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技術秘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jié)u漸走入人們的視野中,尤其是在新能源、新材料、新工藝領域內(nèi),都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實踐中,將技術秘密轉化為生產(chǎn)力與利益的有效方式即可進行許可使用。但由于種種泄密行為的發(fā)生,糾紛難以避免。本文將分析技術秘密許可中的侵權行為及救濟方式,從而減少乃至避免糾紛的產(chǎn)生。
技術秘密及特性
技術秘密屬于商業(yè)秘密的一部分,指不為公眾所知,具有商業(yè)價值并經(jīng)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術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具有專利性的生物、化學、電子發(fā)明、計算機硬件和軟件、化學配方、機械及其內(nèi)部組成和生產(chǎn)工序等。技術秘密具有相對專有性、秘密性、價值性、保護期限及地域的不確定性等特點。
技術秘密的應用方式之一為技術秘密的許可,是指技術秘密權利人保持其總體權利中的所有權、收益權、處分權,而在一定條件下將技術秘密許可給他人使用、收益,從而達到應用技術秘密的目的。技術秘密許可的基本方式與專利許可近似,為獨占許可、排他許可、普通許可三種。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企業(yè)注重知識產(chǎn)權的保護與應用,對于先進技術保護的手段也多種多樣。許多企業(yè)除了自主研發(fā)技術外,更多的加入到許可的行列,如專利許可或技術秘密許可。然而,由于技術秘密本身的保密性,許可過程中的糾紛層出不窮,而相應法律規(guī)定對技術秘密許可的保護卻非常有限,因此,對技術秘密許可過程中的侵權及救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由于技術秘密屬于無形財產(chǎn),不同于權利人對有形財產(chǎn)占有、使用、收益等權利受到侵犯時的情形,對技術秘密的侵犯并不直接侵害權利人的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利,而是通過影響其競爭優(yōu)勢或獲利能力與水平來間接損害權利人對技術秘密的控制、利用和支配。技術秘密的侵權行為主要包括以下幾種:
1 將被許可使用的技術秘密申請專利
被許可方將合法使用的技術秘密申請專利,并獲得授權。在現(xiàn)實社會中,這種技術秘密的侵權方式較為普遍,也是對技術秘密的所有者利益侵害最為嚴重的方式。技術秘密的所有者歷盡千辛萬苦,研發(fā)此種技術,本想通過許可的方式來使其應用于社會,并從中獲得利益最大化,然而卻在被許可方利益驅動下將技術秘密據(jù)為獨有,成為技術的壟斷者——專利權人。
2 將被許可的技術秘密公開
技術秘密最大的特征就在于它的秘密性,因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才能使利益最大化,一旦公開就成為公知技術,任何人或組織都可以免費合理使用,從而使原來的所有者失去壟斷性的權利,喪失利益。無論被許可方是由于疏忽或不正當手段將技術秘密在其所有權人,即許可方未同意的情況下將其公開,都構成對技術秘密許可過程中所有權者的侵權,使所有者喪失了對技術秘密占有權的獨占性,收益權及部分處分權。
3 違反技術秘密許可約定使用技術秘密
通常情況下,技術秘密的許可方與被許可方應在協(xié)議中明確約定技術秘密許可的使用范圍、使用方式、使用費用等條款。但是被許可方有時為了自己的利益將許可使用的技術秘密用作許可范圍以外的其他用途,如以知識產(chǎn)權的方式入股、進行質押等。此時,技術秘密的許可方當然可以主張被許可方的違約責任,在一定情況下,被許可方對技術秘密的使用方式也會造成對許可方的侵權行為,部分剝奪許可方對技術秘密的占有、使用、收益、處分的財產(chǎn)權。
技術秘密許可的侵權救濟
在我國目前的立法體系中,對技術秘密沒有專門的立法,對技術秘密許可的規(guī)定更是少知又少。但由于技術秘密在許可使用過程中也會有各種侵權行為的發(fā)生,為了對技術秘密所有權人的權益給予更大的保護,應該賦予其救濟的權利與方式,使其利益損失最小化。當然還有一種情形,即被許可方并沒有侵犯技術秘密許可方的私權,而二者都是受害者的情況下,哪一方作為訴權的主體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技術秘密許可中當事人的訴權
在技術秘密許可過程中,無論是許可方或者被許可方,對技術秘密保護不足,都將造成泄密情況的發(fā)生,導致雙方利益受到損害。由于作為許可標的的技術秘密本身的特殊性,并非每一方都可以行使訴權,現(xiàn)實情況是比較復雜的。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不正當競爭民事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對于侵犯商業(yè)秘密行為,商業(yè)秘密獨占使用許可合同的被許可人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排他使用許可合同的被許可人和權利人共同提起訴訟,或者在權利人不起訴的情況下,自行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普通使用許可合同的被許可人和權利人共同提起訴訟的,或者經(jīng)權利人書面授權,單獨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p>
技術秘密許可方的訴權
許可方的訴權,根據(jù)我國最高院的司法解釋對商業(yè)秘密侵權的保護可知,許可方在技術秘密許可過程中,遭受到侵犯技術秘密的行為,就具有訴訟主體的資格。但是司法解釋對于許可方提起訴訟的性質沒有作明確的界定,究竟是侵權之訴,還是違約之訴,需要進一步探討。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可以說明這一問題。技術秘密的研發(fā)者A將一種生產(chǎn)特味鴨的技術秘密以獨占許可的方式許可給B使用,由B組織大規(guī)模批量生產(chǎn)、銷售,并且與B約定,不得將此技術秘密公開。C為被許可方B的受雇人,違反了與被許可方B的獨立的不公開約定,將生產(chǎn)特味鴨的技術秘密透露給一個與許可方A、被許可方B或受雇人C沒有任何合同關系的第三人,在這種情況下,許可方不能對第三人提起違約之訴。理由很簡單,許可方與第三人沒有合同關系,不是合同的當事人;同樣,許可方也不能向受雇人C提出違約之訴,相同的理由,沒有合同關系,受合同相對性的制約,不是當事人。但是,許可方是否可以向被許可方追究違約責任呢?答案是肯定的,因為被許可方?jīng)]有盡到合理的保密義務,使技術秘密得以公開,違約責任遵循無過錯原則,不以違約方是否有過錯為必要條件。當然,在訴訟過程中,許可方是否能得到理想的賠償,還需以充足的證據(jù)鏈加以論證。
至于技術秘密的所有權者,即技術秘密許可方,是否可以追究第三人的侵權責任,應該視具體情況而定。依據(jù)我國現(xiàn)行的司法解釋,如果第三人是通過盜用、欺騙等非法手段取得技術秘密,許可方是具有原告資格的,可以依據(jù)不正當競爭關系,即侵犯商業(yè)秘密為由提起侵權之訴。
技術秘密被許可方的訴權
對于被許可方在許可使用技術秘密的過程中,也會遭遇到各種侵權的情形,最有效的手段便是通過訴訟獲得賠償。依據(jù)我國現(xiàn)行的司法解釋,只有技術秘密獨占許可的被許可方擁有獨立的訴訟主體資格,在許可方不提起訴訟的前提下可以單獨提起民事訴訟;排他許可可以與許可方作為共同原告提起訴訟;普通許可的被許可方只有在許可方不起訴且被授權時才能提起訴訟。
實踐中會有這種情況存在,第三方是在被許可方處盜用技術秘密,被許可方受到利益損害,向許可方提出欲共同訴訟,但是遭遇到許可方的拒絕。依據(jù)我國現(xiàn)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不正當競爭民事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被許可方?jīng)]有起訴的資格。倘若許可方追究被許可方的違約責任,但是又不愿對第三方提起訴訟,而被許可方又沒有權利對第三方提起訴訟,損失最大的將是被許可方,利益分配嚴重失衡,法律沒有對弱勢群體給予援助,這構成法律保護的盲區(qū)。筆者認為,在這一問題上,法律應該賦予被許可方訴權,向第三方追究侵權責任。美國的法律就有相似的規(guī)定,如依據(jù)侵權法提起訴訟的資格,取決于請求人是否是盜用行為
也就是使用不當方式取得技術秘密的受害者。從法理的角度分析,美國侵權法的相關規(guī)定,更加符合實際情況,對于受害者的保護更為明確,體現(xiàn)法律的價值所在;而我國法律的規(guī)定未免教條化,法律預測性的特征沒有完全體現(xiàn),無法指引當事人實現(xiàn)自我保護的功能,是對平等民事主體訴權的一種剝奪。因此,應出臺相應的司法解釋,彌補法律的不足。
技術秘密共有人的訴權
在知識產(chǎn)權領域中,技術秘密范疇內(nèi)擁有一個獨特的名詞“反向工程”。通常定義為:通過技術手段對公開渠道取得的產(chǎn)品進行拆卸、測繪、分析等而獲得的有關技術信息。采用反向工程的方式,使技術秘密的所有權者呈現(xiàn)多樣化與不確定性。因為任何公民都可以從合法渠道購買包含技術秘密的產(chǎn)品,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及辛勤勞動,最終獲得該項技術秘密并成為所有權者,法律當然保護這種取得方式。另一種情況,公民通過自己努力,經(jīng)過反復試驗,獲得同樣的技術秘密,法律也不排除此種方式的技術秘密所有權人。于是,一項相同的技術秘密出現(xiàn)毫不相干,但同時都是所有權人的情況,即技術秘密獨特的“共有人”。倘若技術秘密的“共有人”都采取了保密措施,此時的技術秘密就成為特定“共有人”之間的公知技術。
一個簡單的案例,倘若a,b,c,d地的A,B,C,D分別為一項技術秘密的所有權者,并且在各自的區(qū)域使用技術秘密獲得利益。此時,a地的A由于對技術秘密保護不當,被第三者盜用,并申請了專利,作為直接受害者A對第三人提起侵權訴訟無可厚非,但是B,C,D是否也具有相同的訴權,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筆者認為,B,C,D在此種情況下不具有對第三者提起訴訟的權利。理由如下:第一,《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起訴的實質條件,原告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本案中,直接利害關系者為A,而B,C,D都是間接的受害者,不符合訴訟中原告的身份要求。第二,技術秘密本身特性所決定。技術秘密不同于專利權,所有權者只擁有相對的專有性,其財產(chǎn)權屬性,類似有形物的物權。在物權共有的情形下,只有直接受害者提起訴訟,其他共有人作為共同原告,但是物權共有主體是確定的,而技術秘密的所有者,彼此之間并不一定知曉對方權利的存在,所有者的數(shù)量實際上為不確定性因素,從而決定不能同時具有訴權。特殊的“共有關系”使其對“共有人”的訴權既不應加以限制,也不宜加以擴大化。
司法救濟中的實務操作
協(xié)議的簽訂
技術秘密許可雙方應簽訂書面協(xié)議,以確認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在該協(xié)議中,除了包含對技術秘密的準確界定,還應明確許可的時間、地域、方式,許可使用費及支付方式,特別是技術秘密被第三人公開后,被許可方是否繼續(xù)支付許可費用等問題。在該協(xié)議中,尤其需要明確許可雙方的保密義務,以便確保技術秘密本身的有效性。
臨時禁令
許可雙方應該在許可協(xié)議中明確約定,受到第三方侵權,究竟由哪一方作為訴訟主體。根據(jù)我國的相關司法解釋,被許可方的訴權是很受限制的,法律較注重保護許可方的權利。當遇到第三方侵權,許可雙方都是受害者,如果嚴格按法律程序有可能貽誤最佳的訴訟時機,使損失擴大化,畢竟時間就是技術秘密價值的對價。因此,筆者認為,對于第三方的侵權,被許可方除了具有迅速通知許可方的義務外,應該同時賦予向法院申請禁令的權利,防止技術秘密進一步公開,損失擴大。在美國,禁令的種類包括臨時禁止令和長期禁止令。發(fā)布臨時禁令具備條件為:a.原告根據(jù)案件的事實判斷能夠勝訴;b.禁止令的發(fā)出是刻不容緩的,通知被告已經(jīng)來不及了。在我國專利法中有類似的規(guī)定,訴前財產(chǎn)保全。對于技術秘密中的侵權,也應該比照專利法的規(guī)定,按著民事訴訟法的程序來處理類似的侵權行為。
非公開審理
在訴訟過程中,應該盡量尊重當事人雙方的意愿,避免公開審理;保證證據(jù)的質證在保密范圍內(nèi)進行;尤其是有關案件的審理人員、鑒定專家,及一切了解案件的有關人員,都負有嚴格的保密義務。
技術秘密許可的非訴救濟
和解途徑
技術秘密最重要的部分在于其自身的秘密性,進而越少人了解、知道,其利用的價值就越大。與訴訟程序相比,和解只是在糾紛雙方當事人之間進行,不存在第三方,技術秘密保密的程度較高,并且節(jié)約成本。中國人講究和為貴,彼此化敵為友,通過協(xié)商手段達成和解協(xié)議來化解糾紛,將是最理想的處理模式之一。
仲裁途徑
仲裁也是解決糾紛、尋求救濟的一種方式。仲裁員可以由雙方共同認定,從而確保審理的公平性與公正性;其次,仲裁本身就是非公開的,對于技術秘密的保密性十分有利;再者,仲裁審理的期限遠遠短于訴訟的審限,糾紛的快速解決則有利于當事人開展新的業(yè)務,避免更多精力與時間的投入,進而有利于變相的利益產(chǎn)出。
總之,技術秘密許可在現(xiàn)實中是十分普遍的,當研發(fā)者認為自己的研發(fā)技術含量不是很高,但又有利于生產(chǎn),能夠創(chuàng)造價值時就可以以技術秘密的形式加以保護、利用;亦或技術含量很高,在未來十幾年內(nèi)也不太可能有人超越其研究成果時,研發(fā)者本人又不想將技術公開的時候,也可以通過技術秘密來保護。因為技術秘密與專利相比,既不需要高額的申請、維護有效的費用,也沒有嚴格的地域和時間限制,像可口可樂的配方就是技術秘密保護的經(jīng)典案例。因此,對于技術成果以技術秘密形式保護是合理的,也是必要的,但技術秘密畢竟要轉換成價值,于是許可就是最有效的方式,同時糾紛也隨著技術秘密的秘密性應運而生。
筆者認為,技術秘密許可的關鍵問題在于技術秘密的許可協(xié)議,即當事人之間的約定。因為約定的效力高于法律中的非強行性規(guī)定,并且可以排除某些法律規(guī)定,畢竟技術秘密協(xié)議同樣受《合同法》的調整和規(guī)制。因此,對于技術秘密許可合同的條款應該盡量詳細、準確,并且考慮到多種復雜因素,避免含糊的或另行約定之類詞語,明確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關系,從而共同利用技術秘密,使其產(chǎn)生更多、更大的社會利益,推動技術的進步。當然,筆者更加期待專門的有關技術秘密立法的誕生,無論對于技術秘密本身還是相關權利人,都是最佳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