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筆者通過對《黃州新建小竹樓記》的解讀,從文學思想層面探究了王禹偁對儒道思想的旨趣調適,以其文章“不以謫為意”的曠達心態(tài)為線,闡釋了宋代文人作品中一種共通的精神氣質,并通過其文與《赤壁賦》等文進行的對比、分析該原因的形成,以此探討《黃州新建小竹樓記》在宋初文學史中具有的某種思想融合和調適轉折性的歷史意義。
關鍵詞: 王禹偁;儒道;思想;調適
作者簡介:趙麗麗,女(1981.11-),遼寧錦州人,研究生(碩士),助教,從事漢語言文學教學方向的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8-0224-01
王禹偁是北宋政治改革派的先驅,其作為繼柳開后宋初又一位大力提倡和創(chuàng)作古文的作家,他明確提出了文章寫作上“句之易道,意之易曉”的創(chuàng)作理念?!氨九c樂天為后進,敢期子美是前身?!币嘧阋娖湮膶W思想及理論價值,其作品多體現了作者務求切實、不尚高談的精神和平易樸素的風格特點。
一、文章背景及層次論析
王禹偁散文名篇《黃州新建小竹樓記》寫于其第三次貶官期間,文章從黃岡用竹瓦建屋說起,寫登樓遠眺,樓中六宜,謫居情懷……著墨不濃,情韻淡遠,樸實感人,既體現了作者這一時期的精神世界,也展示了其漸臻化境的散文藝術,含蓄表達了遭貶之后恬淡自適的生活態(tài)度和居陋自持的情操志趣。整篇文章從文脈上來看,可分為如下層次:
1、首段指出黃岡房屋的特點:因多竹故皆竹屋。
開篇作者采用古記體文的傳統(tǒng)表現形式,文風洗練、言簡意賅,自然的開頭為下文生發(fā)蓄勢,且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竹”虛心有節(jié),寓意高遠,成為諸多古人喻理明志的意象寄托。
2、記敘小竹樓位置、景觀及不同季節(jié)感受和活動情趣。
作者細化了景物描寫,空間的遼遠闊達反襯竹樓,對比形成視覺張力,行文陡生波瀾,用夏、冬兩個季節(jié)自然現象作對應,給人立體生動的視聽享受,增強了讀者的閱讀美感,實現了主客轉換,情、景、人三者和諧的交融。
3、作者優(yōu)游無事、閑適自樂的謫居生活。
寥寥數筆刻畫了作者瀟灑出塵的文士形象,給人以超凡脫俗之感。描寫部分暗含了時間流逝,無形之中,把的主人公置于動態(tài)流程,消散脫俗的“遷謫之勝”則更有了時間的厚度,有了“逝者如斯夫”的感慨,水到渠成,沒有斧鑿之痕,真正為讀者建構出了美好的心靈棲息地。
這種清幽寂靜境界,也是作者對坎坷曲折的仕途感到疲倦,對污濁喧鬧的官場感到無奈,試圖在曠遠寂靜的境界里解除自身煩惱的一種生命旨趣調適,也正是他守正不阿的傲岸性格對儒道思想些許理解的體悟和踐行及政治生命意義的部分調整和升華。
4、鄙視居華麗高樓者所過的驕奢淫逸的生活。
作者筆下獨具風韻的小竹樓,實際上已成了其“屈身”而“不屈道”的思想理念的象征,較之居高位、甘墮落的華麗高樓,作者的態(tài)度取舍十分明確。
5、就竹樓之易朽,聯系自己的累遭貶謫而抒發(fā)感慨。
“四年之間……豈懼竹樓之易朽乎!”這樣的句子向自己不公平的命運發(fā)出吶喊,確可從兩個語氣詞匯“噫”和“乎”可感不平憤懣,但細觀此語又多些剛健無畏的浩然之氣,該來自作者的人格境界和思想層面,即自己“身可屈,道不可屈,向往不朽人生境界的崇高心志”。且此段對讀者引出了人生思考的終極話題——美好是否能夠永恒,將讀者由眼前之景之思,帶入到博大的人生問題探索上去,更體現了“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散文價值和魅力。
二、文章體式革新及思想調適探究
《黃州新建小竹樓記》作為典型的記體文,在晚唐五代至宋初,重駢風氣占領文壇主流的歷史背景下,作者能如此成功地運用古體進行散文創(chuàng)作,且做到語言風格古樸簡雅,的確彰顯了其在文體發(fā)展上所做的革新努力。
該文讓世人窺見到了王禹偁剛直不阿的性格及儒道調適模式下的宋代文人生命理想追求。與之相類的《醉翁亭記》、《赤壁賦》等杰作都給了后人更多的思考理念和認知空間。
例:《前赤壁賦》與《小竹樓記》雖體制不同,但其“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而吾與子之所共適”的中心思想正可謂是《小竹樓記》中“皆竹樓之所助”的延伸,而其所表達的同樣是人在得江山之助時的那一份空闊自適的心境,讓后人了解了兩者更多的脈息相通。
又《前赤壁賦》全文以飲酒樂甚起始,以客喜而笑為結,這種“樂”其實更多一種消遣世慮或寵辱偕忘的體驗,一種忘卻憂患得失的超拔人生境界。從王禹偁到蘇軾,宋代諸多文人的人生觀主體是儒家的出世,而非道家的棄世,但儒道思想的融合深度和廣度,在宋代貶謫文學中恰是從《小竹樓記》開始的,恐其既有宋代初期貶謫文學思想的轉折之妙,又彰顯了集大成者哲理思辨的先聲靈慧。
當然,無論諸多巧合是宋代歷史環(huán)境造就的偶然之作,還是貶謫文學的深遠意境在宋代思想影響下的必然走向,宋人儒釋道三家思想生命旨趣的調適在此均可窺其一斑:禪宗、凈土宗在宋代的流行,使得宋代文人的儒釋道三家思想都從外部事功向注重內心修養(yǎng)轉變,故此三教合一的思潮在宋代文人的文化性格中尤為突出。這種主張調適著各家學說的理論,使得宋人理解了承擔社會責任與追求個性自由不再互相排斥,故其人生態(tài)度也更趨向于理智、平和、穩(wěn)健、淡泊,其生命范式也更趨冷靜、理性、腳踏實地……
《小竹樓記》作為宋初散文代表作品,其間的文人思想調適已初露端倪,文章既顯示著王禹偁對道家“超然虛暢”境界的體證,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其精神世界中的儒家境界。大體觀之,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作品中表現出“不以謫為意”的思想態(tài)度,北宋最為突出,而此種精神面貌,細繹其轉變,《小竹樓記》是具有轉折性歷史意義的。
綜上,宋代文化因逐漸融合了儒、釋、道等多元因素,使得宋代文人能夠從更寬廣的人生哲學中汲取力量。王禹偁《黃州新建小竹樓記》作為宋初散文的代表作品,我們通過對其多層次的解讀,看到了作者的文學思想對傳統(tǒng)儒道旨趣的調適,其文在宋初文壇上起到了體制性、思想性的先聲意義,期間作者生命態(tài)度調適的轉折性也是對后期宋代文人的思想很好的借鑒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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