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道”是莊子思想的核心,由“技”進道則是達到這一至高境界的途徑。在這一過程中,莊子的許多思想都為后世文論思想所接受。
關(guān)鍵詞:莊子、道、古代文論
作者簡介:于蘭琪(1987-)女,河南許昌人,西南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國古代文學(xué)方向。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8-0177-01
道,是莊子鼓吹和倡導(dǎo)的精神境界和世間萬物的最終歸旨,但又是“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的虛無的東西,人們似乎無可把握,無從下手,那么,怎樣才能達到這樣一個至高無上的境界呢?莊子于是提出了“技”作為通向道的階梯。技,就是人們通過自身努力,消除物我界限,達到物我為一的途徑: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dǎo)大窾,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莊子·養(yǎng)生主》)
庖丁解牛的過程,其實就是由“技”進“道”的體道的過程,也即一個消除對立,達到“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過程。由于他‘未嘗見全?!?,因而他與牛的對立消解了。即是心與物的對立消解了。因為他‘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因而他的手與心的距離消解了,技術(shù)對心的制約性消解了。于是他的解牛,成為他的無所系縛的精神游戲。如果說庖丁解牛講的僅是創(chuàng)作活動的過程的話,那么梓慶削木的故事則講的是由“技”進“道”的心理前提。
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猶鬼神……未嘗敢以耗氣也,必齊以靜心。齊三日,而不敢懷慶賞爵祿;齊五日,不敢懷非譽巧拙;齊七日,輒然忘吾有四枝形體也。當(dāng)是時也,無公朝。其巧專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觀天性形軀,至矣,然后成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則已。則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與!”(《莊子·達生》)
“術(shù)”與“技”是同義詞,都是只為達到“道”的一種手段。要想達到鬼斧神工之“道”,必須凝神靜氣,不受功名利祿,巧拙毀譽的影響,甚至四肢形體也要忘掉,然后才能“以天合天”,做出鬼斧神工的人工自然產(chǎn)物。由“技”進“道”,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創(chuàng)作心理要凝氣靜心,摒除一切欲望和雜念,以達到“我忘我”“墮肢體”的無功利的境界,用莊子的話就叫做“心齋”和“坐忘”;第二,即創(chuàng)作過程要“以天合天”“以神遇而不以目視”,要合乎自然規(guī)律,在規(guī)律范圍內(nèi)進行創(chuàng)作,也就是“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以達到“物化”的自然旨歸。做到這兩點,即使是以人力求天工的人為之物,也達到“自然而然”的“道”了。
在《莊子·天道》中,莊子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概念——虛靜:
水靜則明燭須眉,平中準(zhǔn),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圣人之心靜乎!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也。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天地之本,道德之至,而故帝王圣人體焉。
水靜則可照出人的須眉,心靜就可以成為天地萬物之鏡,成為衡量萬物的標(biāo)準(zhǔn),莊子的虛靜就是“道”本身。莊子之后,虛靜理論被不斷補充和發(fā)展?!盾髯印そ獗巍分姓f:
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虛壹而靜。心未嘗不藏也,然而有所謂虛;心未嘗不滿也,然而有所謂壹;心未嘗不動也,然而有所謂靜。
荀子認(rèn)為人可以感知世間之道,因為人有一顆靜虛之心。雖然心有“藏”、“滿”、“動”等與“虛靜”對立的狀態(tài),只要在求道之時用虛靜之心加以克制,那么還是可以達到“虛壹而靜”的狀態(tài)的。
將虛靜觀引入文學(xué)領(lǐng)域的是《淮南子》,他首倡“無載”的觀點,主張在藝術(shù)鑒賞過程中要保持心性寧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樣才能深入作品。陸機的《文賦》在講到創(chuàng)作構(gòu)思心理的時候說“課虛無以責(zé)有,叩寂寞而求音”。所謂“虛無”、“寂寞”,都是強調(diào)創(chuàng)作心理的無功利性,也就是虛靜。劉勰在《文心雕龍·神思》中講“陶鈞文思,貴在虛靜”,又說“疏瀹五臟,澡雪精神”,其來源也是莊子對“心齋”的論述。蘇軾《送參寥師》云:“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言虛靜之心態(tài)對于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重要性。嚴(yán)羽《滄浪詩話》說:“盛唐諸公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笨傊?,古代文論中談及虛靜或與其有關(guān)的概念的言論俯仰皆是,不一而足,可見莊子虛靜思想對中國文論影響之盛。
另外,在由“技”進“道”的過程中,“用志不分”同樣重要,相對于摒除功利毀譽的雜念的虛靜創(chuàng)作心理,“用志不分”更強調(diào)的是創(chuàng)作過程。形之于心之后,形之于手的過程更復(fù)雜也更艱苦。要在和目的性與和規(guī)律性的前提下進行苦思冥想的創(chuàng)作,而又不能露出人工斧鑿雕琢的痕跡,使作品渾然天成,這對于大多數(shù)作家來說并非易事。莊子“以天合天”的理論看似簡單,但踐行起來卻十分困難,需要經(jīng)過漫長的思索和反復(fù)的推敲。因此,古代詩人經(jīng)常要苦思苦吟,且不說“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賈島與“吟安一個字,拈斷數(shù)莖須”的盧廷讓等苦吟派詩人,就連杜甫也說“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為文學(xué)創(chuàng)作嘔心瀝血廢寢忘食是所有作家創(chuàng)作的必經(jīng)階段。陸游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然此“妙手”是必須經(jīng)過長時間的鍛煉和摸索才能夠成就的。在莊子看來,文章不是不需要雕琢和苦思,但雕琢絕非為文的最終目的,其充其量也只是使人工之物統(tǒng)一于天然風(fēng)趣的一種手段和途徑。當(dāng)苦思、雕琢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為文就自然“不煩繩削而自合”,達到“豪華落盡見真淳”的最高境界。這個過程,也就是莊子所謂的“道也,進乎技矣”的過程。在通往“道”(自然)的路上,“技”(雕琢、人工)是不可跳躍的過程,在莊子這里,“道”與“技”,天然與人工、雕琢與自然這些看似矛盾的雙方和諧的統(tǒng)一在了一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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