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英漢情感隱喻的相似性

王敏娜

(肇慶工商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應(yīng)用外語系，廣東肇慶526020)

一、引言

隱喻在兩千多年前就被哲學(xué)家、科學(xué)家和教育家Aristotle 視為語言的修辭手段。Richard［1］和 Black［2］的“相互作用理論”開創(chuàng)了與古典修辭學(xué)意義上隱喻研究截然不同的隱喻認(rèn)知研究新局面。之后的Lakoff＆Johnson［3］等人研究認(rèn)為隱喻是一種認(rèn)知手段和思維方式，是從始源域向目標(biāo)域的結(jié)構(gòu)映射，提出了“概念隱喻理論”。Fauconnier＆ Turner［4］等人揭示自然語言中的意義在線構(gòu)建及連接各心理空間的映射過程，提出了“概念合成理論”。隱喻不只是簡單的修辭方法和單純的語言現(xiàn)象，同時人類的思維方式、情感特征的表達(dá)也同樣具有隱喻模式。

二、英漢情感隱喻相似性體現(xiàn)

(一)喜、怒、哀、懼是人體變化

1.喜悅是人類最基本的積極情感體驗，是能反映在外在表情、肢體表象的具體展現(xiàn)。最直觀的表現(xiàn)在于我們心靈的窗戶——眼睛。眼睛之所以是心靈的窗戶，是因為人類所有的情感反應(yīng)都能通過眼部器官給折射出來，喜悅這一情感是最易被反映出的一種。因此有如“喜悅是眼睛在閃光”這樣的概念隱喻，實例如:His eyes were sparkling like diamonds;Amusement gleamed in his eyes;His eyes glinted when he saw the money.喜悅反映在眼睛上比如“兩眼放光”，有時也會牽動到眉毛，因而在漢語中有:喜上眉梢、眉開眼笑、喜眉笑眼等例子。人越喜悅眼睛就會越亮，笑容加深的同時眼形也發(fā)生變化，因此會有這樣的隱喻:瞧他開心得眼睛都只剩一條縫了［5］。

心臟是人體的動力源泉，人的各類情感會對心臟產(chǎn)生不同狀態(tài)的反應(yīng)，因此很多復(fù)雜重要的情感用“心”一詞來隱喻。如表達(dá)喜悅時:His heart is over whelmed with joy.漢語里的:心花怒放、滿心歡喜。

喜悅也是嘴部的上揚。人高興時的基本反應(yīng)就是笑，不管是從幅度小的微笑到幅度大的哈哈大笑，嘴部都是呈微揚至張大上揚的狀態(tài)，如:She was smiling with happiness;He was all teeth.還有一些人體動作也被英漢兩種語言用來表示喜悅。英語中有:He jumped for joy;He grinned from ear to ear;She was leaping with joy;They kicked up the wheels.漢語中有:手舞足蹈、歡呼雀躍、喜笑顏開、他開心得見牙不見眼。

2.憤怒是人類反面情緒中的亢奮反應(yīng)。人在生氣發(fā)怒時身體、面部會有相應(yīng)的物理變化:體溫上升、心跳加快并面部泛紅或發(fā)紫，更有甚者會臉部扭曲、身體顫動。這種情感所引起的生理變化對于東西方人都是一樣的。因此在英、漢兩種語言里表達(dá)憤怒的隱喻顯現(xiàn)出一定的相似性。例如:When he found out，he almost burst a blood vessel;The woman was flushed with anger;She was hopping mad;She was white with rage.漢語中有:肺都?xì)庹?、氣得臉紅脖子粗、氣得兩眼發(fā)黑、怒發(fā)沖冠。

3.哀傷是人類傷心時所流露出的情感，這種情感的體現(xiàn)會由眼睛、心臟、頭等身體器官反映出來。最為明顯的生理變化反映到眼睛上就是“哭”，英語中有:She burst into tears hearing the news;He shut himself in his bedroom and sobbed his heart out;When his pet cat died，my little brother cried his eyes out;What he has done broke my heart;She cried his heart out hearing the heartbreaking news.漢語對悲傷的寫照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得知親人去世的消息，她淚如泉涌;對他的卑劣行徑，她感到痛心疾首;驚聞噩耗，她撕心裂肺地哭號;這位老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終日以淚洗面。

4.恐懼是人受到驚嚇、刺激產(chǎn)生不確定性、無安全感和危機感的內(nèi)心體驗。體現(xiàn)在人體上的外在表現(xiàn)有眼睛睜大、嘴巴張大，隨著受驚程度的加深人體的反應(yīng)會更激烈，如:全身顫抖、大聲叫喊、渾身皮膚大量冒汗、心跳頻率加大。在英語中用人體的物理反應(yīng)比喻恐懼的表達(dá)有:The man told us a hair－raising ghost story;When I heard the terrible air crash，my hair stood on end;Seeing the lion，the little girl's eyes nearly bulged out;The sudden sound brought her heart up into her mouth;A terrible noise made her heart gallop;The man had his heart in his boots when he went to see his manager.漢語中有:看到這個小女孩身上的傷痕，想到她被繼母虐待的情景，我不禁毛骨悚然。這個兇殺案的殘忍程度，讓干練的警察都骨寒毛豎。飛機出現(xiàn)故障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正熱播的那部日本恐怖片，把在影院觀影的觀眾嚇得瞠目結(jié)舌。英雄的威名，讓敵人肝膽俱裂。在逃亡的這幾年里，他一直都過得提心吊膽。八年前的可怕經(jīng)歷，一直都讓她心有余悸。

(二)喜、怒、哀、懼是“上”、“下”方位的不同

情感是“上”、“下”方位的不同。人們通過自身所處的空間環(huán)境和位置來聯(lián)系地認(rèn)識周遭事物、情緒的反應(yīng)，于是對空間的感知產(chǎn)生了方位性概念。借助這種概念去表達(dá)感情、理解情緒就變得自然而然了，于是就衍生出與方位有關(guān)的情感隱喻。

1.積極、正面、肯定、喜悅的情緒是向上的，在英語中的具體表達(dá):He was in high spirits;She's feeling up now;Winning the scholarship gave her a tremendous lift(她獲得獎學(xué)金后受到極大的鼓舞);The unexpected win boosted the team's morale.(意外的勝利鼓舞了全隊士氣)漢語中類似的例子有:她們興致勃勃地參與其中。要出發(fā)去春游了，每個同學(xué)都興高采烈的。早晨方醒，聽見窗外樹上鳥叫，無理由地高興，無目的地期待，心似乎減輕重量，直升上去。(錢鐘書《圍城》)

2.憤怒是一種高漲的情緒，因此在空間隱喻中用方位“上”來隱喻這一情感。具體的英文表達(dá)有:I'm sorry I blew up at you.(很抱歉，對你發(fā)火了。)Lucy bristle up because his rude remarkes.(露西對他粗魯?shù)脑捳Z感到憤慨。)漢語類似的表達(dá)有:聽到她對婆婆的污蔑，他再也忍不下去了，騰地站了起來。他性格十分暴躁，稍微有一點不如意就火冒三丈。

3.消極、否定、低落的情緒是朝下的。悲傷是這類情緒的典型代表例:She's got a down on me;I don't know why.(她很討厭我，我不知道為什么。)He seemed very downcast at the news.(那消息似乎使他非常難過。)Her spirits were at a very low ebb.(她的情緒極度低落。)The bottom fell out of his world when his wife died.(他妻子死時，他的世界陷于崩潰。)漢語中類似的比喻有:丈夫突然離世，頓時她覺得天都要塌了。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肯定是比賽又輸了。自打遭遇那場意外交通事故截肢后，他委靡不振了很長時間。

4.恐懼是一種負(fù)面情緒，意指對不可預(yù)知的危險的害怕和擔(dān)心，因此英、漢兩種語言都用“下”方位來隱喻恐懼。英語中這樣的表達(dá)有:The terrible sight made her back down.The little boy crouches whenever he sees a dog.漢語中有:爆炸聲一響，她嚇得縮成了一團(tuán)。他被對手的架勢給震懾住了，嚇得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三)喜、怒、哀、懼是流動的液體

人體是情感最直接的顯示器，情緒高漲時身體會心跳加快、血壓升高、血液上涌，如同液體外溢，因此人體就是情感波動引起身體物理變化的容盛器，用身體這個容器來收納感情，將情感比做容器中的填充物。

1.表示“喜悅”的概念隱喻在英語中有如下表達(dá):She is a person whose heart overflow with love.The wedding is overflowing with happiness.She was bursting with joy.His breast swelled with pride at his achievement.(他有了成績而沾沾自喜。)He was drunk with joy.(他因快樂而陶醉。)Her spirits rose at the news.(她聽到那消息異常興奮。)漢語中，這樣的隱喻例子有:她滿心歡喜，洋溢著歡樂之情。喜悅之情猶如泉水涌入她的心間。老師如母親般關(guān)懷他，如同一股暖流注入他心田。兒子出生了，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高興得手舞足蹈。這位藝術(shù)家對生活充滿熾熱的情感。

2.憤怒的人會變得比平時激動，全身器官都處于亢奮狀態(tài)，血液流動加速，如果程度越高，體內(nèi)血液就會像加熱翻滾的沸水。英語中的例子如:After being insulted like that，my blood is really up!(受到這樣的侮辱，我不禁怒火中燒。)The way he treats his children makes me blood boil.(他那樣對待他的孩子，我非常氣憤。)Anger surged up within him.(他怒火中燒。)They bottled up all their anger and resentment.(他們把怒氣和怨憤憋在肚子里。)漢語中的例子有:他滿腔怒火。怒氣在他心中洶涌澎湃。他怒火中燒。

3.悲傷也是能夠溢滿人體這一情感容器的液體。此種隱喻在英語中有如下例句:He was totally immersed in sorrow.(他完全沉浸在悲痛中。)Her eyes was brimming with tears.(她的眼中噙滿淚水。)She was filled with sorrow.(她內(nèi)心充滿悲傷。)I was in deep sorrow.(我沉浸在悲痛之中。)在中文中此類隱喻有:聽到戀人不能如期赴約，她滿腹惆悵。究竟要不要大義滅親，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想到中秋節(jié)不能與家人團(tuán)聚，一股莫名的憂愁涌上心頭。到最后，他飲恨而終。

4.恐懼是受到驚嚇時產(chǎn)生的不確定的擔(dān)驚受怕的心理反應(yīng)，跟情緒高漲的喜悅之情相反，不會熱血沸騰，因此它是一種填充于人體的“冷液體”。這樣的概念隱喻在英語中的例子有:His sinister threat chilled all who heard it.(他這一兇惡的威脅使所有聽到的人不寒而栗。)The sight of the masked gunman made my blood freeze.(我一看見那個持槍的蒙面人就嚇得渾身冰涼。)The tale of ghost filled her with fear.The horror film made my blood turn into ice.There is a wave of panic.(他內(nèi)心充滿了恐懼。)A cold stab of fear went through me.恐懼使我不寒而栗。

漢語中這樣的例子有:他的威名讓敵人不寒而栗。直到如今，想起這事都會讓人心驚膽戰(zhàn)?？吹胶竺娴娜擞埃龂槼隽艘簧砝浜?。看到事故現(xiàn)場的慘狀，他嚇得手腳冰涼。

(四)喜、怒、哀、懼是冷、暖、寒、涼的不同

溫度是物體的基本屬性之一，也是人類最基本的認(rèn)知域。情感發(fā)生波動時體內(nèi)溫度的升降也會發(fā)生變化，因此人們也常用溫度屬性去詮釋感情:

1.喜悅是使人體溫上升的一種柔和釋放。人愉悅時膚色呈溫和狀、粉如桃花，因而喜悅是“暖”的。于是在英語中有這樣的隱喻:warm sb's heart;Her warm－blooded act warmed my heart.(她熱心的舉動感動了我。)He was touched by the warmth of their welcome.(他受到他們的熱情歡迎，十分感動。)漢語有:人面桃花相映紅、喜氣洋洋、熱情似火等。

2.憤怒會使人血液沸騰，從而體溫上升，猶如燃燒的火、冒煙的氣，因而憤怒是“熱”的“火”的。英語中這樣的情感隱喻有:She was breathing fire and brimstone.(她火冒三丈。)He was burning to avenge the death of his father.(他心急如焚要報殺父之仇。)He was inflamed by her words.(他被她的話惹得怒火中燒。)漢語中這樣的表達(dá)有:一提這事他就發(fā)火。眼看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他怒火中燒。他操起棍子，怒火沖天地朝他兒子打來。她氣得臉上火辣辣的。

3.悲傷與喜悅正好相反，是人情感的低落收縮的反應(yīng)。人在遭遇這一情感體驗時，身、心都會感覺不適甚至是痛苦，于是在英、漢兩種語言里都用“冷”來隱喻悲傷。例如，英語中的表達(dá)有:Their bad attitude chilled our enthusiasm for helping them.(糟糕的態(tài)度讓我們?nèi)椭麄兊臒崆閺氐紫缌恕?The bad news cast a chill over the gathering.(這壞消息使參加聚會的人感到一陣心寒。)Don't throw a cold look on others.(不要對他人報以冷淡的表情。)漢語中的表達(dá)有:他對母親如此不孝令人心寒。他壞事干盡、不知悔改令家人對他心灰意冷。她癡情的等待卻換回情人的背叛，讓她透心涼。

4.恐懼是“寒冷”，是人們在遇到不可知的危險來臨時所反產(chǎn)生的消極情感體驗。奧地利精神分析學(xué)派創(chuàng)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認(rèn)為:“恐懼作為一種焦慮來自自我對危險的反應(yīng)。”英漢兩種語言都大量用“寒冷”來喻指這一情感。英語表達(dá)有:The ghost story chills my blood.The terrible story made them blood freeze.She got cold hands at the last moment..The news of air crash made her blood turn into ice.The sight of the masked gunman made my blood freeze.漢語中的表達(dá)有:她嚇得手腳冰涼?？吹侥暇┐笸罋⒌恼鎸嵓o(jì)錄片，所有人都膽戰(zhàn)心寒。下夜班回家道上的路燈突然熄了，她心驚膽戰(zhàn)地小心前進(jìn)。

三、結(jié)束語

隱喻時是一種認(rèn)知現(xiàn)象，同時又是一種特殊的語義現(xiàn)象［6］。本篇文章對人類的基本情感:喜悅、憤怒、哀傷、恐懼的認(rèn)知原型進(jìn)行分析，發(fā)現(xiàn)英漢情感隱喻的相似性是由于自然界中的許許多多的物理特征、人類共同的生理特性以及人生體驗的共通性所致。誠然，由于情感體驗還受特定社會中所形成的文化體驗影響，不同的文化孕育著不同的隱喻，英漢情感隱喻的體驗亦會存在差異性。因此對于情感隱喻的認(rèn)知對比，不能脫離其所處的自然地理、歷史文化環(huán)境。通過研究情感隱喻可以更好地理解這種語言現(xiàn)象、理解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對現(xiàn)實生活有一定的指導(dǎo)意義，同時也對指導(dǎo)語言教學(xué)與跨文化交際也具有深遠(yuǎn)的現(xiàn)實意義。

［1］Richards，A.1965.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Black，M.1962.Models and metaphors.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9.More about metaphor，in Ortony(ed.).

［3］Lakoff，G.＆ 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4］Faucommier，G.＆Turner，M.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J］.Cognitive Science，1998，(2).

［5］岳好平.英漢情感隱喻的認(rèn)知研究［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225.

［6］束定芳.隱喻學(xué)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