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搖
上期回顧:已經(jīng)下定決心幫助襲羽的方小染總還是覺得很不安,后又遭遇襲羽不冷不熱的對待更是怒火中燒,沖襲羽發(fā)了好一通脾氣,卻沒想到反而讓襲羽露出了部分真性情,而另一方面,方應(yīng)魚也終于看不下去方小染的一相情愿,指引方小染前去月老廟,尋找她真正的姻緣……
第六章 當(dāng)桃花遇見神仙
她這才意識到這山野荒廟中僅她孤身一人,心底隱隱有些害怕。
可是待抬頭看清那笑眼彎彎、慈眉善目的足足兩人高的月老像后,沒來由地覺得親切,心中頓時(shí)安穩(wěn)下來。她抬腳進(jìn)到月老祠內(nèi),先是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形。到處都積了厚厚的灰塵,褪色的幔簾,彩漆脫落的月老神像,供桌上干癟的供品,都說明這里并不像茶攤老板吹噓的那般香火旺盛。
但方小染還是跪在了神像前的蒲團(tuán)上,仰望著月老和氣的臉,心里想著祈求些什么,一時(shí)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靜靜地跪了一會兒,思緒慢慢地清晰,帶著些許酸澀的情緒蔓延,徐徐地開口。
“月老……是您安排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嗎?一定是的吧。我總覺得,人的一生中若是遇到奇跡,必定是神的安排。第一次見到他時(shí),我本以為他是我的桃花運(yùn)……”說到這里,忍不住微笑,笑意卻旋即變得哀傷起來,“可是,我越來越覺得,他竟像是罌粟花。他的笑容是那樣的炫目,卻含著讓人上癮的毒素,讓我寧愿以身試毒。這樣的吸引力或許有著致命的殺傷……他的外貌如仙子般耀得人不敢直視,他自己的眼底卻似乎藏著看不透的暗影……是什么呢?仇恨?哀傷?狠絕?我看不清,看不懂……愛上這樣一個人,注定會辛苦吧。
“月老,您將這樣一個人推到我面前的時(shí)候,有沒有考慮到我的承受力?他是皇帝的親弟弟啊,羽王爺。那樣高貴的身份,原本是我這個民間女子不該奢望的吧,可是我居然大膽地追了出來,絲毫沒有考慮到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我被爺爺他們慣壞啦,以為只要我想要,天下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可是這一次,卻扎了手……”
她說著說著,跪得腿酸了,便換成了坐姿,極放松地抱著腿兒坐在蒲團(tuán)上,像跟自家爺爺聊天說心事一般,敘敘叨叨,也不知是在祈禱,還是在傾訴。
“月老你知道嗎?他讓我跟他假裝親密哎。你可知道,那有多傷人?我好后悔答應(yīng)他,原本暗暗希望著能假戲成真,卻越演,越知道是戲了……越發(fā)看不到半點(diǎn)真心。這場戲,他演得越是輕松,我就演得越是辛苦啊。我該怎么辦呢?月老?”
她就這樣抱著膝,將自己的心事滔滔不絕地向著月老像倒出。這樣傾訴過后,心中感覺輕松了好多。最后她仰臉看著月老像,虔誠地道:“月老,求您一定要成全我跟襲羽,讓我最終得到他吧,此生別無他求……您要做個負(fù)責(zé)任的神仙哦,可別將紅線的一頭系到我腳踝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絆我一跟頭,然后另一頭,便棄之不管了……月老保佑,月老保佑……哎呀,我原本不知道簽上的‘月老仙指的是月老祠,所以也沒有準(zhǔn)備些香火供品,怎么辦呢……”
月老像一手托著錦囊,一手握著紅繩,微笑不語。
她的目光轉(zhuǎn)到墻腳,看到那里豎了一個小笤帚,眼睛一亮,笑道:“月老,我看您的身上積了許多灰塵,我便替您清掃一下,權(quán)當(dāng)我沒有帶供品的補(bǔ)償吧,如何?”
她說完,也不管月老同意不同意,便拿了那個小笤帚過來,登上神座,將笤帚舉得高高的,從月老像頭上開始清掃灰塵。月老像很高大,足有兩人高,她人小手短夠不到頭頂,便將供桌拖了過來,踩著清掃。月老像頭頂?shù)幕覊m積得太多,一觸之下,漫天飛揚(yáng),頓時(shí)迷了眼睛,嗆了喉嚨,嗆得她沒命地咳嗽起來,咳得站立不穩(wěn),腳下破舊的供桌被她一晃,居然就要散架,眼看著要摔下去,她急忙伸手去找東西攀扶,正巧抓到了月老舉著紅繩的手臂上,于是這座兩人高的巨大泥胎便被她扯得傾斜,立馬就要倒下。她一陣驚恐:這沉重的塑像若是倒下,豈不是要砸死了她?心中哀號一聲:月老,就算您點(diǎn)錯了鴛鴦譜,也不必殺人滅口哇!
眼看著她就要被月老親自砸扁,忽然之間,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相反的力量,月老像前傾的趨勢生生被扭轉(zhuǎn),變成向后倒去!
她只覺屋頂轉(zhuǎn)了半個圈,便聽咔嚓一聲驚心動魄的巨響,月老像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在了地上。方小染死死抱著月老像跟著倒地,饒是沒有受傷,也被震得七葷八素,以極其尷尬的姿勢騎坐在神像上,半晌才驚魂甫定。這時(shí)卻從身下傳來一聲問話,復(fù)又驚得她魂飛天外!
只聽她抱住的神像發(fā)出一聲冷冷的質(zhì)問:“你究竟要騎到幾時(shí)?”
她呆了一下,低頭愣愣看著月老像的臉。月老像……活了?!她旋即爆發(fā)出一聲恐懼的號叫,手腳并用地爬下神像,想逃跑,卻腿軟得站不起來,只能屁股蹭在地上向后磨蹭著躲去,驚恐地盯著地上的神像,嘴巴顫抖著發(fā)不出聲音。
卻聽嘩啦啦一聲,原本就摔裂了的神像四分五裂,從碎片當(dāng)中,慢慢站起一個人來。此人一身白底青沿的衣袍,衣上沾染了些許神像的碎泥屑,冷冷俯視著她。
方小染仰望著這個從神像里鉆出來的人,目瞪口呆。
首先奪去她視線的,是一對清冷的深灰色眸子。特異的灰色眼瞳深處,孤天寒月般的冷傲若隱若現(xiàn),就連那低垂的綿密長睫也是灰色的。兩道飛煙黛眉微微地蹙著,很不悅地俯視著她。再就是同色系的長發(fā),如煙霧般堆攏在頸間,流瀉至身后,如煙色澤襯得他的皮膚若明珠生輝、美玉流螢。這樣清雅的俊美與襲羽的美有很大不同。襲羽的容顏有著飽和濃烈的色彩,充滿著蠱惑人心的魅力。而眼前這個人的容顏,再加上淺淡色系的眸和發(fā),分明透著出塵隔世般的美。
看著這個人,她忽然覺得仙子應(yīng)該長得這般模樣。而襲羽那般美艷的姿容,應(yīng)該更接近妖孽。
她打量著此人絕色的容顏,特異的灰眸灰發(fā),只覺得不似人間俗物。再低頭看看地上碎裂的月老像,忽然間恍然大悟。
她哆嗦著嘴唇,眼睛里蓄起兩汪淚水,呼地?fù)Q了個姿勢變成跪在地上,兩只爪子攀上他的袍角,顫聲道:“月老神仙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砸碎您的金身的!”
她清晰地看到,月老仙的灰眸中寒光一閃,嘴角冷峻地繃緊了——當(dāng)然了,他當(dāng)然就是月老本人!不,本仙……
玄天派信奉道家思想,從小耳濡目染的方小染,對于神鬼之說雖不全信,也總抱有敬畏之心。但從這一刻開始,她相信神仙真的是存在的了。如果此人不是神仙,怎能生得如此脫俗的外貌;如果他不是月老,怎么會從破碎的月老像中鉆出來?一定是她失手打碎了他的神像,冒犯了神尊,神仙大人忍無可忍,現(xiàn)出真身,要滅了她……
她想到這里,毛骨悚然,嗚的一聲,哀求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替您掃掃頭上的土!……我也不是故意騎在您身上,褻瀆您的……”講到這里,神仙大人的表情明顯地僵了一下。
方小染心中頓時(shí)哀號連連,完了完了,她騎了神仙……這話怎么說怎么猥瑣啊。她會不會遭天譴???急忙淚水漣漣地補(bǔ)救道:“我,我,我真的沒有猥褻您的意思!您看您的神像做得老臉皺皺的,我怎么會生出不軌之心?”
神仙大人的眼神越發(fā)寒冷了,冷冰冰地砸得她臉蛋兒生疼。
她驚覺自己又說錯了話,于是垂死掙扎:“我,我的意思是說,您本尊與神像判若兩人,一見之下,驚世絕艷,顛倒眾生?。 ?/p>
神仙大人的眼睛一瞇,用動聽的嗓音,輕飄飄落下一句話來:“如此,你可又生出不軌之心?”
方小染惶恐道:“嗚……小女子不敢!”
神仙大人的嘴角撇了一下,道:“總之,你要對我負(fù)責(zé)?!?/p>
方小染倒吸一口冷氣:“不過是騎了一下,難道就要以身相……”
話未說完,就見神仙漂亮的灰眸狠狠一瞪,嚇得她把后半截話吞了回去。只聽神仙大人咬著牙道:“你砸碎了我的神像,我在人間無處容身,就由你來安置我的衣食住行吧?!?/p>
方小染暗暗心驚。神仙的衣食住行,那得多大開銷?。∮谑巧塘康溃骸安蝗?,我花錢請人替您重塑金身……”
“不必?!鄙裣纱笕死淅涞?,“我恰巧也在這里住夠了,想到人間游歷一番?!?/p>
“嗚……您老是不是缺個管吃、管住、管伺候的丫鬟?”
神仙大人以極欣賞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她做他的丫鬟很合適啊很合適。她這是被神仙賴上了嗎?盡管心中百般不愿,卻是有苦不敢言。萬一惹怒了神仙,玉指一張,一個霹靂打下來……
念頭剛剛轉(zhuǎn)到這個當(dāng)口,就見神仙大人已徐徐地將手伸向了她。嗚……神仙劈人的姿態(tài)也這般優(yōu)雅嗎?她抱頭縮成一團(tuán),嚷嚷道:“神仙大人饒命!”
神仙大人嘴角忍了一絲微笑,旋即又繃緊,平平道:“染兒,平身吧?!?/p>
方小染頓時(shí)石化了,從胳膊底下露出一對驚訝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
神仙大人微揚(yáng)眉,神情淡然:“我是神仙,自然是無所不知?!?/p>
方小染的心中忽然閃過明亮的光:“那,剛才我祈愿的話,您都聽到了?”
神仙大人眸底閃過一絲暗沉:“自然。”
猛然間被喜悅感包圍的方小染完全沒有察覺到神仙大人的不悅。她激動得眼冒金星,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么……”
卻聽神仙大人語氣冷淡的一句話砸下來:“你可記得,你還有個童養(yǎng)夫?”
方小染驚嘆于月老對姻緣簿子居然牢記在心,又因?yàn)楸淮恋酵刺幎缶o了拳頭:“自然記得……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陰影!都怪爺爺自作主張,我做夢都想抹掉那個生命中的污點(diǎn)……”
“污點(diǎn)?”神仙大人的語調(diào)越發(fā)陰沉了。
方小染猛然醒悟到了什么,眨巴了下眼睛,狐疑地道:“咦?神仙大人您為什么臉色這么難看?難道……”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那樁荒唐婚事是您做的孽……哦不,您做的主?”
神仙大人沉臉不語。
于是她淚了……哽咽道:“神仙大人,您點(diǎn)那段姻緣時(shí),困了?餓了?生氣了?手抖了?抽筋了?”
他的灰眸中隱現(xiàn)怒氣:“你是覺得,那段姻緣是個錯誤?”
“何止錯誤!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請?jiān)吕洗笕烁终`,把我跟那人的紅線扯斷了吧!”
他的臉色簡直發(fā)青了:“那個人……就如此不堪?”
她愣了一下:“誰?”旋即反應(yīng)過來,“哦,您是說方曉朗。我都不記得他長得什么樣子了。您想想,那時(shí)候我才七歲,七歲啊,懂什么???與方曉朗相處的時(shí)間也極短,根本都沒有互相了解,怎能那樣隨意地許下婚約?爺爺真是太胡鬧了?!?/p>
他沉默一下,道:“相處的時(shí)間短嗎?……那么,若是相處的時(shí)間長些,相互了解一下,說不定也是有緣分的?!?/p>
“我才不要見他!就算是見到,也絕不會承認(rèn)他的。他最好永遠(yuǎn)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更不要在我的世界里走來走去?!?/p>
神仙大人的眸色不知為何暗淡了一下,她卻完全沒有留意到,繼續(xù)喋喋不休道:“在我記憶中,那個方曉朗哦,性格很跩、很冷淡的,一點(diǎn)也不討女孩子喜歡,我是不會喜歡他的!”
“性情冷淡嗎?”神仙大人忽然若有所思。
她充滿企盼地仰望著月老似乎有轉(zhuǎn)晴傾向的臉:“怎樣?神仙大人,求您幫我把那段姻緣從命數(shù)中抹掉吧?”
他高傲地抬了一下下巴,道:“我指定的姻緣,你說是錯便是錯嗎?豈能輕易抹掉?”
“嗚……”
他語氣一轉(zhuǎn),道:“我得親自仔細(xì)觀察驗(yàn)證,確覺得你與……那個襲羽最合適的話,還是會考慮修改的。你需得讓我住進(jìn)你家中,便于觀測?!?/p>
她忽然看到了美好的可能。月老,月老哎……如果能把月老本尊請到家里供奉著,不是比拜什么廟都強(qiáng)?若是哄得月老開心了,什么姻緣求不來??!
想到這里,一把握住了神仙大人修長漂亮的手,以熱切的目光仰望著他,用崇拜的聲音道:“能夠把神仙大人請到家里,實(shí)乃三生有幸,祖上積德,祖墳頭上冒青煙!”
神仙大人居然也沒有推開她,借勢將她扶了起來,抬起另一只手,輕撫她的臉頰。
方小染再次石化……
神仙大人眼中波瀾不驚地看著她震驚的表情,道:“染兒的臉上沾了塵土。”
方小染握著神仙的手,淚花飆現(xiàn),哽咽道:“神仙大人,您不但長得美,而且如此體恤凡人,好有愛心?!?/p>
神仙沒有言語,也不放開她的手,便拉了她向祠門外走去。方小染被扯著跟隨在后面,端詳著兩人相握的手,感覺不太對勁。天上的神仙與她這個凡間的女子手牽手的,如此親民,也太親密了吧。莫非月老他整天撮合姻緣,牽紅線牽慣了,見個人就想牽手?遂小心翼翼問道:“那個……神仙大人?一定要拉著手嗎?”
神仙大人頭也不回地道:“你,扶我下山?!?/p>
原來如此……她就知道……迅速地調(diào)整心理,定位于丫鬟身份,緊跟一步,狗腿地?cái)v上了神仙大人的胳膊肘兒,諂媚道:“神仙大人,您小心腳下……”
當(dāng)方小鹿看到師姐與一名仿若謫仙的男子手指交纏著沿著山路走來時(shí),驚得險(xiǎn)些從馬車上墜下去。
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師姐一臉媚笑地把那男子讓到車上,她便一把扯住師姐的胳膊,將她扯出八丈遠(yuǎn)去,竊竊疾語:“師姐!這這這……”她哆嗦著手指指向車廂:“這是你在山上的艷遇嗎?”
“噓!休要胡言!他可是神仙!月老本人知道不知道!”方小染一臉正色地制止她的不敬。
“師姐,你發(fā)燒了吧。” 方小鹿抬手摸上師姐的額頭。
“哎呀,”她一把打開小鹿的手,如此這般地把山上的奇遇講了一遍。
方小鹿聽得云里霧里,半晌冒出一句:“我不信。師姐,你想領(lǐng)男人回家就直說,為什么編個神話故事出來?看你們下山時(shí)的樣子,相依相偎的,分明就是有奸情?!?/p>
“啊呸,你才有奸情。我那是很恭敬地扶著神仙大人下山好不好。”
“你扶他?我明明看到你貌似很嬌弱地倚在人家手上。”
“……”說得也是,開始還是她扶他的,可是她奔波了一天太累了,不知怎么就變成他扶她了……又神秘兮兮地道:“那你可見過這種灰發(fā)灰眸的人?”
“這倒不曾。可這也不能說明他就是神仙呀?!?/p>
“小鹿,你還記得小師叔的那支簽嗎?‘南天門前月老仙。知道這里有個月老祠的時(shí)候,還道是讓我去拜拜,不料卻請回了月老仙本尊,這才是那支簽的真正所指啊?!?/p>
小鹿聽得驚疑不定,漸漸覺得師姐說得有道理。
方小染又恐嚇道:“你要盡量放尊重些,若是冒犯了月老,讓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哦。”
此言一出,方小鹿被成功洗腦,全盤接受了馬車上坐了一位神仙的說法。
回程時(shí),方小染沒有勇氣與神仙同車,打算與小鹿一同坐在車廂外,卻被一聲“染兒,進(jìn)來”,召喚進(jìn)了車廂里。
馬車沿著官道平穩(wěn)地前進(jìn),只有輕微的顛簸。神仙大人坐在鋪了軟墊的座位上,腦袋稍稍后仰,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yǎng)神。那灰色長睫卻時(shí)不時(shí)地輕開,微睜開眼睛,露出一星半點(diǎn)柔和的眸光,帶著露水的溫度落到坐在對面的方小染的臉上,似是若有所思。
每每被他這樣打量著,她就緊張得要命。脊背直繃繃地坐著,兩只手絞攥著裙子,數(shù)度欲言又止。她很想追問一下,她與方曉朗之間的紅線他打算什么時(shí)候玉指一掐,將它掐斷掉;與襲羽的姻緣打算什么時(shí)候幫她撮合成。每每話到嘴邊,恰巧神仙大人的眼睫就懶懶地合上了,使她不敢造次,強(qiáng)忍著不問。萬一神仙大人被惹火了,就徹底沒戲了。
還是等回到家,有機(jī)會時(shí)再問吧。不問歸不問,心中憋得難受,遂伸手掀開簾子,將半個腦袋伸出去透透氣。恰巧車輪硌到一塊石頭,車身顛簸了一下,她的腦袋冷不防在窗框上狠狠撞了一下,撞得她抱著頭淚花四濺。
“痛痛痛痛痛……”
一只手忽然探過來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便將她扯到了對面的座位上去。她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然落座在神仙大人身側(cè)。神仙大人一手扶著她的腰,用另一手的手掌抵著她紅腫的額角輕揉,低低的埋怨的語調(diào)掠過耳邊:“怎么還是如此莽撞?”
因神仙大人的親民舉動而滿心感動的方小染,忽然覺得這句話的句式有問題。迷惑地問了一句:“嗯?什么?”
神仙大人眸光閃爍一下,道:“沒有什么,還痛嗎?”
“不痛了,神仙大人法力無邊?!边@一揉大概是使用了仙法吧,她非但不痛了,還飄飄欲仙呢。
神仙大人的嘴角浮起笑意。這一縷笑如月華般耀亮了他的面容,方小染看得幾乎呆掉:“神仙大人……你生得真好看呢。神仙都是這樣美貌的嗎?”
被欣賞的神仙大人的笑意更深了,沒有回答,頰上卻飛起隱隱紅暈。
“呀……不得了,臉紅了……更好看了……”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比襲羽好看?”
“哎?”她愣了一下,“……您是天上神仙,種族不同,就不要放低身架與凡人相比啦?!?/p>
神仙大人卻絲毫沒有種族歧視的心態(tài),不依不饒地追問:“你的意思是我比他好看?”
“嗯……這個嘛……”方小染慎重地思索了一下,并非在思索究竟誰更好看些,而是在思索怎樣回答才不開罪神仙,“大人您神仙現(xiàn)世,當(dāng)然是千美俱滅,萬艷同湮,慘絕人寰啊。天上我不敢說是僅有,人間卻是絕無啊絕無。不過……羽王爺是我的心上人,在我心目中,僅僅是在我心目中哦,他是最好看的……”
方小染正為自己滴水不漏又對得起良心的馬屁沾沾自喜,就瞥見神仙大人臉上迅速罩上一層寒霜,原本搭在她腰間的手也撤了回去,冷冷飆出一句:“與我坐這般近做什么?離我遠(yuǎn)些。”
“哎?”明明是他把她拉來的哇!生氣了?怎么,就連她在心中覺得自己心上人長得好看也不成嗎?神仙大人如此小心眼兒!她驚訝得半張著嘴巴看著他,忘記了動作。被他一個冷眼砸過來,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爬到對面坐著,一動不敢動了。原本打算套問自己姻緣的事也不敢再提。忐忑不安地望著緊抿著嘴唇、沉著一張臉、與車廂左角有深仇大恨一般死死盯著不移動半下目光的神仙大人。
她沮喪地做了個苦苦的表情。完了……神仙大人生氣了……神仙都這樣極端自戀嗎?唉,再說話可得小心些。
神仙大人兀自散發(fā)著寒氣,車廂里的氣氛降至冰點(diǎn),并一直維持至目的地……
馬車停了下來,小鹿在外面道:“師姐,咱們到了?!?/p>
神仙大人起身欲下車,卻見方小染沒有行動,瞥她一眼,道:“為何不下車?”方小染按著膝蓋苦著臉道:“我,我腿麻了……”
他瞅著她,眼神中竟有嗔怪意味。
“唉……”她抱歉地說,“我真的站不起來了,不能扶您了,勞駕神仙大人您自己下車吧,我緩一緩就來伺候您。”
神仙大人撇了下嘴角,低聲飆出一句:“笨哪。”
方小染委屈了……心道明明是您老黑著一張臉嚇得我一路不敢動彈,這才麻了腿,倒怪起我來了。您暫時(shí)放下神仙的臭架子自己跳下去會死?。?!尚在憤憤不平地腹誹不已,卻見神仙大人雙手一抄,還未反應(yīng)過來,人已被他橫托在手上了。
“神……神仙大人?”她驚疑不定地小小呼喊了一聲。他卻理也不理她,她只能仰望著他高貴冷峻的下巴,木人一般,任由他抱下車去。
此時(shí)正是暮色時(shí)分,正是街上小吃攤開始出攤的時(shí)候,路人不少,二人這般曖昧的姿態(tài)一亮相,原本喧鬧的街道頓時(shí)寂靜了片刻,一道道驚艷的目光落在神仙大人身上,再轉(zhuǎn)到他懷中所抱女人的臉上時(shí),那些目光頓時(shí)復(fù)雜起來。有羨慕,有忌妒,有驚訝,有鄙夷。
片刻后,竊竊議論聲若有若無地傳來。
“那個美人是誰?……”
“你是說那個女的嗎?”
“你眼神不好嗎?”
“……我只知道那個女的是珍閱閣染掌柜。”
“她不是跟羽王爺相好嗎?怎么又與那位美人投懷送抱了?”
“誰說不是呢?真沒有廉恥!你看你看,羽王爺?shù)哪樕虾孟褚伪╋L(fēng)雨了……”
沒錯,方小染暈頭暈?zāi)X被神仙大人抱下車后,第一眼面對的,便是襲羽寒冷得跟冰雕一般的臉。他的目光,利刃一般投射到灰發(fā)男人的臉上。
她眼前頓時(shí)掠過四個大字:慘!慘!慘!慘!
被一個男人,還是如此絕色的男人抱著從馬車?yán)锍鰜恚@誤會,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為了不讓誤會加深,她掙了一下試圖跳到地下,卻分明感覺到神仙大人手臂加力,牢牢箍住了她的身子,讓她動彈不得。
她驚恐地抬眼看著神仙大人同樣寒冷的臉色,低聲求道:“請您……”
卻見他忽然俯臉,唇角彎出一痕粲然奪目的笑,柔聲道:“染兒莫急?!?/p>
神仙大人抱了她,目不斜視地與襲羽擦肩而過,走到珍閱閣大門前的石階,也不管階上有塵土,徑自坐下,將方小染擱在自己腿上,一手?jǐn)堉难?,騰出另一只手,以極親昵的手法覆上她的膝蓋,輕輕揉捏,灰眸中泛濫著溺死人的溫柔,軟聲道:“腿麻得好些了嗎?”
上市預(yù)告:諸位親!你們評評理??!《引郎入室》的連載居然在這一期就畫下句點(diǎn)了!這是多么有愛的一個文?。。。‖F(xiàn)在才剛開頭啊,有沒有?男主才正式露臉啊,有沒有?各種奸情還沒來得及發(fā)散、擴(kuò)散、輻射散啊,有沒有?大家還不知道男主跟男二是×××關(guān)系啊,有沒有?男三又來插足是個神馬(什么)情況我也不能跟你們匯報(bào)了啊,有沒有?!仰天大叫三千聲不公正?。〔还桨。Σ黄鹱x者了,有沒有??不過?。?!幸好,咱家《引郎入室》即將上市了,有沒有!封面超美麗的,有沒有!七月底、八月初喲?。〈蠹乙诖С謫?!