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華
(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政治理論教研室,南京 210039)
論德勒茲的后現代非線性創(chuàng)造思維
王西華
(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政治理論教研室,南京 210039)
法國后現代主義者德勒茲在《千高原》中批判了同一性直線式樹狀思維,主張根莖思維;闡發(fā)了根莖思維的特點;論述了根莖思維的非線性;把根莖思維看為“游牧”的表現形式;提出要辯證看待樹狀思維與根莖思維的關系,避免各自的片面性。
德勒茲;后現代;非線性思維;根莖思維;樹狀思維
德勒茲作為法國后現代主義的干將,不僅主張“欲望生產”和多元化,而且極力反對總體性形而上學的直線性樹狀思維,主張后現代的非線性思維,高揚創(chuàng)造性思維。這表現在他與加塔利合著的《千高原》(Mille Plateaux)中對樹狀思維的批判和對根莖(Rhizome)思維的贊譽上。理解與把握根莖思維和樹狀思維及其相互關系,對錘煉我們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具有重要意義。
反對現代主義哲學的同一性、直線性“鏡式思維”是后現代主義的典型特征。美國后現代主義者羅蒂曾經把西方的傳統(tǒng)思維方式說成與“鏡喻理論”相連的“樹喻理論”。這種“樹喻理論”認為,心靈把鏡子提供的關于實在的知識按照系統(tǒng)的等級體系原則組織起來,就像一棵大樹的枝條最后歸總于樹根一樣,知識的分支深深地植根于堅實的基礎之中。樹的圖像展示出主導人們認知的模式,井然有序的等級秩序,樹枝的多樣性從樹干的同一性中生長出來,而根部的盤根錯節(jié)也歸于主干——同一性?!皹溆鳌彼季S可以歸結到同一性、等級體系、線性秩序以及系統(tǒng)的勝利。事實上,傳統(tǒng)的西方知識論哲學思維從蘇格拉底、柏拉圖到笛卡爾、康德和黑格爾,一直追求某個中心或終極存在,并以此為根據建立囊括一切的宏大知識體系。在他們那里,龐大的概念體系是中心化的、統(tǒng)一的、等級性的,植根于自我同一性的主體中,其樹上的繁茂枝葉被冠以真理、本質、規(guī)律、形式、權力、正義、我思等名稱。這些觀念與人們對于終極理想的渴望不謀而合。從其實質上看,其構建的社會在根本上就是一種以某一點為中心從而排斥其另一面的,統(tǒng)一的、靜態(tài)與封閉的等級權力體系,與現實世界復雜的、多元的、豐富多彩的狀況相反對。
德勒茲與加塔利在《千高原》(英譯A Thousand Plateaus,有漢譯《一千個平臺》)一書中對這種傳統(tǒng)的追求等級秩序的形而上學思維模式進行了猛烈的解構和抨擊:“我們已經厭煩樹木,再也不能相信樹、根及樹狀根了。我們已經吃夠了它的苦頭?!保?]15他們歌頌與樹狀思維相對立的根莖思維方式:“只有地下的須根、蔓生植物、野生植物和根莖才是美麗的、正直的和可愛的?!保?]15
在德勒茲與加塔利看來,有兩種類型的樹喻文本。第一種是樹狀文本(the root-book),以此比喻線性的、循序漸進的、有序的系統(tǒng)。他們看來:“樹已經成了世界的形象,或者說,根(root)成了世界之樹的形象?!保?]5這里講的“根”是一個帶有主干和周圍枝葉的直根,二值邏輯是根-樹的精神現實。但在現實的自然界中,并不以那種方式運作,“在自然中,根是主根,有一個更多繁殖的、邊緣的和循環(huán)的分支系統(tǒng),而不是一分為二的系統(tǒng)?!保?]5這種樹狀思維造成了思想落后于自然。第二種是樹狀根文本,指稱某種潛在的統(tǒng)一性。“主根已經敗育,或其頂尖受到破壞;但次根的一種直接的、不明確的繁殖移植到它上面來,經歷了一次繁榮發(fā)展。這一次,自然現實使主根敗育,但根的整體仍在,作為可能的過去或尚未到來的未來”[1]5。其最大特征是仍效忠于統(tǒng)一性和總體性。
德勒茲與加塔利指出:“非同尋常的是樹狀模式怎樣支配了西方的現實和一切西方思想,不僅從植物學到生態(tài)學和解剖學,而且認識論、神學、存在論、全部哲學……”[1]18歷時地看,這種樹狀思維模式,作為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在當時反宗教神學的斗爭中起到了推動歷史發(fā)展的重要作用。同時還必須看到,這種形而上學的整體性、同一性本身是保守的。正是這種保守性,使它無法適應資本主義社會的進一步發(fā)展,無法解決多元化的社會問題。西方傳統(tǒng)文化是一種以自明、同一、再現的主體為基礎構建起來的中心化、總體化、層級化的樹狀概念符號系統(tǒng)。這種樹狀思維有極大的弊病,它是一種非此即彼、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樹和根激發(fā)一種悲慘的思想形象,永遠依據中心的或分離的高級的‘一’模仿多。如果我們考慮到一組枝干一根,那么,軀干就起到了對立分隔的作用,因為任何一個次組合都是自下而上生長的……是從單個中心輻射出來的輻條構成的”[1]16。在這種模式中,一個因素只能從一個更高級單位接收信息,只能沿著事先確定的道路接收主觀情感,它把全部權力賦予一個記憶或中樞器官。在社會中,西方的源自農業(yè)的、土地的官僚體制,把財產作為國家的基礎,通過戰(zhàn)爭、訴訟、婚姻解決土地爭端等行為都是樹狀思維模式在現實中的真實寫照。與樹狀思維相反,“思想不是樹狀的,而大腦也不是扎根的或分支的物質。被誤稱為'樹突'的東西并不保證神經元在一個連續(xù)纖維體內的連接。細胞之間的斷裂,軸突的作用,突觸的功能,突觸的微小裂紋的存在,每一個信息跨越這些裂紋的跳躍,都使大腦成為沉浸在黏性平面或神經膠質上的一個多元體,一整個不穩(wěn)定的或然系統(tǒng)?!保?]15任何阻礙人的多樣性運動,企圖將其在某種意義上固定的行為或規(guī)訓,都是一種對人的欲望的壓制,都壓抑了人的創(chuàng)造性。
在德勒茲與加塔利那里,“根莖”(塊莖)作為隱喻,是指一切事物變動不居的復雜互聯性,以及一種與現代主義對立的非線性思維方式,同時也是其獨樹一幟的比喻性語言風格的重要標識。它與樹狀思維相對應。整部《千高原》就圍繞著“根莖”和“樹狀”的對立展開。本來,在植物學上,“根莖”是指植物在土壤淺表層匍匐狀蔓延生長的平臥莖;在日常生活中,根莖令人聯想到馬鈴薯或紅薯之類的植物塊莖。而德勒茲講的“根莖”并非指大自然中存在的一種植物樣態(tài),而是一種借喻,特指一切去除了中心、結構、整體、統(tǒng)一、組織、層級的后現代意義上的思維,是一種不同于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樹狀”思維模式的思想文化隱喻?!皹錉睢彼季S具有中心論、規(guī)范化和等級制的特征,而“根莖”或塊莖(如藤和草之莖)的生態(tài)學特征則是非中心、無規(guī)則、多元化的形態(tài)?!案o”沒有“基礎”,不固定在某一特定的地點,它在地表層蔓延,扎下臨時的而非永久的根,并借此生成新的“根莖”,然后繼續(xù)蔓延?!案o”形式在世界上普遍存在與顯現,它可以表現為鱗莖、薯莖;也可以表現為老鼠、洞穴、游擊戰(zhàn)、體育競賽、城市、網頁、網聊、網戀、博客、黑客,等等。它們具有不規(guī)則性、非決定性、無法預料,呈現出隱蔽、侵入、外突、裂變、創(chuàng)造、生成等特征。根莖是無結構、開放性的系統(tǒng)?!案o”的特征有很多。
第一,接續(xù)和異質性相混合特征。它是指“根莖上的任何一個點都能夠而且必須與任何其他一個點相聯系”[1]7,根莖的諸要素都由異質性構成。它們之間的接續(xù)性就像電子網絡,具有超文本、超鏈接性質。這與樹狀思維策劃一個點并且固定一個秩序不同。一個根莖不停地在符號鏈、權力組織以及與藝術、科學和社會斗爭相關的狀況之間確立關系。而一個符號鏈就是一個根(塊)莖,聚集著各種各樣的行為,每一種性質的符號鏈相關于非常多樣的符碼模式(生理的、政治的、經濟的,等等),這些符碼不僅激活了不同的符號體系,而且激活了不同地位的事物狀態(tài),就像賽博空間蘊涵著繁復多姿的差異性旨趣。
第二,繁殖性特征。繁殖性是指通過線的接續(xù)形成的多樣性,特別重要的是逃逸線、解轄域線等表示與外部關系的線?!爸挥挟敹啾粚嶋H當成一個實體時,即‘繁殖’時,它才不再與一有任何關系,即作為主體或客體、自然現實或精神現實、形象或世界的一。繁殖是根(塊)莖的,并揭示樹的偽繁殖,不管這些繁殖是什么?!保?]10根莖的繁殖既沒有主體,也沒有客體,只有諸種決定因素、量值和維度,如果沒有在性質上發(fā)生變化的繁殖,這些決定因素、量值和維度是無法在數量上增加的。繁殖主要被外部的逃逸線或解轄域線所限制,處于與其他繁殖相連接的黏性平面上?!耙粋€組合就是一次繁殖的各個維度的增加,必然在這次繁殖擴展其關聯時改變其性質。在一個塊莖內沒有點或位置,即在結構、樹或根中發(fā)現的點或位置。有的只是線?!保?]8譬如,音樂家在加快表演時并非僅僅在展示其精湛的技藝,而是在把音樂的點變成線,從而使整個節(jié)目無限地多樣化。與此相反,樹木則是被固定的點和位置所支配的。
第三,無意指斷裂特征。它是指任意的切斷和曲折都是可能的,并且斷裂之后可以重新隨意連接,以此與分隔不同結構或把單一結構切割開來的多意指斷裂相對立。以螞蟻的行進路線為例,它就是根(塊)莖似的路線。“你永遠擺脫不掉螞蟻,因為它們構成了一個動物塊莖,在大部分被毀滅之后可以不斷返回?!保?]9每一個根莖都包含著分隔路線,根莖就是根據這些分隔路線而被分層、分域、組織、指代或歸屬的。每一個根莖也包含著解域的路線,它就是不斷沿著這些解轄域路線逃亡的。每當分隔路線爆裂成一條逃亡路線時,根莖就發(fā)生一次斷裂。根莖斷裂后會再次遇到對一切加以重新分層的組織,重構主體的屬性——你所愿意重構的一切?!案o雖然可以在某一點被破開、粉碎,但是,它很快就會在原有斷裂線處或新的接線處重振旗鼓。”[1]9可見,根莖直接在異質因素中運作,從一條已經區(qū)別開來的路線向另一條路線跳躍,不遵循樹狀的進化圖式,即從最小差異到最大差異的發(fā)展,相反,不同路線之間的橫向交流攪亂了樹的譜系,因為根(塊)莖是反譜系的。
第四,繪圖和貼花特征。它指的是根莖(塊莖)具有反結構特性,它沒有生成軸或深層結構,一個根莖對任何結構或生成模式都不負有義務。生成軸和深層結構是無限繁殖的蹤跡的原則。而根莖則完全不同,是一張地圖而不是一個蹤跡。地圖是與復寫、復制對置的東西。復寫是根據模式,經常返回到同樣的東西,而地圖則不依據任何模式,它的所有維度都是可連接的、可拆解的、可顛倒的、可修改的?!八梢员凰浩?、被顛倒,適于任何一種放置方式,隨意由個體、團體或社會構型重新制作。”[1]12同樣,根莖(地圖)有無數的入口和出口,有自己的逃逸線,可以隨意與其他塊莖相連。為了說明這個原理,德勒茲和加塔利對比了“痕跡追蹤”和“地圖制作”兩個概念,指出地圖與痕跡的區(qū)別在于“地圖完全指向與真實相接觸的一種試驗?!倍c痕跡追蹤有關的則是遺傳軸和深層結構,是有關重現的原理,他認為“蹤跡總是回到‘原處’”[1]12而不是向外發(fā)展。德勒茲號召人們去“制作地圖,而不是追蹤痕跡”[1]12。他要求人們去發(fā)展根(塊)莖思維,放棄根狀或樹狀思維,尋找新的連接體和發(fā)展平面,而不是去尋求“你去哪里?你從哪兒來?你朝哪兒走?”因為“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問題”[1]25。
在對根莖思維的分析中,德勒茲、加塔利運用了幾何線喻。他們認為,線是事物和事件的組成部分,在藝術、社會、人身上,皆有各種各樣的線,有具象的、也有抽象的,有節(jié)或無節(jié),有度或無度,有方向或無方向。由線組變成圖,而線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人由線構成,或者自構其線,或者借助他人之線,甚或創(chuàng)造自己之線。在眾多的復雜之線里,有三種線最基本。
第一種是稱為“克分子線”的嚴硬的分割線。嚴硬的分割線是在轄域化統(tǒng)治下的線。遵循嚴硬的“克分子線”,就意味著認同于現有社會體制和觀念的規(guī)范劃分,認同于已經確定的層級系統(tǒng),認同于事物在既定體制、觀念、層級所被給定的“本質”。在當代西方,就是指對社會結構中一定階級上的老板與工人,性別上的男人與女人,種族上的白人與黑人,哲學上的現象與本質、表層與深層、存在者與存在……等既定體制和觀念的認同。
第二種是稱為分子線的柔韌的分割線?!叭犴g”意味著擾亂了嚴硬的等級劃分,打破了體制的觀念的線型特征,看出了同一性內含的差異,呈現出了連續(xù)體中間的斷裂,窺出了體系中的可分割點。但是它的擾亂、打破、看出、窺見、呈出等等是柔性的,而非決裂的,它處在整合與斷裂之間,猶如中國明清的小說,像《水滸傳》、《西游記》,一方面為造反塑造形象;另一方面又為歸順唱贊歌,柔韌的分割線呈出的尋找出路的徘徊,是想擺脫轄域化的線。
第三種是逃逸線,也就是成功地從轄域化中逃了出去的線。在逃逸線上,間隙成為斷裂,差異成為主要傾向,多樣性自由呈現。但“逃逸”已暗示出是從嚴硬的轄域化中逃逸,意味著嚴硬線的存在。因此在嚴硬的轄域化中,逃逸線既可以是奔向創(chuàng)造與欲望的高原,也可能是沒入死亡與毀滅的密林。以西方文學的例子來說,唐璜之流在逃逸線上獲得新生,阿爾托一類人則死在這條線上。然而無論生與死,與嚴硬線相對的逃逸線在歡歌與悲曲中敞開了通向欲望之流的本質呈現。用西方文藝來比較,古典派文藝是嚴硬的分割線,浪漫派文藝是柔韌的分割線,現代派文藝是解轄域的逃逸線。
總之,根莖的特征與樹的特征相迥異。與樹遵循“軌跡追溯”與樞軸式的再生產邏輯不一樣,由多維度的運動構成的“根莖”總是位于中間,基于關系而把任何一點與任何其他點聯系起來,從而構成n維度的線性繁殖。與一組點和位置所限定的結構不同,由作為其維度的分隔和層次的逃逸線構成的根莖具有反系譜學性質,“根莖”結構中的每一個關系都可隨時切斷、裂解,從而創(chuàng)造新的“根莖”、新的關系。與制造模式或建構范式的蹤跡不同,根莖必須不斷生產、建構,從而把各種各樣的領域、平面、維度、功能、效果、目標和目的歸總起來,形成真正的多產過程。與傳統(tǒng)的等級制交流模式和既定路線的中心(和多中心)系統(tǒng)不同,根莖是無中心、無等級、無意指的系統(tǒng)。它沒有將軍與統(tǒng)帥、沒有組織記憶或中央自控系統(tǒng),只有不斷流通的狀態(tài),流變思維是其核心?!案o思維”主要探討思維的廣度,不探討潛在的或隱蔽的深度。在根莖思維中,一切皆生成,讓文本、概念、主體發(fā)揮作用,創(chuàng)造新的關系??梢哉f,“根莖思維”就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思維。
對于根莖思維,德勒茲與加塔利把它看成“游牧思想”的一種表現形式。而“游牧思想”又和“城邦思想”相對立。城邦思想是哲學理論上的總體化理論形式,其在現實社會中表現為警察與官僚組織系統(tǒng),是指社會的權力控制體系。在古代社會中,城邦為了自己的生存發(fā)展,總是千方百計地算計各種統(tǒng)治要素,控制流動人口、商品與金錢流通,及怎么去征服游牧民族。與之相反,游牧民族為了自己的生存發(fā)展,總是力圖通過有效的微觀活動想方設法消滅城邦國家,諸如游擊戰(zhàn)、騷亂等方式。游牧民族不等于原始與落后,他們無論在技術、武器或戰(zhàn)爭藝術等方面都是發(fā)明者。他們發(fā)明了高效的戰(zhàn)爭機器比如騎兵來攻擊城邦國家,他們在廣闊的非地域化(非轄域化)空間中馳聘、漫游,以抵抗征服他們的國家權力??梢钥闯?,游牧生活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和生成、反傳統(tǒng)和反因循守舊的象征。
德勒茲與加塔利在《千高原》中把自柏拉圖以來的本體論、知識論形而上學比作城邦思想,認為它是封閉的、否定的,只講同一,不講差異。這種同一哲學在歷史上成為了國家統(tǒng)治哲學,同一性成為了國家統(tǒng)治的理性基礎,是為國家統(tǒng)治的秩序穩(wěn)定服務的。與之相反,游牧思想具有開放性、多樣性、肯定性,它是反壓迫、反奴役、反同一性的,是為民族的解放服務的。作為“官方哲學”的同一性形而上學好比平原,這里溝壑縱橫,河渠交錯,條塊分割,畫地為牢,人們成為定居的居民。而游牧思想好比高原,這里天高風清,一望無際,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可以自由馳聘,人們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人的個性和欲望可以得到自由發(fā)展與釋放,這就是自在的游牧生活。游牧民族可以自由遷徙,從這一高原遷到另一高原,不受地界的限制。這一個又一個的千萬高原,展現了后現代主義者自由奔放、欲望噴薄而出的想象與思緒。
我們應該看到,千萬的高原,仍有高山大河的阻隔,仍有風刀霜劍的凌厲,不時地暴風雨雪、沙塵暴無情地向游牧者襲來。游牧者的生存環(huán)境堪慮,游牧民族的生存意志受到嚴峻考驗。他們或許向往平原,但并不如愿。只有斗爭。在斗爭中,方顯其生存意志與欲望的奔放、英雄本色。與此相應,哲學的同一與差異相互矛盾,而又相互依賴,彼此競爭、競艷,才方顯大千世界的姹紫嫣紅。
根莖思維的主要特征與原則就是多樣性永遠位于同一性之前,這說明根莖思維的實質就是橫向式發(fā)散思維?!案o思維”是要人們打破傳統(tǒng),反對常規(guī),自由自在地向不同領域、不同方向進行的創(chuàng)造性拋射思維。德勒茲與加塔利列舉了根莖的多種特征,其中接續(xù)、異質、多樣、逃亡線、解轄域化、非意義切割和開放性地圖,縱橫交錯,編制成復雜的線形圖譜。他們反對樹狀思維追求某種固定方法、某種單一技巧,以便使思想家們掌握真理避免謬誤的方法。在他們看來,“樹狀”思維方法是普遍意識的條紋空間,必須從一點到另一點所要遵循的路線,它必定束縛思想的自由和創(chuàng)造性,導致思想上的順從主義。相反,根莖思維作為一種外在性的思維方式,它要求把思想置于一個平滑空間中,沒有認識所要遵循的僵死方法,沒有有組織的確定規(guī)劃平面,而是任由思想馳騁于外部關系的荒野。這正是科學家進行發(fā)明創(chuàng)造所最需要的思維??茖W認識作為一種無限復雜的活動,除了需要付出超出常人的艱巨勞動,還需要激情四射、思想解放、思維活躍、方法科學。科學發(fā)展史證明,每一項科學發(fā)現、每一門新科學的產生都離不開思維方式的創(chuàng)新。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科學發(fā)現是一種“自由創(chuàng)造”、“自由發(fā)明”、“自由游戲”和“放蕩不羈的純粹思辨”。波普爾稱之為創(chuàng)造性直覺。
然而,創(chuàng)造性思維并不能簡單地等同于根莖思維,因為根莖思維只是思維的一種方向,它不能代替思維的另外一種方向——收斂思維或者樹狀思維。提倡根莖思維并不能取代樹狀思維,而是二者相得益彰,只有把樹狀思維與根莖思維統(tǒng)一協調起來,才能共同提高創(chuàng)造力。要看到“塊莖中存在著樹結,根中有塊莖的旁支。”[1]20根莖思維是生成性的,它是生成新模式的途徑;而樹狀思維則能發(fā)展與凝練由根莖思維生成的思想。兩種思維各有優(yōu)勢與特點,也有各自的作用。兩種思維方式雖截然不同,但各有優(yōu)勢。樹狀思維強調正確性、分析性和概念與理論的穩(wěn)定性。根莖思維則強調豐富性、啟發(fā)性和跳躍性。我們應該認清這一點,去除其各自弊端,各取其長,才能發(fā)揮創(chuàng)造力。
應該看到,德勒茲與加塔利講的“根莖”思維蘊涵的徹底的不加任何約束的欲望流,具有片面性,對此要保持清醒的認識。正如庫恩所說,“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科學家也必須是個傳統(tǒng)主義者,要樂于用已有規(guī)則玩復雜的游戲,以便成為一個可以發(fā)明用來玩游戲的新規(guī)則和新棋子的成功的革新家”[2]234。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取得科學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更大成果,才能對人類文明做出更大貢獻。
[1]Gilles Deleuze,Felex Guattari.A Thousand Plateaus:Capitalism and Schizophrenia[M].London and Minneapolis:The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7.
[2]庫 恩.必要的張力[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
On Deleuze's Postmodern Non-linear Creative Thought
WANG Xi-h(huán)ua
(Political Theory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PLA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Nanjing 210039,China)
As the Postmodernist in France,Deleuze criticized the identical linear arborescent thought and advocated the rhizome thought inA Thousand Plateaus.The characteristics of rhizome thought and its non-linearity were expounded.The rhizome thought was considered as the form of“nomadism”.The dialectical relations between the arborescent thought and rhizome thought should be acknowledged to avoid the one-sidedness of either of the two.
Deleuze;postmodernism;non-linear thought;rhizome thought;arborescent thought
B15
A
1008-3634(2012)01-0045-05
2011-09-30
江蘇省2011年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重點立項課題(11ZXA002)
王西華(1951-),男,山東棗莊人,教授。
(責任編輯 蔣濤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