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曾祥伍
喜 婆
貴州/曾祥伍
在花香村,很多事情是頗有講究的。比如年輕人結婚找伴郎時,一定要找父母健在之人,意思是預示著將來新郎也像伴郞一樣美滿幸福。再比如做生意、出門什么的,都要選擇個吉利、干凈的日子,圖的是空手出門抱財進家。
喜婆是個例外。
喜婆姓姬,叫什么名字沒人知道。喜婆也不是本地人,來到花香村時才四十多歲。當然,誰也不知道她從哪兒來。那個時候,社會環(huán)境不穩(wěn)定,人口流動性大,一個村里突然住進某一個人并不是什么怪事。再說,花香村的人們比較寬容,天大地大的,多一個人也不會把那井水喝干了不是嗎?來了就住下吧。
喜婆是以嘴巴厲害而聞名花香村的。大家都說,要是吵起架來,喜婆只要用半邊嘴角就可以同時把花香村的一半女人打敗。因此,花香村有寧惹閻王不惹喜婆的說法。
按照花香村的邏輯,像喜婆這樣的角色,任何沾喜的事情是不允許她插手的。但喜婆卻偏偏有一門好手藝,那就是接生。
有一次,村主任的老婆難產。缺醫(yī)少藥的花香村,難產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曾經有不少家庭就是因為這釀成悲劇。而對于村主任來說,孩子更具有了特殊的意義。為啥?村主任和他老婆結婚快五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婆卻一直未懷孕。好不容易懷上了卻又難產,你說這不等于是要村主任的命么?村主任看著老婆在床上痛苦得死去活來的樣子,除了無助地把胸口捶得“砰砰”響外,別無他法。
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喜婆知道了,她主動找上門去,對村主任說,我來試試。村主任看著喜婆說,就你?那眼神里分明滿是不信任。喜婆生氣了,對村主任吼道,兩條人命呢?出了事你負得了責?村主任看著喜婆兇悍的樣子,心里先怯了幾分,加上聽著老婆越來越響的呻吟聲,十分不情愿地答應了。心里想,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吧。
喜婆不再多說什么,用手在村主任老婆的肚子上撫摸了一陣,說是胎位不正。接著喜婆把孕婦的頭部墊高,全身傾斜約成45度,然后繼續(xù)用雙手在孕婦的肚子上撫摸,并囑咐孕婦配合她的動作慢慢用力,方法就像是解大便似的。喜婆一邊輕撫,孕婦一邊慢慢用力,大約進行了半個小時,胎兒終于順利出生了,母子平安。再看喜婆,汗水濕透了身上的襯衣。
村主任十分高興,當天就辦了一桌酒席,把喜婆奉為上賓。
經過這件事后,花香村人開始改變了對喜婆的看法。以后,誰家的媳婦快要生孩子了,就會把喜婆請去。特別是難產的婦女,只要聽說喜婆到了,心里就踏實了一半。喜婆呢,也是有求必應,至于報酬,喜婆從來不計較,條件好的人家,給個三五元,家庭貧困的,吃頓便飯即可,還曾經有送一個雞蛋給喜婆作為報酬的事情。當然,這并不是喜婆貪財,而是因為在花香村,歷來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如果別人幫了你的忙,不有所表示,就等于是看不起人。再后來,喜婆接生的范圍越來越大,周圍村莊也開始有人來請喜婆了。
喜婆之名也由此而來。
有一天,村主任找到喜婆,跟她商量說,村里打算騰出兩間屋子,再到城里采購些醫(yī)藥器械,建一個衛(wèi)生所,供喜婆為孕婦接生,免得喜婆到處奔波,再說這樣也安全些,畢竟生孩子是大事啊。至于報酬,可以由村里想辦法支付。
喜婆一聽,這是造福于民的大好事啊,當即就答應了。
過了幾天,兩間屋子整理好了,喜婆又陪著村主任進城把器械買了回來,還有一些簡單的藥品。你還別說,村衛(wèi)生所建起來之后,很是熱鬧。即使不是生孩子,花香村里的人們有點小痛小病也總喜歡找喜婆看。
又過了一段時間,村主任又找到喜婆,對她說,以后凡是到村衛(wèi)生所生產的孕婦和看病的要收費,不能這樣白干下去了。
喜婆不解地看著村主任,不是說好免費的嗎?再說收不收費那是我的事,用不著村里操心。
村主任說,你的報酬是村里給的,你就應該聽從村里的安排。如果不收費,你的報酬從哪里來?
喜婆說,那我不要村里的報酬了,這樣總行了吧!
村主任又說,這房子是村里的公共財產呢,要不你交一年的承包費,想怎樣都行。
喜婆睜大眼睛看了村主任半天,然后說,做你的大頭夢去吧!摔門而去。
第二天,花香村人發(fā)現,一向熱鬧的村衛(wèi)生所沒有開門,喜婆也不知去向。
后來,有好事者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喜婆原來是某大醫(yī)院的婦產科主任,因為受到了不公正的打擊迫害,去花香村避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