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杰
讀完《燭之武退秦師》這篇文章之后,感覺文章除了贊揚燭之武在國家危難之際,能夠臨危受命,不計較個人得失,只身去說服秦君,維護了國家安全的愛國主義精神外,同時也突出地反映了春秋時代各諸侯國之間斗爭的復雜性。燭之武去游說秦穆公,立談之間存鄭于將亡,不單使秦軍解圍而去,還留下了軍隊援助鄭國,對付自己原來的盟國——晉國,這局勢的變化也太快了!究其因還是個利字當頭,一個利字在影響全局,正所謂縱橫捭闔橫皆為利。
南宋呂祖謙在《東萊左傳博議》對此事做了最好的詮釋: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離。秦、晉連兵而伐鄭,鄭將亡矣,燭之武出說秦穆公,立談之間存鄭于將亡……非利害深中秦穆之心,詎能若是乎?
的確如此,那么事情是怎么樣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的呢?下面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晉秦聯(lián)合攻打鄭國的直接原因: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于晉,且貳于楚也。就是說在晉伐鄭之前,鄭國在兩件事得罪了晉國。一是晉國的公子重耳(晉文公)遭受危難在流亡的時候經過鄭國,鄭文公沒有聽從大臣叔詹的勸告而對重耳以禮相待,可以說對晉文公無禮;二是在與晉國結盟的情況下又與楚國結盟,在公元前632年(魯僖公三十年)發(fā)生的城濮之戰(zhàn)中,鄭國曾經出兵幫助楚國,因而結怨于晉。
現在我們就來看看晉國伐鄭的第一個原因,是所謂的“無禮于晉”。實際上在晉公子重耳(晉文公)國外流亡的19年經歷中,他遭受無禮的事太多了:“過衛(wèi),衛(wèi)文公不禮焉”;“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還有如五鹿乞食,在秦國沃盥?lián)]匜、降服謝罪(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就是脫去衣冠,自己把自己囚禁起來,有負荊請罪之意)等等。至于到曹共公那里被“薄觀裸浴”就更不堪了。根據《左傳·晉公子重耳之亡》中記載: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意思就是曹共公聽說重耳的肋骨長得連在一起,想看看他的裸體。重耳洗澡時,曹共公走近了去看他的肋骨。晉公子雖然于公元前632年以此為借口伐曹,俘虜曹共公,卻“后釋之”,可見沒有殺他。公元前618年曹共公能夠壽終正寢,并傳位于兒子曹文公曹壽,可見曹國也沒有被滅。而鄭文公的過錯也不會大于曹共公,此時“復仇”只是戰(zhàn)爭的借口罷了。因為此時的晉文公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貪圖享樂、養(yǎng)尊處優(yōu)、睚眥必報的貴族公子哥兒了。國外流亡19年的顛沛流離的經歷,他體驗了屈辱、困苦、挫折、安樂、絕望等各種情感,這一切對重耳進行了全面的洗禮,他不再喜形露于色,他已經被逐漸鍛煉成為一位具有豐富的政治經驗和應付各種事變的膽識才干國君,已經是一個氣量恢宏、性格堅強的霸主。國家大事取決于國家利益,而不再是自己喜好惡?,F在“爭霸”才是戰(zhàn)爭的實質。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晉秦兩國家都看中了鄭國的位于中原的有利地勢和它可以富國強兵的肥沃土地,這是稱霸的基石。
至于第二條也是同理。城濮之戰(zhàn)以楚國慘敗而告終,鄭國感到形勢不妙,馬上派使者出使晉國,要求與晉結好。甚至在公元前632年5月,“晉侯及鄭伯盟于衡雍”。但是,鄭國的一切補救措施最終也沒能感化晉國。晉文公為了晉國的利益,為了爭奪霸權的需要,還是在兩年后發(fā)動了這次戰(zhàn)爭。
那么晉國為什么一定要聯(lián)合秦國圍攻鄭國呢?關鍵還是在于國家利益?,F在晉國想伐鄭,由于受國內兵力的限制和外部的形勢的影響,自然要尋找得力的伙伴。由于秦晉歷史上關系一直很好,更有秦晉之好的傳統(tǒng),加上秦穆公既是晉文公的姐夫,又是晉文公的岳父,因而兩國的聯(lián)合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同時,在地理上鄭國與秦中間隔著晉國,秦國與鄭國并不接壤,戰(zhàn)爭勝利后秦國也難以獲得鄭國的土地,這對晉國來說秦國是它的同盟者中最佳的選擇。
秦國之所以要參加了伐鄭,除了與晉國的特殊關系外,更重要的是,當時秦國還不太強大,也有向外擴張的愿望。在周王室式微的情況下,大國的國君都想過一把做盟主的癮,秦穆公也毫不例外。而當時秦國地處今甘肅東部和陜西東部地區(qū),在戎狄中發(fā)展壯大。因秦人在和戎狄的交往中融合了戎狄的習俗,因而受到華夏諸國的歧視,被稱之為“秦戎”、“狄秦”等。為了實現霸業(yè),它主動與晉國結好。同時秦國也需要向外擴張,從而去爭奪霸權,所以為了利益,秦晉聯(lián)合也就是必然的選擇了。
此時,兩國既有共同的利益,也各有自己的小算盤,正因為如此燭之武才有了發(fā)揮的空間。游說秦穆公時,他只字不提鄭國利益,而是站在秦國的立場上,好像處處為秦國考慮,總結出亡鄭對秦國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反而擴寬了晉國的疆土,增強了晉國的實力。而存鄭對秦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曉之以理,動之以利,運用自己的智慧最終紓解了鄭國的危難。秦穆之所以棄強援、交弱國,不顧舊日恩情,棄晉國如敝屣,若不是利害關系打動了秦穆公,又怎會有其它原因呢?
另外一方面,秦國單方面退兵了,還幫鄭國守城來對付晉國,晉國之所以不反擊,實際上也是基于自己的利益。面對將士要求攻打秦國的請求。晉文公的 “不仁”,“不知”,“不武”沒有道盡個中所有的原因。因為那時候秦鄭已經聯(lián)盟,況且南邊還有不甘于失敗的楚國和東邊尚存虎視眈眈的齊國。本著國家利益高于一切的原則,對時局有著清醒認識的晉文公力排眾議撤軍應該是明智的選擇。這既表現了一個君主清醒的頭腦和理智的判斷,又顯示了成霸業(yè)者應有的隱忍不發(fā)的胸懷和隨機應變的謀略。
在鄭國這邊,燭之武在說秦伯之前,數十年來,只是鄭國的一個圉政,就是一個小小的養(yǎng)馬官而已。一句“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有著懷才不遇的辛酸和憤怨,但在鄭國生死存亡危急之秋,“奉命于危難之間”,為了國家的利益,挺身而出,只身去說秦伯,留下了千古美名。
在這篇文章中,三個國家的君臣都在為了自己國家利益的最大化而眾橫捭闔,的確無可厚非。其實,這正驗證了英國前首相丘吉爾論述關于國與國的關系方面的那句名言: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確實如此,在現階段波詭云譎的國際關系中,中華民族也應該學習古人的智慧,讓我們在錯綜復雜的國際舞臺上能游刃有余,早日實現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