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珍珠是美國女作家,卻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第一個描繪農(nóng)村生活(長篇小說)的外籍作家,也是作品流傳語種最多的美國作家,又是唯一同時獲得普利策獎和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今年6月26日是她誕辰120周年紀念日。任何歷史人物與歷史事件的紀念或研究,都蘊含著人文價值的再現(xiàn)與再用。對美國作家賽珍珠的紀念與研究,其意義不在于座談或研討,更是一種向往與召喚。這是當代中美兩國人民友誼的向往,當代中美兩國關(guān)系的召喚。
1938年榮獲第28屆諾貝爾文學獎時,賽珍珠在獲獎感言中說,“如果我也不以我本人的完全非官方的方式談到中國的人民,我就不是真正的我自己,因為多年以來他們的生活也是我的生活,確實,他們的生活一定永遠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祖國的精神以及我的撫育之國--中國的精神,在許多方面是相似的……”正因為賽珍珠對中國社會與民族以及所處時代的深刻理解,又因為她善于從多重角度去認識世界和看待人生,對人性與人生作整體的、多層次的思考,她往往能夠看到或揭示出在一國文化中常人所視而不見的地方,并且對此有所反思和批判。在整體的、多層次的思考已經(jīng)展成為本世紀思想主流的當今多元文化時代,賽珍珠的思想文化價值將會日益被中美兩國人民所發(fā)現(xiàn)和認同;同時,作為中美兩國人民友誼的橋梁,永遠為兩國人民所懷念并視作楷模。
120年后的今天,中美兩國關(guān)系正處在比以往更關(guān)鍵的時期?,F(xiàn)實的邏輯告訴我們,中美兩國關(guān)系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從來不會保持某個基本原理或焦點太久,常常因受到國際環(huán)境和國際政治重大變化的影響而改變。這些改變絕非輕易,但每一次都埋下對未來擔憂、不信任和懷疑的種子。事實上,現(xiàn)在的中美關(guān)系既有現(xiàn)實上的相互依賴,又有深深的互不信任,對于兩國未來的前景有著特別的不確定性。在這種歷史時刻,賽珍珠這樣對中美兩國文化都有著深刻理解的、杰出的歷史人物,無論怎樣被拔高與追捧都不過分,就是因為她是中美兩國人民情感交流的偶像和相互理解的紐帶。據(jù)英國女作家希拉里?斯珀林(HilarySpurling)介紹,美國的一位歷史學家認為,自馬可?波羅以來,還沒有人像賽珍珠這樣把中國普通人的生活異常豐富地展現(xiàn)給了世界,并讓西方人意識到中國人與他們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同樣的情感與反應(yīng)。希拉里?斯珀林表示,“我要告訴西方世界,賽珍珠實際上是20世紀最偉大的美國人之一,她所做的一切鑄成了偉大的成就。”賽珍珠早在1935年就在一篇文章中預(yù)言中國將來會成為一個超級大國、亞洲的領(lǐng)袖,強大的中國符合美國的利益。賽珍珠的遠見卓識和高超精準的想象力,她的睿智和大度,她融合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努力與貢獻,永遠是中美兩國人民共同的思想文化財富,也是全人類共同的思想文化財富。
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李侃如(KennethLieberthal)最近發(fā)表言論說:“中美雙方只有通過加深理解,展示善意,才能建立互信?!?012年2月15日,中國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在華盛頓出席美國友好團體舉行的歡迎午宴并發(fā)表題為《共創(chuàng)中美合作伙伴關(guān)系的美好明天》的演講,演講過程中,習近平向中美來賓講述了一段中美友好交往的佳話。
1992年春天,在福建省福州市擔任市委書記的習近平,從報紙上看到一篇題為《?。」膸X》的文章,講述了一對美國夫婦對中國一個叫“鼓嶺”的地方充滿眷念與向往,渴望故地重游而未能如愿的故事。文中主人公密爾頓?加德納生前是美國加州大學物理學教授,1901年隨父母來到中國,曾經(jīng)在福州鼓嶺度過10年快樂的歲月。1911年加德納全家遷回美國加州,他始終保持著中國的飲食習慣,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回到兒時的中國故園,但終因種種原因而未能如愿。臨終前,他仍不斷念叨著“Kuling,Kuling”。加德納夫人不知丈夫所說的“Kuling”在什么地方,但為了實現(xiàn)丈夫魂牽夢縈了一生的心愿,她多次到中國尋訪,但由于不知鼓嶺的確切位置無果而返。后來,一位海外學子得知這件事,幫助加德納夫人弄清楚“Kuling”就在中國福州。
看完這個催人淚下而又讓人感到遺憾的感人故事,習近平立即放下報紙,指示有關(guān)部門與加德納夫人取得聯(lián)系,熱情邀請她訪問鼓嶺。1992年8月,這個有點遺憾的故事終于有了美好的結(jié)局,加德納夫人從舊金山轉(zhuǎn)道北京抵達福州。習近平和加德納夫人相聚在福州,雖是初次見面,卻如故友相逢。在習近平安排下,加德納夫人來到丈夫生前念慈在慈的鼓嶺,親眼看到那個美麗的地方,看到丈夫兒時曾徜徉其間的空云霧、滴翠青山。
“那天,鼓嶺有9位年屆九旬的加德納兒時的玩伴,同加德納夫人圍坐在一起暢談往事,令她欣喜不已?!?00多名來自中美政商各界的來賓,聽著習近平娓娓道來,無不為之深深打動。習近平說:“我相信,像這樣感人至深的故事,在中美兩國人民中間還有很多很多,我們應(yīng)該進一步加強中美兩國人民的交流,厚植中美互利合作最堅實的民意基礎(chǔ)?!?/p>
看到這段“中美友好交往佳話”,我們很自然地想到賽珍珠。1973年3月6日,81歲的賽珍珠在距中國政府拒絕她訪問的請求不到一年的時間,憂郁地逝世于佛蒙特州丹比城,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她熱愛的中國大地。在一個簡短的非宗教儀式后,賽珍珠被葬在離她的賓州住宅幾百米處的一棵白蠟樹下。她對自己的后事早有安排,墓碑上沒用一個英文字母,只有她自己書寫的“賽珍珠”三個篆體漢字。而下葬時穿的壽衣,也是一件她平生最喜愛的中國絲綢旗袍。中國文化講究逝者為大、入土為安。更何況賽珍珠的父母和四個兄弟姐妹都長眠于中國大地。如果不是人為因素的阻隔,熟諳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賽珍珠何嘗不想安息在她的父母和親人的身旁呢?為了多少彌補一點遺憾,我們今天能不能在鎮(zhèn)江給她修建一個衣冠冢呢?
這是一個令人唏噓感嘆的悲劇結(jié)局。雖然賽珍珠的《大地》先后被譯成100多種文字,同美國另一位女作家瑪格麗特·密西爾的《飄》一起,成為美國在全世界影響最廣泛的兩部文學作品;雖然她被美國前總統(tǒng)尼克松稱贊為“東西方文化人橋”……可是“結(jié)局并不美好。賽珍珠早年有多么貧窮和富于幻想,晚年就有多么富裕和心灰意冷;美國指責她是共產(chǎn)主義者,中國卻譴責她是帝國主義者。”(July5,2011NewYorkTime)而且,在生命終極的最后時刻,她是那樣無可奈何地抱憾而去,使我們直到今天想起來,仍然感到心里難過。
然而,悲劇具有更深沉的打動人心的力量?!皣辉诿裣嘤H,民相親在心之相通。”賽珍珠自幼生長在中國,是密爾頓·加德納在中國生活時間的4倍,比密爾頓·加德納有更深的中國淵源和中國情結(jié),也比密爾頓·加德納更理解中國文化、更熱愛中國人民。如果說密爾頓·加德納的故事,是“中美互利合作最堅實的民意基礎(chǔ)”,那么,賽珍珠的文化思想價值在當代的意義,就一定比密爾頓·加德納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對于賽珍珠以及她的文學作品,在中美兩國過去已經(jīng)存在并且還將可能繼續(xù)產(chǎn)生不同的意見或看法,這對于賽珍珠研究并非壞事,也絲毫不會貶低賽珍珠的當代意義。亞里斯多德曾說,真實和良好的事物在本性上更易于推論和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