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原來沙漠可以這樣

涂克力

巴丹吉林沙淡像豪爽的蒙古漢子一樣慷慨無比、11天的穿越，我們經(jīng)歷了它的藍天、烈日、云霞、風(fēng)、雨、雷、電、雹。

我和老米與當(dāng)?shù)啬撩裉辗e福、巴圖一起，牽著8匹駱駝組成的駝隊，徒步254公里，從阿拉善右旗的錫林呼都格走到額濟納旗古日乃，東西橫穿了巴丹吉林沙漠。

終于可以出發(fā)了，行走22.4公里

6點過就起了床，急匆匆沖到門外，沒有雨!!寒風(fēng)呼嘯，利于出行。

早飯是熱茶泡其蛋(堅硬的油炸面疙瘩，當(dāng)?shù)啬撩竦娜粘Ｊ称?和風(fēng)干饃，這也是我們在沙漠中主要的進食方式。老米試圖從一個堅硬如鐵的風(fēng)干饃饃上掰下一角，被堅強不屈的饃饃把手劃開一個血口子，這是他此次沙漠穿越唯一一次光榮負傷。想到以后十幾天都要和這些倔強的其蛋、饃饃做斗爭，心里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9點15分，在呼嘯的狂風(fēng)中，我們的穿越隊伍終于出發(fā)了。翻過西邊的沙梁，前面是一道又一道黃色沙梁，茫茫大漠的雄渾大氣之美震撼人心。

沙漠里并非全是漫漫黃沙，一簇簇嫩綠色的黃蒿稀疏散落在沙坡上?？偸琼樦o方向生長的沙冰草，像南方水田里用心植下的秧苗，排列得整整齊齊。

沙漠中沒有路，但也意味著處處都是路。走了很久才學(xué)會享受沙漠里自由散漫無拘無束的徒步。翻過幾道沙梁，巨大的沙谷延伸出幾公里，沙窩里密布著一片片綠色。這是沙漠里植物生長的規(guī)律，在沙脊之間形成許多沙窩，風(fēng)把植物種子吹到沙窩里安家落戶。一簇簇的黃蒿、沙冰草、沙米子在這里頑強地生長。成片成片的綠色在沙窩里蔓延。風(fēng)是沙漠的主宰，既能把巖石磨成沙粒，把松散的沙子堆砌成高大的沙山：也能播撒種子，催生出一片片綠洲，主宰生命的去留。

再往里走，兩旁的沙山漸漸高大起來。隨著不斷地爬升，植物漸漸失去蹤影，沿著光滑的大沙壁爬上埡口，一個巨大的沙坑突兀地擋住去路。近乎垂直的坑壁光滑無比，一直延伸到20多米深的坑底，我和老米大眼瞪小眼——真的要從這里過去?

等到駝隊趕上來才拋掉幻想硬著頭皮往沙壁上爬，下雨后的沙壁很結(jié)實，踩不出沙窩。用雙杖保持著平衡，使勁踢出沙窩來下腳，搖搖晃晃地走過這30米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冷汗?；仡^一看卻傻眼了，駱駝寬大的腳掌在沙壁上一踩就是一個平整的腳窩，駝隊輕輕松松地走過來，老米撿了個大便宜，跟在駝隊后面笑瞇瞇的。

一個多小時后爬上沙山，又一個四壁光滑的大沙坑出現(xiàn)在山頂，看起來簡直就是剛燒制而成還沒上釉的瓷碗，精致細膩中透著粗獷。出發(fā)前在衛(wèi)星圖上看到巴丹吉林沙漠里有很多凹狀的坑，當(dāng)時還納悶，現(xiàn)在終于弄明白，這樣的大沙坑實際上就是干枯很多年的海子。

爬上坑壁。山谷里一塊綠洲映入眼簾，幾個接近干涸的小海子散落在綠洲里。一座民居守護著綠洲。這里就是呼都格吉林——我們今天的營地。

主人不在家，房門緊鎖著，我們的營地扎在旁邊沙坡上。臨睡前，雨又漸瀝瀝下起來。

神韻海子與巴丹吉林廟行走15.6公里

清晨，雨仍然下著。好在出發(fā)時，雨停了。

向?qū)дf今天的路程就是爬山，要翻越好幾個大沙山。果然。一開始就攀爬陡直的山梁，一個接一個的山梁。爬到高處，綠色漸漸從視線里消失。一場夜雨斂去了巴丹吉林沙漠的浮躁，沉寂內(nèi)斂的茫茫沙海擠滿眼簾，一道道鬼斧神工的曲線交錯延伸。妙不可言。

我和老米就像兩只迷途的羔羊，在沙梁間徜徉，夢游般行走，沒有人舍得出聲催促腳步，駝隊漸已遠去。翻過沙山，走進連綿沙丘，駝隊在起伏的丘林里若隱若現(xiàn)。爬上沙丘盡頭的山梁，山谷里突然出現(xiàn)一汪平靜的海子，寬廣的湖面飄逸浮動，流光蕩漾，宛同荒漠上蠱惑的海市蜃樓，幻覺吧?

陶積福似乎早已預(yù)料到我們的驚喜，坐在沙梁上呵呵直笑，這就是巴丹吉林沙漠最大的海子諾爾圖。它安靜得像一面鏡子，蘆葦環(huán)繞，綠樹婆娑，烏群追逐著掠過湖面，鳴啼聲劃破寂靜，金黃沙山環(huán)抱中的諾日圖散發(fā)出奇妙精致的清靈神韻。

爬上山梁，向?qū)б呀?jīng)把茶燒好，濃濃的磚茶喝起來極為解乏。

下午繼續(xù)爬第二座沙山，一只小小的蜥蜴從身前的沙地上跑過，引起我倆一陣騷動。一陣的圍追堵截，小蜥蜴終于停止了奔逃，心有不甘地伏在地上，不安地望著兩只不斷折騰的鏡頭。

陡峭的沙山一個接著一個，快到5點鐘，終于翻上最后一座沙山，兩個波光粼粼的海子緊緊相連相依睡臥在山谷里，土黃色房屋散落湖邊，巴丹吉林廟白色的外墻在樹影搖曳的湖邊分外醒目。

這兒是巴丹吉林嘎查(嘎查：村)村委會所在地，每年一次的嘎查大會就在這里召開。只有兩戶人家的巴丹吉林，卻是沙漠中人口最為密集的地方。

巴圖領(lǐng)著我們住進了哈斯巴雅爾家，這里的兩戶牧民平時放牧，旅游時節(jié)接待些游人，兩個海子中的南海子就是哈斯巴雅爾家的承包海子。在沙漠里，每戶牧民都承包著幾個海子和廣闊的牧場。

雨又嘩嘩地下起來，我和老米站在屋檐下看著流淌的雨水發(fā)愁，老是這樣天天下雨，這還能算是沙漠穿越嗎?

晚上，男人們圍坐在桌子旁，一個雍容的老者被讓到正對著門的位置上，哈斯巴雅爾介紹說是巴丹吉林廟的住持桑木騰喇嘛。巴丹吉林廟是大漠里唯一保存下來的寺廟，這個格魯教派的喇嘛廟是沙漠牧民膜拜的場所。廟宇始建于1755年，鼎盛時期有70多個喇嘛，香火極盛。被尊為巴丹吉林神廟，現(xiàn)在廟里的喇嘛僅剩下了兩個。

海子沙山演繹出的神奇行走15.2公里

清晨，桑木騰打開廟門讓我們參觀供佛。小小的廟宇竟然供奉著三位活佛的舍利靈塔，最后一位活佛去世于文革期間。

10點鐘開始出發(fā)。天空依然陰霾，狂風(fēng)刮得人喘不過氣來。2個小時趕到了巴丹吉林沙漠神泉所在——音德日圖海子。

音德日圖有一種大氣之美，湖面如鏡，蜿蜒沙洲伸到湖心。沙棗、紅柳、蘆葦、紅藻環(huán)繞著寬闊的水面，令人心曠神怡。一群白色的天鵝在湖岸嬉戲，展開潔白的翅膀忽起忽落特別扎眼。這里是天鵝南飛的歇腳地，每年這個時節(jié)天鵝都要在巴丹吉林的海子呆上一二十天。

湖泊眾多是巴丹吉林沙漠獨有的特色。100多個海子散落在茫茫沙山間，幾乎都是咸水湖。神泉在音德日圖湖心一塊長滿蘆葦?shù)慕甘?，甘甜的泉水日夜不停地嘩嘩流淌。湖邊的水不深，穿著短褲就能趟過去。巴圖說神泉水有強身健體治病的神奇功效。

在湖邊燒茶休息后，向?qū)儬恐勱牱^沙梁去今天的宿營地青海子(呼和吉林)。我和老米開始攀登有“沙漠珠峰”之譽的沙山畢魯特峰。畢魯特峰是巴丹吉林沙漠最高的沙山，海拔1609米，相對高度5D0多米，這也是世界上相對高度最高的沙山?？胺Q世界“沙漠第一峰”。

說攀爬畢魯特峰似乎更貼切些，沙子松軟，一步一陷，必須得手腳并用。200米的山脊走得雙腳發(fā)軟，山脊的盡頭一個大沙坑擋住去路，從近乎垂直的坑壁上橫切過去，穿過大沙坡又翻上了山脊。沿著一段幾百米長更加陡峭的山脊向上攀爬，山脊盡頭是幾十米長的陡直沙壁，每走一步黃沙都陷到小腿?？耧L(fēng)翻過山

頂，催動著松軟的黃沙一排一排地向下俯沖，像整齊的騎兵沖鋒隊伍囂叫著一浪一浪向我們撲來。整整耗費70分鐘，我們終于站上了畢魯特頂峰。

放眼遠眺，沙山林立連綿不絕延入天際。南海子、廟海子、小海子、音德日圖、青海子、畢魯圖6個晶瑩的海子宛若天庭遺失的繁星撒落在沙山間，亦真亦幻。也許只有站在這里，才能體味巴丹吉林沙漠的精髓。群山林立已是沙漠中的異類。更有巍立的金色沙山與碧波蕩漾的湖泊相映成輝。演繹著大自然的完美傳奇。

狂風(fēng)一刻不停地在耳邊囂叫著，搖搖晃晃地走過山脊，快速下到山腳，翻過重重沙梁，走進青海子范永明家里已經(jīng)是下午6點。

范永明并不是巴丹吉林嘎查的牧民。幾年前在巴丹吉林承包了四個海子。每年在沙漠里呆上半年，打撈海子里的鹵蟲卵曬干后賣出去竟也收入不菲。

鹵蟲也稱鹽水豐年蟲。是鹽湖里生長的紅色小蟲，鹵蟲是海水養(yǎng)殖仔幼魚的優(yōu)質(zhì)餌料。把鹵蟲卵和即將孵化的魚卵一起放養(yǎng)。幾乎和魚卵同時破殼，是幼魚難得的“開口食”，可以大大提高幼魚的成活率。

進入真正的沙海行走19.9公里

巴圖說以后的路上再也看不到海子，我們清晨一大早就來到湖邊。晨曦中的海子煥發(fā)出勃勃生機，在金色沙山的輝映下，一派江南美景簡直就是時空的錯位。

從今天開始就要進入真正的茫茫沙海。以后好幾天都沒有取水點，整整裝了300斤水。9點50出發(fā)，向?qū)恐橊勏茸摺Ｎ液屠厦状┬性诤咠R人高的蘆葦、芨芨叢中，腳下不時驚起一串串的飛鳥。野鴨和天鵝很警覺。我們還離得遠遠的，它們就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湖岸的另一邊。青海子的野鴨有近千只，水域里黑壓壓的一大片，受驚飛起時蔚為壯觀。野鴨每年春天飛到這里。11月又飛往南方過冬。

沙漠里并非一片貧瘠，在海子周圍范永明種植了大量的瓜果蔬菜。他像個國王般帶著我們巡視他的西瓜領(lǐng)地。沙漠里的西瓜日照長溫差大，即使是拳頭大的瓜也是相當(dāng)?shù)奶稹?/p>

下午仍然是不停地攀爬沙山和翻越沙梁，行走這幾天，似乎還沒有找到沙漠穿越的感覺。每天就是不停地爬山，想象中那一望無際浩瀚沙海的感覺也只有站在沙山頂上才能找到一點影子。

我們的目的地古日乃在正西北方向，這兩天我們卻一直向著北偏東方向行走。經(jīng)過與向?qū)У姆磸?fù)溝通終于弄明白。巴丹吉林與古日乃之間橫旦著重重高大沙山，直線穿越駝隊沒法過去，只能順著東北——西南向的沙山走勢走出沙山區(qū)再轉(zhuǎn)向西北才能穿越到古日乃。

沙漠中的第一縷陽光行走22.4公里

清晨，在陶積福和巴圖的嘮叨聲中醒來。

9點半出發(fā)，雨停了，天空依然是陰霾重重。翻過幾個沙梁，漸漸的，烏云間的縫隙慢慢光亮起來。突然。一縷金色的陽光撕開烏云灑到地上，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五天來的第一縷陽光仿佛給沙漠注入了生氣，天地間陡然靈動無比。終于放晴了!我和老米興奮異常，當(dāng)陽光終于把我們攏入懷中那一刻，那份溫暖簡直讓我們激動得無法自持。

沙漠里的地形漸漸變得很有規(guī)律，每翻過一兩座沙山就能見到一個沙盆。這些植物集中生長的沙盆在百年前就是一個個海子，由于水草豐美往往也是人類的定居點。隨著時間的流逝，海子漸漸干涸，沙盆里一戶戶的牧民被巴丹吉林沙漠不斷地向外擠壓驅(qū)趕，留下的只有廢棄的水井和被黃沙掩埋的殘垣斷壁。

沙漠里每匹駱駝身上都用烙鐵烙了兩個記號，一個是嘎查的標記，另一個是牧民自家的標記，這樣散放的駱駝不管跑多遠都能找回來。

穿過沙盆，爬上沙山，再往前走就進了烏仁圖雅嘎查的地界。在陽光和藍天的魅惑下，我和老米漸漸落在了駝隊后面。轉(zhuǎn)過了幾道沙梁，駝隊停在了沙梁上，兩個向?qū)д鸵粋€黑衣男人坐在沙地上嘮嗑，旁邊竟然停著一輛藍色的摩托車。

黑衣人是烏仁圖雅嘎查的隊長敖日格勒，騎著摩托車來這里尋找走失的駱駝，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許多牧民放牧駱駝的裝備已經(jīng)更新為摩托車加望遠鏡。

敖日格勒住在木呼仁呼都格，離這里有30公里，明晚我們將在他家落腳。這也是我們穿越路上的最后一戶人家。

讓人驚嘆的變化行走22.5公里

鉆出帳篷，著眼處又是濕漉漉的，老米驚呼“天哪!又下雨了!”旁邊傳來陶積福慢悠悠的聲音：“沒下雨，是起霜凍了。”陽光斜斜地傾灑在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拖出長長的陰影，昨天還平淡無奇的沙山、蒿草、灌木似乎一夜之間煥發(fā)了神采。在這夢幻的意境面前竟不敢踏步闖進去，不斷地按下快門，記錄下美麗的瞬間。

駝隊早就趕到前面走得無影無蹤，大風(fēng)卷起黃沙催促著我們加快腳步，穿過狹窄的山口，走進乃冷包日吉沙盆。沙盆里散布著許多駱駝愛吃的比博草(向?qū)б糇g)，我和老米循著昨天巴圖書記的駝隊留下的腳印向前走，穿過沙盆又走進了沙山。

連續(xù)爬上幾個沙梁，四周的沙山漸漸變得低矮。登上一座沙山頂遠眺，在重重沙山的盡頭竟然出現(xiàn)了一望無垠的平坦沙原，茫茫的沙山區(qū)終于就要走到頭了!這份突如其來的驚喜給我們疲軟的雙腿重新灌注了力量。

埋著頭專注地行走，不經(jīng)意間。太陽已經(jīng)移到西邊的山梁上，沙山的影子越拉越長。仿佛一根無形魔杖的揮動，沙漠里的光影瞬間炅動起來，靜立的沙山像一個個蘇醒的精靈，幻化出萬千幻像。沙地上凸顯出一條條光影的褶皺，仿佛有生命的褶皺在光影的澆灌下生長蔓延，夢幻般鋪滿了廣闊大地。

翻過最后一道沙梁，眼前是廣闊的平坦沙原，深邃天幕下映出敖日格勒家黑色的房屋剪影。敖日格勒一個人住在這里，妻子陪著10歲的孩子在阿右旗讀書。卸下行裝坐到炕上，一只蜷在炕角的花貓趕緊跑過來盤踞在我脫下的奔尼幗上，似乎提醒我這里是它的地盤。

烏仁圖雅嘎查是大嘎查，有90多戶人家。由于享受國家退牧還草政策，大部分人家每年都能領(lǐng)到兩萬多元的補貼，嘎查的牧民另一個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就是挖蓯蓉。

蓯尊又叫大蕓，是一種多年生寄生草本植物。一種稀有的名貴中藥材。蓯蓉寄生在梭梭樹根部，素有沙漠人參美譽，牧民采挖的蓯薯每公斤能賣到四五十元。

梭梭樹是沙原里唯一的植物行走23.5公里

東邊的天際剛泛起魚肚白，我和老米就在長滿駱駝刺的小沙丘上架起了三腳架。凜冽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帶來浸骨的寒意。

慢慢地。晨噬中的大地籠上了一層猩紅色的輕紗，原野中白色的屋墻、挺立的風(fēng)車、牲口的圈舍，在暗藍色天幕的襯托下，散發(fā)出油畫般的雋永光彩。

早晨的陽光已經(jīng)是火辣辣的，看似堅硬的鹽堿地簡直就是隆起的一層地皮，一腳踩下去塵土飛揚沒到腳脖子。用了半個小時穿過白慘慘的鹽堿地，爬上沙坡。藍絲絨般的蒼穹籠罩著一望無垠的平坦沙原。磅礴大氣，震撼心神。

翻過沙坡。開始轉(zhuǎn)向，沿著西偏北20°的方向直線行走，向?qū)У姆较蚋袠O強，雖然幾十年沒來過，行走的方向卻是正對著古日乃。

梭梭樹是沙原里唯一的植物，形態(tài)各異地伸展著。每走過一顆梭梭樹，我們都習(xí)慣性地往樹根處瞄上兩眼。企圖發(fā)現(xiàn)蓯蓉露出地面的頭，但是老陶說這基本不可能。沙漠里的梭梭樹集中生

長在古日乃和木呼仁呼都格這一帶，每年的四五月份，嘎查的人就會集中到這兒挖蓯蓉，這里的每棵梭梭樹下至少被人梳理過兩遍了。

看似平坦的沙原走起來卻并不平坦。低矮的沙梁密集地排列著，雖然沙梁只有幾米高，翻起來卻特別費勁。陡直的斜坡上全是松軟到極致的沙。一步踩下去沙壁馬上塌下來，人也基本上又滑回原位。只能像蜥蝎一樣飛快地邁動腳步。直到雙腿發(fā)軟才能爬上低矮的沙梁。這樣走不了多久?？吹缴沉壕托睦锓糕稹?/p>

下午，天際盡頭已經(jīng)隱約出現(xiàn)沙山的輪廓。烏蘭色勒就在沙山腳下。我們的行走速度依然很快，每小時達到了4.6公里，在一步一陷的沙地里。這是個比較瘋狂的速度。

下午6點，安營扎寨。向?qū)冊谥車D(zhuǎn)悠一圈后滿臉愁容，這里仍然沒有牧草，駝隊連續(xù)餓了兩天樅向?qū)抢锪私獾?，駱駝并不像許多書上說的“半個多月不喝水、不吃草的沙漠之舟”。駱駝有著獨特的體液系統(tǒng)，可以很多天不喝水，我們行走這7天駝隊就一直沒有飲水。但駱駝不吃草后果卻很嚴重，不僅體力下降，腿腳發(fā)軟馱不了重物，甚至因體質(zhì)衰弱而死亡。

商量后，大伙兒決定明早天亮就出發(fā)，趕到烏蘭色勒讓駱駝吃個飽。

到了烏蘭色勒行走8.2公里

早上5點半就鉆出帳篷，天幕上懸掛的星星稀疏了很多，昨晚還橫亙著的北斗七星已經(jīng)豎立起來掛在地平線上。

為了在太陽升高前抓緊趕路。向?qū)T上駱駝催動坐騎，我和老米仍然像兩個跟班在后面緊緊追趕。低矮的沙丘一片接著一片。駝隊若隱若現(xiàn)地穿行在光彩逐突的丘林間?；秀遍g宛若穿越時空的交錯。

連續(xù)翻過了五道沙梁，眼前平坦得沒有一絲起伏的沙原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粗砂地上散落著一叢叢低矮的灌木。

遠處一個移動的黑點吸引了我的注意，看了半天才辨出是一頭駱駝。這頭野放的駱駝遠遠地看到了我們的駝隊。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奔而來，跑到近處卻不敢靠攏，隔著幾十米隨駝隊前行。一點一點地試圖靠近。

已經(jīng)走了三個多小時，烏蘭色勒差不多應(yīng)該到了，老陶和巴圖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四處張望。老陶說30多年前這里是一個大牧場，草木繁盛。30年過去，黃沙掩埋了所有的牧草，只剩下梭梭樹孤獨地挺立著。記憶中的一切都變了模樣，地形的巨大變化讓向?qū)u漸緊張起來，不時地在駝背上聳立著身體巡視，駝隊行進的方向不斷調(diào)整。上午11點，在翻上一道沙梁后，我們終于找到了隱藏在沙窩里的烏蘭色勒。

停下腳步，疲憊如潮水般涌來，身體酸軟得無法動彈。當(dāng)向?qū)恐勱犈郎仙沉涸鸂I時，我立即躺倒在水井旁滾燙的沙地上。睡夢中看到的依然是漫漫黃沙，在變焦鏡頭的拉動下忽遠忽近，讓人眩暈。

駝隊安靜地臥在營地四周。一路跟到營地的野放駱駝終于混進了駝群。晚上巴圖才說，跟過來的是匹母駱駝，我們的駝隊可是清—色的精壯公駝。

又熱又渴行走28.3公里

清晨，霞光從帳篷風(fēng)簾處透進來，在溫暖的帳篷里投下幾束柔和的光柱。

巴圖把駝隊牽到水井旁。駱駝可以很多天不喝水，但一次飲水就可以喝100多斤。等駱駝飲飽，水具裝滿，水井已經(jīng)見了底。

我和老米照例提前出發(fā)。沙子越發(fā)松軟，—步一陷的走起來十分費勁。茫茫沙原中，稀疏點綴的比博草成了我們眼中唯一的綠色慰藉。走了三個小時，駝隊趕了上來，一個漫長的陡坡爬上去又是一個70多度的陡直沙梁。烈日已經(jīng)移到頭頂，如噴火般的揮灑著熱量，已經(jīng)升到41℃，汗水冒出來還沒開始流動就被烤干。水袋里的水很成，喝起來一點也不解渴。沙漠里的井水鹽分都很重。

下午的路就是不斷爬上一個又一個漫長的沙坡。翻過一個又一個陡直的沙梁。風(fēng)漸漸地猛烈起來，帶來一絲絲愜意的涼爽，精神陡然一振，步伐也加快了。

趕到營地，老陶和巴圖已經(jīng)卸了駱駝，正坐在沙地上斗嘴嬉戲，不時地爆出一陣陣哈哈大笑。

沙漠里牧民的生活是艱苦的，十幾天的行走，卻沒有看到艱苦生活在他們精神上留下的烙印，反而是他們的快樂、滿足感和生命的張力感染了我們這些滿載精神沉疴的城市人。

被太陽烤得發(fā)慌行走27公里

早上8點15出發(fā)，循著昨天越野車留下的車轍行走。一開始就是一個幾公里長的大沙坡，用了一個小時爬上去。翻過沙梁就是幾公里長的卞坡，走起來心曠神怡，痛苦和幸福似乎總是這樣相生相伴，享受了這一段的幸福，注定又要承受另一段的痛苦。

路程很有規(guī)律，幾公里長的山梁和沙坡的背后總是幾公里長的下坡，看著攀爬山坡積累起來的高度被自己一點一點地抹殺，下坡不再是享受，而是心痛。駝隊趕上來，老陶說這里沒有風(fēng)，待爬到對面山上再歇腳。這一段的攀爬痛苦不堪，沒及腳踝的浮沙盡情地吞噬著被熱浪烤干的體力，渾身酸軟乏力，幾乎邁不動腳步。好不容易爬上埡口，向?qū)б呀?jīng)卸下了駝袋，但是，這里依然沒有風(fēng)!

渴!燒心一樣的渴!

溫度已經(jīng)升到了47℃，沙礫的每一個縫隙似乎都在張大嘴巴噴出熱氣，每個人都緊縮在駝袋后面，努力把頭臉塞進巴掌大的陰影里。下午4點半，風(fēng)終于刮起來。天地間忽然柔和起來，滾燙的沙地似乎也在醞釀著溫存，精神陡然一振，身體仿佛重新灌注了力量，腳步又開始加速。向?qū)T著駱駝趕上來時，我叫住老陶叮囑了一句“起風(fēng)了，晚點扎營，多趕點路。”

今天的酷熱讓每個人都心有余悸，商量后決定明天天不亮就出發(fā)，走到中午酷熱時扎營休息。

雷電雨冰雹一樣都不少行走39.3公里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鉆出帳篷。黃沙掩埋了昨天的車印。只能緊跟著駝隊走，爬上山梁，風(fēng)小了許多，天空烏云密布，朝著古日乃的方向黑云翻滾，隱隱的傳來雷聲，我們向著云霧翻滾處走去。

翻過沙梁，進入平坦的沙原，云層低低的按壓在沙原上。黑云翻滾著，閃電不時地從云層中探出頭，轟隆隆的雷聲響個不停。向?qū)?dān)心駝隊受驚，停下來等待了很久。

在一個陡坡下面。向?qū)Х砰_了韁繩讓駝隊吃點草，示意我們先走。剛翻過沙梁，狂風(fēng)夾雜著大顆大顆的雨點呼嘯而來。猛然間，幾個驚雷連續(xù)砸在四周的山頭上，嚇得心里怦怦直跳，不敢再往前走。趕緊把登山杖扔在遠遠的沙地上，蹲坐在低洼處?？耧L(fēng)夾著急雨劈頭蓋腦地砸下來，濕透的衣物緊貼在身上，寒風(fēng)中身體瑟瑟發(fā)抖。

眼巴巴望著山梁。驚雷不斷地轟響著。閃電的耀眼光芒映亮了我們眼瞳里的無盡恐懼。

巴丹吉林沙漠仿佛覺得我們這場穿越之旅還不夠精彩，刻意在大幕落下前再次制造出一輪刻骨銘心的高潮。

駝隊從來沒有走過這么快。每個人都在拼命地趕路。高速狂奔沒有一絲疲憊。精神極度緊張亢奮，身體輕盈得仿佛羽毛一般。官知止而神欲行……

這種瘋狂的行走狀態(tài)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猶如夢游一般，不可思議。

臨近中午，我們走出了雷電區(qū)，回望那烏云籠罩下隱約的電閃雷鳴，仍覺得不寒而栗口風(fēng)雨漸漸小了，頭上的烏云裂開一條長長的縫隙，慢慢地擴張，明亮的光線從縫隙中射下來。天地間陡然一亮，天終于放晴了!

可是這僅僅是曇花一現(xiàn)，爬上山梁，一陣狂風(fēng)猛地撲過來，刮得人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翻過沙梁走進沙原，烏云重新聚攏?？耧L(fēng)夾著小米粒太的冰雹和著急雨又劈頭蓋腦地打下來。

下午2點半，GPS顯示我們離古日乃的直線距離只剩下14公里，大伙兒覺得身體狀況還很好，決定不再休息，一鼓作氣走到古日乃。

當(dāng)爬上第四座沙山。一望無際的遼闊沙原突兀出現(xiàn)在眼前，向?qū)凅@喜地叫嚷起來“是古日乃!看到古日乃了!”11天的行走終于看到了曙光!狂喜涌上心頭，老米激動地和巴圖緊緊擁抱在了一起，眼睛里閃爍的分明是點點汨花。

踏上古日乃特有的粗砂地，掏出瓶子裝上滿滿一瓶粗砂，和畢魯特峰頂?shù)募毶撤旁谝黄?，這對比分明的兩瓶沙是巴丹吉林沙漠留給我們永遠的回憶。

走上最后一座沙梁，曾經(jīng)想象了無數(shù)遍的古日乃終于把全貌呈現(xiàn)。零亂的土黃色房屋散落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兩座天線鐵塔高高聳立格外顯眼，一排整齊的白楊樹給這個小村莊平添了幾分生氣。曾經(jīng)人畜興旺的古日乃衰敗得很快，唯一剩下的單位就是不能撤的邊防派出所。

但愿30年后的巴丹吉林沙漠依然如初般美麗，滄海桑田也抹不去我們11天穿越路上那些刻骨銘心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