社會經(jīng)濟背景、全美50 個州以及數(shù)十個國家的同學相互影響和交朋友。這樣的人群“拼布”原本容易散架,變成校內(nèi)若干封閉的“小團體”,但在哈佛,我們想不從彼此身上學習都難,因為哈佛在大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將我們編織在一起:我們同在食堂就餐,在一起完成學習項目,還被鼓勵在學校資助的社交活動一起娛樂休閑。學習與成長不只是在課堂。
你瞧,大學的博雅教育不“制造”人的行為與性格。確切地說,它提供機會,創(chuàng)造環(huán)境和氛圍來鼓勵學生彼此學習,通過與同學、大學、外部世界的接觸,獲得完全的發(fā)展與健康的成長。當然,這一點不削弱哈佛對我們長期的領導力教育——成為負責任的全球公民。哈佛的一道門上鐫刻著:“入校為增長智慧;離校為更好地服務你的國家與人民?!保‥nter to grow in wisdom;Depart to better serve thy country and thy kind.)我們被如此教誨,也在哈佛畢業(yè)生社群中共享。離開哈佛校園很久很久,教育經(jīng)歷的強大力量還把我們作為校友綁定在一起。我們將奔逸、開放的思想,批判性的洞察力,獨立的心智,對知識的渴求以及國際公民意識帶入個人生活和工作中。我們?yōu)槭裁匆宰鳛楣鹦S褳榘粒坎皇呛唵我驗閷W位“顯赫”,而是因為我們教育經(jīng)歷的豐富與深刻。一所大學苦心孤詣地給學生如此的體驗,校友怎么可能忘懷?盡管在哈佛有那么多困難和挑戰(zhàn),我還是可以對你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那里的四年,不會放棄那段時間里建立起來的友誼與情感紐帶。我默默為作為一名哈佛畢業(yè)生而自豪,但不是因為它讓我進入就業(yè)市場時貼了高價標簽,不是因為它使得其他人敬畏我。我為成長為一個有強烈責任心、使命感、深明大義的人,成長為一個世界公民而自豪。我為成長為今天的自己而自豪。這是所有教育機構(gòu)都應該努力獲取的來自校友的終極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