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婚姻存在的問題及制度完善

　　【摘要】從社會性別理論視野審視我國《婚姻法》和司法解釋關于事實婚姻的法律規(guī)定及其現(xiàn)實存在的問題，提出了具體建議：實行婚姻登記與結婚儀式雙軌制，在強調結婚登記的同時，根據(jù)我國實際承認儀式婚的法律效力；改變非婚子女的稱呼，把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都改為子女。以期尋求處于弱勢地位女性利益的保護。
　　【關鍵詞】事實婚姻 《婚姻法》 婦女利益保護 社會性別理論
　　
　　2001年修正后的《婚姻法》明確規(guī)定結婚必須依法履行法定程序辦理結婚登記，但由于受傳統(tǒng)習俗的影響，男女雙方未進行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事實婚姻現(xiàn)象在我國現(xiàn)實生活中普遍存在、屢禁不止，并且成為長期困擾我國司法實踐的難題。
　　社會性別理論和事實婚姻
　　社會性別理論產(chǎn)生于20世紀60年代西方女權運動的第二次浪潮中，它以促進社會性別平等為目的，以社會文化對于性別差異的影響為關注點，旨在改變社會發(fā)展中長期對女性歧視的社會現(xiàn)實，實現(xiàn)男女實質上平等的一種理論觀念和學說。社會性別是指男女兩性在社會文化體制化、規(guī)范化的構建下，所形成的屬于女性或男性的性別特征，及與男女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婚姻等領域中的作用和機會的差異。生理性別是指男女兩性在生理結構方面的差異。社會性別與生理性別同時并存、客觀存在。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真正影響兩性地位的并非生理性別而是社會性別，男女兩性迥異的心理、行為、價值判斷、性別觀念、分工，如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男娶女嫁等等差異，并不是先天存在的，而是社會文化及其制度造成的。社會性別概念被不斷詮釋、傳播和運用，并在方法論上找尋出一種全新的研究兩性關系的視角和分析觀念，即社會性別理論。
　　運用社會性別理論分析我國《婚姻法》及司法解釋關于事實婚姻的規(guī)定及現(xiàn)實，存在著表面上看似乎對男女兩性均公平正義的規(guī)定，實際上卻忽略了女性在事實婚姻中的權利，造成女性法律與社會地位不能得到與男性同等保護的社會現(xiàn)實。盡管我國關于事實婚姻的法律規(guī)定并沒有歧視女性的初衷，但實施后卻產(chǎn)生了歧視女性的后果，關鍵在于對長期社會發(fā)展中形成的男女兩性的傳統(tǒng)地位和性別偏見缺乏社會性別分析，因此有必要運用社會性別理論分析我國《婚姻法》及司法解釋中關于事實婚姻的規(guī)定及實施后產(chǎn)生的效果，尤其關注對婦女婚姻家庭權益的保護帶來的不利影響，尋求適合男女兩性事實婚姻的立法對策，提出修改完善現(xiàn)行婚姻法律規(guī)范關于事實婚姻的具體建議，以促進婚姻家庭領域實現(xiàn)性別公正。
　　從社會性別視野看我國事實婚姻存在的問題
　　注重婚姻成立的形式，忽視了婚姻的實質。我國《婚姻法》注重婚姻成立的形式，《婚姻法》第八條：“要求結婚的男女必須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進行結婚登記。符合本法規(guī)定的，予以登記，發(fā)給結婚證，取得結婚證，即確立夫妻關系?！边@維護了婚姻的嚴肅性與法律性，強調結婚登記的婚姻才是合法婚姻。婚姻作為一種普遍存在的社會現(xiàn)象，以結婚登記為法定的婚姻形式要件只是婚姻得到社會認可的方式之一，而社會習慣卻承認基于傳統(tǒng)習俗舉行結婚儀式而成立的事實婚姻。新婚姻登記條例實施后，沒有配偶的男女只進行結婚登記，如果采取隱婚形式不公開其夫妻關系的，很難對其婚姻狀態(tài)進行把握，不利于社會大眾婚姻意識的培養(yǎng)和社會大眾對婚姻的監(jiān)督?；橐龅膶嵸|是“男女雙方以永久共同生活為目的而締結的，具有公示的夫妻身份的兩性結合?！倍覈痘橐龇ā窂娬{只有進行婚姻登記的婚姻才是合法婚姻，忽略了婚姻的實質。如果男女雙方具備了結婚的實質性條件沒有進行結婚登記，雖然不具備結婚的形式要件，但舉行結婚儀式邀請親戚朋友參加，具有公示其婚姻狀態(tài)的效果，在法律上仍按同居關系對待顯然是對社會現(xiàn)實的漠視，不符合婚姻的實質。
　　注重補辦登記，忽視了婦女的婚姻家庭權利。《婚姻法》第八條還規(guī)定：“未辦結婚登記的，應當補辦登記?！薄丁椿橐龇ā邓痉ń忉屢弧返?條“對未辦理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的男女，起訴到人民法院要求離婚的，法院應當區(qū)別對待：1994年2月1日民政部《婚姻登記管理條例》公布實施以前，男女雙方已經(jīng)符合結婚實質要件的，按事實婚姻處理；1994年2月1日民政部《婚姻登記管理條例》公布實施以后，男女雙方符合結婚實質要件的，人民法院應當告知其在案件受理前補辦結婚登記；未辦理結婚登記的，按解除同居關系處理?！边@種先結婚、后離婚的制度設計從邏輯上講可謂無懈可擊，但其實施的效果令人懷疑。一方面，當同居關系將要解除時，事實婚姻中的男女雙方當事人為解除同居關系卻要先履行締結婚姻關系的程序，這在心理和感情上均難以接受。另一方面，如果惡意一方不想補辦登記，以此為借口解除同居關系，這顯然對另一方當事人不公平。運用社會性別理論分析，在現(xiàn)實生活中處于惡意一方往往以男性居多，特別是那些在財產(chǎn)上占有優(yōu)勢的一方，從實際情況看主要也是男方，為了最大限度維護自己的利益，通過拒絕補辦登記就可輕易達到目的，造成處于弱勢多為女性一方生活更加艱難。女性在同居期間因流產(chǎn)、生育等原因造成身體虛弱，同居關系解除后，因撫養(yǎng)幼兒無暇工作，生活不能自立卻無從得到法律的救濟，事實上助長了性別歧視。
　　忽視了在刑法上的意義，不利于女性權利的保護。事實婚姻在刑法上的意義，就在于事實婚姻能否構成重婚及重婚罪的問題，即事實婚姻與法律婚姻以及事實婚姻與事實婚姻的重疊是否構成重婚罪。事實婚姻能否構成重婚、重婚罪，關鍵在于事實婚姻的效力，但婚姻法與刑法對事實婚姻效力的認定標準不一。在婚姻法中，依最高人民法院2001年12月25日《〈婚姻法〉司法解釋（一）》第4條：“男女雙方根據(jù)《婚姻法》第八條規(guī)定補辦結婚登記的，婚姻關系的效力從雙方均符合《婚姻法》所規(guī)定的結婚的實質要件時起算?！焙偷?條的規(guī)定，從1994年2月1日后，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在一起，群眾也認為是夫妻關系的，即使具備結婚的實質條件，也不再承認為事實婚姻，只有按照《婚姻法》的第五條的規(guī)定補辦結婚登記，才承認事實婚姻的效力。如果事實婚姻的一方當事人又與他人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在一起或結婚登記，再去為前一個同居關系補辦結婚登記完全不具有可能性，這樣的話，未辦理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的男女，同居發(fā)生在1994年2月1日后，由于不再承認其為事實婚姻，當然就不會構成重婚，更不會構成重婚罪，而在司法實踐中重婚絕大多數(shù)是事實重婚，這樣就會使刑法重婚罪的規(guī)定形同虛設。但在刑法中，依最高人民法院1994年12月14日頒布的《關于〈婚姻登記管理條例〉施行后發(fā)生的以夫妻名義非法同居的重婚案件是否以重婚罪定罪處罰的批復》，“新的《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發(fā)布施行后，有配偶的人與他人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仍應按重婚定罪處罰”。按照此解釋，有配偶的人在婚外與他人公開以夫妻名義同居，就構成事實婚姻，當然就構成事實上的重婚，應按重婚罪處罰。這樣就出現(xiàn)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事實在民事訴訟和刑事訴訟中的法律效力發(fā)生沖突的現(xiàn)象，在婚姻法上不承認是一種婚姻關系，而在刑法上卻認為是重婚關系，顯然是矛盾的，并且使司法實踐中對于重婚與重婚罪的認識發(fā)生偏差，相當一部分重婚、重婚罪不能認定，重婚、重婚罪的當事人得不到法律的追究。
　　從社會性別視野完善我國事實婚姻制度
　　實行婚姻登記與儀式婚結合制。我國從1950年《婚姻法》頒布實施以來，一直強調結婚必須履行結婚登記程序，才具有婚姻的效力，但由于受傳統(tǒng)習慣的影響，舉行婚禮便得到社會承認的事實婚姻仍然普遍存在，特別在廣大農(nóng)村尤其是邊遠地區(qū)大量存在。2001年修訂后的《婚姻法》和與此相關的司法解釋明確規(guī)定，事實婚姻只有補辦登記才有婚姻的效力，沒有補辦登記的按同居關系處理，而同居關系如何處理，法律沒有做出任何規(guī)定，只能造成大多數(shù)事實婚姻當事人的利益得不到保護。因此，筆者建議應順應民風民俗，實行婚姻登記與結婚儀式雙軌制，以結婚登記為主，以結婚儀式為輔，在強調結婚登記的同時，根據(jù)我國實際承認儀式婚的法律效力。
　　改變事實婚姻中子女的稱呼。自1994年2月1日以后，我國事實婚姻沒有補辦登記的按同居關系處理。在沒有補辦登記的事實婚姻中所生的子女，按照法律規(guī)定為非婚生子女。我國《婚姻法》第二十五條規(guī)定，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權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視。不直接撫養(yǎng)非婚生子女的生父或生母，應當負擔子女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直至子女能獨立生活為止。從表面上看，非婚子女與婚生子女具有相同的法律地位，享有同等的權利且承擔同等的義務，但實際上非婚子女稱謂本身就隱含歧視，如果不從法律上消除這種歧視，那么現(xiàn)實生活中的歧視就更難消除。因此應修改《婚姻法》第二十五條，改變非婚子女的稱呼，把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都改為子女，這樣從稱呼上改變對非婚子女及母親的歧視。
　　運用社會性別視野分析事實婚姻的法律規(guī)定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在立法時力求男女兩性在事實婚姻中的權利平等，但仍然有一些條款難免實際上助長事實上的男女不平等。因此，應根據(jù)我國社會現(xiàn)實，對符合婚姻實質要件的事實婚姻當事人，在立法上建立起事實婚姻有效性確認制度，在司法上有條件承認其婚姻的效力，使婚姻弱勢群體的利益尤其是女性和兒童的利益得到保護，以求男女兩性婚姻家庭權利的平等能夠最大化的實現(xiàn)。（作者單位：河南科技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