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峰
(西北師范大學 政法學院,蘭州 730030)
《舊約圣經(jīng)》曾多次提到女性,首先是上主取了男人的肋骨造了女人,從而使女人受男人的支配,女人變成附庸者。既然女人屈從男性,男人因直接受上主創(chuàng)造,其行為代表著正確和正當,而女性則往往與教唆、污濁、淫亂相關聯(lián),這似乎意味著女性所能給他人帶來的僅僅是道德秩序的混亂。這種男性主義的視閾對女性的解讀,讓人們感到汗顏。今天的女性主義者對此感到憤恨,情緒極其激動,基于自由和平等的政治理念,她們集中火力,抨擊《圣經(jīng)》是一本男性對女性的宣言書,與此同時,女性主義者認為,她們同樣需要一部像《圣經(jīng)》一樣能夠挑戰(zhàn)男性的宣告書,以此來解構和消解男性至上主義思想,以及作為占主導地位支配女性,使女性處于屈從地位的父權制和作為支撐父權制的政治制度——資本主義制度。文章展開對女性遭遇和處境的分析,論證女性經(jīng)驗的被遺忘,揭示男性構建知識普遍性的虛假性,女性獲得解放必須改變男性構建的社會結構,人的解放最終取決于女性的解放。
《舊約圣經(jīng)》有關片段在語言表達上以男性陽剛之氣貶低女性,這就暗含著一種男性至上主義的思想,由于父權思想的作祟,因而流露出對女性個體和身體存在的忽視,這種忽視對女性造成的傷害遠遠大于她被挨打,盡管挨打讓肉體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這種傷害會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得以恢復??墒?,一旦婦女遭到忽視,心靈受到創(chuàng)傷,這種心理創(chuàng)傷是很難彌補的,她的命運會隨之而發(fā)生改變。女性最難以忍受的就是被他人的忽視,而傳統(tǒng)認識論、科學知識、宗教知識等恰恰則把女性給遺忘和忽視了。正如上野千鶴子在《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中論述的,“至于女人則是不算人的人,只能做些后勤補給的工作,被看成是二流市民,一起被擺放到市場之外的家庭領域之中。近代思想即認為只有健康的成年男子才是人,那么兒童就是人之前的存在,老人則是人之后的存在,至于女性,只有位于人之外?!盵1]13這就是說,女性在人類發(fā)展史上不僅受屈辱,而且被嚴重的忽視,社會則不再把女性當做真正意義上的人來尊重和對待。與此同時,也就忽視男性對女人的、與生俱來的特權這一事實。
女性被嚴重的忽視,不被尊重而受屈辱,實質(zhì)上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化的結果。首先,社會把男性對女性的支配合理化,通過社會過程,從家庭教育開始,經(jīng)過學校、教堂等教育、宗教與文藝的熏陶。再次,男性依靠經(jīng)濟上的優(yōu)勢,對女性剝削,并且依靠暴力占有女性,宰制和壓迫男性。[2]54最后,男性依靠對文化、知識的控制,以此實施對女性思想、表達、認知的干擾、限制和扭曲,從而把父權制的種種思想和觀點內(nèi)化為女性的價值觀,使女性認同男性為他們所設置的身份,女性喪失了自己成為自己的所是,相反,女性成為男性所是的所是。就此而言,筆者想通過對《舊約圣經(jīng)》的《民長記》第19章“利未人至伯利恒迎其妾”的分析,進一步詮釋這樣一個問題?!袄慈酥敛阌滏币徽轮刑岬降摹捌滏本褪且粋€被忽視的存在者,就從“其妾”的稱呼上,我們可以看到,“其妾”一詞使用了泛稱的指義,這顯示女人的身份是隱匿的,不該顯現(xiàn),因此女人缺乏一個具體的命名,沒有“姓”名,這種無名就界定了女人的地位和處境。那女人的存在對兩個男性而言,僅僅是一種符號的存在,只有在兩個男性語言言說中得以顯現(xiàn)和露放,而其妾本人并沒有使用語言,言說自己的生存境遇,她似乎沒有存在過,她的存留完全由兩個男性的主觀意愿所決定了,她自己完全不能為自己做主,似乎她不再是人,反而是一種財產(chǎn)??梢哉f,主體的缺場開啟了她的悲慘命運。
《圣經(jīng)·民長記》的“基比亞匪類之惡行”一節(jié)中,無視女子的人格和尊嚴,把婦女當成性欲的工具,也看作是抵御和保護男性遭受損害的工具,這種對婦女的人權無視和忽略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我們看到,房主和那人為了維持男權主義,寧愿犧牲女性換取自己的人格和尊嚴,這種男權主義讓人感到厭惡和憤怒。當匪徒叫喊要與那人交合時,房主急忙阻攔,認為這是一件丑事,答應如果強盜不與那人交合,他承諾將自己的女兒與那人的妾交給強盜,并說“任憑你們玷污她們”。房主的這番話渲染了一個男權至上者的思想觀念,為了維護男性的尊嚴,不惜讓強盜玷污兩名婦女,并從房主的言語表達中,透露出對婦女的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同樣,房主也把婦女作為一種財產(chǎn)和工具看待,當自己遇到危險,就把她們作為保護自己的庇護傘。房主對是非觀念的評價建立在男性的偏見和主觀臆斷上,一方面,他在沒有征得那人和妾的同意就承諾把自己女兒和其妾交給匪徒,其表現(xiàn)相當主觀獨斷;另一方面,他從有利于男性自身出發(fā)確定價值判斷的尺度和標準。他把匪徒要與那人交合看作是丑事,卻把自己的女兒和那人的妾交給匪徒看作是正常之事,讓那些匪徒對她們?nèi)我忡栉凼呛侠淼暮驼數(shù)?,不是一件丑事,房主的這種道德價值觀念值得人懷疑,而妾的丈夫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和貞節(jié)卻把其妾“拉出門交給他們”,其妾終夜受盡匪徒的凌辱。后來,那人借此向他們的族人宣稱,匪徒是在向他們挑釁,侮辱了他和他們族人,是對族人男性尊嚴和人格的冒犯,于是,主張通過一場戰(zhàn)爭來捍衛(wèi)他們男人的尊嚴。而對女子的忽視,表現(xiàn)在那人不是把女子當作人看待,而是當作財產(chǎn)看待,誰動了族人的財產(chǎn),族人們應該起來保衛(wèi),并通過戰(zhàn)爭,使族人的權力和生存的疆域得到拓展??梢哉f,這件事構成了滿足男人實施殘暴行為和征服他人野心的合法途徑,與此同時,男人對女人的性支配構成人類文化的頑冥不化的權力結構。
誰來保護這些柔弱的女子呢?捍衛(wèi)她的尊嚴和人格呢?是房主抑或丈夫,還是族人呢?都不是,其妾的遭遇恰恰證明父權制和男權主義思想觀念的不正當和不合法性。房主和其丈夫不但不去救婦女,反而把她們送給匪徒,這就是說,房主和丈夫與那些強盜一起,合謀陷害了那女子,他們共同構成那女子受害的合謀者。那女子雖然一直在場,她卻總是表現(xiàn)為沉默,其柔弱的身體卻被幾個男人挾持玷污,這不僅對女子的身體,而且對女子的精神造成極大傷害。
女子在場的沉默,主體的自我意識的不凸顯,身份的模糊,自身消退,其身遭受強暴。在筆者看來,促使產(chǎn)生這種情況的原因,主要在于父權制的意識形態(tài)的在場,它控制了整個場面,它使女性感到窒息和眩暈,雖然匪徒玷污了其妾的肉體,但是,這種父權制的意識形態(tài)玷污了其妾的脆弱心靈和純潔的精神,這一切唯有女子才是親身的唯一見證者,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使她喪失人格和尊嚴,它所塑造的觀念毀掉了女子的脆弱生命,而男人是那種觀念的執(zhí)行者,可以說,那些男人是一群缺乏情感和信念的存在者,一群忘記了存在本身的流浪者。海德格爾說,西方哲學史是一部忘記存在的歷史,換言之,人類歷史的發(fā)展就是一部忘記女性,女性受屈辱的歷史,進一步講,人類文明的進步史是一部女性受屈辱的歷史。正是女性使得男性作為存在者在人類歷史的發(fā)展中做出了成就,女性的被遮蔽就是男性的開顯,當男性在開顯中攫取真理時,開始使用擁有真理的權力宰制產(chǎn)生真理的源頭,真理也就變成殘害女性的幫兇。當男性沒有女性在場,女性仍然是不在場的在場者,男性無法論證自身的身份和性別,盡管男性覺得自己強大,擁有整個世界,但是女性是男性存在之為存在的理由,沒有女性的存在,男性無法成為男性,男性也就無法確證自己的性別身份,因為存在本身證明著存在者的存在。因此,男性需要女性,女性同樣需要男性,雙方相互平等相處,才能使對方很好的開顯自己,從而產(chǎn)生的知識,形成的真理不再對人本身存在構成威脅和宰制。
父權制和男權主義思想導致忽視女性的心理感受與女性的經(jīng)驗和體驗,而僅僅重視男性的心理感受和親身體驗,比如,當匪徒要與那人交合,房主就極力勸阻,認為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丑事,但卻放任女子被匪徒的任意玷污,房主關注和重視男性心理體驗和感受的同時,故意忽視女性所遭受玷污的心理感受和體驗。在“基比亞匪類之惡行”中,妾的丈夫的一系列活動,證明了他沒有關心過其妾,也沒有因為妾在匪徒那里受到傷害而擔憂過,一種似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然而婦女撲倒在門前,兩手搭在門檻上,證明遭受了極大傷害,已經(jīng)生命垂危,丈夫不僅沒有立即想辦法救妾,反而說,“起來,我們走吧!”這種冰冷的話,令女子錐心刺骨,更傷透了女子的心。當女子不回答那人,那人就把女子馱在驢上回家。這個“馱”字準確的描述了那人的心理狀態(tài),妾被忽視,正因為被忽視,就把她當作一件東西,或者一些財產(chǎn)。女子就在被男人的忽視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杜f約圣經(jīng)》沒有詳細描述女子被玷污時身心所遭受的痛苦的感覺,而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并且也沒有交代女子是如何死的,死之前又是怎樣痛苦的等等情形,這體現(xiàn)了《舊約圣經(jīng)》言語上的男權主義至上性,并以此懸置倫理道德,為男性爭奪權力做了鋪墊。
那女人被忽視,不僅是對她的經(jīng)驗的忽視,也是對她肉身本身存在和生命的忽視,由于“女人的經(jīng)驗將持續(xù)被排除在文化史之外。只有痛苦方能暗示女人經(jīng)驗的特殊性——那種被排除在對世界的集體描述之外的特殊經(jīng)驗?!盵3]36因此,在父權制或者男性社會里,懸置了女性的內(nèi)在特有經(jīng)驗,并把這種經(jīng)驗排除在男性建構的歷史文化之外,那么,男性所建構起來的人類文明和文化、人類的知識和科學、倫理道德就不再具有普遍性,它們僅僅是一種體現(xiàn)男性獨特的經(jīng)驗的一種文化和科學知識,是一種呈現(xiàn)男性世界觀,顯示了男性對世界圖景的規(guī)劃。如果按照康德的知識論,那么知識的構成僅僅是關涉男性的經(jīng)驗,女性因為被視為非理性,她的特殊經(jīng)驗被懸置,這樣產(chǎn)生的知識相應地以真理之名宰制女性,女性在無聲無息之中被耗盡了一生的生命,男性從而獲得了權力和統(tǒng)治,并以知識和科學的普遍性獲得統(tǒng)治的合法性和正當性,他們把用自己經(jīng)驗得到的知識作為人類的普遍知識和科學,通過權力實施自己的陰謀,從而獲得他們想要獲得的利益。正如馬克思對國家的分析獲得的結論一樣,國家把特殊的利益說成是普遍人的利益,同樣,男性把根據(jù)自己經(jīng)驗制作的知識說成是人的普遍知識,這種意識形態(tài)掩蓋了男性對女性的宰制。
其實,我們看到,男性的經(jīng)驗是不完整的,“這不僅因為被壓迫者總是可以看到更多的,也由于被壓迫者的知識乃是從對壓迫的反抗中誕生的——女人的知識來自她們對男人的反抗,以及她們企圖以新的知識取代男人生產(chǎn)出來控制與宰制她們的扭曲知識。女性主義的立場是一項成就——它所呈現(xiàn)出來的社會生活圖像,乃是從形成女人社會經(jīng)驗的活動觀點出發(fā),而非男人的統(tǒng)治性別經(jīng)驗中隨手可得的偏見與謬見?!盵4]210-211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回到像胡塞爾所提出的“生活世界”,面對性別事實本身,懸置外在的權力,直接洞察女性和男性意識事實本身,從而開顯出兩性的平等和自由。因為女性與男性原初就是自由自在的交往和相處,并不存在誰對誰的統(tǒng)治、壓迫和宰制,只是后來的社會制度和文化的建構所確定的社會結構模式,把一種違背自然的、不正當性的事情變?yōu)楹戏ê秃侠淼氖虑?,從此女性遭到不平等的對待,并把這種不平等內(nèi)化為一種習慣,一種把非自然的自然化,女性在男性主義文化背景下接受一種男性賦予女性身份認同觀念,女性對這種身份認同的接受意味著不幸的到來。至此,只有重新返回性別的原初現(xiàn)象,當女性對自己原有的意識結構的反思,重建女性的意識結構時,就會與男性構成的社會結構發(fā)生沖突,從而促使女性變革現(xiàn)實,改變自身處境的意識的確立,即自我意識的覺醒,這是女性解放的先決條件。就像無產(chǎn)階級要獲得解放就必須先有無產(chǎn)階級意識一樣。
在《圣經(jīng)》的《撒慕爾記下》的第10章“戴維干罪”中,我們看到,戴維憑借自己的權力,就占有了赫人烏利亞的妻子,而赫人烏利亞上前線打仗,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烏利亞的妻子在強大王權壓迫下,被接到王宮。這個“接”字恰恰掩飾了戴維強權對烏利亞妻子的“威逼利誘”的罪惡,也掩飾了權力對女人的宰制,從而把一種不愿意轉換為愿意,把一種內(nèi)心的反抗化解為平和的接受。從文字表達中顯示,似乎烏利亞的妻子愿意并情愿來到王宮,接受戴維的玷污,這只能使男性主義的虛偽性暴露無遺。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因為當“烏利亞的妻聽到烏利亞死了,就為他哀哭。”這證明烏利亞的妻子是非常愛烏利亞的,妻子這樣愛烏利亞,她不會背叛烏利亞的,之所以妻子與戴維交合,后懷孕,其原因在于妻子面對強大的政治權力,處于生存本能的自保,她只有被動服從戴維。從一般意義上講,普通的男人在沒有經(jīng)過女人同意,強行與女人交合,那就是強暴,是犯罪,而一旦被一個男性國王強暴,其事卻變得正當而不受任何制裁和懲罰,這種人定法對自然法的違背,意味著人的墮落,需要上主的拯救,這便構成圣經(jīng)的救恩淵源。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知道,戴維的強大權力吞噬了女人痛苦、羞辱、絕望、神情木然的心理和身體感覺,把女人轉換為男人性欲的玩偶,這種對婦女心理情感忽視,只有女性主義者以女性的眼光才能透視出男性這種“盲點”,才能認清男性對女性的宰制和壓迫,看清楚女性存在的悲慘境遇。實際上,基督教時期的意識形態(tài)便是:“凡是肉體控制、靈魂侍候之處,家庭關系就是顛倒的。女人控制男人的家庭,情況還要糟糕。然而,那種男人下令、女人服從的家庭關系卻是正確的。因此,那種由靈魂控制、肉體侍候的人都是正確的?!盵5]84正因如此,那人的妾和烏利亞的妻成為這種意識形態(tài)的犧牲品。因為他們都是男性的附屬物,男性是支配者,女性是附庸者。由于“附庸者對自己的了解反而不如對支配者的了解。如果你的命運要靠適應及取悅支配者來決定,你自會全神貫注在支配者身上。因此,附庸者不覺得了解自我有何用處,其他的限制更加強了這種傾向。人只有經(jīng)由行動及互動,才能了解自己。附庸者自己行動及與別人活動范圍均極其有限,以致無法實際評估自己的能力及問題。不幸的是,了解自我的難處還不止于此。附庸者會相信支配者制造的謊言,對自己的認識因此更加混淆,這委實可悲。”[6]102-103因此,女性更需要主體和自我意識,像男性那樣思考自己處境,與他者互動交流,通過這種方式改變現(xiàn)有的男性社會結構和男女心態(tài),為解放自身創(chuàng)造條件。
在父權制和男權主義思想觀念的支配下,男性對女性的操縱和控制,使得女性處境變得越來越糟糕。當女性意識到自身存在與男性的存在身份上具有同等重要和平等時;當女性的公民身份認同、女性意識、女性平等和自由思想產(chǎn)生時,意味著女性開始了二次重生。女性通過斗爭,爭取把自己從忽視的境遇中擺脫出來,使男性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和權利的實現(xiàn)最終要通過女性的承認和認可才體現(xiàn)出來,這樣,男性開始轉化視角,包容女性,這時女性有機會同男性談論平等和自由等問題。在18世紀,西方有些國家的婦女通過爭取政治承認,開始獲得與男性同等的權利。1792年,沃爾斯通萊芙特的《女性權利的辯護》作為第一本闡述女性主義的著作出版,標志著婦女開始有了話語權,因為在《圣經(jīng)》的《哥林多前書》中規(guī)定,“婦女在會中說話原是可恥的”,這從根本上剝奪了婦女在公共場合說話的權利。埃萊娜·西蘇認為,女性不能沉默,“只有通過寫作,通過出自婦女并且面向婦女的寫作,通過接受一直由陽具統(tǒng)治的言論的挑戰(zhàn),婦女才能確立自己的地位。這不是那種保留在象征符號里并由象征符號來保留的地位,也就是說,不是沉默的地位。婦女應該沖出沉默的羅綱。他們不應該受騙上當去接受一塊其實只是邊緣地帶或閨房后宮的活動領域?!薄皨D女必須把自己寫進文本——就像通過自己的奮斗嵌入世界和歷史一樣?!盵7]87當婦女通過自己肉體思考,在與現(xiàn)實的斗爭中獲得女人應該享有的權利。
其實,當我們看到“女性比男性更接近存在”“女人比男人更是人”[8]196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加入到女性主義運動之中,開始思考和反對造成男性對女性壓制、支配和剝削的緣由。在霍克海默看來,由于傳統(tǒng)哲學認為女性不成熟和缺乏責任感,因此認定男性是完美的存在,女性則是受挫的男人,這就導致了西方世界的理想主義與形而上學二元對立。[9]9馬爾庫塞認為,“資本主義是以男性為主導的文化形式,資本主義社會的價值觀是男性的,即有利可圖的生產(chǎn)率,過分的自信、效率和競爭”,[10]136它統(tǒng)治著女性,壓制和剝削著女性,因此,女性需要一種女性的世界觀、價值觀,重新審視和打量這個世界,以此喚起女性創(chuàng)造社會生活的知覺。如果說馬克思的《共產(chǎn)黨宣言》是宣布資產(chǎn)階級死亡的號角,那么麥克因斯的《男性的終結》則宣告了父權制和男性主義時代的終結。溫德爾認為,“女性主義要推翻男性建立在其性別優(yōu)勢基礎上的生命觀、政治秩序和倫理規(guī)范,必須在女性的身體原則上重建世界觀、政治秩序和價值觀。”[5]136從而重新書寫一部女性的“新的百科全書”。[11]146這激發(fā)了女性主義對性別正義的思考。
無論怎樣,女性受壓迫、被支配和剝削的處境與無產(chǎn)階級的處境是一樣的,因此,馬克思指出,當把婦女當作共同淫樂的犧牲品來對待時,也表現(xiàn)了人在對待自身方面的無限退化。當把男女之間的關系看做人與人之間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關系時,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人同自然界的關系,就是他自己的自然規(guī)定。這種關系通過感性的形式,表現(xiàn)出人的本質(zhì)在何種程度上對人來說成了自然界,或者自然界在何種程度上具有了人的本質(zhì)。從這個關系就可以判斷人的整個文化教養(yǎng)程度。從這個關系的性質(zhì)中可以看出,人在何種程度上對自己來說成為并把自身理解為類存在物、人。男人對婦女的關系是人對人最自然的關系。[12]80這就意味著,男人不能再把女人當玩偶、工具、物、財產(chǎn)來看待。人是目的,男人要把婦女當作人,當做另一個自己看待。這樣,婦女才有可能從被忽視狀態(tài)之中解放出來。一旦婦女從忽視中解放出來,作為一個自主、有獨立人格和尊嚴的人,與男性共同享有平等的政治權利和社會權利,享有個人自由和發(fā)展的權利時,女性與男性所構建的社會就是一種自由、和諧與平等的共同體,同時也是一個顯現(xiàn)性別正義的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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