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
靜靜地坐下,攜起一冊淡雅的書,倦倦地翻著,歲月的痕跡不經(jīng)意間從指間流過……
然而,指間的歲月是我無法洞悉的。竹本無心,奈何枝節(jié)繁生?我亦無心,惟有一遍一遍過濾著年華的斑駁。一個個影子從時間的彼岸洇過來,幽雅混合著憂傷,猶如清澈的湖水悠然滌蕩開來,指間的歲月如同水中搖曳的青苔從隔世傳來。我用雙手掬起流水洗過的人生,又有多少春花秋月從指縫間漏掉,多少青春繁華,寂靜中穿過指間的歲月,意象的嫵媚紛紛滾落。在遠古的孤寂中,那些熾熱的情感猶如時光飛濺,只為一首寂寞抑或激越的詩而追尋那些刻骨的懷念么?在一堆堆古舊的文字里幾經(jīng)捏弄,也要像唐詩宋詞那樣萬古不朽么?
靜靜的窗前,窗外的草木輪回著四季的崢嶸。往昔久遠得如同一幀褪色的舊照片,在瑟瑟的涼風中獨語,任淚滴滑落腮邊,與那些傍晚路過的飛鳥共飲一杯無傷無痛的傍晚,在蒼茫和宿命里拼命寫詩,寫秋風中的閑情,寫雪地上白白的履印,寫一只飛鳥如何用翅膀抗拒時間的割切,去征服那些會飛的意象,去追逐那些前世如兔子般飛快的永恒,身后卻是若有若無的淡影。
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什么時候能把清醒的靈魂坐成石頭里清麗而晶瑩的容顏,順手拾起歲月的枯葉放在掌心,深秋便凝聚在掌心里了,此刻的思緒便開始泛著漣漪,開始蕩漾,開始輪回。
靜靜地坐著,任指間的歲月如簫,曾經(jīng)何時,想貼著大地坐下來,摸一摸深秋的骨骼,敲打出日子歡快的節(jié)奏。坐在時間的長河里,我們在吹著歲月之簫,橫吹,豎吹,吹過那些苦澀陰霾的日子,思緒如千翼之鳥,夢里追隨蕭聲而成歌,飛越山川。
指間的歲月在靜默中蔓延,天涯是什么,離別又是什么,蒼山遠,明月近,默念心里的云煙,放松了身子,思緒的水流緩慢流過,柔軟的月色里任往事潮濕,思念的影子貼在窗下,八千里路草色遠,從此地到異地,消瘦了孤獨的肩膀,來時的路被孤獨霸占,往事斑駁,猶似流逝的舊時年華,終于不忍去觸碰。
那一刻,還是哪一刻,當我駐守回望,發(fā)現(xiàn)那個遙遠的身影在思念的風中,不緊不慢用小步舞曲起身,抖開藍色的水袖旋轉,翻飛,觸動寧靜和夜的臉,用絲絲的簫音作飛翔的翅膀在我眼前亮相,又轉身,一去不復返,帶走了我千絲萬縷的思念,那伸展開的手臂上滿是蕩漾的波光,我內(nèi)心細密的簾拉開又合上,綻放的花開了又謝,再開到怒放,輕叩著夜的門楣,探尋著我如歌如訴的輕吟。
想著想著,心里的花就開了,一朵一朵,沿著孤獨爬上枝梢,把暗夜開成寂寞,從一樁事到另一樁事,從春走到冬,從遠古走到現(xiàn)在,把自己送遠,十年二十年不過是一夢,或許不過是讓一朵花的容顏消瘦了幾分,月色迷茫,指間的時光默默地流淌。
就這么靜靜地坐著,柔情似水,沒有誰能抽刀斷水,我要坐成滄浪之水中的那支蓮花,三月桃之天天,四月杏眼灼灼,塵埃落定后,誰能與一支蓮花相依相隨,也許做不到七尺之深抱守六根清凈,也許一生沒有花期,我不回頭,不去看那些山高水長的顏色。
歲月依舊,我依舊,在指間的歲月里我的蓮花依舊開,坐于無言的歲月里,我會依舊在冷雨打亂的枯荷之后,斜倚著命運之門駐足守望,默然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