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大陸的復興

賀文萍

賀文萍 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非洲研究室主任、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非洲團結和復興”是非洲長期以來矢志追求的理想和目標。2002年非洲聯盟成立以后，在非洲國家領導人的大力推動下，“非洲復興”的思想和理念曾在非洲乃至國際舞臺上產生了巨大影響。

2010年，南非成功舉辦了舉世矚目的足球世界杯。由于2010年恰逢“非洲獨立”50周年（1960年17個非洲國家先后獨立，被稱為獨立年），絕大多數非洲人都把世界杯看成是一場對非洲獨立50周年的歡慶盛典，也是國際社會對非洲50年來發(fā)展成就的肯定。前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曾撰文認為，2010年世界杯的舉辦讓非洲大陸為全球矚目。非洲大陸的人民借此將能夠高高站起，非洲也或將改變其命運，迎來光明的未來。

誠然，命運的改變不可能僅僅通過一場足球賽事而實現。但南非世界杯所帶來的激情四溢、自豪與自信，已經重新點燃了南非以及全體非洲人民對非洲復興與發(fā)展的熱情與希望。

非盟：以積極姿態(tài)介入沖突

冷戰(zhàn)時期，幾乎非洲所有的沖突背后都或多或少有著美蘇爭霸的影子，沖突的解決也因而超出了非洲國家自身或有關沖突各方的能力之外。

冷戰(zhàn)結束后，雖然原有的沖突“熱點”逐漸降溫并趨于解決，但長期被掩蓋的非洲國家間及各國內部的邊界、部族、資源爭奪等矛盾卻開始激化并引發(fā)了新的沖突，產生了新的“熱點”。而此時，西方大國因非洲的地緣戰(zhàn)略地位已不復重要，紛紛采取了從非洲脫身的戰(zhàn)略。解決非洲爭端和沖突的重擔便歷史性地落在了非洲國家自己的肩上。

早在1993年年底，第29屆非洲統(tǒng)一組織（非統(tǒng)）首腦會議就決定建立“預防、處理和解決非洲國家內部沖突的安全機制”，設立由非統(tǒng)首腦會議執(zhí)行局11個成員國組成的中央機構，還撥出非統(tǒng)年預算的5%作為維和行動的和平基金。該機制建立后，先后調解了索馬里、盧旺達、布隆迪、塞拉利昂、安哥拉、莫桑比克等國的沖突，為非洲地區(qū)和平作出了貢獻。

2002年7月，非洲聯盟（非盟）正式取代非統(tǒng)成為一個全新的全非政治經濟聯盟后，不僅在組織機構上繼承和擴大了非統(tǒng)的原有機制，成立了由15國組成的“和平與安全理事會”，更重要的是，吸取非統(tǒng)1994年在盧旺達種族大屠殺中不作為（實際上是囿于“不干涉內政原則”而難有作為）的教訓，突破了在維和方面過去制約非統(tǒng)的一些條條框框。在非盟憲章中雖然保留了不干涉內政原則，但同時又規(guī)定了“非漠視原則”，即根據非盟大會決定，非盟有權“干預戰(zhàn)爭罪行、種族滅絕罪行和反人類罪行”。

此外，出于維護地區(qū)安全的需要，非盟還可以干預那些不按憲法程序攫取政權，以及因國家內部不穩(wěn)定導致難民外流、叛亂分子侵擾和其他殃及鄰國的行為。從近年來非盟在利比里亞內戰(zhàn)及政權更迭、蘇丹達爾富爾危機、科特迪瓦沖突及2011年初爆發(fā)至今的利比亞政治危機等一系列“熱點”沖突和危機中卓有成效的表現（包括促使政變發(fā)生國恢復民選統(tǒng)治以及向沖突地區(qū)派出非盟維持和平部隊等），我們不難看出，非盟正以前所未有的積極姿態(tài)主動介入沖突。

復興之路：從政治民主到經濟增長

冷戰(zhàn)后，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fā)展和西方大國安全戰(zhàn)略的調整及關注重心的轉移，非洲在國際政治經濟生活中的地位曾一度呈現出一種邊緣化的態(tài)勢。為扭轉這一趨勢，非洲國家認識到，除了寄希望于國際貿易條件的改善、世界經濟的復蘇以及外來投資和援助的增長以外，非洲國家自身還必須勵精圖治，加強國內的政治民主建設和經濟體制改革，挖掘和發(fā)揮自身產業(yè)的比較優(yōu)勢，爭取在較短的時間內縮短并趕上與其他發(fā)展中國家以及發(fā)達國家的距離。近十年來，非洲在政治發(fā)展和經濟改革方面已邁出了堅定的步伐，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在政治發(fā)展方面，非洲國家吸取自20世紀60年代獨立以來所經歷的由民主到集權，再由集權到民主的兩次政治體制轉型的教訓和經驗，積極探尋適合非洲歷史傳統(tǒng)、文化和國情的民主之路。在經歷了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場由“多黨民主”風潮所帶來的動蕩洗禮之后，許多非洲國家已形成并鞏固了具有非洲特色的“一黨主導，多黨參政”的多黨民主體制。

2005年1月，蘇丹北南雙方達成協議，為簽署結束21年內戰(zhàn)的全面和平條約鋪平了道路。

如今，加強治理，推行良政不僅早已成為非洲國家領導人的廣泛共識，更是蓬勃發(fā)展的非洲市民社會和新聞媒體用以監(jiān)督和衡量領導人、執(zhí)政黨和政府是否“作為”和成效如何的一個重要指標，也是“非洲復興”能否得以真正實現的重要制度性基礎。自2010年以來，多哥、蘇丹、布隆迪、盧旺達、坦桑尼亞以及非洲第一人口和石油大國尼日利亞等國均順利舉行了總統(tǒng)及議會選舉，為2011年黑非洲地區(qū)的“選舉年”（這一年里陸續(xù)有近20個非洲國家舉行選舉）平穩(wěn)舉行打下了基礎。

另外，在推進非洲大陸集體民主監(jiān)督機制的完善方面，非洲自主設計并推動的民主監(jiān)督機制“非洲互查機制”自2003年3月成立以來已走過了7年的歷程。2010年7月非洲聯盟峰會召開前夕，非洲各國領導人在烏干達首都坎帕拉召開了“非洲互查機制”第13屆論壇峰會，對毛里求斯的國家報告進行了檢查和評估。目前，在29個志愿加入的成員國中已經有13國完成了檢查和評估。據悉，未來該機制的發(fā)展將更多吸納來自非洲市民社會的看法和意見，并推動評估報告所形成的建議盡快得以落實。

在經濟發(fā)展方面，非洲經濟自1994年以來一直保持著年均5%左右的中低速恢復性增長態(tài)勢。2009年，非洲經濟雖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遭到重挫，經濟增長率下降到2%以下，但在2010年，隨著世界經濟的逐步復蘇以及非洲貿易條件、經常項目和財政狀況等經濟指標的趨于好轉，非洲經濟已經觸底回升，達到4%以上的增幅。

為使非洲經濟順利渡過危機和恢復增長，非盟認為唯有更加積極地推動經濟一體化才是出路。僅在2009年一年內，非盟就舉行了4次首腦會議，研究非洲的基礎設施建設、農業(yè)和糧食安全、沖突解決與維護穩(wěn)定、難民保護等問題。2010年2月和7月分別召開的第14、15屆非盟首腦會議也先后聚焦“非洲信息與通信技術的發(fā)展”以及“非洲母嬰、兒童健康及發(fā)展”等兩大主題，從通訊以及民生層面切入來探討非洲的發(fā)展以及一體化前景。

自主外交：用一個聲音說話

近年來，非洲國家在國際舞臺上展開了全方位的自主外交活動，利用一切的國際場合宣傳非洲的主張，積極參加國際經濟談判，為非洲復興尋求國際支持。

一方面，由于歷史上形成的對西方援助和投資的依賴，加強與西方國家的關系仍是當前以及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非洲國家對外關系的重點。但與過去跟西方打交道時較多的迎合和屈從所不同的是，現在的非洲國家更多的是不卑不亢，不唯西方的馬首是瞻。如今的非洲在對外關系方面強調“發(fā)展合作”與建立“伙伴關系”，愿與包括西方國家在內的世界所有國家和地區(qū)建立和發(fā)展新型互利的平等伙伴關系。

非洲不需要別人居高臨下的施舍和贈予，非洲需要的是“伙伴”之間平等的貿易和投資?！?·11”事件后，非洲國家利用美國等西方國家對非洲反恐局勢以及資源、能源、市場的重新關注，通過在西方八國首腦會議上與世界大國首腦的平等對話，成功爭取到西方對非洲發(fā)展的支持。

與此同時，在反對單邊主義、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抵制西方對津巴布韋和蘇丹的制裁和人權攻擊、反對北約轟炸主權國家利比亞，以及在世界貿易組織有關取消發(fā)達國家農產品貿易補貼的談判等一系列原則性問題上，非洲國家敢于發(fā)出與西方不同的聲音，充分體現出非洲在國際政治經濟舞臺上作為一個整體的力量。

另一方面，為與發(fā)展中國家共同應對全球化的挑戰(zhàn)，非洲國家還通過77國集團、不結盟國家和非加太國家首腦會議等機制加強與南方國家的合作。如在2009年12月丹麥哥本哈根聯合國氣候大會上，當一些西方國家企圖拋出取代對發(fā)達國家減排有法律約束力的《京都議定書》的另一套方案時，廣大非洲國家與由巴西、南非、印度和中國等四個新興國家組成的“金磚四國”密切合作，帶頭疾呼“扼殺《京都議定書》就是扼殺非洲大陸”，并采取了集體退出會談長達5小時的方式表示抗議。《印度時報》據此評論說，非洲充當了“道義領袖”的角色，這表現了發(fā)展中國家的“團結和力量”。

盡管非洲由于歷史與現實、內部與外部的種種原因暫時落在了世界經濟發(fā)展大潮的后面，但展望未來，隨著非洲資源和市場重要性的日益凸顯以及國際社會對非洲關注度的日益提高，未來非洲的發(fā)展正呈現出不可抗拒的巨大潛力。

近年來，以經濟投資方式流入非洲的資金，首次超過了開發(fā)援助的經費，這對非洲而言，不僅標志著一個歷史性的變化，更預示著一個發(fā)展的歷史性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